高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扶着点枝的手强自镇定:“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司马衷觉得心里很难受,沉心生死不知,皇后又是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他要怎么办?
“有什么话,都去前殿说吧。”
天色阴了下来,周围都起了风。皇后咳嗽好一阵子,白着嘴唇跟他们走。刚踏进前殿的门,大概是被暖气冲了一下,高氏双眼一翻,软软地就晕了过去。
“娘娘!”点枝惊呼一声,连忙唤人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扶到软榻上去。
韩朔正想冷笑,这样的把戏还敢拿出来,也不嫌一股灰尘味儿。可是旁边的小傻子是被吓了一跳,忘记了是要审问她的,飞快地就跑过去问:“怎么了?”
傻子就是傻子,心思单纯,也分不清形势,优柔寡断。韩朔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高氏这是打算拿病体博同情,躲过这一劫啊。偏偏皇帝这表现,还有让她如愿的意思。潋滟那蠢丫头,只教会这傻子怎么和自己夺权,却没教会他多向着她一些么?
寝殿的御医又分了一个到前殿来看皇后,韩朔没多留,跟皇帝告辞了一声,就慢慢地走出了后宫。
他不担心楚潋滟会死,曾经咬着他的手臂,狠狠发誓必定会杀了他的女子,才没有那么容易死。就是那一身的伤,让他看着有那么一点刺眼。
只是刺眼而已,还没到让他心疼的程度。韩太傅觉得,很多时候自己对潋滟的纵容都是因为明媚临死时候的话,以及她们俩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其余的,当真没什么。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儿女情长,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一点也没犹豫地踏出宫门,韩朔扭头去了秦阳秦太保府上。
潋滟几度从鬼门关门口过,差点就要进去了。却还是被自己的意志生生地拉了回来。耳边渐渐开始听见一些声音,好像休语在一声声地轻唤她,接着有人道:
“娘娘这是有醒转的迹象,但是身子太弱,需要补上好长一段时间。周身的伤口每日记得换药,可能是要留疤了。”
含笑怒骂了一句什么,接着就有温热的帕子沾上自己的唇,好歹给了些水分,让她的唇瓣不再开裂。
自己这是没死成?潋滟迷迷糊糊地想,运气还真是不错啊。
浑身没力气,头也一阵阵地晕。刚有的意识没一会儿就消散了,她又陷入无休止的黑暗里。
傻皇帝一个人两头跑,先来看了潋滟,被告知没有性命之忧之后又回去看皇后。一张脸担忧地皱成一团。
“陛下…”高氏醒转了,披散着头发坐在床边,见司马衷进来,柳眉一蹙,招手示意他来榻边。
皇帝走过去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看着高氏道:“皇后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
高氏颔首,眼泪跟着就一滴滴地往下落。点枝识趣地退出去,将殿门合上,里头就只剩了帝后二人。
“经过今日一事,您还是不肯相信臣妾么?”高氏叹息一声,看着司马衷道:“臣妾之所以会对沉贵妃下手,是因为她先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臣妾没有做错,皇上您要相信臣妾。”
司马衷一头雾水:“沉心做错什么了?”
她们都喜欢叫他相信她们,可是比起来,他还是更相信沉心的,因为她说过,她永远不会伤害他。
“沉贵妃她…”皇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绕着弯子道:“皇上您这样宠爱沉贵妃,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不对劲么?比如每月总有那么一两天找不到人?”
司马衷茫然地摇头:“没有啊。”
高氏一顿,心想傻子果然是傻子,那么大顶绿帽子也是看不见的。
第六十八章 鬼门关处回,绝人路处生
“刚刚韩太傅那样紧张贵妃的神情,皇上您没有看见么?”高氏换了语气,轻柔地道:“您不觉得,身为妃嫔和外臣,贵妃和太傅走得太近了?”
皇帝低头认真地想了想:“没有啊,是朕让太傅来的么,他帮朕找沉心,没有哪里不对。”
高氏要被气死了,捂着胸口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皇帝道:“还没有哪里不对么?沉贵妃分明就是与韩太傅有染,那么多证据都在面前,您怎么还是不信?”
司马衷呆愣了好一会儿,脑海里飞过许多画面,有沉心护着他跟韩太傅对弈的,有沉心教他如何同韩太傅周旋的,还有他问她是不是更喜欢韩太傅,她那么果断的回答更喜欢他。沉心她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又怎么会和韩太傅有染呢?
还有,有染是什么意思?
小傻子又坐着听高氏说了好一阵子话,半点没往心里去,却还是跟着点头。
“皇上以后也多去蔷辛夫人和环贵妃那里走走,别太偏宠沉香宫一处。”
点头。
“皇上要是觉得臣妾今日做错了,臣妾自罚禁足一月,不踏出显阳殿半步。”
点头。
高氏脸色好了一些,虽然楚潋滟没死有些可惜,但是皇帝不责罚她多重,逃过这一劫也算是不错。只要皇帝点头,韩朔也不能再多为难她。
皇后这样想着,也算安心了,问了两句潋滟的伤势如何,便糊弄着让宫人把她送回沉香宫去养着。
“就这样?”含笑听着宫女来传的皇上的旨意,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我家娘娘命都快没了,皇后却只用禁足一月?”
这是什么道理?把人关起来弄成这样,竟然这么轻飘飘地就想翻过去了么?做梦!
含笑冷哼一声,起身就要去找皇上。
“含笑,别去了。”休语拉着她的衣袖,眼睛还看着床上苍白的主子,低声道:“这会儿你我是做不了什么的。皇上不是会说硬话的人,太傅又走了,娘娘还昏迷不醒。咱们现在还是尽快将娘娘稳妥地带回去,一切等娘娘醒了,看她的意思。”
“可是!”含笑一口气憋在心里,气得直发抖:“娘娘的罪,怎么能白受!她差点就要死了啊!”
休语眼睛泛红,咬着唇不说话,手上却没松开含笑。
怎么不知道呢?娘娘浑身是伤地躺在这里,她也一样心疼一样不平。但是那又如何,没有韩太傅撑腰的娘娘,只是贵妃,是高不过皇后去的。
“回去吧。”
“休语!”
“回去!”休语低喝一声,站起来就去扶床上的潋滟。
含笑哽咽了一声,眼泪直掉,却也是无法了,只能找了软轿来,尽量让娘娘舒服些回去。
沉香宫里乱了套,主子突然倒下了,一众奴才都很惊慌。进进出出地照顾,还有小宫女烧香拜佛祈祷她快些好。含笑和休语都是铁青着脸守在床前,其他人都不敢去问缘由。小桂子出了一趟宫,之后便一言不发地也守在寝殿门口,等着主子醒过来。
潋滟真正能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过了一天一夜。浑身的疼钻心,手都抬不起来。眼皮子好不容易睁开,看见的就是两张哭得泪水横流的脸。
“娘娘…”
潋滟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哭得,好难看。”
谁欺负她们了,眼睛都哭成桃子了。她还是更喜欢看她们笑。
含笑捂着嘴,眼泪一直掉。休语扭头就去端药和参汤,顺便叫了御医进来。
“能醒转就好。”老御医捏着胡须道:“娘娘福大命大,这一遭挨过来,以后定然多福多寿。”
潋滟笑了笑,嗓子还有些哑:“借御医吉言。本宫这样子,多久才能好?”
老御医皱了皱眉,颇有些可惜地道:“都是皮外伤,补血就好。只是娘娘这身上的疤痕,怕是很难消除。微臣已经开了祛疤的膏药,娘娘记得每日涂抹便是。”
说到这伤疤含笑就更难受,呜咽着开口道:“这一身可怎么好,要是消不掉,以后怎么办?”
女子毕竟还是容貌身体最重要啊。
“傻含笑,命还在就好,顾那些干什么?”潋滟低声安慰她:“不就是一副皮囊,伤了也就伤了。以后多养养就好。你家娘娘的命不才是最珍贵的?”
含笑张了张嘴,看着御医还在,生生把话给吞回去了。
她很想说,此仇不报枉为人!凭什么皇后就轻易抹掉娘娘性命?若是有一朝让她得了机会,她一定加倍奉还!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她觉得自家娘娘比那高氏不知道好多少倍,以后这后位,指不定是谁坐呢!
潋滟发了会儿呆,觉得她这一场灾遭得挺冤枉。仔细一想从皇后那里听来的话,她也觉得有些古怪。这后宫里,谁能对她和韩朔的事这么了如指掌?
含笑送了御医出去,再给她喂了药,潋滟缓了一阵儿,问休语:“韩太傅可有入宫?”
休语垂着眸子低声道:“昨日是韩太傅将您从私牢救出来的,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今天没有入宫。”
潋滟冷笑了一声,转念又想到自家大哥的事情,皱眉问:“楚中丞…判了什么刑?”
她似乎是错过了救大哥的好时机,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没能近天牢一步。
休语看了她一眼,有些迟疑要不要说。
“很重?”潋滟微微喘了口气,有些着急:“你快说!”
“楚中丞被判死罪,秋后处斩。”休语咬唇,低声道:“前天廷尉大人就上报了皇上定罪,韩太傅昨日早朝的时候就给过了。”
潋滟一怔,虽然不意外,但是心里难免沉重。
“含笑,把小桂子叫进来。”
含笑领命出去,小桂子就在门口守着,很快就进来跪下了。
“娘娘。”不等潋滟开口问,小桂子直接就道:“奴才打听过了,据说楚中丞是半月前在街上将一个胡女救回了家。本以为中丞定然要把那胡女关进天牢,却不想半月之后却派人送胡女回家。这才被人抓个正着。”
第六十九章 几番牵扯长,红杏不知香
潋滟皱眉,好半晌才勉强将头转过来看着小桂子:“就这么多么?”
“是。”小桂子叹息,他上街一趟,在楚府门口转悠,就听见这么多东西回来。楚府如今大门紧闭,为着这事,家宅也不是很安宁。
休语听着有些奇怪,她记得大少爷是最恨胡人的,又怎么会去救一个胡女?他也不是多有善心的人,这么大的把柄,明显会给楚家甚至娘娘都惹上祸事,他如何会做?
“本宫知道了…含笑,拿上三百两银子,你同小桂子一起去天牢里打点一番。怎么也不能,让大哥吃苦。”潋滟闭了闭眼,轻声道。
她这会儿动都动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为今之计只有先从小傻子那里下手,好歹让大哥好过一些,等自己身子好一些了,就去看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想法子救他出来。
“是。”含笑应了,和小桂子一起行了礼就往外走。休语小心地替她换了药,又重新缠上纱布。看着那些伤痕,眼眶忍不住又要红了。
“傻休语,怎么又哭了?”潋滟咧咧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惨:“你家娘娘我还没哭呢,这眼泪儿全从你们眼里落下来了。”
休语拿帕子出来擦了擦眼睛,闷声道:“奴婢还不是心疼娘娘,伤成这样,皇上竟然只是让皇后禁足一月思过,太傅也没来帮着说句话。本以为都是有情的人,这会儿瞧着,一个个都不会心疼您。好生凉薄。”
禁足一月?潋滟撇撇嘴,高氏果然好手段,就这样就糊弄了过去,让别人都当她好欺负呢?小傻子心软,被说动了轻罚也不奇怪。韩朔么…她对他没什么期盼。
她不大气不大度么?大概是的,楚潋滟从韩朔那儿养成的习惯就是,被打了,绝对要还回去。哪有让人白白欺负了的道理?就算皇后有她自己的正义,她也不会感谢她差点让自己命丧黄泉。
“他们不会心疼本宫,本宫自个儿心疼自个儿不就行了么?”潋滟闭着眼睛笑:“哭是最没用的,要想想别人不心疼,自己该怎么办才实在。以往本宫不就是错仗了人家的心疼,才走错了路么?”
休语一抹眼睛,摇头。娘娘哪里错了啊,只是他们都不懂,都不知道。
“娘娘您休息一会儿吧,奴婢去替您做些稀粥,等会儿用一些。”
“好。”
潋滟继续强迫自己入睡,这宫里还有不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养足了精神才能陪她们笑啊。
韩朔站在自家院子里等着,手里捏着什么东西,脸色不太好看。
柳柔则披着斗篷进来的时候,抬头就看见韩朔的侧脸。映着落日的霞光,像远处连绵的山峰倒转过来似的,让人晃神。
“柔妃娘娘,可别耽误得太久。”韩太傅开口了,语气淡淡的:“若是也叫人捅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去,你可是要和沉贵妃一个下场。”
柔妃一惊,连忙收敛了眼神,走到韩朔旁边去站着。
“太傅今日是有何事?”
听闻楚潋滟没死成,柔妃就知道韩朔会来找她。她这儿已经连说辞都准备好了。
韩朔看了她一眼,低声问:“臣很好奇,前天娘娘告诉臣,沉贵妃傍晚就已经回了沉香宫,那纸条儿臣都还没烧呢,怎么现在会成了这样的境地?”
柔妃暗自一笑,心道一声“果然”,然后不慌不忙地道:“柔儿也正想同太傅解释这件事。那天我是派人去显阳殿问,皇后说的贵妃娘娘已经回宫,我不曾想她会骗人,便将消息转给您了。”
“是这样啊。”韩朔微微眯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半分没有松:“那臣怎么就被告知,沉贵妃去显阳殿之前,那里之前只有娘娘您去过呢?这是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才会那么果断地要除掉沉贵妃?”
柔妃心里微微一跳,随即一脸迷茫地看着韩朔道:“太傅这是怀疑柔儿么?柔儿的命是您救的,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背叛您的。那日去显阳殿,不过是去跟皇后问安,没有别的。”
韩朔沉默,静静地看着她。
柳柔则替韩朔做事也有两年了,也明白韩太傅信什么不信什么。她这次是大意了些,不曾想皇后竟然没能杀了楚潋滟,还给她留了后患。但是无妨,她还有用,韩朔不会舍了她。
“这瓶东西,拿去给沉贵妃吧。”许久之后,韩朔垂了眼眸,将手里的玉瓶递给柔妃:“她身上的伤疤留了太多,总要抹掉才行。”
上好的生肌膏,是从秦阳那儿挖来的。
柔妃一笑,伸出双手将瓶子接下:“柔儿一定会将东西送到的。”
眼角垂下,却有那么一丝丝不甘。柳柔则重新戴上斗篷的帽子,转身就往外走了。
韩朔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有丝冷笑。
他不喜欢会撒谎的棋子,哪怕再有用也一样。柳柔则是什么心思他不是看不出来,但是这次竟然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事情,也莫怪他留她不得。
“回去吧。”上了马车,柳柔则吩咐车夫一声,便拿出韩朔给的那瓶子细看。上好的白玉,打开塞子,里面一股香气溢出,很是宜人。
韩朔啊,不是可以冷眼旁观她半死不活么?怎么倒心疼起小小的伤疤了。她就是看不得他这样,说好了是无情,这一举一动里,却分明还带着恼人的在意。
她都还记得两年前自己是怎么被他救起来的。那么寒冷的冬天,她倒在雪地里,他的马车从旁边过,停也没停。还是前头的路被堵了,马车要绕道回来,他才懒洋洋地坐在马车里头说一声:
“把那雪里的孩子救起来,带回府里去看看还能不能活。”
一点也不挂心的语气,就像是捡一条狗。
可是她被放上温暖的马车里,缓了一会儿抬头看他,却像是看见了神仙一样。多美好的男子,一身的气度如华,眉眼间带着些玩世不恭,却又有江山在握的气势。
卑微如她,那时候是臣服了的。从没有见过这样如画的人啊。
他带她回府,给她穿了厚衣裳,喂了一顿饱饭,然后问:“要继续出去挨冻,还是替我做事?”
想到这里,柳柔则轻声笑了笑。韩朔眼里从来就只有两种人,有用的,和没用的。
她下意识地选择了替他做事,反正自己的亲人已经都死了,她要是出去,也活不了多久。帮他,至少还是能留在他身边的。
结果她要做的,就是学习了媚术,被送入宫中。替那沉贵妃缠住皇帝,也替他探听消息,整理传递。
那双高高在上的眸子里,始终是没有自己的。柳柔则想,要是哪一天自己伤着了,韩朔也能像这样给她送一瓶药,她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回到宫里,柳柔则去了沉香宫。
寝殿的门被关着,那个叫休语的丫头坐在阶梯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见她,她的眼里迅速盈满了戒备。
“柔妃娘娘,我们主子正在休息,您这会儿有事么?”休语问。
柔妃往那紧闭的门口看了一眼,伸出手来将那玉瓶递过去:“这是有人拿给本宫,让转交给贵妃娘娘的,还请休语姑姑代为转达。”
休语笑了笑,伸手接过,却是看也不看:“奴婢替娘娘谢过了。”
只这一句,分明是赶人的架势。柔妃也不生气,只是道:“她若是醒了,要找我说话,那便让人来明光殿说一声。”
休语点头:“奴婢明白。”
等人走得远了,休语才皱眉喊了个小宫女,将这瓶子送去给后院还在煎药的御医看。她总觉得柔妃不太安好心,总还是要防着点儿好。
“爱妃爱妃。”当天晚上,小皇帝就蹦蹦跳跳地来了沉香宫。闯进去蹲在潋滟旁边,笑眯眯地道:“你好些了么?”
潋滟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人,笑道:“臣妾怕还是要养上几天,没空陪皇上玩了。”
皇帝嘟嘟嘴,不满意地道:“你当朕不会心疼人么?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会要你玩。朕是来给你讲故事的,免得爱妃养伤无聊。”
以往都是她给他讲故事,现在终于反过来了么?潋滟笑了笑:“好啊,皇上要说什么故事?”
司马衷咧嘴笑,搬了凳子过来坐着,一本正经地道:“给爱妃说今天在御花园里听见的故事吧,朕在假山后头抓虫的时候,听见两个宫人说的。”
“嗯。”潋滟有些好奇,宫人没事会在御花园里说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棵大树,爱上了红杏花。但是红杏花是一个叫傻子的人养着的,大树觉得夺了红杏花过意不去,就决定送傻子一个礼物。”小皇帝说得很认真,潋滟却听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
“朕开始听着也好奇,爱妃你猜猜,大树要送傻子什么礼物?”
潋滟轻轻摇头:“皇上告诉臣妾吧。”
皇帝哈哈一笑,很是得意地道:“连爱妃你这样聪明都不知道,朕也奇怪啊。最后他们说,大树送了傻子一顶绿帽子!”
第七十章 柔韧不能摧,虽伤花且艳1
潋滟本来还跟着弯唇,听到这里,终于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张脸慢慢地沉了下来。
“绿帽子?”
“啊对,朕听他们说得挺有意思的,说大树送了傻子绿帽子之后,就心安理得地和红杏在一起了。凑在墙头上相爱呢!傻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哈哈直笑。爱妃你说,这是不是特别逗?哈哈哈。”司马衷一边给她比划一边笑,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单纯。
潋滟笑不出来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问:“哪两个宫人说的故事?”
大树、红杏、傻子,这不是摆明了嘲讽她这红杏出墙倚韩朔那大树,给司马衷这傻子戴绿帽子么?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背后这样编排?
“不知道,朕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司马衷眨眨眼,看着潋滟道:“爱妃,这个故事不好么?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他是想说来逗她的啊,怎么她反而更不高兴了?
潋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小傻子这张什么都不知道的脸,就更是难过。这都是她的错,才让司马衷蒙受这样的屈辱。她还天真地以为,世上当真有不透风的墙了。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动动手指示意司马衷凑过来。
皇帝将脑袋凑近潋滟的脸,一点防备都没有:“爱妃?”
潋滟伸出手,伤口扯得有点儿疼也不顾,将小傻子拉过来,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亲吻额头,代表的是尊敬。潋滟抿唇道:“皇上说的故事,臣妾不喜欢。以后,也不希望再听见了。臣妾会对皇上好,更加好的。”
司马衷一头雾水,不过对这吻很受用,眯着眼睛蹭啊蹭的,也学着在潋滟头上亲了亲:“朕也会对爱妃好的。”
潋滟笑了笑。
当天晚上,宫里的禁军就在四处抓捕妄传谣言之人。几个宫女在被窝里聊天,都被抓了个正着。潋滟没出面,宋渝将所抓宫人,一共二十余,统统关进了地牢,以谋逆罪论处。
人心惶惶,环贵妃本来还打算做壁上观,结果她的宫里也有两个宫人被抓走了。宋渝一点情面也不留,连显阳殿的人都照抓不误,让人目瞪口呆。
终于是坐不住了,环贵妃扶着宫女的手就去闯沉香宫。
哪知,贵公公挡在沉香宫外,皮笑肉不笑地道:“环贵妃娘娘请回,皇上今晚在沉香宫歇息,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贾丝环要被气死了。她这是遭的池鱼之殃,真正的罪魁祸首不还是在明光殿里好好的么?她怎么说也是和楚潋滟平起平坐的贵妃,却怎么处处都要被她压一头。今天要是连自己的宫人都保不住,那就轮到楚潋滟反过来看她的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