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笑了笑,抬眸凝望锦香亭外的菊花海,“将来,如果能回到天极门,我将这《斗神策》带回去,师父一定会很高兴。”
说到天极门,宁湛突然想起了什么,饮了一口金樽中的醇酒,道:“景城的战况似乎越来越激烈了,轩辕楚和青阳各自都损失了不少人马。轩辕楚已经修书去盟国禁灵,请求禁灵发兵襄助。据说,禁灵郁安侯崔天允正在王都整备人马,准备赴紫塞。”
年华握紧了手中银勺,“如果崔天允去了紫塞,青阳师兄岂不是会陷入寡不敌众的险境?”
宁湛淡淡一笑,道,“一旦崔天允入紫塞,青阳就势单力孤了。所以,若国武昭王暗中派人带书来玉京,要我出兵助青阳。武昭王说,如果我出兵助若国保住景城,他愿意重执诸侯之礼,有生之年永不侵犯玉京。这个条件实在是很有诱惑力,可是我一旦出兵,就是公开与越国,禁灵为敌。我不得不慎重权衡一番。年华,你怎么看?”
年华道:“权衡利弊,决定战与不战,是君主的事情。武将应该做的,是绝对服从君主的命令。我对此事没有看法,一切听从你的命令。”
宁湛笑了,望着年华:“如果给你十万精兵,再合青阳之力,你有把握赢轩辕楚吗?”
年华一愣,想了想,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宁湛若有所思地道:“封父宗主一心想让你超越轩辕楚,你从小就活在轩辕楚的阴影之下,这一次倒是你与他放手一搏的机会。而且,与青阳联手,赢轩辕楚的机会也更大一些。永定王高殊昏庸无能,轩辕楚才是越国的脊梁,这一战如果胜利,擒杀轩辕楚,可以灭越国。这一战如果失败,代价虽然大了一些,但是至少能得若国永和之盟。”
年华道,“既然你已有决定,那我愿领兵赴紫塞,与轩辕楚一战。”
宁湛望了年华一眼,失笑道:“你摔成这副模样,如何领兵?还是等伤养好了之后再说吧。况且,我虽然决定援助若国,但也还要再等一等。”
战事危急,援兵如救火,怎么能等?年华不解,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还要再等一等?”
宁湛望着风中起伏如波浪的菊花海,道:“正值乱世,各国诸侯厉兵秣马,大肆铸造兵甲,以壮大自己的力量。若国飞鹫骑的武器之精良,为六国之最,这些武器盔甲都是出自景城。越国想夺取景城,也是为了得到景城的武器。我在给武昭王的回书中,提出了一个条件,我出兵助若国守住景城,若国必须将每年出产自景城的兵甲,分与我一半。”
年华道,“这个条件,武昭王只怕不会答应。”
宁湛笑了:“我不急,我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仔细地权衡考虑,如今是景城兵临城下,陷入困境,不是玉京。”
你这是趁人之危,年华很想这么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明白,如果玉京陷入困境,宁湛向武昭王求援,武昭王也会趁火打劫地提出让出九鼎的苛刻条件。逐鹿之争,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年华道:“也许,他会同意吧。毕竟,能有希望保住半个景城,比肯定会失去整座景城要好得多。”
“我等他的答复。而且,我也在等李元修的虎符。”宁湛轩眉微蹙,俊脸上渐渐染上一丝阴郁,“我想让你带十万白虎、骑去紫塞,但调遣白虎、骑的虎符却在李元修手中。我已着人快马加鞭,去西北边境传旨,向他‘借用’调兵虎符。”
年华皱眉,“李大将军会愿意交出兵符,让白虎、骑随我去紫塞?”
宁湛冷冷一笑,“他不‘借’兵符,我就令他去紫塞对战轩辕楚。自从六年前险些丧命在轩辕楚刀下,他就一直对轩辕楚怀有惧意,恨意。如今,你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去对战轩辕楚,他自然乐于见你和轩辕楚相斗。无论谁败,于他都是一得,况且只是‘借用’兵符,不是交出,他老谋深算,不会不答应。毕竟,与我真正闹僵了,对他也并没有好处。”
年华沉默。她无法理解宁湛和李元修的纠葛暗斗,李元修并不是要谋逆,宁湛也需要他的力量,纵观大局,他们利害相系,荣衰与共,但是他们却一直为争夺一样无形的东西而勾心斗角,不遗余力。那种无形的东西,叫做权力。而她,只是这场权力斗争中的一只卒子。
宁湛的声音打断了年华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年华抬头望去,宁湛正笑得一脸温柔,她也笑了:“没想什么。这樱桃甜汤真不错,喝得有些忘情了。”
宁湛笑道,“虎符未至,多思无益,你先安心养伤吧。对了,你这好品烈酒的人,今天怎么只顾埋头喝甜汤?来来,尝尝这新贡上的昆仑觞,入口如火,极有后劲。”
年华脸色发白,“不,不用了,我现在一闻到酒味就后脑勺疼…”
作者有话要说:
044 听雨
十日后,各国贺使相继启程归国,皇甫钦和皇甫鸾也回了北冥,玉京中渐渐恢复了平静。
事情少了之后,年华从京畿营回到主将府,云风白也跟着她回主将府养伤。那一夜为什么会从塔楼上摔下来,云风白和年华酒醒之后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年华隐约记得她扶云风白下楼,认为多半是自己失足踏空,更加上是她拉他拼酒,害他醉倒,心中十分愧疚,对云风白照顾得无微不至。
云风白倒是豁然,虽然摔折了右腿,也摔出了一身青紫伤痕,也不生气,反而好像还很开心。他每天呆在房间里安静地养伤,等着年华晨昏定时来省问,陪他聊天下棋解闷。
这天午后,飘起了濛濛细雨,空气中弥漫着萧瑟的寒气。
年华从京畿营回主将府,她出京畿营时还没有下雨,因此没有带伞。走到半路,突然下起雨来,她只能沐雨而行。秋雨绵绵如针,钻入脖子里,冷气逼人。所幸,她的左手已经好了,不用担心淋雨感染。她的手伤能够好得这么快,多亏了云风白的灵犀玉脂。灵犀玉脂也不知道是以什么药材配制,涂在手臂上清凉透骨,微有痒感。原本需要半个月才能痊愈的手臂,不到十天就已痊愈。
一阵寒风吹来,年华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暗自庆幸穿的是轻盔,否则肯定会淋成落汤鸡。虽然很想早点回到主将府,但年华还是多绕了一条街,来到一家名叫瑞蓉斋的老字号糕点铺中,买了一斤桂花糕。
昨天下棋,她又输给了云风白,答应今天给他买瑞蓉斋的桂花糕。幸好,云风白想吃的是桂花糕,如果像三天前一样,他想喝桃源渡的竹心酒,她还得骑马出玉京二十里,去桃源渡为他买酒。唉,愿赌服输。
提着油纸包裹的糕点,年华走进了雨幕中,冷雨扑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决定今日无论如何再也不和云风白玩有输赢的博戏了。
年华回到主将府,上官心儿见她全身都湿了,急忙打来热水,为她洗脸,擦发。上官氏一家仍住在主将府,上官心儿伤好后,就来照顾年华的起居。上官武有心投军报国,年华就让他在京畿营中当了一名校尉。
望了一眼悬挂在墙上的荧煌剑,年华心中惴惴。云风白住进主将府养伤的这些日子,她总是怕他问起荧煌剑,所幸他只字未提,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他迟早会知道荧煌剑断掉的事实。李元修的虎符已在路上,再过一些时日,她就要带白虎、骑去景城。景城以冶铸兵器、甲胄闻名,其中一定不乏一流的铸师,到时候将荧煌剑带去景城,看能不能寻到好的铸剑师,将之补接如初吧。
年华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提着桂花糕,向后花园的厢房走去。一路上,不少门客向年华致意。年华蓦然发现,这原本空寂的深庭重楼,如今倒也有了不少人气。走到云风白居住的厢房,年华轻轻叩门,里面传来懒懒的一声,“进来。”
年华推门进去,云风白正倚着软枕,躺在月形轩窗下的胡床上听雨。
年华笑道:“你还真悠闲,今天好些了么?”
云风白坐起身,笑了:“好多了。在主将府如此舒适,又有你天天陪我解闷,就是腿伤永远不好,我也愿意。”
年华笑道:“别胡说。”
年华在胡床的另一边坐下,将油纸包裹的糕点放在两人中间的琴案上。云风白嗅到浅浅的桂花香味,望着年华湿漉漉的长发,笑了:“你还真老实,输约必履,真的去了瑞蓉斋。今天下雨,你明天去也没关系,头发都淋湿了。”
年华解开丝绳,打开油纸,“正好顺路,就买了。啊,有些湿了。”
云风白并不介意,拿起一块湿软的桂花糕,放入口中,“没关系,很甜,很香。”
年华也吃了半块,由于被水化了,很难入口,“这明明很难吃…”
云风白笑了,又吃了半块,“可我觉得很好吃。”
年华对云风白的味觉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但他喜欢吃,她心里甜甜的,总算没白淋这一场雨,受这一场寒。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滴在竹叶上,恍如天籁。
云风白和年华闲坐听雨,云风白将墙上的焦尾琴取下,放在胡床前的琴案上,偶尔伸手拂上一弦,清泠澄澈,与雨声遥应。云风白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勾抹压捻,如蜻蜓点水,煞是轻盈。
年华轻声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云风白道:“《葬花雨》。”
年华淡淡一笑:“很应景,深秋里的雨,都是葬花雨,凋残了世间芳华。”
不知不觉,窗外雨停,碧竹如洗,满园芳菲凋残大半,连木樨花也落了一地,如细碎的雪。
云风白停了弦,抬起头来,年华正支颐对着窗外的花园出神。她修眉微蹙,眼眶下浮现淡淡的青色。这几天,她彻夜研究景城的地图,与越国来的门客讨论越国的军事部署,议事厅的灯,总是二更天后才熄灭。
云风白道:“你在想什么?眉毛都变成了蚯蚓。”
年华闻言,回过神来,摸了摸眉毛,笑了:“有变成蚯蚓吗?我怎么不觉得。”
云风白笑道:“对敌之前,知己知彼虽然重要,但是休息好更重要,免得出师未捷身先衰。”
年华垂目:“我不是在想景城的事,我是在想今早的事。”
今天早上,主将府中一名擅长命相的门客求见年华,说她这几日有牢狱之灾。年华觉得十分荒唐,她近来行事并无差错,死对头李元修也不在玉京,而且再过数日就要领兵去景城,谁会在此时让她下狱?但是,这名门客说得煞有介事,他向来善卜凶吉,预事如神,说得她心中蒙了一层阴雾。
年华望着云风白,“玄门中人都懂卜筮,风白,你看我最近会有牢狱之灾吗?”
云风白一愣,玄理天机本是他擅长,但对年华却是关心则乱,初见时还能隐约看见她的命数,随着心中渐生情根,他已无法再看出她的命运,“唔,这个…这个…”
云风白的闪烁其词,加重了年华心中的阴雾,他这么吞吞吐吐,莫非那门客所言不虚?
年华正在狐疑,室外有人敲门,秦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年主将,宫中有人传话,圣上让您即刻进宫。”
年华闻言,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秦五退下后,年华起身,向云风白告辞:“你好好休息,记得按时换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秦五,不必客气。”
云风白望了年华一眼,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好,你万事小心一些。”
年华来到承光殿,原来宁湛得到了若国武昭王的回执:若国愿以半座景城与永和之盟,换得天子派来援军,共抗越国。
宁湛很高兴,年华见宁湛高兴,也很高兴。虽然,这一战危险重重,生死难卜,对手又是可怕的轩辕楚,她也一定要全力以赴,力求得胜。
宁湛望着年华,“这一战,危难艰险更胜临羡关,你怕不怕?”
年华握住宁湛的手,笑了:“为了你,我不怕。”
宁湛感觉到年华手指冰凉,反握住她的手,放入怀中,“手怎么这么冷?不会是淋雨了吧?小心染了风寒。”
“习武之人,没这么娇气。”年华道,但她没有抽回手,宁湛的体温让她眷念。在天极门时,每逢寒冬,他也常常这样替她暖手。
宁湛的身上传来浅浅的香气,女子的脂粉香,芳馥袅绕,绵绵蚀骨。在天极门时,宁湛的身上总是清清润润,偶尔有墨香,药香,从无脂粉香气,不知道是后宫中哪位妃嫔好此浓香。一阵失落和酸涩如一滴墨落入年华心湖,渐渐泅散开来,蚀心地痛,“你身上,真香。”
宁湛这才嗅到衣裳上的味道,后悔忘了在年华来之前换衣。他是帝王,弱水三千,不能只取一瓢饮,但他最爱的人永远是她。无论后宫红颜多少,他所在乎的,只是她。她明白他的苦衷,他也尽量不在她面前露出让她伤心的痕迹。
宁湛不敢看年华的眼睛,淡淡道:“李元修送来虎符,我就多在凝香殿呆了几日。李氏淑妃喜欢制胭脂,调秘香,故而衣上沾了一些香料。对了,李氏还和我说起了你,说你曾在雪夜的山神庙中救过她。”
想起雪夜里,在荒寺中剑杀采花恶贼,救下了险些遭人轻薄的绝色少女;想起玉明庵中,李亦倾虔诚还愿的模样;想起了花夕月夜,清波河畔,她忐忑地说起即将入宫,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幸福和喜悦…年华点头,笑了,但眉宇间难掩失落,“亦倾?是,她还记得那件事。她长得真美,也很温柔、贤淑,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宁湛一把拥住年华,道:“无论后宫有多少女人,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我没有忘记我们的誓言,从来没有。”
年华的眼角有些酸涩,她紧紧抱着宁湛,把头埋在他怀中。如今战火绵延,内忧外患,他是帝王,只能与诸侯权臣家的女子联姻,才能巩固国基。她是战将,注定戎马疆场,以杀戮平定乱世。他们的誓言根本没有实现的立足点。或许,等将来乱世平定,四海太平,他们才有桃源可寻,才有幸福可求。双星相互吸引,同路而行,命轨却永不相交。
年华道:“誓言我也永远记着,没有忘记。我并不求你守诺,我只要你平安,快乐。”
宁湛心中疼痛,道,“年华,记住,只有你平安,快乐了,我才会平安,快乐。”
045 胭脂
傍晚时分,宁湛去慈宁宫陪萧太后吃斋,年华回主将府。
太液湖水平如镜,如同被雨水洗过的绿宝石。湖岸浅水处生着几丛菖蒲,几株残荷,映着浅金色的夕辉,虽然萧败,却有一种残缺的美。
年华不由得驻足多看了一会儿。
“年主将。”一声清脆如莺的呼唤,让年华回过神来,她循声望去,却是一名俏生生的宫装少女。宫装少女对她行了一个宫礼,抬起头来,面孔并不陌生,似乎在哪儿见过。
见年华正在回忆,宫女笑眯眯地道,“我是宝儿,李宝儿,年姑娘忘记我了么?”
年华想起来了,笑道:“宝儿,好久不见了。你可好?你家小姐可好?”
宝儿笑道:“托年主将的福,小姐和我都好。”
年华与宝儿在太液湖边闲聊了几句,就要告辞出宫:“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宫了,替我向淑妃娘娘问好。”
“有劳年主将记挂,宝儿先替小姐谢过了。”宝儿笑了笑,从袖中摸出一只圆形的掐银丝珐琅小盒,送给年华:“这是我家小姐以秘法蒸出的胭脂膏,后宫的妃嫔们无不掷千金相求。年主将仙姿玉色,用了这胭脂膏,一定能让你更加娇艳明丽。”
年华急忙推辞,“多谢淑妃娘娘和宝儿你的美意,只是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宝儿眼珠一转,笑道:“不过是一盒胭脂,年主将何必推辞?你与我家小姐也算是有夙缘,今后也会有相交之处。你如果不收,倒像是有意冷落了小姐与宝儿的心意。”
宝儿将胭脂盒塞入年华手中,年华不好再推却,心想不过是小小一盒胭脂,她也不是男臣,应该没什么逾越规矩的地方,就收下了:“既然如此,那就替我谢过淑妃娘娘。”
宝儿见年华收下了胭脂,十分高兴,笑眯眯地道:“年主将不必客气,记得一定要用哟!”
和宝儿分别后,年华将胭脂盒塞进袖中,踏着夕阳向宫外走去。谁知刚走上御虹桥,还没出内宫,就迎面遇上了四位正妃之一的萧德妃。
四名宫女持丝塵,在前面开驾,萧德妃悠然地走在后面。萧德妃丰姿冶丽,肤白如瓷,穿一身紫色银纹玉兰花长裙,披帛是雨过天青色蝉翼纱,云髻高绾,插鸳鸯缀玉珠步摇,金莲微移,摇曳生姿。她身后数名彩衣宫女,如众星拱月般保护凤驾。
萧德妃是萧太后的侄女,颇得帝宠,因为有太后为靠山,在后宫中骄横跋扈,她最恨的人是凝香殿的李淑妃。萧氏与李氏宿怨已深,从朝廷斗到后宫,不遗余力。
年华已经踏上了御虹桥,想避也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京畿营主将年华,参见德妃娘娘。”
萧德妃毕竟是名门闺秀,虽然在后宫中骄纵张扬,但对待外臣倒也知礼,只侧身受了半礼,笑道:“年主将不必多礼。”
“谢娘娘。”
年华和萧德妃无话,起身就要告退,却被她留住,“本宫久闻年主将英姿飒爽,红颜不输儿郎,今日近处一见,果然风姿非凡。年主将如果没有要事,可否陪本宫在御虹桥上看看风景?”
年华不知道萧德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无法拒绝,只得躬身道,“末将遵命。”
萧德妃让宫女们等侯在桥下,拉了年华的手,与她在桥边看水烟缥缈,“论年纪,本宫虚长你几岁,该叫你一声年妹妹。”
年华笑了笑,默不作声,等待她的下文。
果然,萧德妃接着道:“听说,圣上与妹妹感情甚笃,从小同桌而食,同榻而眠?”
年华垂首道:“圣上与末将曾经同在天极门中学艺,圣上在君门,末将在将门。”
萧德妃道:“同门学艺,想必也同眠同心,同情同爱了?”
年华心中一紧,急忙道:“娘娘说笑了。”
萧德妃笑了,她肤白如瓷,一笑便露两个梨涡,“本宫说笑而已,年妹妹不必当真。哎哟,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弄疼了本宫的手!”
年华长年练剑,挽弓,手指修长,手掌和指腹都结了一层薄茧,萧德妃从小养尊处优,双手嫩白丰腴如豆腐,她握着年华的手,倒被年华的指茧弄疼了。
年华急忙缩回手,道歉,“对不起,末将手粗,冒犯了娘娘玉手…”
年华缩手急促,一物从袖中滑出,掉落在地上。年华与萧德妃都未察觉。
萧德妃倒也大度,“妹妹习武,难免手掌生茧。本宫倒藏有几副上古秘方,以草药花瓣煮水,每日浸泡,可软去手足上的茧,白嫩肌肤。过两日,本宫让人给年妹妹送去,手型这么好看的一双手,生了茧就不美了。”
年华一头冷汗,李淑妃是胭脂,萧德妃是草药,妃嫔们怎么都有秘方癖?!如果真把手泡成了白豆腐,她还如何握剑,如何挽弓?不过,她还是很感激萧德妃的好意:“娘娘的美意,年华心领了,只是习武之人,不太讲究修容,一切顺其自然。”
萧德妃也不勉强,与年华又闲谈了几句,见已经夕阳西下,才与年华作别,“听说,年妹妹不日后就要领兵赴紫塞,与越国交战。本宫一定在丽景殿中早晚焚香祝祷,祈愿妹妹战无不胜,马到功成,早日全胜回玉京。”
年华心中涌起几许感动,觉得眼前的女子倒也并非传言中那般张扬跋扈,与其妃号“德”倒也相宜。“多谢娘娘,有娘娘此言,年华一定全力以赴。”
年华告辞离去。
萧德妃站在御虹桥上,望着年华远去的背影,露出一抹深邃的笑意。
萧德妃的心腹宫女,名唤叶儿者,见年华已经离去,过来侍候主子。她眼尖,看见了掉在玉石栏边的一个掐银丝珐琅盒,弯身拾了起来,打开,“咦?这是什么?啊,是胭脂,成色和香味还真不错。”
“可能是年华掉落的东西,”萧德妃接了过来,只嗅了一下,便笑了:“一定是凝香殿的那个贱人送给她的,先前宝儿那蹄子和年华在太液湖边说话,一定是那贱人让宝儿送给年华,欲拉拢讨好她。”
叶儿问道:“那,要不要将这胭脂还给年主将?”
萧德妃冷笑,“年华说了,武人不讲究修容,一切顺其自然。想必她也不会在乎这胭脂,就不必还她了。那贱人调制的胭脂,在后宫中千金难求,平日也不肯送人,只把自己打扮得妩媚妖娆,去迷惑圣上。今天既然老天将这胭脂赐给本宫,本宫也就不客气地受用了。”
叶儿有些担心:“娘娘,李大将军和年主将在朝中是对头,李淑妃送给年主将的东西,会不会有问题?”
萧德妃睨了叶儿一眼,“你傻了,还是犯昏了?本宫如果要除掉某个人,会让你出面送东西么?年华如果出了什么事,圣上一定会掀翻玉京。那贱人现在还有宠,不会傻到玉石俱焚。”
叶儿愧然,“是奴婢多虑了。不过,年主将和圣上关系暧昧,会不会影响到娘娘将来登上皇后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