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白姬笑了,“轩之的想法很好,但习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速成的事,而且侠义与人心有关,与习武关系不大。”
“白姬,你也懂侠义?”
“不太懂,不过恰好季札、孟尝、越女、荆轲、朱家、郭解、红拂等人都曾是缥缈阁的客人,与他们相谈,多少也知道一些侠义之事。”
元曜张大了嘴。原来,缥缈阁来过这么多侠客。
“白姬,你认为什么是侠义?”
白姬想了想,指着缥缈阁外的阳光,“侠义就像阳光,十分光明,让人心中充满温暖和希望。”
“小生也这样认为。”元曜点头,很赞同白姬的说法。他走进去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去拜访任猛。
白姬望着小书生走进去的背影,笑了:“可是,有阳光的地方,必定会有阴影。光明与黑暗本是一体。”
白姬正在柜台边发愣,一名华衣公子走进了缥缈阁。
白姬抬头一看,笑道:“哟,韦公子,最近难得见你来缥缈阁。”
韦彦一展水墨折扇,叹了一口气,“最近长安人心惶惶,朝中上下人人自危,我哪有闲心玩?轩之呢?今天难得闲了一天,我来找他喝酒去。”
白姬笑道:“轩之新交了一个朋友,正要去和他喝酒。”
韦彦闻言,不高兴了,他大声道:“轩之,轩之,我来找你喝酒了。”
元曜听见韦彦的声音,急忙出来,“丹阳,好久不见了。”
韦彦见元曜受伤了,有些担心,“你的眼睛怎么了?难道是白姬打的?”
白姬幽幽地道:“韦公子说笑了。我从不打人。”
对,她只吃人。元曜在心中道。
“丹阳,这伤不是白姬造成的。说来话长,简而言之,是小生得罪了一个叫‘恶鬼来’的恶霸,他打的。”
韦彦展扇,挑了挑眉毛,“来俊臣的侄子?”
“你也知道他?”元曜奇道。
韦彦愁道:“现在,长安城中,没有人不知道来俊臣。他仗着天后信任他,把朝廷上下弄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家父都想辞官不干算了,但现在辞官,又怕被他诬陷我们要去投奔庐陵王造反。唉,真闹心啊。这个月以来,又出了几桩夜行官员被妖怪袭击的事,现场没留一个活口,连仆人都死了。“
元曜奇道:“夜行官员被袭击,不是强盗干的么?”
韦彦左右四望,小声道:“那是对外宣称,其实是妖怪。”
武后打算改朝称帝,武后废中宗为庐陵王,又废了皇太孙重照为庶人。 自古从来没有女帝,这件事惊世骇俗,且名不正言不顺,引起了许多老臣的反对。徐敬业、骆宾王等人以匡扶中宗为号,起兵讨伐武后。在这时候,如果长安再闹出妖异之事,更会让民心背离,天下大乱,所以才对外宣称是强盗。
白姬回头,望向货架上溢出黑烟的佛塔,嘴角浮起一丝诡笑。
元曜道:“听起来很危险。丹阳,你最近要小心,不要夜行。”
“没事谁愿意夜行?因为天后要改朝称帝,很多事情要商讨,很多宗法要重修,大家都忙了一些。家父几乎常常子时才回家,二娘十分担心,天天去寺院拜佛求平安。”
元曜也担心,“韦世伯夜行,也一定要小心。白姬,你有没有护身符可以给韦世伯?他经常夜行,恐怕会遇上那袭击朝臣的妖怪。”
韦彦也道:“白姬,卖我一样辟邪的宝物吧。多少银子无所谓,只要能保家父平安。”
白姬笑了,道:“难得韦公子这么有孝心。”
白姬走到货架边,把冒着黑烟的佛塔拿了过来,放在韦彦的面前,“想保韦大人夜行平安,非它莫属了。”
韦彦看了看佛塔,苦着脸道:“这玩意儿一看就招邪,不像是辟邪之物,你一定在说笑。”
白姬笑道:“俗话说,以毒攻毒。相信我,韦大人拿着这座佛塔,妖怪就会躲着他走,不会袭击他。”
“多少银子?”韦彦问道。
白姬笑道:“这佛塔我还有用,不卖。因为轩之担心韦大人,就借韦大人拿几天吧。我需要的时候,再去韦府向你讨还。”
韦彦一展折扇,“难得你这么大方,我就拿回去了。”
元曜也放心了。白姬既然说韦德玄拿着佛塔就会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元曜要出门去找任猛,韦彦十分不高兴:“轩之有了新友,就忘了旧交,让人伤心。”
元曜没有办法,只好说带他一起去,韦彦这才高兴了。
白姬替韦彦包好了佛塔,他拿着佛塔和元曜一起出门了。
元曜、韦彦向南而行,去往常安坊。路上,元曜特意在酒肆买了两坛好酒,作为带给任猛的礼物。
元曜、韦彦来到常安坊,没有找到佛隐寺,向路人打听。一个在树下乘凉的老头儿道:“没有听说过佛隐寺,但西南角有一处荒废多年的旷地,据说在前朝是一座寺院,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元曜、韦彦来到荒地前,眼前杂草丛生,断壁残垣。两人走进去查看,在一片似乎是大雄宝殿的废墟上,有一座断了头的佛像残骸。
韦彦道:“怎么回事?怎么找不到佛隐寺和任猛?”
元曜道:“唔,大概是小生听错地方了。”
韦彦想了想,道:“也许是任猛怕恶鬼来知道他的住处,惹来麻烦,所以胡编了一个地方骗你。轩之真傻,竟相信了他。”
“任大哥不是那种人,他不会骗小生,一定是小生听错了。”
“轩之太轻信他人了。”
因为看着荒废的佛像孤零零的,又没有香火,十分可怜。元曜就拜了拜,并将两坛酒作为供奉留下了。
元曜、韦彦离开常安坊,找了一个酒肆消磨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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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奴和元曜在跳华尔兹*************************
元曜、韦彦离开常安坊,找了一个酒肆消磨了一天。
傍晚,元曜、韦彦分手,一个回缥缈阁,一个回家了。
元曜回到缥缈阁,向白姬讲了没有找到任猛的事,有些失望。
白姬安慰小书生道:“如果有缘,一定还会遇见。”
元曜才宽心了一些。
弦月东升,星云缥缈。离奴晚饭吃多了,已经先睡了。白姬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些人骨回来,叫元曜拿来各种香料,坐在后院中调制骨香。元曜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了,向白姬道了晚安,先去睡了。
元曜刚铺好寝具,有人敲缥缈阁的大门:“笃——笃笃——”
又有夜客上门了?元曜一愣,急忙去开门。
“外面是哪位?有何贵干?”考虑到最近长安不太平,元曜隔着大门问道。
“佘夫人。妾身来找白姬有事相谈。”门外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元曜打开了大门。
一位华衣贵妇站在缥缈阁外,她穿着一身花纹繁芜的孔雀紫华裳,裙摆长长地拖曳在地上,在夜色中泛着点点幽光。
佘夫人的皮肤很苍白,发髻高耸入云,簪珠佩玉。她的亮点蚕眉下,是一双冰冷到令人心寒的眸子,她的一点鲜红的樱唇,仿若毒蛇吐出的信子。
元曜心中发寒,他认识佘夫人。她其实是一条活了三千年的蛇妖,她的华裳上爬满了剧毒的蛇蝎。据说,她不仅吃人,也吃非人。长安城里的非人大都害怕她。白姬也嘱咐过元曜,平时看见佘夫人,一定要绕路走。
佘夫人瞪了一眼元曜,冷幽幽地道:“白姬在吗?妾身有事和她商谈。”
元曜道:“白姬在后院。请容小生进去通报。”
佘夫人走进缥缈阁,“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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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去后院通报,白姬秀眉一挑,“佘夫人?真是稀客。请她来吧。”
元曜把佘夫人领到了后院,然后去沏茶了。
元曜把六安茶端上来时,只见佘夫人坐在白姬旁边,苦恼地道:“不管您信,还是不信,最近吃掉非人的双头怪蛇真的不是妾身。可是,大家都怀疑是妾身的化身,连鬼王也听信了谣言,决意驱逐妾身。妾身在长安城已经住了八百年了,不想迁徙。
白姬笑道:“我自然相信佘夫人,但要大家相信你,必须要有证据。”
佘夫人苦恼,“那双头蛇怪来无影,去无踪,妾身去它经常出没的地方追寻它的踪迹,都找不到它。白姬,您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关于这双头蛇,可否指点妾身一二?”
白姬笑道:“长安城中妖来鬼往,我也不可能每一个都知道。”
佘夫人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放在地上,打开。一朵大如手掌的紫色灵芝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灵芝上隐隐透出光华。
白姬的眼睛一亮。
佘夫人道:“仓促而来,没有时间准备像样的礼物。这是长在蛇石上的灵芝,它的年纪和妾身一样长,集三千年日月之精华。人类吃了它,可使白发变回青丝,老人变回壮年。非人吃了它,可以少受千年的修行之苦。这是妾身的一点儿小心意,请白姬不要嫌弃。”
白姬笑了,“佘夫人客气了。轩之,收下吧。”
“呃,好。”元曜颤抖着拿了小木盒,佘夫人身上的腥膻味让他背脊发寒。
白姬笑道:“双头蛇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多。在西域之地,黑色双头蛇也被称为‘佛蛇’,因为它喜欢食‘恶’。它食恶并非因为向善,而只是因为恶念使人肉更腥膻美味。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
佘夫人点头,“明白了。妾身会去抓一些十恶不赦之人,用他们的肉做饵,引它出来。”
“嘻嘻。”白姬诡笑。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妾身想拜托白姬。”
“什么事情?”
“妾身有不少敌人,它们一直想将妾身赶出长安。无论妾身能否找到双头蛇,证明清白,请您不要站在它们那一边,赶走妾身。鬼王已经被它们蛊惑了,如果您也想赶走妾身,那长安就再也没有妾身的容身之处了。”
白姬笑道:“佘夫人请放心。如论如何,我不希望你离开。”
“多谢白姬。”佘夫人伏地,感激地道。
“不必客气。”白姬伸手扶起佘夫人,笑道。
佘夫人告辞离去了。
白姬停止了调制骨香,她抬头望着被妖气笼罩的弦月,微微蹙眉,“连非人都开始吃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果’。”
元曜苦着脸道:“白姬,佘夫人说的双头蛇是不是就是袭击夜行官员的妖怪?”
白姬点头,“是。”
“这妖怪是不是从缥缈阁跑出去的?”
“轩之变聪明了!”白姬惊叹。
“去!”元曜生气地道,他想了想,道:“既然‘因’在缥缈阁,你有责任阻止它害人和非人。”
“轩之错了。一个人用刀杀了人,杀人的罪责并不在刀铺老板的身上。‘因’不在缥缈阁,我也没有责任去约束‘果’。‘因’在客人身上,‘果’也在客人身上。我只是负责收集成熟的‘果’而已。”
元曜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一直以来心中的阴霾,“可是,你要是不卖给客人‘因’,就不会发生那些给人带来灾难的事情。他们没有恶因,也就不会得到恶果。”
“缥缈阁是因为世人的欲望而存在的。客人有欲望,我就卖给他能够实现欲望的‘因’,仅此而已。‘因’本身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一个未知的‘因’结出的是灾难的果,还是福泽的果,全凭客人的意念。”
“可是…”元曜还要争论,但一时词穷。
白姬笑道:“时候不早了,轩之先去休息吧。”
“好。你也早些休息。”元曜应了一声,就去睡了。
时光如梭,转眼又过了七天。这七天里,缥缈阁里没有大事,长安城中却更加人心惶惶,非人们也躁动不安。一些人无缘无故地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些人夜行时横尸街头,无一幸存。朝廷发出通告,说这都是江洋大盗干所为,大家不要惊慌,朝廷一定会将其逮捕。坊间却议论纷纷,认为是妖鬼作祟。
夜行官员仍在被袭击,很多官员干脆称病在家,不敢出门。在被夜袭的官员中,有一人居然幸运地存活下来,他就是韦德玄。
子夜时分,韦德玄在学士院忙完公务,和同僚王世进一起回家。两人分别乘坐马车,带领仆从、侍卫出了景风门,往崇仁坊而去。
刚走了没一会儿,就出事了。
韦德玄提心吊胆地坐在车内,听着外面传来侍卫、仆从的连番惨叫,伴随着“咯嗒——咯嗒——”的咀嚼骨头的声音。他战战兢兢地掀开车帘,看见了一条巨大的双头蛇正在追咬仆人,侍卫,将他们都吞下了肚子。
王世进吓得从马车里爬出,拔腿就跑。
双头蛇一个俯冲,张开巨口,将王世进拦腰咬住,嚼成了两段。
韦德玄吓得几乎晕过去,他想逃跑,但两条老腿实在迈不动,只能暗道今夜命休矣。
韦德玄坐在马车上,闭目等死。谁知,双头蛇远远地望了韦德玄一眼,竟“嘶——嘶——”地退走了。
于是,韦德玄成了第一个从妖怪的袭击中幸存的人,也是第一个看见妖怪的人。
武后招韦德玄进宫,询问事情的经过。
韦德玄如实禀报,不敢有丝毫隐瞒。
武后坐在龙座上,俯视韦德玄,“双头蛇?什么模样?是妖么?”
韦德玄伏地道:“它一身漆黑,双目炯炯,弓起身有两层楼高。依下官所见,绝对是妖。”
“它为什么不袭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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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犬子悄悄地在马车里放了避邪的佛塔,才保住了下官的命。这也是下官后来才知道的。”
武后颇感兴趣,“什么佛塔竟有如此神力?此等宝物,哀家得见识一下。”
韦德玄传人把佛塔拿进来。
一名太监用托盘把佛塔呈上,黑塔之中烟雾缭绕,非常妖异。
上官婉儿阻止太监上前,“等等,就停在那儿,不许接近天后。”
上官婉儿小声地对武后道:“天后,此物不祥,不宜近看。”
武后点点头,她笑着对韦德玄道:“韦爱卿,这佛塔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犬子从朋友那里借的。”
“什么朋友?”
“下官也不清楚。好像是西市的一家胡人开的杂货铺,叫虚缈阁还是虚无阁什么的。”
“缥缈阁?”武后挑眉。
“对!缥缈阁!天后也知道缥缈阁?”
“…”武后沉默了。
“天后圣明!”韦德玄赶紧伏地道。
过了一会儿,武后才开口道:“高丽新进献了不少上好的人参,韦爱卿昨夜受惊一场,赐高丽参六支压惊。”
韦德玄伏地谢恩:“多谢天后。”
武后拂袖,“韦爱卿,先退下吧。这佛塔,暂时留在哀家这里。”
韦德玄不敢不从,只能空手走了。


第三章 佛隐
韦德玄回到家,韦彦得知武后留下了佛塔,知道多半是要不回来了,急忙出门去缥缈阁。
缥缈阁中,因为离奴打听到有从岭南运来的新鲜荔枝卖,白姬就使唤元曜出门去买。元曜提着竹篮,拿着钱袋奔去集市,可是荔枝早已经卖完了。虽然新鲜荔枝的价格非常昂贵,但却往往一运到长安,就被分送往王公贵族之家,没有剩余。
岭南旅商见元曜垂头丧气,就让他等下一批荔枝抵达,说到时候他提前卖给他一些,不过要加十两银子。
元曜提着沉重的钱袋往回走,他觉得拿空篮子回去白姬会不高兴,就打算买一些别的水果凑数。
元曜正在集市转悠,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果然是元老弟!”
元曜回头一看,那人雄壮魁梧,黑面虬髯,不是任猛又是谁?
“任大哥,好久不见了!”元曜欢喜地道。
任猛拉了元曜的手,笑道:“今天既然碰上了,正好我有几坛好酒,走,走,去我那里畅饮几杯!”
“好。”元曜爽快地答应了。
任猛和元曜说说笑笑地走向常安坊。一路行去,元曜觉得有些奇怪。平时,即使是大白天,道路边,屋檐下,树荫里,墙角处都多多少少会站着一些非人,它们会盯着过往的行人看,但不会伤害行人。而今天,走入常安坊之后,路上连半个非人都没看见,似乎干净得太诡异了。
任猛笑道:“我一直等着元老弟来找我饮酒,元老弟却一直没来。”
元曜笑道:“上次分别之后,小生来找过任大哥,可是没有找到佛隐寺,也没有找到你,只看到一处荒废多年的寺院。”
任猛哈哈大笑:“你一定没往里走。我就借住在荒寺后面僧房里。”
“啊,原来是这样。”
任猛和元曜来到荒寺,穿过荒烟蔓草,踏过断壁残垣,走到了最里面。果然有几间破旧的僧房掩映在齐腰深的杂草之中,这就是任猛的落脚之处。
元曜走进僧舍,发现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席一被而已。地上散落着很多空酒坛,墙上悬挂着一把大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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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任猛席地而坐,任猛拿出了一坛好酒,摆了两个大碗,他拍开泥封,将酒倒入酒碗里,“这酒是在前院的佛像边发现的,不知道是谁供奉的祭品。佛祖不喝酒,摆着也是浪费,我就拿来喝了。”
元曜发现这酒就是他之前放在佛像前的东西,笑道:“也许,这酒本来就是为任大哥准备的。”
“哈哈哈——”任猛大笑,与小书生干了一碗酒。
“任大哥是哪里人氏?今年贵庚?”元曜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任猛道:“我乃郓州人氏,从小父母双亡,跟随师父在山中习武。十六岁流浪江湖,游侠四方。如今,已到了三十而立之岁了。”
元曜笑道:“任大哥一定去过不少地方。”
任猛笑道:“江湖浪人,四海为家,大江南北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元曜很羡慕,“小生也想像任大哥一样浪迹天涯,行侠仗义。”
任猛大笑,“男儿当志在四方。元老弟肯与我结伴同游,那就太好了。”
元曜浮想了一番和任猛四处游侠的场面,很是心驰神往。但是,转念一想,现在外面兵荒马乱,他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怕寸步难行。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太好,承受不了餐风露宿,颠沛跋涉之苦。再说,他如果提出要和任猛去游侠,即使白姬同意了,离奴也会骂得他狗血淋头。
元曜的游侠之梦尚未开始,就破灭了:“仔细一想,小生还是并不适合去游侠。”
任猛笑道:“并非一定要游侠,才是侠客。元老弟威武不屈,敢为弱者出头,已经有一颗侠义之心了。”
因为有些闷热,任猛脱了外衣,赤着胳膊纵情豪饮。
元曜看见任猛的左臂上纹着一条黑色双头蛇,不由得一愣。
任猛一边和元曜喝酒,一边说起了自己游侠的往事。
元曜听得有些糊涂,任猛说的内容在时间上有矛盾,比如他说他某某年在徐州杀了一个贪酷的恶吏,而元曜屈指一算,在那一年,按任猛的年纪来算,他应该才七岁。他总是在说二十年前的往事,而他现在才三十岁。
任猛的神色不像在说谎,而且事情的因果,其中的细节也说得十分清楚。元曜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指出,只道是任猛喝醉了,记错了年月。
“任大哥这次来长安做什么?也是为游侠?”元曜问道。
任猛有些迷惑,他想了想,道:“我这次来长安,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奇怪,我怎么记不起是什么事了?”
任猛苦恼地抱着脑袋冥想,还是想不出来。他满头大汗,左臂上的双头蛇刺青开始在皮肤上蠕蠕爬动,转眼间爬上了他的肩膀。
元曜大惊,失声道:“任大哥的刺青好别致…”
任猛低头,看见双头蛇刺青时,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突然,他仰起头,双目盯着虚空,仿佛着了魔一般呢喃:“不忠不义者,杀。不仁不孝者,杀。作奸犯科者,杀。贪赃枉法者,杀。妖邪害人者,杀。杀杀杀——”
小书生十分害怕,“任大哥,你怎么了…”
任猛倏地起身,抽出墙上的大环刀,朝小书生劈去,入了魔一般地呢喃:“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作奸犯科,贪赃枉法,杀杀杀——”
“啊——”小书生大惊之下,急忙退避,堪堪躲过大环刀。
任猛举刀再次劈向小书生,小书生飞快地逃了出去,任猛没有追赶。
元曜站在荒草之中,气喘嘘嘘,刚才太可怕了,难道任猛中邪了?!
“嗷啊——”僧舍中传来了任猛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后响起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元曜十分担心,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折了回去,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