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藏宝
还没撑到正午时分,元曜已经热得挨不下去了,借口去仓库找一本古佛经静心,来到了二楼仓库里。仓库中沉睡着各种古物,幽森而清凉,比外面舒服多了。
元曜靠着一排格架坐下,闭目歇凉。——这几天热得受不了,又没有扇子时,元曜就会躲在仓库里纳凉。
秘色荷花盏见元曜来了,又跳到他的头上,坐着哭诉:“元公子,白姬什么时候才会拿吾出去泡茶呀?”
“估计没指望了,缥缈阁现在已经不喝茶吃点心了。”
秘色荷花盏叹了一声气,道:“元公子,吾昨晚又梦见小通了,它在梦里向吾哭诉,说他吃不饱,穿不暖,好可怜呢。”
元曜安慰道:“梦是反的。你不要想太多。”
秘色荷花盏又道:“小通是吾的好朋友,吾放心不下它,想去看看它。”
“那你去吧。它在西市蜉羽居。”
秘色荷花盏愁眉苦脸地道:“不经白姬允许,吾等器物妖不能离开缥缈阁。”
“那就没办法了。”
“有…有一个办法。”秘色荷花盏吞吞吐吐地道。
“什么办法?”
“元公子你带吾出去。”
元曜一听,连连摇手:“不行,不行,小生带你出缥缈阁,那就是偷盗!偷盗有违圣人的教
诲!”
秘色荷花盏道:“吾同意元公子带吾出去,那就不是偷盗了。再说,吾只是去看看小通
,跟它说说话,还会跟你回来的。”
元曜有些犹豫:“虽然小生很想帮你,可是万一被白姬发现了…”
“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说,吾不说,神不知鬼不觉,白姬不会发现的啦!”
拗不过秘色荷花盏的恳求,元曜只好同意了:“好吧,不过得等白姬让小生出去办事的时候才能悄悄地捎你出去。”
“元公子,你真是个大好人!”秘色荷花盏欢呼道。
中午,白姬、元曜、离奴照例喝了两碗清水作为午饭,元曜的肚子更饿了。
午饭之后,白姬让元曜去布政坊送韩太保定下的玉如意,元曜悄悄地来到仓库,把秘色荷花盏也放进了礼盒。
神不知鬼不觉地,元曜把秘色荷花盏带出了缥缈阁,秘色荷花盏非常开心。
因为元曜必须去布政坊办事,没有办法陪秘色荷花盏去蜉羽居,他们就在西市分别了。元曜办完事情之后,会去蜉羽居找秘色荷花盏,再一起回缥缈阁。
元曜去布政坊送完玉如意,回到了西市。他见时候尚早,就在西市逛了起来,毕竟秘色荷花盏出来一趟不容易,让它多跟聚宝盆相处一会儿,两件器物分开了很久,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路过萧家馄饨铺时,元曜饥肠辘辘,他伸手摸了摸衣袖,还有两文钱。——这是上个月剩下的月钱。小书生耐不住腹中饥饿,旋风般卷进了馄饨铺,点了一碗虾肉馄饨。
元曜吃饱喝足,走出馄饨铺,他见天色不早了,举步走向蜉羽居。
蜉羽居没有做生意,大门紧闭,店门口挂了“盘点”的牌子。
元曜在蜉羽居门口大声喊道:“秘色荷花盏!秘色荷花盏——”
不一会儿,一只茶盏妖从蜉羽居左边绕了出来。秘色荷花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眼还有些红肿。
元曜忍不住问道:“茶盏老弟,你没事吧?”
秘色荷花盏哭道:“吾没事,但是小通有事。元公子,你救救小通,它快累死了。”
“怎么回事?”元曜吃了一惊,问道。
秘色荷花盏指着蜉羽居,哭丧着脸道:“小通被关在这里面的地窖里,没日没夜地捡铜钱,银锭,和金条。这里的主人好可恶,不让小通休息,也不给它吃东西,如果捡慢了,还用皮鞭打它。呜呜,可怜的小通…”
元曜十分愤怒,“朱掌柜这也做得太过火了!”
元曜走到蜉羽居前,一边拍打蜉羽居的大门,一边喊道:“朱掌柜!朱掌柜——”
元曜想跟朱剥铁理论,可是门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砰砰——砰砰——”元曜没有放弃,仍然继续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来开门,来人是伙计王元宝。
王元宝怯生生地道:“是缥缈阁的元公子?掌柜的说他不在,不,掌柜的不在…”
元曜一听,心知朱剥铁肯定在家,叫的更大声了:“朱掌柜,小生知道你在里面,烦请出来听小生一言。”
朱剥铁心知躲不过,又忌惮元曜在西市张扬聚宝盆的事情,只好出来相见。
朱剥铁走到大门边,瞪了王元宝一眼,骂道:“没用的东西!什么事都干不好!养着你简直是败家!还不快滚进去!”
王元宝唯唯诺诺,急忙退了进去。
朱剥铁也不请元曜进去,他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道:“不知道元公子有什么指教?”
元曜道:“朱掌柜,白姬虽然把聚宝盆给了你,你成了聚宝盆的主人,可是也请你善待小通。器物有灵,也会劳累,也会伤心。”
“我怎么对待我的东西是我的事情,不劳元公子费心。”朱剥铁不耐烦地说道。
元曜还想继续劝说,朱剥铁懒得再听,“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元曜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办法。他见天色已晚,怕错过下街鼓的时辰,只好带着秘色荷花盏回去了。
元曜回到缥缈阁,悄悄地把秘色荷花盏放回仓库里。他刚走下楼,离奴已经做好了晚饭,叫他去吃。
白姬、元曜、离奴围坐在食案边,食案上放着一条清蒸鲈鱼,一盘藜菜,一盘藿叶。
藜藿又叫贫贱之菜,都是生长在荒地里的野菜,味道并不可口。即使是贫穷人家,也只在饥荒时节才会吃藜藿填肚子。离奴为了不败家,每天都去金光门外的驿路边拔藜藿作为菜肴。反正,藜藿不要钱。
白姬望着雪白的鲈鱼,眼睛都直了。
离奴望着雪白的鲈鱼,口水都流出来了。
元曜望着雪白的鲈鱼,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已经吃了一大碗虾肉馄饨,并不饥饿。而且,他心里想着聚宝盆的事情,没有胃口。
白姬、离奴风卷残云地吃鱼,元曜不为所动,小口小口地啃着胡饼。
白姬笑道:“轩之今天怎么没有胃口?”
“小生有心事。”
“轩之有什么心事?”
“小生听说小通被朱掌柜苛待,为它感到伤心。”
“轩之是怎么‘听说’的呢?”白姬红唇挑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小书生不会撒谎,就把跟秘色荷花盏的勾当一五一十地招了。
白姬倒也没有生气,笑道:“轩之不要担心,晚上我跟你去蜉羽居走一趟,正好我也该看看‘果’怎么样了。”
听见白姬这么说,元曜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胡乱吃了些晚饭。
明月高悬,清风徐来。
白姬、元曜踏着月色走出缥缈阁,去西市蜉羽居拜访朱剥铁。
白天熙来攘往的西市在夜间静谧如死,没有半个人影。街道边林立的各种店铺虽然已经歇业,但是居户倒还亮着灯火。
白姬、元曜来到蜉羽居外,只见蜉羽居大门紧闭,但隐约可见店铺后面的院落里亮着灯。
元曜抬手要敲门,白姬阻止了他:“轩之,大半夜的,这样突然造访会吓到朱掌柜,都是街坊邻居,不能让人坐实了缥缈阁里有妖怪。”
元曜冷汗:“那该怎么办?”
白姬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符,沾了一些唾沫,贴在元曜额头上,笑道:“因为蜉羽居很近,今夜轩之不是生魂,而是真人。所以,贴个隐身符,生人就看不见你了。”
元曜明白了,白姬打算偷偷进蜉羽居。想起以往夜行的经历,元曜指着蜉羽居后院围墙的方向,苦着脸道:“又要小生翻墙进去,然后给你开门,对不对?”
白姬笑道:“绕道去后院翻墙多麻烦,还是直接从店门进去快一些。这一次,我给轩之开门。”
说完,白姬化为一道白光,闪进了蜉羽居。与此同时,蜉羽居的店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扇,元曜急忙闪了进去。
蜉羽居内十分安静,也没有灯火,内院的方向隐约有光芒,白姬、元曜向内院走去。
白姬、元曜穿过种着几株修竹的庭院,走向亮着灯火的厢房。元曜想起之前听见朱剥铁因为点灯费油而训斥伙计,感慨难得他也肯晚上点灯,不心疼灯油了。
厢房的门紧紧闭着,但是因为天气闷热,窗户开着。
白姬、元曜透过窗户,向厢房里望去。
厢房挺大,南墙边有一张罗汉床,西北角有一面落地铜镜,四周悬挂着一些剪裁到半成衣模样的绫罗绸缎,看样子应该是朱剥铁和朱陈氏的卧房。此时此刻,卧房里只有三个人,朱剥铁、王元宝、小通,没有看见朱陈氏。
朱剥铁坐在罗汉床上,一边喝水,一边擦汗。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短打,为了方便干活,衣袖和裤腿都高高地挽起。可能是得到聚宝盆太兴奋,连夜睡眠不足的缘故,朱剥铁清瘦了不少,而且脸色很差。
小通跪坐在地上,闷闷不乐地从聚宝盆里面取铜钱。
自从来到蜉羽居,在朱剥铁的要求下,小通就没有停止过从聚宝盆中取物,他的双手已经因为不停地取财宝而磨破了,取出来的铜钱上都沾着血。虽然很累,可是小通却不能停下来,因为这是朱剥铁的要求,他不能违抗朱剥铁。更何况,一旦他停下来,朱剥铁就会拿皮鞭抽打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小通的嘴角竟挂着笑意,明亮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小通把取出来的铜钱放在地上,地上的铜钱已经堆得跟小山一样高了。
王元宝负责用笸箩将地上的铜钱装起来,走到罗汉床边的地窖边,把笸箩里的铜钱丢进地窖里。丢完之后,他再拿空笸箩回来装铜钱,然后再走到地窖边,往地窖里丢铜钱。
王元宝已经很累了,他的小腿都已经肿了,可是却不敢偷懒,因为一旦偷懒,朱剥铁就会拿皮鞭抽他。
朱剥铁一边喝茶,一边自语:“地窖中已经差不多装满了,看来要在院子里重新挖一个地窖了。死老婆子居然害怕得躲回娘家去了,我一个人可没办法挖地窖,雇人来挖又得费钱,而且人多口杂,恐怕走漏了聚宝盆的风声,该怎么办呢?”
小通和王元宝都不敢答话,一个皱着眉继续从聚宝盆里取出铜钱,一个苦着脸继续搬运铜钱。
“呼啦——”突然,油灯灭了,厢房里陷入一片黑暗。
朱剥铁生气地道:“油灯怎么灭了?!”
王元宝小声地道:“没灯油了…”
朱剥铁大声地道:“去厨房里拿。”
王元宝小声地道:“厨房里也没有了…”
朱剥铁没好气地道:“什么?!我三天前才打的二两灯油,这么快就用完了?!!”
王元宝道:“掌柜的,您每天整晚整晚地点着灯折腾,半斤灯油也不够用啊!”
朱剥铁道:“太败家了!太败家了!以后不点灯了,我明天去捉萤火虫!不能因为手头宽裕了一些,就败家。”
王元宝小心翼翼地问道:“掌柜的,现在没有灯,又没有萤火虫,我们能不能去休息了?”
“给我摸黑干活!少打懒主意!!”朱剥铁吼道。
“啪——啪啪——”同时,黑暗中响起了皮鞭声。
“啊!!”
“啊!好疼啊——”
小通,王元宝同时哀嚎了起来。
朱剥铁三人继续摸黑干活,吵吵闹闹。
白姬叹道:“小通的日子过得还真是糟糕啊!”
元曜担心地道:“那你还不赶紧劝一劝朱掌柜,小生都看不下去了。”
听见里面的皮鞭声,白姬笑着推辞道:“我一个柔弱女子,怎好在三更半夜抛头露面?会被人说闲话的。不如,轩之你去。”
元曜看着乌漆墨黑的厢房,也不敢进去:“皮鞭无眼,小生也不敢进去。”
白姬红唇微挑,对着黑暗的厢房道:“‘果’也快熟了,再忍耐一阵子吧。你很快就自由了。”
元曜不解:“谁自由了?”
白姬笑道:“秘密。”
元曜知道追问了白姬也不会说清楚,干脆不问了。
白姬、元曜踏着月色,又静静地回去了缥缈阁。


第四章 暴毙
缥缈阁。
正是上午时分,元曜一边擦着双耳石斛花瓶,一边酝酿诗意,最近他打算写一套四时歌,记录一年四季待在缥缈阁的时光。
然而,因为肚子很饿,小书生根本提不起诗兴。小书生苦着脸对正举着一面海兽葡萄镜簪花的白姬道:“白姬,小生好饿啊!”
白姬笑眯眯地道:“轩之忍耐一下,还不到吃午饭的时辰呢。”
小书生苦着脸道:“到了吃午饭的时辰也没有用,反正又是喝水。白姬,就不能吃点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吗?”
白姬想了想,笑眯眯地道:“可以吃土。土可以填饱肚子。饥荒年月,人类都是这么撑过来的呢。”
元曜生气,不想再理会这条被朱剥铁荼毒而俭省成疯魔的龙妖,他甩袖走向后院。
“轩之去哪儿?”白姬问道。
“小生吃土去。”元曜没好气地道。
“外面土多,轩之要吃土去外面吃。吃自家的土,太败家了。”龙妖如此道。
元曜只好出去找土吃。
元曜来到西市,他摸了摸衣袖,这个月的月钱只剩下一文钱了。虽然说缥缈阁管吃住,可是按照白姬最近俭省成疯魔的吃穿用度,一个正常人早就饿死了。元曜这个月和上个月的月钱,都已经拿来补贴他的吃喝了。如果这种日子再继续下去,他觉得自己肯定活不下去了。
一文钱吃不了虾肉馄饨,元曜只好跑去毕罗铺子,买了两个芝麻毕罗,他拿起一个,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元曜一边吃芝麻毕罗,一边在西市闲逛。在路过一家鱼干铺的时候,他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一只黑猫蹲在店铺不远处的青石台上狼吞虎咽地吃一大包香鱼干。
黑猫看起来很眼熟,不是离奴又是谁?!
“离奴老弟!”元曜远远地喊了一声。
黑猫正在陶醉地吃香鱼干,没有听见。
元曜只好走过去,他干咳了一声,喊道:“离奴老弟!”
黑猫冷不丁听见有人喊它,吓了一跳,鱼干差点卡住喉咙。它抬头看见元曜,十分惊慌,急忙侧头四望,没有看见白姬,才放下心来。
“臭书呆子!吓死爷了!”黑猫没好气地骂道。
元曜好奇地问道:“离奴老弟,你不是去金光门外拔藜藿了吗?怎么躲在西市偷吃香鱼干?”
黑猫没好气地道:“死书呆子!不吃香鱼干爷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怎么去拔野菜?!再说,你还不是在偷吃毕罗!”
小书生分辩道:“这毕罗是小生拿自己的月钱买的,算不得偷吃。”
“香鱼干也是爷拿自己的月钱买的,爷下下下个月的月钱!”黑猫如此道。
烈日炎炎,一人一猫坐在沿街的屋檐阴影下,一个啃毕罗,一个吃香鱼干,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天。
“离奴老弟,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能不能劝一劝白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书呆子,爷也想回到随意吃鱼的日子啊,可是能听得进劝告,那就不是主人了,得等她自己想通,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们才能回到随意吃喝的生活。”
“白姬什么时候才会想通?小生快撑不下去了。”
“谁知道呢。爷也撑不下去了。”离奴也熬不住了。不像以前从来不管,白姬最近对菜钱查问得颇仔细,它不敢天天偷拿菜钱买香鱼干吃,否则会对不上账。
这么多年来,离奴的月钱基本月月花光,都拿来买香鱼干吃了,没有攒下可以应急的积蓄。再这样下去,离奴也担心自己会饿死。
突然,离奴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有了!聚宝盆里的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书呆子,咱们去蜉羽居取一些财宝应急!”
“你疯了吗?离奴老弟!聚宝盆现在是朱掌柜的东西,以他的性格,不会答应你去取财宝。”
“嘻嘻!聚宝盆确实是朱掌柜的,但是有小通在呀,爷跟小通的关系不错,让他悄悄地借爷一点钱财应急。”
元曜不同意离奴的提议,觉得不妥当。离奴打算自己去,元曜又担心离奴一个人去会挨朱剥铁的皮鞭,便只好同意一起去,出了事好照应它。
于是,吃饱了之后,一人一猫顶着炎炎烈日,走向了蜉羽居。
西市,蜉羽居。
蜉羽居的大门紧闭着,大门口依旧挂着“盘点”的字样,里面隐约传来妇人的啼哭声。
元曜心中有些疑惑,蜉羽居里怎么会有妇人的哭泣声?这妇人是谁?难道是朱陈氏?她为什么哭泣?
元曜正要敲门,大门突然自己开了。王元宝哭丧着脸正要出来,他看见元曜和离奴,愣了一下。
元曜道:“小生来拜访朱掌柜。”
王元宝苦着脸欲言又止,道:“掌柜的…掌柜的…唉!主母在里面,小人去通传一声。”
过了一会儿,王元宝出来道:“主母有请。小的还得去请大夫,就不送两位进去了。”
王元宝急匆匆地走了。
元曜有些奇怪,他去请大夫做什么?里面有病人?谁生病了?
元曜、离奴进了蜉羽居之后,走向后院。后院中一片狼藉,凌乱地放着几把锄头、铁铲,几株凤尾竹全被砍倒在地,院子中央还挖了一个大坑。
离奴翕动鼻翼,嗅了嗅,他神色失望,转身就走:“唉!小通已经不在了,新的器灵还没有断气,拿不到财宝了。”
“哎?!”元曜大惑不解。
离奴也不解释,转身走了:“书呆子,爷还得去城外拔野菜,就先走了,你待会儿自己回缥缈阁。”
离奴走后,元曜站在庭院中,不知道是该回缥缈阁去,还是该去厢房见朱陈氏。
他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想了想,还是举步走向厢房。
厢房中光线阴暗,几件半成衣在空中飘荡,地上洒落了不少金银铜钱。朱陈氏坐在罗汉床边哭泣,朱剥铁直挺挺地躺在罗汉床上。
元曜四处张望,看见聚宝盆放在一张木案上,聚宝盆里面空荡荡的,居然没有钱财,也不见小通的踪迹。
元曜望向躺在罗汉床上的朱剥铁,不由得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穿着朱剥铁的衣服,元曜简直认不出那是朱剥铁,只见他面色灰白,双目凹陷,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吸干了似的,只剩下一张人皮裹着一副骨架。
朱剥铁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朱陈氏看见元曜,停止了抽泣,起身道:“元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正好想问公子一些事情。”
“朱…朱夫人请问。”不知道为什么,元曜有些心虚。
朱陈氏哭道:“自从这死老头子从缥缈阁拿回什么聚宝盆,他就入了魔一般,无法餍足地取拿金银珠宝。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也知道聚宝盆是邪魅之物,世间哪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宝呢?即使是有,毫无节制地索取也会让人堕入魔途。我劝这死老头子好多次了,可是他总不听,现在好了,落得这个下场!呜呜…”
朱剥铁得到聚宝盆之后,疯魔般地攫取财富,毫无节制。朱陈氏劝他无用,一气之下,回去了娘家。前几天,朱剥铁派王元宝去接朱陈氏,朱陈氏以为丈夫悔改了,也放心不下店铺,就回来了。谁知道,朱剥铁接朱陈氏回来竟是因为在院子里挖地窖缺人手,不方便雇请外人,才让妻子回来帮忙。
看见丈夫不但没有节制,反而更贪婪,朱陈氏既生气,又担心。她眼看着朱剥铁越是攫取聚宝盆里的财宝,人就越瘦,精气神也越差,总担心他会出事。今天上午,朱剥铁在挖地窖时,突然一头栽倒在院子里。无论朱陈氏、王元宝怎么叫,朱剥铁都没有反应。眼看丈夫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朱陈氏十分焦急,让王元宝去请大夫,自己伤心落泪。
朱陈氏指着木案上的聚宝盆,对元曜道:“元公子,这到底是什么邪魅之物,害得我家老头子变成这样…”
元曜也不知道,只好道:“朱夫人,这只是一个聚宝盆。”
突然,朱剥铁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望着虚空,双手乱抓:“聚宝盆…聚宝盆…我的聚宝盆呢?!”
朱陈氏闻言,既生气,又伤心:“都病成这副模样了,你怎么还想着聚宝盆?!”
朱剥铁对妻子的话置若罔闻,他仍旧望着虚空,双目灼灼如火,模样怪异且吓人:“快挖地窖!快取更多的财宝!!我要更多的财宝!!!”
朱陈氏闻言,又要开口骂丈夫,可是她还没开口,朱剥铁突然浑身抽搐了几下,躺平不动了。
朱陈氏和王元宝定睛望去,只见朱剥铁浑身僵直,瞳孔涣散,显然已经驾鹤西去了。不过,朱剥铁双目暴睁,直勾勾地盯着虚空,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朱陈氏看见丈夫暴毙,十分伤心,放声痛哭。
元曜眼看着朱剥铁死了,也有些伤心,忍不住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