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曜赶上了朱剥铁过世,推脱不过去,只好留下来帮忙。
元曜看见朱剥铁双目暴睁,死不瞑目,道:“朱夫人,朱掌柜这副模样恐怕会吓坏亲戚邻居,得让他合上眼睛啊。”
朱陈氏觉得元曜说得有道理,她伸手帮丈夫合眼,可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朱陈氏哭骂道:“死老头子,人死万事空,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啊?”
朱剥铁仍旧死不瞑目。
元曜想了想,从地上拾起一枚铜钱,走到罗汉床边,放到朱剥铁手里。
朱剥铁抓紧铜钱,才闭了眼。
朱陈氏见了,又伤心,又生气,放声悲哭:“死老头子,财迷心窍了一辈子,人都死了,还要拿着铜钱才闭眼!呜呜…”
朱陈氏伤心不已,元曜只好帮忙去知会邻居。王元宝请了大夫回来,见掌柜的死了,也伤心落泪,帮忙料理后事。
元曜离开蜉羽居时,朱陈氏把聚宝盆让他带走:“老头子留了一地窖的金银财宝,也够我余生过日子了。这缥缈阁的东西我无福享用,还是还给缥缈阁吧。”
元曜宽慰了朱陈氏几句,就如她所愿,把聚宝盆带回缥缈阁了。
第五章 囚奴
元曜回到缥缈阁时,已经是下午光景。白姬不在缥缈阁,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离奴在厨房洗野菜,准备做晚饭。
元曜把聚宝盆放在青玉案上,心情复杂。
突然,一只茶盏妖跳上了元曜的肩膀:“元公子,你回来啦!”
元曜转头一看,是秘色荷花盏。
元曜奇道:“茶盏老弟,你怎么从仓库跑出来了?”
秘色荷花盏道:“嘿嘿,是白姬把吾拿出来的。她打算用吾泡茶喝,因为没有喝茶的点心,她去瑞蓉斋买点心去了。”
元曜更奇怪了:“白姬最近很节俭,已经不喝茶吃点心了呀。”
秘色荷花盏笑道:“哈哈!元公子有所不知,中午小通回来了,他来向白姬辞行,也来向吾告别。因为,他自由了。小通走后,白姬看见吾,突然就想喝茶了,一想到喝茶,她就想吃芙蓉糕了,因为元公子不在,她就自己买点心去了。”
“小通自由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元曜更奇怪了。
“吾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小通可以离开聚宝盆了。吾也好想离开这个破茶盏啊!带着这个茶盏,走路都不方便,生怕摔碎了。”秘色荷花盏抱怨道。
“你可不能离开茶盏,你跟小通不同,你是器物妖。”白姬的声音突然响起。
元曜回头一看,但见白姬一袭雪色云纹长裙,披着半透明的鲛绡披帛,袅袅娜娜地走进里间,手里拎着一包西市瑞蓉斋的芙蓉糕。
秘色荷花盏看见白姬,十分高兴,它欢呼雀跃:“点心买来啦!可以泡茶啦!泡茶!泡茶!快泡茶!”
白姬笑着坐下:“快到吃晚饭的时辰了,现在喝茶吃点心了,一会儿会吃不下晚饭,还是等晚上赏月时再喝茶吃点心吧。”
“唉!还要等到晚上!”秘色荷花盏闷闷不乐地坐下。
元曜好奇地问白姬:“小通难道不是聚宝盆的器物妖吗?”
白姬笑道:“当然不是,小通是被求囚禁在聚宝盆里的亡魂,他生前是人。”
“啊?!”元曜吃惊。
白姬笑道:“说起来,小通生前还是一个挺出名的人,轩之听说过邓通(1)吗?”
元曜张大了嘴巴:“汉朝那位开铜铸钱,富甲天下的邓通?他就是小通?!”
白姬笑眯眯地道:“是的。”
“小通去哪儿了?他还会回来吗?”秘色荷花盏忍不住插嘴道。
白姬笑道:“小通不会回来了。被聚宝盆囚禁了那么多年,去地府轮回往生,是他的心愿。”
秘色荷花盏道:“吾也要去轮回往生。”
白姬笑道:“你是器物妖,没办法轮回往生。一旦摔碎了,你就消失了,所以你要待在缥缈阁,不要到处乱跑。”
“啊!吾不要消失!以后,吾一定乖乖待在缥缈阁,哪里也不去!”秘色荷花盏失声惊呼道。
白姬满意地笑了。
元曜平复了一下震惊的心情,忍不住问道:“白姬,邓通怎么会被囚禁在聚宝盆里呢?”
白姬想了想,笑道:“年深日久,我也忘了小通的‘因果’,只记得他拥有天下的财富最后却饿死了。不过,大体上应该跟现在这位一样,因为贪婪和无止境地索取而迷失了心灵,困在聚宝盆里不得解脱。”
元曜奇道:“现在这位?”
白姬笑了,她从衣袖中拿出一枚铜钱,丢进青玉案上的聚宝盆中。
“呼拉拉——”聚宝盆中瞬间出现了满满一盆铜钱。
白姬笑道:“朱掌柜,麻烦你取铜钱吧。”
白姬话音刚落,聚宝盆上升起一缕青烟,化作一个中年男子,不是朱剥铁又是谁?
朱剥铁的亡魂栩栩如生,他一看见聚宝盆里的铜钱,眼睛就亮了。不用白姬多说,他开始取拿铜钱,神情十分陶醉。
“啊哈!看来朱掌柜还蛮适合聚宝盆。”白姬笑眯眯地道。
朱剥铁大捧大捧地从聚宝盆里取拿铜钱,青玉案上已经堆不下了,他也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一向贪财的白龙居然拒绝了天降之财,她制止了朱剥铁,道:“够了,够了,适可而止,我可不想做下一个聚宝盆囚禁的亡魂。”
朱剥铁很失望,道:“我还可以取很多出来呢。白姬姑娘,看见财宝不取尽,多败家啊!”
白姬笑道:“看来,朱掌柜很喜欢被聚宝盆囚禁。”
朱剥铁笑道:“那当然,可以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简直像做梦一样。”
白姬笑得阴森,“聚宝盆之前的几任器奴一开始也跟您一样兴奋,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朱剥铁不解地问道。
“后来呀…后来,他们就轮回往生去了。”白姬笑眯眯地含糊其辞。
“我才不要去轮回往生,守着聚宝盆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朱剥铁如此道。
白姬笑眯眯地道:“啊哈,岁月漫长,但愿朱掌柜能够一直幸福下去。轩之,把聚宝盆收进仓库,等待下一位有缘人。”
元曜正要拿聚宝盆,离奴却跑进来道:“主人,书呆子,吃晚饭啦!”
元曜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央求白姬:“小生能不能先去吃晚饭,等晚上再把聚宝盆拿进仓库?”
白姬同意了。
白姬、元曜去后院吃晚饭,聚宝盆和秘色荷花盏待在里间,相顾无言。
秘色荷花盏想跟新邻居拉近关系,它想起以前小通常常给它变出珠宝玩,便对朱剥铁道:“你变一颗金弹丸来给吾玩吧。”
朱剥铁闻言,生气地嚎道:“什么?一个茶盏也要玩金弹丸,这不是败家吗?!去!自己去井边装水玩!”
秘色荷花盏突然很想念小通,它觉得以后跟这个吝啬的新邻居相处的日子会很无趣。
缥缈阁,后院。
白姬、元曜、离奴正在吃晚饭,今天的晚饭是藜藿杂汤配胡饼。白姬盯着桌案上的食物,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曜一下午都在蜉羽居帮朱陈氏料理朱剥铁的丧事,又累又饿,此刻虽然粗茶淡饭,但也吃得香甜。
离奴白天在西市香鱼干吃撑着了,现在没有什么胃口,但又怕被白姬发现,拿了一个胡饼,装模作样地啃。
元曜感叹道:“白姬,小生还是不敢相信朱掌柜就这么过世了。”
白姬回过神来,道:“轩之也可以当他没死,反正他一直会在二楼的仓库里,死了跟活着也没什么区别。”
“白姬,你在想什么?怎么一口胡饼都没吃?”
白姬轻咳一声,道:“轩之,你不觉得这藜藿杂汤连家畜都不会吃么?缥缈阁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元曜还未回答,离奴吓了一跳,插话道:“主人,藜藿不要钱呀!离奴是按照您的吩咐,勤俭持家。”
元曜也道:“这确实是白姬你的主意。”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小通来辞行之后,我思考了许久,觉得人生还是要败家。”
元曜奇道:“何出此言?”
白姬道:“朱掌柜一生俭省,蓄积财富,可是死了之后,蜉羽居的财富他却没法带走。现在,他被禁锢在聚宝盆里,虽然拥有取出财富的能力,但终是为他人作嫁,取出的财富也不属于他。所以,我想,让财富永远属于自己的办法是不是就是败家,全部花掉呢。”
元曜冷汗:“白姬,你想把缥缈阁里的钱都花掉吗?”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要花掉缥缈阁里所有的钱,也是一个力气活儿呢。”
离奴双眼一亮,道:“主人,离奴可以帮忙花。”
元曜好奇地问道:“缥缈阁里究竟有多少钱财?”
白姬叹了一口气,愁道:“不瞒轩之,因为积攒了几千年,不知不觉就多了,如今国库里的财富还不及缥缈阁里财富的十分之一。所以,一时之间想要全部花掉,还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呢。”
“噗——”元曜把一口藜藿杂汤喷了出来。
“轩之怎么了?”白姬关切地问道。
“没事。”元曜脸色平静,内心却是崩溃的。这条奸诈贪财的龙妖坐拥敌国的财富,但每个月却只给累死累活拼命干活的他和离奴发一吊月钱,大多数时候还要减半,它怎么好意思做出来?!!
离奴提议道:“主人,缥缈阁的财富比国库还多的话,可以把国家买下来。一口气多买几个国家的话,钱就花光啦,又简单,又省事。”
“噗——”元曜再一次把一口藜藿杂汤喷了出来。
“轩之又怎么了?”白姬关切地问道。
“没事。”元曜脸色平静,内心却再一次崩溃。
幸好,白姬没有采纳离奴的提议,“离奴,国家这种东西既不能吃,又不能穿,还不能拿来当摆设,买了也没什么用处。”
离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元曜忍不住开口道:“白姬,小生斗胆一言。小生觉得人生不可纸醉金迷,奢侈无度,但也不可太过于俭省到有失常态的地步。对待财富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不贪婪,不浪费,你之前的过度俭省与现在千金散财的想法都不能使财富永远地属于你,只有安贫乐道,知足常乐,才是人与财富之间的平衡点,只有站在平衡点上,才能让你永远地拥有财富。”
白姬思考了一会儿,赞道:“偶尔,轩之也能说出一些让人信服的大道理。近来缥缈阁确实俭省到有失常态,以后的吃穿用度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吧。”
离奴欢呼道:“太好了!又可以天天吃鱼了!又可以随意吃香鱼干了!”
白姬笑道:“离奴,买香鱼干的钱还是要从你的月钱里面扣。”
见白姬心情好,元曜趁机道:“白姬,小生的月钱是不是该涨一些了?毕竟,如今西市里胡奴的月钱都是两吊呢。”
白姬笑眯眯地道:“轩之,要安贫乐道,知足常乐。”
“什么意思?”元曜奇道。
白姬笑眯眯地道:“意思就是,轩之不必有所期待,我是不会给你涨工钱的。”
“白姬,你太过分了!!”
“嘻嘻!”
一阵风吹来,檐铃叮叮当当,彷如铜钱在聚宝盆中碰撞的声响。
注释:(1)邓通:西汉文帝宠臣,凭借谄媚奉承,垄断当时铸钱业,广开铜矿,富甲天下。汉景帝继位,因早年邓通得罪过他,他便以过境采矿的罪名,罢了邓通的官,没收其全部财产,邓通从此又成了最穷的人,最后饿死于雅安。
(完)
第四折 :《相思鸟》
第一章 劫匪
春雨细如丝,清风微寒。
白姬举着一把绘着桃花的油纸伞,走在烟雨迷蒙的郊野中。她一袭白衣,身姿绰约,美如画中仙。
元曜淹头搭脑地跟在白姬后面,他右手举着油纸伞,左手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因为拿不过来,脖子上也挂了不少小包。
“哎呀,轩之怎么越走越慢了?”白姬回过头,笑盈盈地道。
元曜拉长了苦瓜脸,道:“小生提了那么多东西,哪能走得快?”
昨晚,白姬和元曜受邀而来郊外参加绿樵翁——长安城外年龄最大的一棵柳树——的寿宴,赴宴的客人都是一些山精树怪,它们跟白姬叙旧言欢,十分融洽。今早,临走时,山精树怪们送了许多东西给白姬,说是没有白姬,就没有它们,这些山野特产虽然不是好物,但聊可尝鲜。白姬没有推辞,全接受了。
“现在是春天,山野中万物蓬生,这些都是好东西,东市西市上很难买到,回头让离奴做了吃。轩之辛苦一些,走上官道,运气好的话就可以搭车啦。”白姬笑着继续往前飘。
“白姬,你倒是帮小生拿一点儿啊!”元曜嚎道。
白姬笑道:“我一个柔弱女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哪里拿得动这些东西?”
元曜嘴角抽搐,道:“作为一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天龙,请不要如此谦虚。”
“哈哈哈,轩之,我真的拿不动啦。”狡猾的白龙打哈哈糊弄。
就在这时,草木纷拂,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突然冲出来,拦在白姬、元曜身前,他们长得凶神恶煞,手中的朴刀森寒如水。
为首的大汉瞪着铜铃眼,恶声恶气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元曜吓了一跳,心知遇上了劫匪。
白姬打量了三个劫匪一眼,笑道:“此言差矣。这山上有这些树木时,你们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而且,这山中有不少老树都是我当年栽的呢。”
三个劫匪面面相觑,脸色迷茫。
元曜苦着脸道:“他们要打劫,你跟他们讨论栽树的问题有什么用?”
劫匪头目呵斥道:“少啰嗦!乖乖留下钱财,老子心情好的话,饶你们一命!”
白姬没有理会劫匪的话,反驳元曜:“谁说没有用?按照他们的说法,谁栽树谁打劫,那打劫的人应该是我呀!”
三个劫匪互相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狠毒的眼色,一起拿刀劈向白姬。
元曜不忍心看,闭上了眼睛,在心中替劫匪们念佛。
细雨迷蒙,长安郊外的官道上,白姬、元曜打着伞轻快地走在前面,三个灰头土脸,因为恐惧而浑身战栗的大汉拿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白姬、元曜在官道上拦了一辆贩卖货物去西市的马车,坐了上去,三个大汉在越下越大的春雨中拿着大包小包,一步一步艰难地跟在马车后面。
元曜担心地问:“你让他们搬运东西,他们是劫匪,会不会半路带着东西溜走?”
白姬笑道:“放心。他们只看得见,也只能走在去缥缈阁的路上。”
西市。缥缈阁。
一只黑猫坐在柜台上,它一只爪子托着腮,眼神痴痴愣愣的,有些神不守舍,甚至连旁边青瓷碟子里的香鱼干也无心去吃。
白姬、元曜走进缥缈阁时,黑猫都没有察觉,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姬飘到柜台边,在离奴对面垂下头,对上它痴傻的眼神。
白姬突然靠近,黑猫吓了一跳,喵了一声:“主人!书呆子!你们回来了?!”
“离奴,你怎么了?怎么神不守舍?”白姬好奇地道。
“嘿嘿!没事!没事!”黑猫笑着掩饰道。
白姬也不追问,说道:“淋了一身寒雨,我要沐浴,去烧热水。”
“是,主人。”黑猫奔去厨房烧水了。
元曜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之后,坐在缥缈阁大厅,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不一会儿,之前被马车扔下的三个强盗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缥缈阁门口,他们气喘吁吁,神情十分惊恐。
元曜站起身来,礼貌地把三个强盗让进缥缈阁。
“有劳三位了,东西放在这里就好。”因为思量三个强盗赶路已经很劳累,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们把东西放进厨房,元曜让他们放在大厅里。
三个强盗战战兢兢地把大包小包放在元曜指定的位置,转身飞快地夺门而逃。
“天气寒凉,又淋了冷雨,三位喝一杯热茶再走!”元曜追出去大声喊道。
然而,三个强盗早已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元曜只好又回去坐下,继续喝茶看书。
突然,从缥缈阁外飞进来一只相思鸟。鸟儿不过巴掌大小,羽色艳丽,头顶翠绿,胸口有一点儿红,如同浸出胸口的血。
相思鸟飞进缥缈阁,兜兜转转地乱飞一通,有一个一人高的花瓶拦住了它的去路,它居然如幻影一般从花瓶中穿了过去。
听见啾啾的鸟鸣,元曜才抬起头,他看了一眼正在转圈飞的相思鸟,站起身来,笑道:“客人是来买东西的吗?”
缥缈阁太多飞禽走兽之类的客人,元曜已经习惯了。
相思鸟啾啾而鸣,循着元曜的声音而飞,停在了花瓶上插的桃花枝上,用婉转的女声口吐人语:“听说,缥缈阁中能够实现任何愿望?”
啊,是来买欲望的客人。
这种客人,元曜做不了主,道:“是的。不过,请您稍等,小生去唤白姬来。”
相思鸟点点头,安静地停在桃花枝上,它暗淡的眼睛中有化不开的忧伤。
元曜在楼上没有找到白姬,在后院中也没有找到,他转目一望,见白姬静静地站在厨房门口。
元曜走到白姬身边,见她还穿着打湿的衣服,望着厨房里,他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离奴坐在厨房里,正在给白姬烧热水,它不断地往面前的柴堆里添加柴火。但是,它只顾着添柴,却忘了点火。它浑然不觉,仍旧不断地往没有火的柴堆里加柴。它的表情十分诡异,眼神迷茫,神思恍惚,不时地还咧嘴一笑。
离奴不会是中邪了吧?!元曜大吃一惊,想出声提醒离奴点火。
白姬察觉身边的元曜,把食指放在红唇上,示意他噤声,拉着他悄悄退出了厨房。
“白姬,离奴老弟不会中邪了吧?!”走在回廊里,元曜忍不住问白姬。
白姬笑了:“轩之不必担心。离奴也到了有心事的年纪了。现在是春天,我们应该给它一些自己的空间,不必过问太多。”
除了鱼,离奴老弟还能有什么心事?元曜在心中道。
“白姬,刚才来了一只相思鸟,说有一个想实现的愿望,你去看看吧。”
“终于,又有因果了。”白姬顾不上换湿衣,走向店里。
第二章 翠娘
缥缈阁。里间。
白姬坐在青玉案边,相思鸟站在青玉案上,元曜沏了两杯香茶,一杯放在白姬面前,一杯放在相思鸟面前。
白姬望了一眼相思鸟,脸色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您,有什么愿望?”
相思鸟道:“我想见我相公。”
相思鸟啾啾婉鸣,述说了自己的衷情。
相思鸟名叫翠娘,岭南人氏。翠娘是岭南富商的掌上明珠,在她十七岁那年,邂逅了一个贫寒书生,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书生名叫刘章,父母双亡,一贫如洗。翠娘的父母一开始反对这门亲事,但是翠娘执意爱刘章,说如果此生不能嫁给刘章,宁愿遁入空门,一生不嫁。
翠娘的父母只有这一个女儿,十分宠溺她,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刘章和翠娘成亲以后,两人十分恩爱,琴瑟和谐。刘章没有辜负翠娘的爱,在岳父的资助下,考中了功名,在岭南做了一个县令。
做县令的三年,刘章和翠娘相亲相爱,生活得十分幸福。刘章廉政爱民,功绩传到长安,得到了朝廷的赏识,武后调他去京城为官。
刘章本来打算带翠娘一起去长安,可是翠娘刚生了一场病,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不方便长途跋涉。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翠娘先在娘家暂住一阵子,刘章独自一人去长安赴任,先去熟悉长安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等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再派人接翠娘。
翠娘在岭南等待刘章从长安来接自己。
谁知,这一等,就是三年。
春去秋来,从桃花盛开到大雁南飞,没有丝毫刘章的信息传来。
翠娘的父母派人去长安打听,去的人每来回一次就得半年,没有刘章的消息。
翠娘十分思念刘章,整日以泪洗面,人越来越消瘦,越来越憔悴。她相信丈夫会来接她,她痴痴地等待,相思始知海非深,心如泣血,如痴如狂。
翠娘的父母一次又一次拜托去长安的熟人打探刘章的消息,因为万水千山的阻隔,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后来,终于有一个消息传来了,说是刘章在吏部做了书令史,仕途畅达,前途无量。然而,带信的人还传来了另一个消息,刘章在两年前已经娶了中书侍郎裴宣钰的女儿。
翠娘不相信这个消息,翠娘的父母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因为已经得知了刘章的所在,他们派遣家仆日夜兼程地去长安寻找姑爷。
在家仆离开的日子里,翠娘相思成狂,她时时回想起与刘章恩爱的点点滴滴,那些记忆如此美好,如此难忘。一思量到消息如果是真的,刘章忘恩负义,抛弃了她,另娶了别人,她又心如刀割,似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