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轩之这几天有受伤吗?”
“昨天小生出门去买菜,在路上被石头绊倒,摔了一跤。”小书生撸起衣袖,他的手臂上有些轻微的擦伤,并不严重。“以前跌倒,倒也不怎么疼,不知道这次为什么格外疼,仿佛剜肉一般剧痛,一直疼了一整天。明明是小伤,却疼成这样子,小生都怀疑是不是妖怪作祟呢。”
白姬笑道:“不是妖怪作祟,而是轩之之前用过少量归命砂,这是归命砂的‘果’。归命砂是逆天之物,它能让人的伤口迅速愈合,也能起死回生。但是,作为代价,使用它的人再次受伤时,会将痛楚放大。轩之用得少,这是轻的。来氏叔侄和佘夫人用得多,将来不慎再受伤,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轻伤,也会感到蚀骨裂肉的痛楚。一生如此,直到死亡。”
元曜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不寒而栗。
“白姬,小生以后受伤,会一直这么疼吗?”
“不会。轩之用得太少了,过段时间就恢复如常了。”
“过段时间是多久?”
“三年五载吧。”白姬眨了眨眼。
一想到三年五载之内,离奴轻轻挠他一下,他就会疼得满地打滚,元曜不由得愁眉苦脸。
“我开玩笑而已,轩之不要当真。轩之用得很少,最多半个月,你就会恢复正常了。”
小书生认为白姬在安慰他,还是愁眉苦脸。
为了分散元曜的注意力,白姬提议道:“如此良夜,正好酿诗,轩之写一首诗吧。”
元曜一听写诗,顿时抛开愁绪,思索起来。他想起任猛,想起赤髯客,想起双头蛇怪,心中有感,吟道:
“人生天地间,忽如蜉蝣寄。
灵犀通玄音,佛蛇绕禅意。
披发崔嵬歌,拔刀正罡气。
一襟豪侠志,天地化传奇。”
一阵风吹来,碧草低伏,佛如谁人的叹息。
(完)
第三折 :《聚宝盆》
第一章 剥铁
夏日炎炎,火伞遮天。
白姬闲来无事,又想做一件凉爽的新衣,就带元曜一起去蚨羽居,打算看看有什么合心的丝绸。
蚨羽居也位于西市,是一家兼做成衣的老字号绸缎铺。蚨羽居的老板姓朱,他的名字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只叫他朱剥铁。为什么叫他朱剥铁呢?因为他实在在吝啬,太抠门了。大雁飞过眼前,他要拔根毛。一根缝衣针上,他也能剥出铁来。更不要说杀一只鸡,他也要从鸡嗉里抠出未消化的五谷杂粮了。
因为朱剥铁太吝啬,留不住伙计,蚨羽居里经常流水般地换人,大部分时候只有朱剥铁和他妻子朱陈氏打理店铺。朱陈氏也看不惯朱剥铁的抠门儿,时常劝他,但劝了几十年,也没什么用。
朱剥铁虽然为人吝啬,但夫妇二人做衣服的手艺精湛,店里的绫罗绸缎也齐全,所以生意还不错。白姬常来光顾,是蚨羽居的熟客。
白姬、元曜走进蚨羽居时,朱剥铁正唾沫横飞地训斥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伙计。原来,昨晚小伙计收拾东西时点了油灯,灯油少了一钱半,被朱剥铁发现了。
朱剥铁十分心疼灯油,嚎道:“你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我说过多少次了,晚上不许点灯,太费油了。需要照物,天上有月亮,没有月亮时,也有萤火虫。我冒着寒露去郊外捉了一笼萤火虫,就是拿来当灯火用的。有萤火虫,还需要什么灯?我花钱雇你来是干活的,不是来败家的!”
小伙计垂头耷耳地站着,不敢作声。
朱陈氏隔着帘子在里间道:“别提你捉的那笼萤火虫!你抠得连萤火虫也舍不得喂水食,早就死了一大半。用它照物,伸出手,连有几根手指都看不清楚。”
朱剥铁道:“萤火虫还要吃水食?!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我捉它们是来当灯火用的,不是来败家的!”
朱陈氏愁道:“这几天新月,没有月光,有几件客人的衣服必须连夜赶制,你又不让点灯,怎么干活?”
朱剥铁道:“今晚你去隔壁黄大娘家借灯做活,我去郊外捉萤火虫。”
朱陈氏闻言,讽刺道:“去郊外一趟,走那许多路,得磨掉多少鞋底?太败家了!”
朱剥铁道:“夫人说得对。我光脚去。”
朱陈氏气结。
白姬,元曜听见朱家这顿吵闹,一个面露诡笑,一个满脸黑线。
看见白姬、元曜光顾,朱剥铁换了一张笑脸,来迎:“白姬姑娘又来了,最近新到了不少上好的丝绸,您看看有没有合您眼缘的?”
白姬笑道:“一路走过来,日头又毒辣,有些乏了,先坐一会儿,再看不迟。”
朱剥铁把白姬、元曜让进里间,吩咐小伙计王元宝去泡茶。
王元宝领命要去,朱剥铁拉住他,压低声音,秘音不传六耳:“放一片茶叶,别放多了。”
王元宝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头下去了。
白姬耳朵尖,还是听见了,她摇着牡丹团扇,笑道:“哪里需要一片茶叶,太败家了,半片就够了。”
朱剥铁一听,十分赞同,急忙去追王元宝:“还是白姬姑娘会过日子!元宝,只放半片茶叶!别放多了!太败家了!”
白姬好整以暇地坐着,嘴边浮出一抹诡笑。
元曜坐在白姬对面,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一会儿,朱剥铁亲自端着两杯茶上来了。他将两个素瓷杯子分别放在白姬、元曜面前:“两位请用茶。”
元曜睨目一看,杯子里果然只浮着半片茶叶。
白姬伸手拿起茶杯,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倏地松开手,瓷杯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摔碎了。
朱剥铁见状,大惊失色,嚎道:“哎哟!我的杯子!”
白姬歉然道:“天热手滑,不慎摔了您的爱物,我十分抱歉。”
朱剥铁望着地上的瓷杯碎片,唉声叹气:“真是太败家了!这个杯子还可以供我朱家用七代人呢。白姬姑娘,你摔了我的宝贝,可得赔我。”
白姬笑了笑,道:“缥缈阁别的没有,宝贝倒是不少。请朱掌柜去缥缈阁随意挑一样,作为我的赔偿。”
朱剥铁知道缥缈阁值钱的宝贝多,一听白姬说让他随意挑,认为占便宜的时机到了。他怕夜长梦多,白姬反悔,立刻就要去缥缈阁。
白姬笑了,同意了,也不挑丝绸,带朱剥铁、元曜回缥缈阁了。
缥缈阁。
小黑猫坐在青玉案上,身上的黑毛半湿不干,它气鼓鼓地望着一只越窑秘色瓷荷花盏。
秘色荷花盏静静地放在青玉案上,里面的茶水都泼到了外面。
天气炎热,离奴打算给白姬晾一杯凉茶消暑。白姬最近从仓库里翻出了这只秘色荷花盏,因为夏天与荷花应景,打算用一个夏天。可是,这只秘色荷花盏性格倨傲,脾气不好,白姬在的时候它不敢发作,白姬不在时,它不是嫌水太烫,就是嫌水太冷,或者嫌茶叶不是上品,总是不肯好好地被装茶。离奴气得几次要砸掉它,都被元曜给劝住了。
“你还想怎么样?爷已经换了上好的紫笋茶了。”黑猫气鼓鼓地对秘色荷花盏道。
秘色荷花盏晃动了一下,嫌弃似得把盏中剩余的茶汤全部泼出去,道:“吾乃越窑秘色瓷中的珍品,区区紫笋茶也配得上吾?只有天下第一的蒙顶茶才配得上吾的尊贵。”
黑猫生气地道:“蒙顶茶都喝完了,没有了。”
“那你去买。”秘色荷花盏颐指气使地道。
黑猫气得抓起茶盏就要砸,茶盏吓得惊呼:“来人啊!救命啊!黑猫杀茶盏了!黑猫杀茶盏了啊!”
黑猫和秘色荷花盏正在闹腾,外面传来脚步声,白姬、元曜、朱剥铁来了。
黑猫愣了一下,竖耳倾听,秘色荷花盏趁机挣脱,撒腿朝外面跑去。
黑猫吓了一跳,急忙追了出去:“别乱跑!好像有客人!”
朱剥铁走进缥缈阁,觑眼望去,大厅的几个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耀花了他的眼目。金银玉器之类的东西朱剥铁好歹还认得,更多的东西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完全不认得。
朱剥铁看得眼花缭乱,想趁机挑一件最值钱的宝贝,可是却又不知道哪一件宝贝最值钱。他抬头四望,心念电转,十分苦恼,只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都带走。
白姬望向目光滴溜溜乱转的朱剥铁,红唇勾起一抹诡笑。
就在这时,秘色荷花盏撒腿从里间跑了出来。
白姬眼尖,看见秘色荷花盏没头没脑地跑出来,一个转身,用鲛绡披帛罩住了它。
离奴跑出来,见秘色荷花盏已被披帛罩住,喵喵叫了两声。
朱剥铁只顾着看四周琳琅满目的珍宝,丝毫没有察觉异状。
白姬弯腰拾起秘色荷花盏,笑道:“茶盏怎么掉在地上了?幸好没有破损。轩之,这只荷花盏太淘气,我不用了,把它放进仓库里去吧。”
“是。”元曜从白姬手上接过秘色荷花盏,应道。
秘色荷花盏很不高兴,却又不敢出声反对,它在元曜手中挣扎,似乎不想回仓库。
元曜拼命地捏住秘色荷花盏,不让它挣脱,向二楼仓库走去。
元曜走到仓库前,打开仓库门,抓紧秘色荷花盏走了进去。
仓库里幽森而静谧,有微尘在阳光中浮沉,凝固了岁月,静止了流年。一排排木架上沉睡着各种古老的器物,有些暴露在尘埃里,有些被贴着护符的匣子封印着。
元曜一路走过去,走到放置杯碗盘盏之类器具的地方,把秘色荷花盏放在格架上。
秘色荷花盏十分不高兴,对元曜道:“吾又没有做错什么,白姬为什么又要把吾关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元曜道:“唔,你今天差点吓到客人,白姬肯定生气,不如你先休息几天,等白姬气消了,说不定又会拿你出去用。”
秘色荷花盏闷闷不乐地道:“也只能这样子了,都是那只讨厌的黑猫害的!”
元曜又劝了秘色荷花盏几句,才告辞离开了。
安静而昏暗的仓库里,秘色荷花盏闷头坐在木架上,心情十分不好。
突然,一只拳头出现在它眼前,秘色荷花盏循着拳头向上望去,看见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少年十分秀气,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少年对秘色荷花盏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要不开心了,送你一件好玩的东西。”
少年摊开拳头,手中出现了一粒黄金弹丸。
昏沉的仓库里,黄金弹丸的眼色格外灿艳。
秘色荷花盏把黄金弹丸丢进自己的盏里,摇晃了几下,还是不开心。
少年眼珠一转,又把握成拳头的手伸到秘色荷花盏跟前,再次摊开,变戏法似的,他的掌心又多了一粒大珍珠。
少年把大珍珠丢进秘色荷花盏里,秘色荷花盏晃了晃身子,黄金弹丸和大珍珠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
秘色荷花盏心情好了一些,对少年道:“小通,你在仓库里待了这么多年,不觉得闷么?”
少年在地上坐下,托着腮道:“是挺闷的。可是,我不像你,每隔三五年,还能出去替白姬盛个茶,我一点儿用也没有,只能待在仓库,自己给自己变戏法解闷了。”
秘色荷花盏闻言,嚎啕大哭:“这次惹白姬生气,估计她不会再让吾出去了。吾也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能在外面玩一个夏天。小通,看在做了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你去替吾向白姬求求情吧。”
小通看着伤心的秘色荷花盏,觉得它有些可怜,道:“好吧。我去试试。”
第二章 聚宝
缥缈阁。
白姬坐在青玉案边,朱剥铁坐在白姬对面,元曜按照白姬的吩咐,端了两杯清水上来,一杯放在白姬面前,一杯放在朱剥铁面前。
朱剥铁望了一眼清水,觉得白姬有些无礼。
白姬笑道:“我春天时往井里投了一片茶叶,现在这水里还有一些茶香呢。过日子就得俭省,不能败家。”
朱剥铁听了,颇为受教:“原来还可以这样!受教了!唉!我实在太败家了!”
白姬红唇挑起一抹诡笑:“朱掌柜,请随意挑选宝物。”
朱剥铁一口气喝光了茶杯中的水,也不客气,站起身来,在里间四处寻找。货架上摆满了奇珍异宝,朱剥铁一会儿看看鱼纹铜镜,一会儿看看八宝彩屏,一会儿摸摸镶嵌宝石的博山炉,一会儿又嗅嗅名贵的西域香料。
朱剥铁十分为难,他什么都想要,恨不得把整个缥缈阁的宝物都搬空,可是却只能挑一样。
看见朱剥铁为难的样子,白姬笑了:“如果里间的宝贝不合朱掌柜心意,您可以去外面看看,好东西都在外面。”
朱剥铁闻言,真的跑去外面挑选了。
白姬坐在青玉案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曜有些担心:“朱掌柜估计挑花眼了。”
白姬笑道:“没有关系,总有适合他的。”
就在这时,有人走进了里间,元曜侧头一看,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元曜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少年是干什么的,如果是客人,怎么会不在大厅停留,直接走进里间?而且,他小小年纪,穿得那么破旧,总觉得有些可怜。
白姬抬头望了一眼少年,笑了:“小通,你怎么来了?”
小通十分有礼貌地向白姬作了一揖,正要开口说话,朱剥铁突然进来了。
元曜眼看着在朱剥铁踏进里间的一瞬间,小通从一个瘦弱少年倏地变成了一个瓦盆。瓦盆平凡无奇,看上去甚至有些粗糙。
原来,又是一个器物妖!元曜在心中暗道。
朱剥铁走进里间,满头大汗,一脸着急。他道:“白姬姑娘,您这儿宝物太多,我实在不知道该选什么,愁死我了!”
白姬笑道:“不知道朱掌柜喜欢什么类型的宝贝?”
朱剥铁道:“当然是值钱的!”
白姬笑道:“要多值钱的?!”
朱剥铁道:“当然是越值钱越好!”
白姬伸手,指向地上的瓦盆:“那,就是它了。”
虽然瓦盆一直在地上,但是从朱剥铁进来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有看见。他的眼里充满了贪欲,只注意金银珠宝,哪里看得见一个破瓦盆?
朱剥铁望着瓦盆,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白姬姑娘,您在跟我开玩笑?这个破瓦盆能值多少钱?!”
白姬红唇微挑:“无价之宝。人世间,没有比聚宝盆更值钱的东西了。”
朱剥铁不相信:“白姬姑娘,您别愚弄我了。我虽然挑花了眼,但还没糊涂。”
白姬没有说话,她走到聚宝盆边,从衣袖里摸出一文钱,“当啷——”一声,丢进了瓦盆里。
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哗啦啦——”一文钱丢进瓦盆之后,瓦盆里迅速地变出了一盆铜钱。
朱剥铁望着聚宝盆,张大了嘴巴。
元曜望着聚宝盆,也张大了嘴巴。
白姬笑道:“朱掌柜不要小瞧了它,它可是聚宝盆,可聚集天下财宝。”
朱剥铁一个箭步,冲向聚宝盆,把它拾了起来,抱入怀里。他伸手去捞聚宝盆里的铜钱,想确定铜钱是不是真实的,然而那只是幻影,他根本捞不出来。
朱剥铁很生气,他把聚宝盆摔在地上,恼怒地道:“取不出来的财宝,有什么用?!”
白姬笑了:“朱掌柜真是急性之人,我话还没说完呢。这是一件仙家异宝,凡人之手当然取不出财宝了。”
“那谁能取出来?”朱剥铁急切地问道。
白姬道:“小通,出来吧。”
随着白姬话音落下,刚才消失的秀气少年又出现了,他跌坐在聚宝盆旁边,揉着肩膀,似乎被刚才朱剥铁的一摔弄疼了。
朱剥铁又张大了嘴巴。
白姬笑道:“朱掌柜,这是小通,是负责从聚宝盆里取出宝物的仆人。小通,把铜钱取出来。”
“是,白姬。”小通很听话地把手伸进聚宝盆,取了一把铜钱,放在青玉案上。奇怪的是,聚宝盆里的铜钱并没有变少,还是之前那么多。
朱剥铁奔向青玉案,伸手拿了一枚铜钱,想确定是真实,还是幻影。这一次,他摸到了实实在在的铜钱。
白姬又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银子,丢进聚宝盆,满满一盆铜钱瞬间变成了满满一盆银子。
白姬笑道:“不仅是铜钱,银子也可以,金子也行,放进去之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雪花花的银子几乎闪瞎了朱剥铁的眼睛,但他还没有糊涂:“白姬姑娘,您不能光给我聚宝盆,这仆人我也要。”
白姬笑了,“那是自然。小通跟聚宝盆是不能分开的。”
朱剥铁开心地笑了。
朱剥铁心满意足,拿着聚宝盆走了,脸上笑得像开了一朵花儿。
白姬也很开心:“不知道,会结出怎样的果。”
元曜感到有些忧心,朱剥铁这么贪婪吝啬,总觉得小通去他家会没有好日子过。
二楼的仓库里,在冰冷而黑暗的寒风中,秘色荷花盏还一脸期盼地坐在格架上等待小通说情回来,带给它好消息。
月朗星疏,院子里青草萋萋,鸣虫的叫声断断续续。
白姬、元曜、离奴坐在后院赏月,他们的面前放着一个大西瓜。大西瓜碧幽幽的,已经在井水中冰镇了一下午,浸出丝丝凉意。对于酷暑的夏夜来说,只是想象一下西瓜的冰凉清甜,已是极大的诱惑。
白姬手拿胡刀切西瓜,元曜、离奴伸长了脖子,围在旁边等着吃瓜。——夏夜切西瓜,一向是元曜或离奴的活儿,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姬抢着干。
白姬把大西瓜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她拿出八分之一的西瓜,切做大小不一的三块。
白姬微笑着留下三块西瓜中最大的一块,把其余两块放在元曜和离奴面前:“这是今天的份。轩之,离奴,你们要好好品尝哟!”
元曜懵了:“今天的份?”
离奴也迷惑:“主人,其余的西瓜呢?”
白姬笑道:“留着以后吃。我思考了一下,以前缥缈阁的吃穿用度太败家,我们得跟朱掌柜学习俭省。一个西瓜分成八份,四天吃一份,就可以吃一个月。夏天也就三个月,三个西瓜就够了。四天吃一次西瓜,已经很败家了。”
元曜冷汗:“切开的西瓜放一个月早就馊了。再说,小生这一块西瓜也太小了吧,还没有巴掌大呢!”
黑猫也道:“离奴这一块也很小。主人,你的那一块为什么那么大?!”
白姬摸了摸黑猫的头,道:“听说,猫吃西瓜对肠胃不好,吃瓜皮倒是有助于消化。”
黑猫吓了一跳,急忙咬了一口西瓜:“离奴讨厌吃瓜皮!还是吃西瓜好!主人是长安城中法力最高深的非人,吃大块的西瓜天经地义!”
白姬满意的笑了:“以后,缥缈阁的饮食也要俭省,这就交给离奴你了。如果让我发现败家,你就天天吃瓜皮!”
“是!主人!离奴一定不败家!”
元曜拉长了苦瓜脸,对着月亮啃西瓜,他没来由地觉得今后的日子会很艰辛。
清风无力,苦夏难捱。
这一天上午,元曜感到酷热难当,站在缥缈阁的大门口,希望有穿堂风为他带来一丝凉意。然而,根本没有一丝风。
扇子已经被白姬收起来了,只有每天正午最热的时候才能拿出来扇一盏茶的时间。按照白姬的说法,扇子用久了会损毁,太败家。
离朱剥铁拿走聚宝盆已经七天了,但他带来的噩梦才刚开始。
白姬深受朱剥铁的启发,决定过俭省的日子,离奴上行下效,挖空心思裁减吃穿用度,元曜苦不堪言。
首先,缥缈阁从一日三顿饭变成了两顿,午饭变成了喝清水。因为离奴觉得夏天苦热,本来就没胃口,不如少做一顿饭。
以前,缥缈阁的早饭很丰盛,离奴会按照自己的心情换着花样做,现在一律是喝面糊或者黍米粥,配菜是咸菜。并且,一人只能喝一碗粥,吃两块咸菜。
晚饭稍微好一些,虽然不再有荤腥,大部分时候也是咸菜,但至少胡饼可以随意吃到饱。而且,在离奴的强烈恳求下,白姬同意七天吃一次鱼。
掐指算来,今天是吃鱼的日子,离奴一大早就欢天喜地地去买鱼了。
元曜感到十分炎热,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白姬从里间走出来,见小书生拉长了苦瓜脸站在大门口,笑道:“轩之怎么站在大门口?莫非在等什么?”
元曜道:“小生在等正午呢,好用扇子。”
白姬笑道:“心静自然凉,轩之不能总是依赖外物。”
元曜道:“小生肚子饿得咕咕叫,根本静不下来。”
白姬笑眯眯地道:“多喝水就好了,既能饱腹,又能降暑。”
元曜气结。
正在这时,离奴买鱼回来了。
离奴拎着一条瘦小的鲈鱼,不太开心,向白姬诉苦:“主人,离奴这几天饿得都没有力气了,争不过万珍楼的老鼠们,只抢到这一条小鱼。”
白姬笑道:“小鱼也是鱼,而且更便宜,不败家。”
离奴道:“主人,离奴已经七天没吃香鱼干了,总觉得不吃鱼干没有力气,能不能…”
白姬笑眯眯地打断离奴:“多喝点水就好了。”
黑猫一溜烟地跑去后院,真的去古井边汲水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