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听她话里有话,便问道:“这是何意?莫非他出了事不曾?”莲生便说道:“王妃不幸殁了,民妇闻之消息,悲痛欲绝,本是会早些来拜祭的,只是……如王爷所说,铺子里果真是出了事,也不知是谁,在京兆府尹那边告了我们,说是有藏违禁的御用之品,不由分说,将夫君押了入狱了。”
北静王一惊,说道:“什么,竟有此事?”双眉一皱,说道,“本王因王妃之事,一直无暇顾及其他,竟没有听闻。如今事情如何了?”莲生说道:“如今人还在牢里,不曾放,京兆府尹迟迟不肯定罪,也不肯放人,不知是何缘故。只不过……王爷您是知晓我们的,从来都是遵纪守法……哪里会有什么私藏御用之品那样胆大包天,何况他们搜出的那云锦缎,铺子上下,都无人见过,账目上一笔一笔,记得清楚,实在不知这样弥天大罪,是从何而来。”
北静王想了想,说道:“你别着急,本王派人去京兆尹那边问一问便知详细。”莲生急忙起身下拜,说道:“如此民妇先谢过王爷。”北静王说道:“无妨。举手之劳。”便又说:“你身子不好,外面天寒地冻,路又滑不好走,就先歇一歇。”莲生本要推辞,静王却又说:“本王即刻派人去一趟京畿司衙门,问清楚了便回来,也好告知你。”莲生听了这个,便只行了个礼,答应了下来。
北静王这才又起身出外去了。
这边儿翠鸣等丫鬟便送了热的汤饭上来,给莲生吃。莲生身子着实虚了,就也喝了几口汤,吃了两口菜,便也停了,好歹没有吐。丫鬟们见她不愿再吃,就也将东西撤了下去。又奉茶上来。不料莲生闻了茶香,只觉得不舒服,便急忙掩了口,翠鸣仔细,急忙命人将茶撤了下去,才问道:“冯奶奶可是不舒服?”
莲生嗅不到味道,才说道:“想必是这几天太过伤神……无事的,歇一歇就好了。”翠鸣说道:“冯奶奶脸色的确是不太好,唉。”便取了暖炉来,给莲生热手。屋内本来暖融融的,莲生身子虚,就觉得冷,有了暖炉才觉得好多了。
外面隐隐地有哀乐声声传来,莲生靠在床边上,听着外头的响动,忍不住迷糊了过去。茫茫然之间,却做了一梦。只见周遭隐隐地一团迷雾,自己走在其中,分辨不清南北东西,正在不知所措,却见有个人自重重雾里走了出来,莲生一惊,看清楚那人面貌,却是北静王妃。
莲生大喜,心头想道:“原来王妃并没有死,这样好了,冯渊有救了。”便快走几步,要到王妃跟前去。不料无论她走多少步,王妃总在她咫尺之外,莲生急了,便叫道:“王妃,王妃,是我!”北静王妃微微笑着,神态宛然,看着莲生,却不上前,只说道:“你叫我做什么?”莲生流泪,说道:“王妃,我夫君有难,求王妃相救。”王妃说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我早就说过了的,如今来求,又有何用?”莲生怔了怔,说道:“王妃,我夫君是无辜,被人陷害,只求王妃施加援手。”王妃说道:“先前我劝过你,你只不听,如今祸事上门,又有何办法?”莲生说道:“求王妃你替我在王爷面前求情,只消得王爷开口,我夫君就无事了。”王妃淡淡地说道:“你夫君无事了,然而你呢?”莲生不解,说道:“王妃?”王妃说道:“痴儿,当日所说割肉饲鹰,如今已经忘记了么?——报应都在眼前。”莲生猛地一惊,心惊肉跳不已。
却听得冥冥中有人说道:“是时候了……”王妃转过身,说道:“如今我的债已经偿尽,是时候该走了。”莲生吓了一跳,急忙扑上前去,叫道:“王妃!”眼前飘飘渺渺,一阵乐声悠扬,隐隐地王妃念道:“死生情由已看破,离落身世皆忘却,清净更在三界外,轮回生处转莲台。”王妃的影子随风而起,逐渐消失不见。莲生又急又怕,吓得大叫一声:“王妃莫去!”猛地惊醒过来。
却见翠鸣急急到床边上,说道:“冯奶奶怎么了?怎么叫起王妃来?”忽地见莲生额上见汗,忍不住吓了一跳。莲生惊魂未定,想了想,说道:“我方才,睡着了?”翠鸣说道:“方才看奶奶靠在这里,合着双眼,如睡着的样子。”莲生将方才的梦境回想了一下,仍觉得心惊肉跳,十分不安。便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该回家去了。”翠鸣说道:“已经将近子时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呢。”
莲生起了身,便想回家去。正在此时,外面人来,说道:“王爷派人来看冯奶奶睡了不曾,说是衙门里回信儿了。”莲生一听,急忙说道:“衙门回了什么信儿?”丫鬟说道:“奴婢也不知,只是王爷派人来传的。奶奶既然没睡,我回去说说。”说着就出了门。
莲生心急如焚。又想到梦境中王妃说的那一句话,不知为何,又心跳的十分厉害。
过了片刻,果然听到外头脚步声响,有人低低说道:“王爷来了。”莲生正站着,急忙低头行礼。外面北静王走了进来,说道:“一直没睡?”翠鸣说道:“冯奶奶方才靠在床边上眯了一会,只好似做了噩梦。”北静王问道:“做了什么梦?”莲生有口难言,便说道:“只是寻常的……并无什么特殊,不堪王爷下问。”北静王说道:“想必是牵挂着冯渊,所以不安?”莲生不语,只当默认便是了。
北静王上面坐了,便说道:“本王派去那京畿司的人回来了。”莲生肩头微震,想听他说什么,却不料北静王迟迟不做声,莲生就抬头看他在做什么,却没想到北静王正看着她。四目相对,莲生一怔,急忙又低下头去。
北静王这才说道:“那京兆尹果然糊涂,案子也没查清楚,那云锦缎也没查清楚来自哪里,就先把人给拘押了。可偏又固执,说最近圣上尤为烦恼官器私用之事……迂腐的很,竟连本王的面子也不卖。”莲生听了这话,心头发凉,便抬头看向北静王,问道:“王爷……也没有办法么?”
北静王看着她,说道:“倒也不是这么说。”莲生的手微微发抖,说道:“恳请王爷出手相助。”北静王沉吟,说道:“本王自然会全力以赴。”莲生想了想,说道:“民妇本不敢叨扰王爷,尤其是王妃新去……民妇知道王爷也忧思不已,只不过,王妃昔日对民妇极关爱,又因为莲记的名声,也是全托王爷提携,才有现在这般,王爷是草民夫妇的恩人,民妇也是无计可施了。全赖王爷做主。”
北静王听了莲生的话,却说道:“说起来,王妃相待你,确是很不同,那串珠子,可还在?”莲生听问,便说道:“在。”北静王说道:“可否让本王一看?”莲生怔了怔,说道:“王爷稍等。”便低头去解腕上那一串珠子。
这一串玉珠,莲生自得了,就不曾离身过,着实喜爱,当初怕滑落下来,密密地缠了几圈,如今想拿下来,却有点难,且莲生如今心慌,更是不得其法,顷刻间鼻尖冒汗,脸颊微红。北静王看了,说道:“不消着急。”竟起了身,到了莲生跟前。
莲生一怔,抬头看了静王一眼,静王望着她,自上次惊鸿一瞥见的,更清瘦了许多,下巴都尖尖了起来,却更透灵气,双眉间一点鲜红的胭脂记,衬得一张脸越发白净,又有些憔悴,两只眼睛却还清亮,见了自己便垂了眸子下去,睫毛抖动,楚楚可怜。
北静王看了一眼,便又去看她腕上那串珠子,莲生手腕瘦削,那珠子紧紧地绕在上面,敷贴着肌肤。北静王睹物思人,缓缓地竟伸手握着莲生的腕子,抬了起来。
莲生一惊,感觉他手指冰凉,握着自己的手腕,仿佛有刺痛之感到了心底,莲生本能想挣脱,微微缩了缩,静王察觉,却并不放手。
静王握着莲生腕子,打量那串珠子,目光微动,见珠串下,那手腕如皓玉一般,手指细嫩幼小,更似玉雕,大约是怕,微微地抖着,那玉串子也跟着颤,简直如玉玲珑套着玉玲珑,错目生辉,静王凝视良久,片刻说道:“倒是比先前养的更好了些。”莲生的手抖了抖,静王这才缓缓地放开了手,说道:“本王唐突。”却看着莲生的脸。
莲生惨白着脸,说道:“这……也算是王妃的遗物,想必也是王爷心爱之物,倘若王爷……不舍,民妇就将他交还给王爷,也做一点念想。”
北静王转身,重新回坐上,才说道:“王妃既然将他给了你,便自有意思,本王怎会再收回来。说起来,这串子,也是当初本王好不容易得来,给了王妃的,她向来爱惜有加,从不离身,没成想只见你一面,就给了你,也算是你们之间的缘分。”
莲生心头惊颤非凡,想到:不好,不好,倘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这串子是不能要的。
想了想,就说道:“民妇何德何能?却是王妃的仁慈,错爱了一番,这珠子珍贵,民妇实在是受之有愧,不如就此交还给了王爷。”北静王说道:“珠子是王妃亲手给了你的,除非她亲自要回,何况,本王觉得,这珠子同你很合。”莲生垂着眉,说道:“民妇到底是小户寒微,怕是配不上这样的珍贵物件,生恐折福。”北静王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必考虑诸多?”莲生脸更白,便说道:“话虽然如此说……民妇却只是存着心愿,想,能躲得过去,自然最好。”北静王说道:“上天若是注定的,又怎能躲得过?”
莲生抬头看向北静王,说道:“上天虽有注定,但岂能就如此认命?民妇虽然是无知妇孺,却也知道……蝼蚁尚且贪生,人为万物之长,自然要有所坚持,有所选择,不可轻易低头才是,要试过之后,才知成败,这样,才不枉费这一生。——就算真的是败,也败得甘心。”她语声温柔,神态却隐隐带着坚决之意。
北静王双眼看她,莲生却略低了头,端然稳坐,两人各都不语,静王静静地看了莲生有一刻钟。才重新开口,说道:“子时已过,外面天寒地冻的,冯夫人今晚上就歇在王府内罢。”说着便起了身。
莲生也起身,说道:“王爷,使不得。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我还是回去。”
北静王站住脚,说道:“王妃也只有你一个看得进眼的人,——你留下,也就当给她守守灵。”
莲生听了这个,却无话反驳,只好答应了。北静王又说:“好好地照顾冯夫人。”转头看了莲生一眼,略略笑了笑,便自去了。
一直到眼看着北静王出了房门,莲生的身子才晃了晃,急忙伸手撑着桌子,旁边翠鸣上前,将莲生扶住了,回到床边。慢慢坐了,才问道:“冯奶奶,方才你同王爷说什么……怎地奴婢全都听不明白?”莲生苦苦一笑,从袖子里中摸了摸,掏出帕子来,轻轻擦拭脸上的汗,此一刻,手还在微微发抖。
第七十三章 解围
莲生有口不能言,翠鸣伺候她坐了之后,莲生擦了汗,便叫她退下,自己坐在床边,靠着床柱,怎能够睡?痴痴发怔。
先前北静王在座,同她的那一番话,表面听来,毫无差错古怪之处。只是一场闲谈,若说是在谈起冯渊之事,也还使得,譬如静王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莲生说“务必要尽力而为,才不算辜负”,这一对一答。
然而实际上,又怎是那样简单?这一番话,是从北静王妃送给莲生的那一串玉珠子而起。自然是从她开始。这珠子先前,是北静王送给王妃之物,王妃爱惜不舍,后给了莲生,便等同静王的一片心意亦到了莲生手上。如今静王同莲生便也都在想这个。
莲生想通了,便想将这珠子推掉——表面是推掉珠子,实则是说推静王之心,然而静王坚持不收回,这其中便有着对莲生的意思。两人对答之中,表面谈珠子,说的渺茫玄虚,实则是静王在试探莲生,也是莲生表白心志。
莲生细细思量静王的意思,竟果然是对自己有几分牵念的。大抵是因为昔日见了,留了心,如今又加上王妃没了,冯渊遇难,静王心底,便有了那份念想。
静王话语中的意思,是叫莲生顺天知命,从了“天意”,实则是从他之意,莲生回答的那字字句句,却是一片的婉拒之意了。别人不知,静王自然是听得出的。
莲生想了一会,只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福是祸,倘若得罪了静王,不但自己不保,连冯渊也是难救了的。这其中的拿捏分寸,却是极其微妙。对静王这种权高位重之人,直接将事说破,未免会叫他恼羞成怒,然而不敢回话,却又等同默许。莲生同静王对答了那一番,如今只觉得后怕,也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是觉得怎样。
莲生忽地想到先前为了蒋玉菡来向王妃求情之时,所说的“割肉饲鹰”,另就是昨晚上梦见北静王妃的那个梦,如今同静王见了这一面,互探了虚实之后,才明白,原来这所谓的“报应就在眼前”,却是说的自己!只没想到,先前相救蒋玉菡,竟会引出这宗大麻烦。然而莲生心想,倘若再度回头,叫自己选择,她却还是会选择做相同之事。就算到如今,她也并没什么悔恨,倘若要他们夫妻两个自保,却看蒋玉菡受罪,他们却是绝对不会安心,也不是冯渊同莲生的性子。
正如王妃所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莲生想一会,乏一会,却总是睡不安稳,一刻想到冯渊不知如何,夫妻们分隔两处,自然不免各自凄惶,一会想到北静王,自己同他不过见了三面,只觉得这人个性深沉,不可捉摸,恐怕还有什么后着会出,实在叫人担心。一会又想北静王妃,为何她当初会给自己这串珠子,难道早知道日后会有这么一场?只是,她是个慈祥宁静的人,总不会害自己的,是否是有别的用意?……莲生想来想去,半梦半醒,不知不觉一夜已过。
第二日莲生早早醒了,只觉得浑身疲乏不已,却只因知道这是在北静王府,只好尽力爬了起来,丫鬟们便进来伺候,洗手的时候,翠鸣忽地惊叫一声,说道:“冯奶奶,你这手怎地肿了?”莲生一惊,低头去看,果然见自己的手忽然肿了许多,连同手腕都是,那玉串子更是紧紧地缠在上面,弄得腕子上隐隐地发红,好似枷锁相似。
莲生看了一会,也不知道为何,便说道:“想是昨夜睡得不慎,无妨,歇一阵子就好了。”
过了片刻,莲生又问道:“今日王爷想必更为忙碌罢?”翠鸣说道:“是了,今日依旧有许多人来,王爷一大早便起身了。”莲生说道:“翠鸣姐姐,我现在想回家去,可使得跟王爷说一声么?”翠鸣说道:“冯奶奶急什么,横竖吃了早饭再去。外头人多着呢。这个功夫出去,走也走不动的。”
当下出外,传了早饭进来,莲生虽然不爱吃,到底是许久没有进食,身子受不了,她也知道这样不对头,生怕出事,就忍着,勉强吃了几口白粥,就已够了。翠鸣从旁伺候着,见状说道:“冯奶奶怎地吃这么点儿?”莲生说道:“最近吃什么都吃不下,胸口闷闷的。”翠鸣便命人将东西都撤下去,又奉了茶上来,莲生小喝了一口,差点就忍不住要吐,急忙又叫人拿下去了,只是头晕,忍了一会,到底又吐了。
莲生捂着胸口,靠在床边上,还逞强想回家去。不料方才试着起身走了一步,只觉得天晕地转,幸亏被丫鬟们及时扶住。便又坐在床上定神。过了片刻,只听得外面脚步声响,静静悄悄,周围也没别的声儿,莲生只以为是哪个丫鬟来去,便也未曾睁眼,不料过了片刻,却觉得那人到了自己身边,却不做声,莲生觉得古怪,便略睁开眼睛,一看之下,顿时慌了,急忙起身,不料眼前一花,更是站不住,那人伸手,便将莲生半抱着扶住。
莲生一惊之下,便想将他推开,怎奈手上丝毫力气都没,胸口又难受,只小声叫道:“王爷!”
原来这来人,果然是北静王!且说北静王将莲生抱住,本是无意相助。不料抱住人之后,便有一种不想放手之意。怀中之人娇小柔软,身上隐隐带一股淡淡香气,似曾相识。北静王略一闭眸,回想起当日在走廊中同她相见,那时雪花点点,当空飘落,他仰头看雪,略微低眉之时,便看到她。
迎风楚楚,被素雪一衬,人淡如菊,十分出尘,那眉间一抹胭脂记却格外醒目,朦胧之中,给他一种错觉,这人似是翩然从九天而落,这胭脂记,便是上天惩罚,只有如此,才能将她定在人世间,不叫她飘然离去。
他这一生,只对一个女子动过心意。这一遭为别人动心,却是首次。
莲生叫道:“王爷。”心怦怦乱跳,北静王低头,嗅着她身上宁静香气,说道:“别出声。”莲生慌得很,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他只是抱着,不曾有其他举动。北静王低头埋首在莲生怀中,一手抱着她,一手便摸上她的手腕,握住了那串珠子,轻轻抚摸。
莲生动也不敢动,北静王转身坐在床边上,便将莲生抱上他的双膝,这才略放开她,打量她的面容。莲生垂着眸子,不敢同他正视,然而想动,却也不能够。北静王看了许久,终于说道:“如今你要如何躲避?”莲生睫毛一抖,终于说道:“王爷……王爷是尊贵之人,何必如此。”北静王说道:“尊贵又如何,本王也不过是凡尘之人。”莲生说道:“民妇也是,民妇同夫君两个,也是区区凡俗中人,只想过些平淡无波的日子,王爷虽然是凡尘中人,却也能左右民妇夫妇的生死。”
北静王眼眸一动,说道:“本王明白,……你说冯渊,倘若本王不救他,他就必死无疑。然而你又能如何?你是个聪明的,知道该怎样才是最好。”莲生闭了闭双眼,此刻反而镇定下来,慢慢抬起眼睛,望着北静王,说道:“民妇并无王爷想象中聪明,却只是个一心的人罢了,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民妇势必要追随他而去。”北静王望着她,说道:“何必如此?本王并不想要叫你们夫妻分开,只要你……”莲生忽地说道:“王爷为何要对我如此?”
北静王怔了怔,说道:“本王心爱你。”莲生说道:“王爷怕不是。王爷只是因为王妃一时离世,伤心过度所致,然而王爷,民妇……永远也不能替代王妃。”北静王说道:“谁说是如此的,我只是爱你一时,你就从我一时,如何?”莲生说道:“王爷爱我一时,却会毁我一世。”北静王手上用力,握的莲生的手腕一阵剧痛。北静王说道:“本王不管那么许多。”
莲生垂泪,说道:“王爷,你可知当初王妃送我这串珠子,是何意?”北静王沉默片刻,说道:“这珠子,是本王当初所送,她向来心爱,她那个人性情冷淡,对谁也不肯假以颜色,却独对你钟情,她之所爱,便也是本王所爱,本王这串珠子如今在你手上,这岂不正是你我的缘分。”
莲生说道:“王爷若是如此想,便将王妃当作何人?”北静王说道:“你这话何意?”莲生说道:“王爷心爱王妃,这世间最懂王爷心意的,也莫过于王妃……当初王妃初见我便送我珠子,并非无意,却也并非是王爷所想一般。”北静王问道:“你想说什么?”莲生说道:“这珠子是王爷所送,王妃爱如体己,片刻不离身,是以这珠子就如同王妃一般,如今王妃离世,这珠子却还在我手上,王爷你尚不明白王妃送珠子给我的用意么?”北静王望着莲生,一时不语。莲生说道:“王爷,你手握着这珠子,此刻宛如王妃在侧,历历看着一般,——王爷你何忍对我如此?”
北静王妃常年修佛,自有一番常人不及的了悟,也早知道莲生会有此劫,赠珠子给她,却是表一番护佑之心。这一场心意,莲生也是方才才知。如今说给北静王听,只盼北静王念在同王妃昔日一场恩爱,将这一场错事揭了过去。
北静王听完莲生所说,久久无语,却也不放她。莲生生恐有人进来,便说道:“王爷……王爷外间,应还有诸多杂事要忙。”北静王叹了一声,说道:“人都已经去了,忙这些,又有何用?”说着便淡淡地一声冷笑。
莲生听他口吻已变,微微地松一口气,说道:“王爷,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王爷节哀。”北静王眼看着那珠子,说道:“如你所说,本王见这珠串,便宛如见人,但到底人不能再得,叫本王情何以堪?”莲生说道:“逝者虽去,生者时时记挂在心,也不枉费一场因缘。”北静王望着莲生,冷哼一声,说道:“那倘若冯渊死了,你便时时记挂着他,如何?”
莲生说道:“王爷,王爷并不知晓我同冯渊之间……就如我先前所说,倘若他死,我绝对不会独生。”北静王看了她一会,便将她抱到床上,莲生欲起身,北静王却将她肩头压住,说道:“你可知,王妃原先是何人?”莲生不解,北静王说道:“王妃原先也有婚约,是本王坏她原先姻缘,将她硬得到手的。”莲生身子一震,北静王望着她,说道:“可惜她早早地便去了,终究不如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