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的连连点头,说道:“说的很有道理。”那王某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冯渊说道:“小店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不想得罪客人的,只因着凤裘稀罕,所以尽量让喜欢此物之人,都有机会获得……还请大人见谅。”
圆脸便去劝那王某,说道:“王兄还是见谅,冯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王某说道:“我家王爷命我来买两件,如今只得一件,像什么?我也无法交差!”
圆脸的见他面色生硬,便皱了皱眉,说道:“那也不能坏了人家做买卖的规矩。”长髯的说道:“正是。如今人家规矩在此,还是不要随意坏了,难道要强买不成?回头跟忠顺王爷解释一番也就罢了。”
王某听见他两个异口同声,便冷笑说道:“话说的轻巧,反正不是为难你们两个就是了。”
圆脸的说道:“咱们只是为了王兄出主意,何必说这等没趣味的话。”王某不理会两人,只看向冯渊,说道:“少东家当真不愿意破例?”冯渊说道:“实在为难。”王某便咬牙,说道:“少东家这是跟我家王爷作对呢。”冯渊说道:“这个怎敢?还请大人见谅。”王某说道:“不过是小小的一家成衣铺子,居然敢跟王爷摆谱起来,很好,莫非这天下除了你们,真个别人都做不出凤裘来了?哼!”说着,狠狠地瞪了冯渊一眼,拂袖向外走去。
冯渊也不挽留,只面上微微一冷,说道:“掌柜的送客!”也不去理会那人。
剩下的那两位爷冷眼旁观,见冯渊始终不改口,不卑不亢的,倒有几分佩服他的骨气,圆脸的便说道:“那忠顺王爷是个有名的小气,冯爷你实在应该妥协一下。”长髯的便说道:“如今冯爷也算是北静王爷面前的红人了,忠顺王爷就算是想要如何,也得好好想想……方才王兄那般,实在是小气了,毫无大家风范。”两人又说那王某的不是,叫冯渊日后留心。说了片刻,才去登记簿上写了字,各自抱了凤裘回转王府去了。
你道是忠顺王府势大,冯渊为何不愿同那长随周旋?话说回来,自然是因为蒋玉菡的缘故。先前蒋玉菡同冯渊在应天府,虽然做的也是飘飘泊泊的活计,但也不曾似现在这般,白日一见,冯渊只觉得他眉宇间的抑郁更胜从前,就知道他必定在忠顺王府内过得不甚好,心底自然对那忠顺王爷敌视着的,正巧当初作出凤裘之后,莲生便定了这样一个规矩,以为凤裘有限,故而言明一人只能买一件凤裘,除非是亲近的……还可以妥协,如今冯渊见卖主是忠顺王府的人,故而连妥协也不想。
一日卖出了三件凤裘,紧张便是一千八百两,掌柜的啧啧赞叹。冯渊只是云淡风轻,这还是刚刚开始呢,第二日那些个达官贵人,或者富商贵族之类的得了信,恐怕剩下的几件也很快就没了,何况他们当初,也并不是奔着大赚一笔才费这心的。
当下冯渊便离开了铺子,又回到了家中。莲生自然问他是谁去了铺子,冯渊便一五一十说了。莲生听他说完了,心头略微一沉。
冯渊见她不语,便问道:“夫人,怎么了?”莲生想了想,说道:“没……没事。”冯渊说道:“你是不是责怪我那般对那个人?”莲生摇摇头,望着他,说道:“你只是心头有气,我是知道的。”冯渊说道:“夫人怕忠顺王爷日后生事?”莲生想了一会,说道:“暂不必怕他,如今有万岁的御笔亲提,莲记正是如日中天,他纵然千般的不喜,也不敢在这个风头上生事,只不过,日后我们行事要越发小心。”冯渊点头,伸手将她拥住,说道:“你别担心。”莲生说道:“我担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就成。”冯渊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道:“我也是这样,只要你好好的。”
两人一夜睡了,雪下一夜,第二日早上,雪光映的窗棂纸上一片的白,莲生同冯渊起了,便出了门,见那雪还散散地在飘着,莲生看满院子银装素裹,有仆人已经在清扫残雪,她心念一动,玩心突起,便说道:“我们来堆雪人如何?”冯渊说道:“何谓雪人?”莲生说道:“你不知,我示范给你。”说着,便出了门,走到雪边,伸手欲去掬雪,冯渊急忙上前拦住,说道:“小心冷了手。”莲生说道:“哪里就那么娇弱?这个好玩的。”冯渊只是不肯,莲生无法,只好说道:“那么怎办?”冯渊伸手,说道:“我不怕冷,夫人你只是说,我来做便是了。”莲生捂着嘴笑。却点了点头。
莲生便口述,让冯渊跟几个小厮们忙着,不一刻的功夫,果然就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出来,莲生看着那胖墩墩的初级雪人,哈哈大笑,又吩咐人去取了个木桶,冻了的萝卜,一片白菜叶子,三个小石头,两根枯树枝桠。众人取了来,不知何意,莲生便上前,将白菜叶子搭在雪人额头,木桶倒扣雪人顶上,露出白菜半边,两颗小石头妆做雪人眼睛,一颗当作嘴巴,萝卜当作鼻子,两根树枝插在身侧,冯渊在边上看着,看最后果然冒出个“雪人”来,又憨头憨脑的甚是可笑,一时之间哈哈笑起来。
第五十一章 三人
冯渊笑罢,忽然问道:“夫人,这个雪人是男是女?”莲生没想他会问出这话,便说道:“这话怎么说?”冯渊便说道:“这个雪人虽好,不过一个人在此,孤零零的,也无人作伴,我想再做一个,是以问你。”莲生捂嘴,笑道:“你自去东墙边上,折一株红梅下来,插在她的头上,便是女子了。傻子。”莲生随口说说,便觉得天冷自进去了。没想到冯渊果然就去折了一株红梅,点缀在那女雪人的头上,自己又指挥着小厮,做了一个男雪人在女雪人的旁边,这回他聪明,命小厮找了扁担水桶来,放在男雪人的身边,做出个居家男子的形象来。
莲生在屋内暖和过来,银卓蹦跳着进来,说道:“奶奶快去看,少爷竟又做了个雪人,有趣的很。”莲生正不知他在外头忙碌什么,闻言便叫人将旁边那扇窗户打开,探头看了,见那女雪人头顶插花,男雪人守在边上,仿佛正是个说话儿的样子,身旁还放着扁担水桶,看起来倒也是其乐融融,不由地心头一动,掩嘴而笑。
冯渊正得意,回头见莲生靠在窗户边上,这床边开了一株淡黄腊梅,腊梅上有雪,红色窗棂,美人如玉,笑面更胜花,如此一副美人图,浑然天成,无可挑剔,不由地一时看呆了,心头暖洋洋的。
莲生同冯渊用了早饭,冯渊自去铺子照顾端详,又派人找那知名的撰字师傅,准备将御赐的字雕刻成匾额,作为镇店之宝。
冯渊到了店外,进掌柜的正在指挥小厮们开门扫雪,而店门口已经早早地聚集了诸多的人,店门一开,顿时都轰轰然地涌了进去,原来昨日北静王在御前展览凤裘、皇帝龙颜大悦并且御笔题字的事迹,已经一夜之间,传遍了千家万户。那些京城中的贵人富商,并风雅名士,甚至豪门权贵,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纷纷动作。有的人便想看看热闹,瞧瞧那稀世的凤裘是何种不凡,有那些贵族随从,却是揣着银两,奉命而来。
掌柜的团团招呼,得了冯渊意思,便拿了一件凤裘来,当众展览了一番,众人啧啧赞叹,有那些带了银子来买的,立刻兴高采烈上前付钱取货,取货回去复命。有那些身份特殊、来头非凡的富豪贵族,掌柜的就和冯渊亲自招待入了雅间,有条不紊的一一拿货,全力伺候。
那些没有带银子亦或者觉得价贵的,只是望洋兴叹,尽量看个眼饱。
店铺内正在团团忙碌之际,忽然听到门口有人说道:“这就是那作出了凤裘的店子?快进去问问。”声音甚是清脆,便有人回答说道:“二爷稍等,小的这就去问。”
说话间,有个小厮就忙忙地跑了进来,旁边小二上前迎着,那小厮便问道:“你们这店就是作出了凤裘的那个?”小二说道:“正是,不知有何事?”小厮说道:“请稍等,我们二爷有急事。”说着,反身出去,说道:“二爷,您下马了?正是这儿,快进来。”
冯渊正相送了一位老爷带着凤裘离开,正一抬头,却见到门口走进了一个衣着鲜明,眉目如画的少年,果然是生的好相貌,冯渊不由看得一怔。
那少年进了门,一双妙眸滴溜溜地转了转,顿时看见了冯渊,脸上也略露出了惊讶之色,随即上前。彼时冯渊也起了身,两人碰了面,彼此略一施礼。这少年便问说道:“这位哥哥是?”冯渊便说道:“在下正是此间店的店主。”少年点头,望着冯渊,说道:“我听闻贵铺作出了那举世无双的凤裘,连北静王爷都赞不绝口,所以特来瞧瞧。”说话间,一转头看见了掌柜的拿出来展览的那凤裘,顿时目光一直。
冯渊说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这人才反应过来,说道:“在下姓贾,贾宝玉。”冯渊听了这个熟悉的名字,顿时一怔,打量着贾宝玉,心想:“这京城中几个贾宝玉?看他相貌不俗,恐怕就是夫人见过的那个吧……”贾宝玉望了一阵那凤裘,说道:“果然是极好的,又极相似。”冯渊心头狐疑,也不说破,当下问道:“不知是何物相似?”贾宝玉说道:“不瞒冯爷,我有一件孔雀裘,跟贵号的凤裘很是相似,只不过昨儿被我失手烧了个洞,那孔雀裘是家里长辈所赐,极为珍贵的,所以我为之忧心,昨日听说了贵店‘巧夺天工’之名,所以想着,今儿早早来碰碰运气。”
冯渊听他说“孔雀裘”跟凤裘相似,也觉得好奇,便说道:“何不拿进来一观?”
贾宝玉一招手,身后的小厮就抱了个包袱上来,冯渊点点头,说道:“此地并非说话之地,请爷跟我进来。”
贾宝玉便带着小厮进了里头,冯渊亲自将包袱解开,打开一看,果然也吃了一惊,见里头的这件,彩碧辉煌,色彩斑斓,果然跟他们店内的凤裘不相上下,只似是年代久了,于是色彩有些沉郁,不似他们的凤裘那样鲜亮。
冯渊点了点头,贾宝玉说道:“那后面被烛火烧了,不知贵店可有方法,修补起来?”冯渊翻过来看了一会,果然见有个拇指大小的洞口,稍微看了看,便说道:“贾爷可是找对地方了。”
贾宝玉闻言,喜道:“果然可以么?”冯渊说道:“不瞒您说,当初小店制造凤裘之时,就想到了日后会有个主人不慎,断线或者小损之类,所以特命人钻研了修补之法,如今见爷的孔雀裘同我们的凤裘也差不多类似,本店的织工应该也能应付,自然,毁损之物,就算再多巧妙也好,也不会修补的一点儿差漏都看不出,只能说力求完好就是了。”
贾宝玉听他说的合情合理,也频频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说的极是。我这件孔雀裘,乃是俄罗斯的织工,本以为是无法修补的了,偏又名贵,正懊恼着,贵号能修补已经是喜出望外了!……既然如此,这孔雀裘就交给贵号来处理了,多少银两只管说,宝玉先多谢冯爷。”
冯渊见他言谈爽利,正要问他是否是荣国府的贾宝玉,忽地外面小二叫道:“东家,柳二爷来找您了!”冯渊一顿,眼前外面帘子一搭,有人一低头走了进来,叫道:“哥哥在忙么?”
果然正是柳湘莲。
冯渊笑道:“二弟怎么这时侯来了?快快进来。”柳湘莲正要说话,忽然之间同贾宝玉打了个对面,贾宝玉先开口说道:“柳二哥怎也来了?跟这位冯爷认识?”冯渊见状,便知道他两个昔日认得,就笑而不语。柳湘莲也是惊了一惊,也问道:“宝二爷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握了手,彼此惊疑。宝玉先说道:“只因我的孔雀裘被烧了个洞,我便来碰碰运气,看能否修补,二哥怎么竟跟冯爷认识?”柳湘莲哈哈笑道:“这京城之地,还是小了些,我早就跟冯哥哥认识。”便把同冯渊认得的过程统统说了一遍。贾宝玉啧啧称奇,瞪眼说道:“我白跟着你们混了,竟到现在才认得冯大哥。”
冯渊见他们说完了,才也说道:“其实,我却跟宝二爷还有一番渊源。”这话一出,柳湘莲也不知道缘故,跟贾宝玉两个都愣了。冯渊便看着贾宝玉,说道:“若是我所料没错,宝二爷应该是见过内人的。”
贾宝玉一惊,说道:“冯大哥这话何意?我跟冯大哥也是初次相见,怎会见过嫂子?这……”柳湘莲也有些吃惊。冯渊便笑道:“宝二爷别急,前些日子,内人去荣国府上见那薛老夫人,回来之后,曾经同我说起过,同宝二爷不期而遇……”
贾宝玉眼睛怔怔地看着冯渊,过了一会儿才目瞪口呆地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竟有这种事,原来莲嫂子竟然是冯大哥的夫人!”
冯渊笑着点头,贾宝玉咋舌赞叹,心中想道:“我先前见了莲嫂子,只以为这样儿的女儿家,也不知落入那个泥猪土狗的浊男子手中,却没想到……冯大哥如此好人物,世上的事情,大多是注定,莲嫂子那样出众的人物,嫁了冯哥哥,也不亏的。倒是一对璧人才是。”两个人叙了旧,因有了莲生一层的关系,心中更添几分亲切,独柳湘莲在一边略微气闷。
冯渊同宝玉说笑了片刻,见柳湘莲在一边皱眉不语,便问道:“二弟怎么了?”柳湘莲看了冯渊一眼,又看贾宝玉,才说道:“先前我知道琪官是见过嫂子的,那也就罢了,忽然又知道宝二爷也见过了嫂子,我心底不由地些许感叹……”说着,便又叹一口气。
贾宝玉见状,笑着起身,到柳湘莲身边,说道:“原来二哥是因自己无缘见到莲嫂子,所以心中不平了!”冯渊便笑道:“我原先也不知道竟有这等机缘巧合的事。”几个人团团正说着,忽然见外面又来了一人,一进门就大声叫道:“冯大哥,你真是不够朋友!”
里面的众人都是一惊,那进门的人也没想到里面竟这么多人,一时也睖睁,待看清楚里头何人之时,才又笑起来。冯渊已经是迎了上去,作揖说道:“薛大爷来了,何出此言?”
来人正是呆霸王薛蟠。这一刻贾宝玉也站起来,独柳湘莲还坐着。薛蟠嗤嗤笑了起来,说道:“宝兄弟你竟也在这里,难道也是冲着凤裘而来?”贾宝玉说道:“并不是,只有些儿事要劳烦冯大哥。”薛蟠这才对冯渊说道:“我今儿才得了信,知道你这铺子里出了好东西,赶紧的就来了,冯大哥,有那样好的凤裘,为何不告知我一声?让我心慌怕得不到手,路上差些摔了。”冯渊便说道:“这凤裘是新出的,但怎会忘了薛大爷,无论要是不要,我都还留了件,日后是要问过薛大爷的。”薛蟠双眸一亮,笑道:“这才是好兄弟,有心有心……不过幸亏我手快,方才已经抢了一件了。”冯渊也笑,宝玉说道:“你是个急性子,不过既然已经得了,偏又来吓人。幸亏是冯大哥性子好,性子不好,就当你是来踢铺子的,把你扔出去也就罢了。”薛蟠说道:“我知道冯大哥是个性子好的,倘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如此大声。”
又说了一会,薛蟠看着柳湘莲,问道:“这位兄弟是?”贾宝玉便说道:“这是柳湘莲柳二哥,都是认得的。”薛蟠说道:“幸会幸会。”柳湘莲才也起身,做了个揖,说道:“幸会。”薛蟠说道:“今儿个真是热闹,若是以往,我就留下来了……”冯渊问道:“可是有事?”薛蟠笑着说道:“不错,宫里头有消息传,我得赶紧去听听,不知是什么事故,却是耽误不得的。”贾宝玉说道:“难道是宝姐姐有了什么消息?”薛蟠说道:“八成是了,只不知是怎样,母亲在家里十分担忧呢,坐立不安,一大早就推我去听,我顺道先来这儿一趟。”贾宝玉跺脚说道:“你就忙什么,冯大哥还给你留着呢,你还不赶紧进宫里头去,小心耽误事情。”冯渊也劝。薛蟠才说道:“我生怕没了……何况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们别急,即刻就去了。”冯渊跟贾宝玉才送了薛蟠离去。
回来之后,宝玉说道:“这个薛大哥,真是呆霸王,宫里头传信这样要紧的事情,也敢耽误。”冯渊说道:“不知是什么消息。”宝玉说道:“我们只等着罢了。”
冯渊便命人上茶水糕点,又叫了织工来,把孔雀裘拿下去修补。天长外头无事,冯渊说道:“相逢不如偶遇,今日跟宝二爷又认得了,不如一起去舍下坐坐。”
贾宝玉闻言喜道:“甚好,我也正想念小嫂子。”幸而冯渊听莲生说他的性子烂漫,何况亲眼见了面,也知道宝玉是个口没遮拦真性情的,便也不以为忤,柳湘莲却仍皱眉。冯渊伸手推了他一下,说道:“柳二弟?”柳湘莲才咳嗽一声,说道:“左右我也无事,就一起去罢。”三人出了铺子,见街面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光了,各自的小厮牵了马来,冯渊先派自己的小厮回家通知莲生,叫她心有准备。三人才翻身上马,骑马向着冯渊府上而去,三个都生得俊美非凡,真如明珠璧玉一般,所到之处,路人侧目,声声赞叹。
第五十二章 红梅
这三人到了冯府,一一翻身下马,小厮们将马牵了去,冯渊请贾宝玉跟柳湘莲入内,三个入了厅内坐了,说了会儿话,底下的仆人就张罗着布置酒席,冯渊忽然叹道:“这个时候,只是可惜玉菡不在。”柳湘莲也点头,说道:“倘若他在,也更热闹多了。”贾宝玉便说道:“你们说的那个玉菡,是何人?”柳湘莲笑着对冯渊说道:“宝二爷还不曾认得。”冯渊也笑,宝玉正在好奇之间,却听得外面小厮来报,说道:“外面蒋爷来见爷。”
冯渊一听,霍然站起来,说道:“莫非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柳湘莲也起身来,说道:“真个儿心有灵犀。”贾宝玉见他两人如此推崇“玉菡”,便也起身向外张望,冯渊自出外去迎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迎了一位玉般的人进来。
贾宝玉凝眸一看,果然见来人好一般容貌颜色,身披着一件月白色的缎子披风,越发衬得脸色白净,遥遥进来,风姿不凡,贾宝玉一见便即心喜。
蒋玉菡同冯渊搭着手进来,见柳湘莲在,也行礼说道:“柳二爷也在。”柳湘莲说道:“千万别唤的这般生分,说的严格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半师。”蒋玉菡便说道:“这个怎么敢当呢。”贾宝玉便上来前,大大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哥哥。”蒋玉菡也打量贾宝玉,问道:“这位爷是?”冯渊说道:“这位是荣国府的宝二爷。”蒋玉菡这才行礼,又点头说道:“我常常听闻二爷大名,没想到今日有缘,在哥哥这里见到。”冯渊又同宝玉说道:“这位是蒋玉菡,是昆曲戏班里的名角,宝二爷没听过他的名字么?”宝玉怔了怔,说道:“这个……”柳湘莲见他发愣,皱眉便说道:“宝二爷犯傻了,你真个连他的名字也没听过?蒋玉菡是他的本名,他的艺名却是琪官,你若没有听过,也算是半个聋子了!”他先前请教蒋玉菡唱腔功夫,自然对他极为推崇爱护的,见宝玉说不认得,不由微恼。
宝玉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伸手拍拍自己额头,说道:“我果然是糊涂了!我向来都听人说琪官如何如何,的确是个驰名天下的,心底一向渴慕……没想到今日见到,反倒不认得了,实在是该罚该罚,等会儿我向琪官你赔罪,罚我多喝两杯。”柳湘莲见状,才略略平和了面色,说道:“这还像样。”蒋玉菡急忙推让,说道:“宝二爷不必这般,哪里敢当呢!”冯渊说道:“不知者不怪罪,宝兄弟不须如此,来来,大家坐了,一会儿快活吃酒。”
四个人就团团坐了,都是些青年热血性情,又惯常是些玩乐子弟,谈起那些风花雪月,趣闻轶事来,端的是情投意合,一时停不了口,过了片刻,下人来报说酒席准备好了,冯渊便同三人一起坐了。
这酒席便设立在暖阁之中,四角都生着炉子,暖烘烘的,着实是好。
四个便又落了座,边吃边喝,同样笑语喧哗。极为得乐,说话间柳湘莲便说道:“说起来,我有一件不足之事。”三人便问,柳湘莲便说道:“先前宝二爷在,见过嫂子,也就罢了,如今玉菡又来,却也是见过嫂子的,如此在座的,只我一个没有见过。”说着,就看向冯渊。
贾宝玉便笑,说道:“原来哥哥是为了这个,跟我们说却是无用,只求冯大哥便是。”蒋玉菡说道:“正是。”冯渊说道:“我倒是无妨的,只不过不知你嫂子意下如何?”
贾宝玉便笑道:“我看莲嫂子娇娇弱弱的,但说起话来,自有一番胸襟,常有些别人说不出的话,说出来却正对人的心,如今见冯大哥如此,就知道嫂子果然是个不凡的,冯大哥竟然是如此的怕嫂子,哈哈……”说着,眉开眼笑。蒋玉菡说道:“哥哥这是疼嫂子之故。也因为嫂子的确是个不凡的。”柳湘莲暴躁说道:“你们说来说去,都说的那样神人似的,我只是不信,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只是欺我一个没见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