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渊目送蒋玉菡轿子远去,便自回到家中。进了门,莲生见他身上空空如也,也不惊讶,只笑着,说道:“好个出手阔绰的爷。”冯渊见莲生只是笑,便知道她聪明精灵,许是知道了什么,拍了身上的雪进了门,也笑着说道:“我只回来领夫人的打。”
第四十九章 北静
莲生让冯渊穿着凤裘去赴宴,见他单衣回来,就知道他做了何事。听他主动请罪,便叹了说道:“叔叔怎么说?”冯渊就说道:“我瞧他对那凤裘很是喜爱,他现在又是那样个处境,就有心安慰他,便把那凤裘给了他了。”莲生点了点头,说道:“你这用心是好的……唉。”略微一叹,沉吟不语。
冯渊便说道:“夫人觉得我这样儿做不好?”莲生见他担忧,却摇摇头,微笑说道:“你的心意是好的,又有什么不好。玉菡高兴也就罢了,他是个明白的,自懂得……”冯渊以为莲生说蒋玉菡懂他们的心,却不知道莲生另有所指,总之见莲生赞同他所作,这才开心。
继而冯渊又把冯紫英跟自己预定凤裘的事情说了。莲生说道:“他只说要买,并没说其他么?”冯渊说道:“正是,什么也没说,只说明儿就去取。”莲生点点头,心想:“这冯紫英是个神秘人物,不知他要这凤裘用意如何,多半是想用来送人了,只不知道他要送的是什么紧要人物。”
冯渊便问道:“夫人,咱们这凤裘定价多少?”莲生便说道:“这凤裘自挑选丝线到制作料子,一直到造成,你统统都是跟着的,不如你来替我算一算。”冯渊见她这么说,便也一板一眼算计说道:“起初的各样丝线,虽名贵,最贵的却仍旧是孔雀金线,统共算起来,买丝线也用了近小百两银子,另外请那些织造师傅……因要叫他们安心,出的价儿也高,一共是八个织造师父,每个人许了三十两,是近三百两,另外后面所用的狐狸毛皮,云缎里子,裁缝制作,外加夫人特意叮嘱了的包装,零零总总又用了两百两,加起来也有近千两了。”莲生便说道:“记得很好,那么你再算算,我们现在手上只有十件儿衣裳,要卖多少才能回本?”冯渊便说道:“望小里面算,一件儿百多两也还有赚,只不过,这其中又有夫人的心血。”莲生微微一笑,说道:“开了窍了,你还没说,我们这十件,已经去了一件了。”冯渊便笑。
莲生又说道:“要知道,除了这十件,其他再要也就没了,而且,咱们只想打个名头,也并不是一门心思的想去赚钱,所以这价格务必要订的高些,叫人觉得惊愕最好,没有人来买也不用怕。”
冯渊便说:“我只管算,最后的一锤定音,却仍旧是夫人的,夫人你说,该如何?”莲生说道:“我看,一件六百两,决不让一两。”冯渊惊了一惊,说道:“六百两,果然很多。”莲生说道:“我原本还想定八百,哈……不高一点,不见价值,更何况,有心要买的,也必定是阔绰之人,不差这些。我们这是奢侈的东西,但凡手头紧的,只求实用,也不会来问了。”冯渊便点头,说道:“就依夫人所说。”
当下便定了下来,第二日,冯渊早早起了,去铺子里等候冯紫英,果然不多时候冯紫英到了,站在门口撇身上的雪花,冯渊出来,将他迎了进去,冯紫英笑道:“我来的路上还担心自己等不及,哥哥大概还没有到,没想到哥哥竟早就到了,真是勤快人。”冯渊说道:“昨儿约好了的,怎能失信?”两人挽着手臂走到里头,冯渊请冯紫英落了座,小伙计捧了茶水上来,冯紫英喝了,四处打量,说道:“我早先听柳二弟说哥哥在此处开了铺子,一直想着来看,竟没有得空,如今一看,果然是舒服雅致,宾至如归。”冯渊笑道:“都是兄弟你捧场。”便一挥手,叫人将凤裘取出来。
掌柜的亲自前去,不多时候,捧了个极其雅致漂亮的长长盒子出来,做工精致,外面是古朴的青莲花花纹,盒子的右下角用烫金纹出的,乃是小篆写着的铺子的名号:莲记。底儿下又是一朵小小的莲,徐徐绽放,美妙无比。
盒子一边可开,那作为扣饰的却是一枚幽幽颜色的碧玉,打磨的圆润光滑,用细锦绳子串起来,当作扣子,底下扣得那边却又装饰,用浅鹅黄色的丝带打着的如意结围着,真是做到了细致里,处处见风趣。
冯紫英细细看了,先啧啧称赞起来,说道:“哥哥这真是独出心裁,我还以为单单一件衣裳,没想到还有盒子,竟连这盒子也如此美观,兄弟若是不见里头的凤裘,真真要起了那‘买椟还珠’的心了。”两人相视大笑,冯渊才起手,将碧玉扣子解开,里面却仍然不见凤裘,而是一袭雪白的不染纤尘的云锦缎子平平地叠着,冯紫英目不转睛看着,忘了言语。
冯渊伸手,将缎子向两边解开,底下才端端正正,辉煌地躺着一袭凤裘,冯渊伸手将凤裘抖开,给冯紫英过目,冯紫英连连点头,仔细看了一回,摸了摸手感,不住点头,急忙让包起来。又问价格几何。冯渊便同他说了,冯紫英兀自说道:“合算,合算!”自从袖子里掏出银票,数了六张,交付给了。此刻里头掌柜的已经亲自又把凤裘被包了起来。郑重捧出,冯紫英不用跟班小厮,亲手端正接了过去,说道:“多谢哥哥,兄弟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同哥哥说话。”冯渊便一路相送了他出去。
冯紫英来时候骑马,去的时候却特意唤了轿子来。一行人,顶风冒雪回去。
冯渊回来,见没有别的事,便骑马回家,告知莲生此事。莲生便说道:“他想必是要给什么人,所以才如此匆忙。”冯渊也想不到,他对京城之中的权贵关系更是一窍不通的。小两口猜不到头绪,便只放下。
冯紫英上午去了,下午时候,冯渊自在家中读书,忽然之间有小厮来报,说道:“爷,外面有个冯爷来拜见。”冯渊心头一怔,想到那应该除了冯紫英便没有其他之人,便将书放下,疾步出来,也不知他有何事,心头只是忐忑。
冯渊出到外面,果然见有人等在客厅内,冯渊便上前欲行礼,却不料冯紫英一回头见看到冯渊,立刻喜上眉梢,笑道:“哥哥大喜啊!”
冯渊摸不着头脑,只看着冯紫英,问道:“兄弟这话……喜从何来?”冯紫英哈哈笑了两声,才说道:“哥哥可记得今早上从贵店拿的那件凤裘?”冯渊点头,说道:“难道是凤裘有事?”冯紫英说道:“的确是有,不过却是大好事,哥哥可知道我取了凤裘,是为何事?”冯渊便摇头,冯紫英眉飞色舞,说道:“只因我一见哥哥昨日穿的凤裘,那个出众风采,再也难忘,所以小弟便想到我所认识的一位,却也更是个超凡脱俗,极为出色的人物,小弟我心想这凤裘配上那位,还不知是个什么惊艳模样,他又是个极其洁净高贵的性子,等闲凡俗之物也看不到眼里……”冯渊听他说到“那位”的时候,语气颇为恭敬,心想:“果然他是取了凤裘给人的,他口中的这个人,恐怕也是来头非凡罢。”便说道:“这凤裘,不知那位爷可还喜欢?”
冯紫英听问,便哈哈大笑起来,很是欢喜,拍掌才又说:“喜欢,喜欢的什么似的,简直爱不释手,平素里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见到那凤裘,那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他摇摇头,目中露出回想之色,冯渊点头,微笑说道:“这便好了,我还怕这凤裘万一不如人家的法眼,白白给兄弟丢了面子。”
冯紫英人逢喜事精神爽,伸手握住冯渊的手,两个人坐了,冯紫英才放低了声音,说道:“哥哥哪里给我丢了面子,是大大地给我长了脸,也给那人长了脸,话说到这里,若是我再瞒着哥哥,也不够义气,只给哥哥说知,哥哥你猜:我将凤裘送给了的,是何人?”
冯渊苦笑,说道:“这个我却怎么能猜得到?刚来京城不久,真正是两眼一抹黑的。兄弟就告诉我罢了。”冯紫英才又小声说道:“这人,便是北静王爷。”说完之后,嘴角一抹微笑。
冯渊“啊”地失声惊呼,他心底也想到必定是哪一位了不得的达官贵人,然而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位王爷,不由地怔怔发愣。冯紫英笑着说道:“哥哥别惊,这可是好事一件,王爷得了凤裘,很是欢喜,当下便穿上了,周围的人都啧啧赞叹,仿佛仙人下凡一般……可巧,宫内又传他,王爷索性也不脱,只穿着就进宫去了。”
冯渊听得心旌神摇,见冯紫英满脸神秘艳羡,急忙问道:“然后呢?”冯紫英说道:“本来我只是想博王爷欢喜,没想到王爷穿着凤裘入宫,却又是一番事故儿了。”
冯渊咋舌不敢接口,也不知是凶是吉,一颗心噗通噗通只是跳,虽然知道冯紫英如此欢喜满面,应该是大好事,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铺子里出的东西,居然有幸会到圣驾跟前露面,且是如此快当!
冯紫英说道:“哥哥以为如何?原来北静王爷穿了凤裘入宫,惹得皇上及在场的娘娘们都惊叹不已,万岁更是开金口询问这是何物……当时我送给北静王的时候,他也问过,知道名为‘凤裘’,也细细看过那个盒子,自然记得是哥哥的‘莲记’,便对万岁说了是京城中一户成衣铺子,名唤‘莲记’……”
冯渊听冯紫英说到这里,浑身热血澎湃,多少年没有的感觉,又是惶恐,又是激动,简直难以按捺,浑身的血液仿佛也掀起了浪头,脸上阵阵涨红,却并非是羞愧,而是激动所致。
冯紫英又说道:“谁知这才是开头,万岁让王爷将凤裘脱下,亲自看了一番,又交给娘娘们观赏了一番稀罕,最后万岁传令了宫内的司织监的统领来看这是何物,那人倒是个识货的,却只说这物应该是什么异了俄罗斯的手艺,并非本土之物,王爷听了,自然便同他力争,说的那人羞愧退下,万岁龙颜大悦,说咱们天朝人杰地灵,民众聪慧,自也能做出这等巧夺天工之物,绝对不输于任何番邦,万岁爷高兴之下,便御笔亲题了‘莲记’两字,又送四字‘巧夺天工’,吩咐王爷回头封赏哥哥呢!”
冯渊听到这里,赫然呆住,简直不肯相信自己耳朵。
冯紫英眉飞色舞地又说道:“只因哥哥是白身,所以不得直接传进去面圣,只不过,北静王爷受了圣上金口托付,又领了御笔亲题,稍后少不得要召见哥哥的。我说哥哥大喜,这是不是大喜之事?”
冯紫英先行一步来到冯府,就是为了告诉冯渊事情的来龙去脉,免得当真北静王召见的时候,冯渊也不知发生何事,平白惊慌。这也是他一片感念之意,也因为冯渊的凤裘替他大大争了颜面,故而十分高兴,脚步也跑的快。
冯紫英说了事之后,便告辞,让冯渊准备。冯渊便急忙去同莲生说了此事,莲生听了,也大惊,万万没想到冯紫英是将凤裘送给了北静王,而北静王又穿着入宫,竟然引发这样一桩事情来,幸而是天大的好事!小两口握着手,起初两两相看,俱都觉得此事实在是奇妙之极,一时无言。
片刻,冯渊才开口,说道:“如此才不辜负夫人一片心血。”眼睛也红红地。莲生将他抱着,说道:“我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阴差阳错,会如此巧合,幸喜,幸喜。”两个人又合计了一会儿,果然到下午的时候,有王府的长随前来,宣王爷的旨意,让冯渊跟从去一趟。
冯渊少不得就跟着去了,一路顶风冒雪,终于到了北静王府。一路上只管跟着人走,也不敢四处乱看,一直到进了屋子,又换了人来领路。
那北静王便在书房之中召见了冯渊,冯渊按照规矩行了大礼,便垂手站着等候。
北静王一双妙眸看着冯渊,见冯渊生的整齐出众,举止文雅宁静,声音温和谦恭,也觉得欢喜,说道:“你就是莲记的少东,名字唤作冯渊的么?”
冯渊便说道:“回王爷,正是草民。”北静王说道:“本王看你年纪不大,竟然有如此心思,制作出不输于番邦的凤裘,给我天朝长了颜面,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冯渊毕恭毕敬,说道:“王爷夸奖了,草民愧不敢当。”北静王见他谦虚,便点头又说:“也不用如此自谦,那宫内的老监造都自叹造不出这凤裘来,他是积年的熟手了况且如此,岂不是后生可畏?夸奖你是应该的。”
冯渊来之前受过莲生嘱托,吩咐他行事务必小心谨慎,说话之前也定要三思,千万不可说错一个字,但也不能在王爷面前透出畏缩的气质来,那反而不美,只当是见恭敬的上师便可。当下冯渊便说道:“回王爷,这也不是草民一人的功劳,乃是众人齐心竭力。”
北静王见他如此谨慎,更觉欢喜,停了停,便说道:“本王这番召见你,乃是奉了御旨,万岁爷因见了凤裘,龙颜大悦,所以亲笔题了‘莲记’两字,又赠‘巧夺天工’四字,做赞赏鼓励之意,你来接旨罢。”
冯渊急忙跪地,北静王亲自起身,捧了御旨,放在冯渊手中。他却站着不动。北静王不走,冯渊仍旧低着头不敢起身,北静王低头望着他,忽然问道:“对了,本王有个疑惑,不知你可会为本王解答?”
冯渊说道:“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北静王笑道:“何必如此拘谨,你且起身来说话。本王对你另眼相看,你自宽心,不会为难于你。”冯渊便谢恩起身来。北静王这才望着他,问道:“本王问你,你自名冯渊,为何这成衣铺子唤作‘莲记’,你是为何用‘莲’来做铺子名号的?——莫非是因为喜欢莲这种花儿?”
冯渊听他这么问,始终不变的面上才多了一丝浅浅笑意,他自进门来便始终谨慎沉静,此刻忽然微笑,看的北静王心底微微愕然,冯渊开口说道:“王爷既然下问,草民自然不敢隐瞒,实在是草民的内人,名字之中有个‘莲’字,是以草民当时开铺子的时候,便用了这个字。”
北静王听了,脸上也透出了又是惊讶又是了悟的神情,便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想必你是极疼爱你的夫人,所以才如此罢。”一提到莲生,冯渊便有些放开了,不由地就脱口说道:“她便是草民的性命,今次的凤裘制造,其实也多是内人之力。”北静王眉睫微动,却不说话。冯渊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多嘴,竟忘记了莲生嘱托的“说话之前定要多想一会儿”,不由地暗暗叫苦自责。不料北静王却没怎样动容,只说道:“本王明白了,古人云家有贤妻,如得至宝,所谓的‘贤内助’,便是这个道理了,哈……”低低一笑。
冯渊见他如此,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北静王甚是平易近人,虽然有一股天生贵气,但对冯渊却自始至终都文雅温和,又同冯渊说了会儿有关凤裘之事,最后嘉奖了冯渊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冯渊这才带着御赐题字退了出来,一直到人出了北静王府,才觉得似卸去万钧重担,真真的吐了口气。
冯渊便急忙进了轿子,生怕那风雪把御赐题字给弄坏了,向着家中赶回去,想要尽早让莲生放心。
冯渊回到家中,果然莲生提心吊胆着,冯渊便将自己跟北静王见面之事说了,只聪明地隐去了自己一时口快说的有关莲生那句话。莲生见他举止得当并无错漏处,才欣慰点头,两人又观赏了一番御赐题字,便寻思着改日找工匠来将题字做成招牌方好。
风雪越大,冯渊便也不去铺子了,谁知到了傍晚时分,铺子里忽然来人,禀告说有人指明要买那“凤裘”,且要一见东家。莲生同冯渊正吃了晚饭,见外头风雪飘摇,莲生便说道:“不要出去了,天冷路滑,小心摔跤。”冯渊也是这个意思,不料来人说道:“东家,掌柜的说那人是个得罪不起的,好似是哪个王府上的来人……请东家务必抽空去一趟。”
第五十章 雪人
已是晚间,风急雪大,街面上商铺门口的灯笼被风雪吹打得摇摇晃晃,冯渊顶风冒雪到了铺子,将外面罩着的雪衣脱下,里面掌柜的得了信急忙出来,也帮他拍雪,小二来收了外衣去,掌柜的迎冯渊进去,说道:“东家您可来了。”冯渊问道:“究竟是什么得罪不了的人?”掌柜的便说道:“这位是南安王府的来人,点名了要两件凤裘。”冯渊说道:“不是说凤裘不双卖的么?”掌柜的说道:“小的先前也是这般说,但他口气极大,又指明了要见东家,小的做不了主,只好去请东家过来。”
冯渊点了点头,说话间,已经进了里间,果然见一个衣着鲜明的人高高在座,一眼见冯渊进来,便说道:“这位便是店东?”掌柜的说道:“正是,这便是敝店东家。”那人才起了身,拱手行了个礼,说道:“幸会!在下是忠顺王府长随,闻名而来。”大抵是在王府中浸淫久了,自也有一股颐指气使的气度。
冯渊听了“忠顺王府”一名,也同他供了手,才说道:“听闻大人想买两件凤裘?”这人点点头,说道:“正是。”冯渊说道:“大人有所不知,敝店的凤裘只有区区几件,规定了一个客人只能购买一件。”这人笑道:“我方才也听掌柜说了,只是奇怪,这店家竟还有不想赚钱的时候?我自然是多买,你也多赚的,做什么如此想不开?”冯渊说道:“这只是敝店的一点儿小规矩,因这凤裘少见,价格又昂贵,何况若是买多了也是无用。”长随说道:“我自出得起价钱,你管我买了做什么?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冯渊说道:“抱歉,敝店虽小,规矩不可破。”这人面露恼怒之色,正欲发作,忽然见外面小二跑进来,说道:“东家,外面又来了两位爷,说是要买凤裘,正好东家在……”
冯渊听了,也觉得愕然,正发怔之间,外面那两人寒暄着入内,两人竟是互相认识的,两人进了里头,猛地见忠顺王府的长随也在,面面相觑,各自一怔。那忠顺王府的长随才说道:“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地看到两位!幸会。”
那两人也略略作揖回礼,才又看向冯渊,其中一名圆脸之人目光一动,上前来,说道:“这位想必就是那制出凤裘的店东了吧,果然是一派人才。”另一位长髯的便也赞说道:“北静王爷亲在我们王爷面前赞,说是后生可畏,如此一见,果然非凡。”圆脸之人也说道:“我们王爷也好奇着呢,又想看凤裘又想看人,这不是,过夜也等不及,就催着出来了,不过这人却是得改日见了。”两人说着便呵呵而笑。
冯渊听了,这才明白这两位感情也是来头非凡,竟也是两位王爷府上的行走,便急忙行礼,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两位见谅!”
那两人见冯渊斯文儒雅,又如此谦恭有礼,各自欢喜,便行了礼,说道:“冯爷不必客气,今儿谁不知道,北静王爷在殿前展示的那凤裘天上有,地上无,连圣上都御笔亲题‘莲记’两字,又送‘巧夺天工’的评语,想必北静王爷已经将御笔亲提赐于冯爷了吧?”
冯渊笑道:“有劳下问,下午已经得了。”两人便又大赞,旁边那忠顺王府的来人面色变来变去,只插不进嘴去。过了一会儿,圆脸长随官说道:“闲话休提,我们王爷府内盼着呢,冯爷,少不得麻烦,要购一件凤裘。”冯渊说道:“承蒙照顾!”长髯之人也说道:“我也是一件。”冯渊说道:“多谢多谢。”掌柜的上前来,替两人登记,原来那圆脸的乃是东平郡王府上之人,长髯的却是南安君王府上。
两人热热闹闹地定了凤裘,见忠顺王府那人站着不动,他们都是王府中人,平日彼此也照面的,便问道:“为何王兄不动?不知来此作何,莫非也是要购买凤裘?”王某略微迟疑,便说道:“这……不错。”圆脸之人说道:“这总也有个先来后到,就王大哥先请?”王某说道:“其实我来的甚早,若是顺利,此刻也早走了。”长髯便问道:“那是为了什么缘故?”笑道:“莫非是冯爷不肯赚钱,不卖给兄么?”
王某一听,果然也笑着说道:“这位冯爷果然是不肯赚钱的。”圆脸问道:“咦,这又是什么意思?”冯渊见状,少不得分辩说道:“两位有所不知,本店有个规矩,其他衣裳,尽可要多少有多少,唯独这凤裘,因为只有几件,所以定下的规矩是,一人只能买一件,不可多买,如今这位王大人想买两件,故而小人正在为难。”
那圆脸跟长髯一听,圆脸便说道:“这个规矩倒也古怪……”王某哼了一声,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长髯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个规矩倒是也有几分道理的。”圆脸跟王某一起看他,长髯的便说道:“试想,这凤裘没有几件,倘若有一位财大气粗的,早早地就将这些都买了去,那么我们这些人,岂不是扑了个空?白走一趟,王爷也定然不会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