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冕道:“你也太懂事了。可是也太疏忽大意,怎么伤着了都不知道?”
冯潋楚探手,把赵宗冕的手握住:“皇上,臣妾有件事,一定得告诉皇上。”
赵宗冕道:“你要说什么?”
冯潋楚把那夜的情形略说了,又道:“当时臣妾本来能避开的,是范才人从旁边撞了臣妾一下,也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只是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却第一时间把臣妾推了出去……忖度她的行为,倒好象有些未卜先知一样。”
赵宗冕眼神一沉:“她?”
冯潋楚道:“虽然也许是臣妾捕风捉影,但是……咳,不可不防。毕竟这范家,原先对太上皇甚是忠诚。如今贵妃好不容易诞下一对皇子,可千千万万不能有丝毫差池啊。”
“你放心。朕明白。”赵宗冕微微颔首,冷哼了声,“就算不为这个,只为她不安好心推了你,也必然放不过她。”
冯潋楚听了这句,眼中便冒出泪来:“皇上……多谢皇上还疼顾我。”
赵宗冕一怔,笑道:“好好的哭什么?”
冯潋楚擦了擦泪:“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赵宗冕道:“你说就是了。”
冯潋楚道:“臣妾中了这毒,又耽搁了救治时间,近来常常觉着身子沉重的很……本来还想着,能够多伺候皇上、贵妃几年,可看这样……”
“大年下的,不许说这些。”赵宗冕喝止了她。
冯潋楚道:“臣妾只是想求皇上,如果臣妾真的有个万一,求您、求您继续照看着冯家……”
赵宗冕对上她泪光闪烁的眼睛,顷刻才说道:“真是会多心乱想。好了。朕答应你就是了,不是说才喝了药么?快些睡吧,好好地养起来,不仅是朕,贵妃那边还得倚重你呢。”
冯潋楚听他答应了,这才一笑,缓缓地躺倒,却仍是定睛望着赵宗冕。
赵宗冕笑道:“只管看什么?”
冯潋楚道:“臣妾……只想这样看着皇上,一直这样看着……”
“又说傻话,朕命你赶紧睡了。”赵宗冕笑斥了句,站起身来。
冯潋楚本想求他再多坐会儿,但却知道他多半要去甘露宫,便只转头望着他缓步而出的背影,直到赵宗冕出殿而去。
赵宗冕果然是要去甘露宫的。
这月余来,甘露宫可谓是热闹非凡,那初生的两个孩子,赵宗冕起初并没有留意,因为他全部精力都在西闲身上,看她那样奄奄一息的,让他不敢丝毫懈怠,直到太医们诊过了说性命无碍,只是太过虚脱,才略略放心。
直到第二天,他才正眼看了两个小孩子一眼,不看则已,一看,几乎不敢认那是自己的骨血,因为这两个小家伙实在是太小太小了,赵宗冕觉着自己的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托起一个。
他甚至开始担心这两个小家伙能不能健康长起来。
可奇怪的是,虽然极小极弱的样子,哭声却异乎寻常的响亮。
直到西闲看过了两个婴儿,望着赵宗冕满面忧虑的样子,似看穿他心中所想,因说:“当初泰儿才出生的时候,比这还小很多呢,哭声也没有这样响,弱弱的跟小猫儿叫,甚是可怜。”
赵宗冕没看过泰儿初生的样子,没有办法想象,回头看看泰儿一副小霸王的模样,又看看那柔弱可怜的两个小东西,突然想到这两个小孩子若再长大些,也如泰儿一样脾性的话,三个闹腾起来,岂不是要大闹皇宫?
想想当初知道西闲有孕之后自己的预感……唉,果然是预感成真啊。
第163章 0811三更
虽然西闲说泰儿才出生的时候比两个小皇子还要瘦小, 但泰儿自己却不肯承认。
他也不晓得自己出生的时候是谁亲眼见证过, 于是便只打听顾恒跟苏霁卿。
顾恒自然以西闲所答复的为标准答案, 但苏霁卿毕竟是从小儿就看着泰儿的,不忍他失望,就避重就轻地哄他说其实比猫崽要大很多。
泰儿回头便跟西闲道:“侍读说我必猫崽大很多, 弟弟们只比猫崽大不了很多, 所以我必他们都大。”
西闲最喜欢他稚言稚语, 当即将他抱入怀中:“不管先前怎么样, 泰儿现在健健壮壮的,母妃就很喜欢了。”
泰儿突然有了危机意识:“那母妃是最喜欢我的吗?”
西闲一怔, 继而笑道:“当然啦。母妃最喜欢泰儿了。”
赵宗冕在门口听了正着, 心里想:这太好了,西闲心中排第一的自然是泰儿,如今又多了两个小东西,自然是并列第二,他只好又屈尊往后挪位了。
泰儿见父皇来到,立刻变得乖巧, 主动去看望弟弟们了。
经过这两个月的调养, 西闲的脸色总算恢复了先前的润泽,原先拼尽了的元气仿佛又一点一点回到了身上。
赵宗冕打量着她:“今日觉着可好?”
西闲道:“一切都好,皇上从哪里来?”
“原先在勤政殿, 先前去鸣玉宫看了看冯昭仪。她那病你听说了?”
西闲皱眉:“才听说了, 真想不到昭仪竟也给伤到了,也是大意, 当时竟没察觉……”说着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是为我而起的。”
赵宗冕道:“是为你而起,却不是由你造成,真凶不是好好地在吗,他们都不知悔改,你干什么先认了自己的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西闲轻声回答,说完却又忙道:“阿弥陀佛,大吉大利。”
赵宗冕笑道:“是啊,章美人没死,冯昭仪也没死,你这不是咒他们吗?”
西闲也笑了笑,眼中却又有些许忧虑,她看着赵宗冕问道:“章令公主……皇上可想怎么处置?”
赵宗冕道:“如果不是公主,早就砍了她的脑袋了。”
西闲担忧地望着他。
赵宗冕揉了揉眉头道:“这件事虽然是内务司负责的,但外头也隐约有传言,尤其是英国公府跟威勇侯府,自然瞒不住,差点害死两个人不说,最令人无法饶恕的,是她想对你动手,虽然并没有得逞,朕也实在无法原谅。”
西闲柔声道:“公主也是因为潜儿的缘故一时乱了心智,万幸的是我跟孩子都没事,章美人跟冯昭仪……幸而暂时也无性命之忧,不如……”
赵宗冕道:“你想让朕饶了她?”
西闲道:“毕竟潜儿快回来了,若公主这时侯有事,让他情何以堪。”
赵宗冕抬眼看她:“不许你再替他们说话了,这次要不是有人在身边发现的及时,你还能说这话吗?”
西闲知道他对关潜似有心结,便低头不语了。
赵宗冕瞧她沉默,却又问道:“怎么了,不答应你就不高兴了?”
西闲摇头,赵宗冕道:“你放心,毕竟是公主,自然不会要她的命,但总要给冯昭仪跟章美人一个交代,等关潜回来,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就打发她仍旧回桃城去就是了,但凡是靠不住的人,朕一刻也不想他们在跟前晃悠。”
西闲听他如此处置,虽然跟章令公主原先想定住京城的想法大相径庭,但也算是轻轻处罚了。于是道:“这也是皇上开恩了。”
赵宗冕道:“哼……如果不是因为潜儿还算是个能干的,真该让他们一块儿都回桃城去。”
是夜,赵宗冕便留在甘露宫,轻执着西闲的手,央求她帮自己纾解了一次。
只是赵宗冕意犹未尽,回顾这些日子所有惊涛骇浪,半晌叹息道:“以后要想个法子,总喝避子汤对你的身体也不好,别的药……总也会伤身,到底没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西闲不言语,知道他精力强悍,怕他胡说八道之下又生出别的念想,就只闭上眼睛装睡。
赵宗冕低头看她闭着眼,便轻轻捏住她的鼻子:“跟你说话呢,气息还乱着……就开始装睡了?”
既然给他听了出来,西闲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推开他的手轻声道:“是有些困了,先假寐会儿罢了。”
赵宗冕在她脸上抚了抚,望着这样桃腮樱唇,果然心动。
西闲却又想起一件事,便道:“这一次连累章美人跟冯昭仪两人受了伤,既然对章令公主网开一面,那不如多补偿两位妹妹一些。”
“要怎么补偿?”赵宗冕垂眸看她。
西闲道:“她们的品级,不如往上升一升?”
赵宗冕才笑道:“你也算是想的周全,且又心宽性仁的了,居然还惦记着升她们的品级,怎么不惦记着你自个儿?”
西闲一怔,却又低头。
赵宗冕将身子躬起来,低头距离她近了些:“不着急,过一阵子自然有安排呢。”
西闲抬眸,听出他话中另有意思。
赵宗冕却并不再说,只是轻轻将她下颌抬了抬,又在唇上深深吻落。
虽然碍于西闲的身子仍在休养,无法尽兴,却幸而还有别的法子可以暂缓一二,于是乐此不疲百般缠绵,直过了子时才止住。
才进腊月的时候,征南大军凯旋而归,这一次同孟氏作战,虽然前前后后算起来,朝廷的兵马也损伤了近二十万人,但总算将孟氏一击打垮,把盘踞的孟氏势力尽数摧毁,死伤的叛军加起来也有十七万左右。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孟氏占据着天时地利,其中更有数处堪称天险难以攻克的地方,而北调的军队多半不习惯南方的气候,朝廷的兵马损失也不至于有这许多。
早在半月前朝廷已经得知确切行军路程,礼部,太常寺,鸿胪寺联合准备犒赏三军等众事,加上年关将至,一时忙碌不已。
是日,赵宗冕领着泰儿,亲自出城迎接凯旋大军。
主将苏尹清原本不知,得到消息后,忙亲身出阵赶来。
他一马当先,远远地看见黄罗伞盖,便翻身下马,疾走了数百步,远远地向着赵宗冕跪地行叩拜之礼。
赵宗冕也走前几步,俯身将他双臂一握:“甲胄在身不便多礼,将军何须如此?”
苏尹清因为之前跟赵宗冕的过节,本以为他登基之后必然报仇,却想不到非凡并没有为难,反而命他掌握兵权,如此信任,已经够苏尹清满心感激,“士为知己者死”了。
苏尹清面有惭愧之色道:“末将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承蒙皇上不计前嫌,委以重任,末将领命以来,唯恐辜负皇上所托,如今总算能够向皇上交差,也算是……弥补当初胡作非为之罪了。”
赵宗冕笑道:“你有何罪,当初你跟朕口角,谁也不服谁,拳脚比赛,凭各人的能耐,输赢自认而已,亏得你还记得。如今你带兵出征孟氏大获全胜,才算是正经的大功一件,莫说你先前没有罪,就算有罪,也早将功抵过了。”
说着便从旁边太监举着的托盘里端了酒:“这一杯是朕敬苏将军的。爱卿不愧是国之良将。”
苏尹清接过酒杯,抬头看一眼赵宗冕,满目感激:“末将以后,誓死效忠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仰脖一饮而尽。
苏尹清这次同孟氏交战,最后以孟氏主动求和纳降,大胜而归。
除了带军归来外,队伍里自然还有孟氏所献的种种金银珠宝,各色山珍,异兽,数百壮奴,以及孟氏一族的六十名美人。
同行的也还有孟氏一族的大族长,为表诚意,亲自随军进京向皇帝请罪。
赵宗冕同苏尹清说话之时,关潜也赶到,拜见赵宗冕后,便去同礼部的人交接。
赵宗冕又检阅了士兵,见将士们士气高昂,铠甲鲜明,精神极佳。一时他竟有些手痒,遗憾自己并未参与其中。
正打量,却听得一声巨吼从队伍中传来,把赵宗冕身后那些随行的文官吓得色变。
赵宗冕却泰然自若,低头看身边的泰儿,却见他只是睁大了双眼,满面好奇,却也并无任何惧意。
苏尹清忙亲自解释说道:“这是孟氏所献的大象在吼叫,一应所献的珍禽异兽,都在后头。”
于是请赵宗冕暂坐,不多会儿,有士兵一一抬了笼子过来,有那太大的,便驱车而来。
却见无非是些猞猁,熊罴,花豹,花鹿,金丝猴,亦有鹰隼,秃鹫,长尾花翎鸟,白孔雀等等。
最后竟还有两头大象,由象奴导引而行,引得文武官员啧啧惊叹。
泰儿见了别的倒还罢了,唯独见了大象,忍不住站起来,原来那大象高高的背上铺着毯子,是可以供人上去坐骑的。
赵宗冕见泰儿跃跃欲试,便想让他试试看。
还未出声,顾恒在旁俯身低低道:“太子毕竟还年幼,这象长途跋涉地才回来,不知是否野性难驯,若有什么闪失,贵妃那边……”
赵宗冕原本不以为意,听到最后一句,才把泰儿叫了回来,劝他道:“别着急,这些大象累了,等让他们休息妥当,吃了食水再玩也不迟。”
至于那些壮奴跟美女,赵宗冕却并无心看,只指着那只白孔雀对顾恒道:“把这个给朕留下,送到甘露宫去。其他的就安置在御苑吧。”
顾恒望着那一尘不染的白孔雀,见它虽在牢笼之中,但仪态舒展,自有一副悠闲气度,这幅风姿,倒是有点像是……
因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大军凯旋之日,等到皇帝回城,又看兵马强壮,且还俘得了这许多珍禽异兽,并那数百孟氏的壮奴跟妖娆的美人,一个个自然大饱眼福。
皇帝先喜得了双生子,又接受了大将军献俘,将近年关,这份喜气洋洋便以加倍膨胀的势头在京城乃至天下散播开来。
眼见新年将至,朝廷按例要休朝,百官休班过年。
而在休朝之前,却还有一件至关要紧的大事。
那就是皇后的册立。
从威勇侯呈上第一份恳求册立皇后的折子后,陆陆续续直到如今,满朝文武里算起来,差不多有一半的朝臣已经上书了。
这日早朝,眼见大家都没有别的事启奏,赵宗冕才说道:“各位爱卿都忙着回家过年,无心朝政,既然如此,朕这里有一件事,倒也不是什么棘手为难的……反是件喜事。”
大家都意外,翘首以待,赵宗冕道:“正如先前许多爱卿提议,本朝有帝无后,阴阳失衡不说,也叫民心惶惶,这些日子来,朕也收到了许多许多恳求贵妃立后的奏折,都在这里了。”
旁边首领太监捧着厚厚地一大叠折子放在桌上,赵宗冕感慨道:“各位爱卿的心意,甚是让朕感动,如今贵妃又为朕添了两位皇子,着实是劳苦功高,如今朕就从了爱卿们的心愿,预立贵妃林氏为后,不知众人可有异议?”
按理说皇帝也是很有耐心了,从威勇侯上第一份折子到现在桌上这厚厚一叠,差不多半年过去了。
原本威勇侯提议的时候,若赵宗冕立刻答应,自然有无数反对的声音。
但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见折子一份一份的上,那些持反对意见大臣们也预备着一次次的反驳,谁知皇帝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如今。
后宫的情形大家都看的明白,贵妃早不再是众矢之的了,何况如今贵妃又生了两个皇子……原先那些反对的声音早成了昨日黄花,所以如今赵宗冕提出此议,对满朝文武而言,却仿佛长久以来悬在人头顶的一个疑问终于尘埃落定,如此而已。
天时,地利,人和。
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倒是先前上奏的那些大臣们欢呼雀跃,出面恭贺。
赵宗冕见状笑道:“很好,既然如此,礼部,鸿胪寺,太常寺,内务司,即日起开始着手准备,钦天监择选黄道吉日。行册立大典。”
四部的长官出面行礼:“臣等领旨。”
第164章 0812一更
纳降仪式之后, 礼部等众人本以为可以松口气过年了, 谁知道赵宗冕又在早朝看似轻描淡写地提出要封后, 事先毫无预兆,四部只得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
毕竟日期虽说是让钦天监择选,但皇帝既然已经开口, 自然是得就近选日子的, 而操办立后大典, 准备各色冕服, 人手,依仗, 当然都得需要时间。
赵宗冕一锤定音, 小江子自然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如今他也算是宫内的红人了,这种事自有他专门的心腹小太监听看着。
那边朝臣们还没有退散,这边小江子已经得了消息。
他立刻如一只报喜的喜鹊一样,一路气不必喘的嗖嗖地飞进了甘露宫。
西闲听了这话,微微愣怔了一下。倒是旁边阿照阿芷、以及照看皇子的众奶娘嬷嬷们都立刻惊喜交加, 纷纷跪在地上恭贺。
西闲忙叫众人平身。
阿照起身后又上前, 含笑低声说道:“恭喜娘娘,奴婢这心事总算可以放下了。”
阿照看似是西闲的心腹,但自从赵宗冕说破西闲喝避子汤的那时候, 西闲就已经知道, 阿照只怕还是赵宗冕安置的人,可却也罢了。
毕竟她甚是顶用, 人也谨慎细致,干练麻利,比寻常的宫女大有不同,这也是当初西闲选她为心腹的原因,现在想想,是赵宗冕故意安排她靠近的。
尤其是在立冬那惊魂夜,若非阿照机警护主,后果不堪设想。
西闲向她一笑。
先前西闲提议给冯潋楚、章清怡升一级,赵宗冕说另有安排,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了,她若是封后,其他诸位自然也会相应的有所擢升。
正一位奶母笑说:“小皇子也笑了,必然也是为娘娘高兴呢。”
西闲回过神来:“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奶母抱了双生子到跟前儿,这两个孩子,前后相差不过一刻多钟,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为了区分开来,便把先出生的左手上戴着个金镯,后出生的右手上戴着金镯。
可若留心看,才能发觉,毕竟老二的脸要稍微见些圆润,老三稍微脸尖些。
这三个月在甘露宫上下的精心呵护下,两个小家伙也长的格外之快,仿佛延续了泰儿先前能吃奶的劲头,但凡睁开眼睛,便要大吃一顿,因此已经比才出生的时候长了有两三倍之多。
赵宗冕曾看过,笑说:“这才是朕想象里才出生的小孩子样儿。”
惹来了西闲无数的白眼。
要知道如果才出生的小孩子都是这样大,那当母亲的还活不活了?这人有时候心机深沉的令人望而生畏,有时候却实在是幼稚的比泰儿还不如呢。
不多时,后宫冯昭仪,郭昭容,许贵人,章美人,范才人纷纷得了消息,前来恭贺。
大家聚在一起,又看过了两个小皇子,大抵但凡是有些良善之心的女子,疼惜孩童乃是天性,众人望着那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儿,都啧啧惊叹,说了数车的好话。
过了腊八,又下了一场雪,章令公主要回桃城去了。
这日,在关潜的陪同下,公主进宫来向西闲拜别,虽说是拜别,也有临去请罪之意。
章令公主也知道,若说求西闲的话,她自然不会为难,甚至也会答应帮自己求赵宗冕留下,但是……公主自己也知道皇帝的心意,一旦下定决心,那便很有恩断冷绝之势,就算借助西闲之力留下,将来的日子也必不好过。
甚至会连累到关潜。
于是公主反而想开了。
章令入内,上前跪地行礼,西闲忙亲自起身搀扶,关潜在另一侧,扶着母亲起身。
章令公主两眼泛红:“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差点犯下滔天罪行。娘娘竟还如此宽惠。”
西闲和颜悦色道:“我并非宽惠,只是知道你的心。为人母者,自然是会选择为自己的孩子赴汤蹈火的。”
章令感悔愧疚,嘴唇蠕动,两只眼睛中先有泪珠滚落,几乎忍不住掩面大哭。
西闲忙道:“公主莫要伤感,如今你我俱在,皇子亦好好的,潜儿且又载誉而归,这已经算是上天恩泽庇佑了,又何须如此呢?”说着,又吩咐关潜扶着公主落座。
章令公主拭泪过后,道:“可知我并非伤感,只是为自己的愚蠢而后悔,娘娘待我跟潜儿……也算是恩深似海了,我……”
“不必说了。”西闲制止了她,又看一眼关潜。
关潜也说道:“母亲不必如此,横竖事已发生,再说无益,以后潜儿会越发尽忠朝廷,为皇上、皇后娘娘分忧解难,鞠躬尽瘁罢了。”
章令抬头看着关潜,捂住儿子的手:“还是潜儿最为懂事,不像是母亲如此糊涂的人。”
章令说罢,也收敛了悲伤之感,重又恢复了原本的镇定,她转头看向西闲道:“我今日便要离京了,本想着母子们以后安安稳稳,是我自己不争气……也不必再说。幸而有娘娘在,我知道娘娘素来识潜儿如半子般疼顾,以后我不在京内,就多劳您再费心照料他了。”
关潜眉峰一动,却并没有开口。
西闲道:“公主放心,这些话不必说,我已经心里明白了。”
章令虽然感伤,但也知道没有自己在,有西闲看顾关潜,却比自己更顶用千百倍。
何况她不在京内,对关潜的前途也更有帮助,于是又打起精神陪着西闲说了几句话,才告辞而去。
今番的除夕家宴,林家众人也自奉旨进宫团聚,在大宴之前,西闲见了父母,见林牧野果然身体健康精神矍铄,没有先前的肃然,反而多了几分和蔼自然似的,心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