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小书房,却见里头半边火光,正不知柳姬想怎么样,柳姬上前,将靠墙的一面大书柜扳住:“来帮忙!”
顾恒把剑丢下,上前随着用力。
在两人齐心协力之下,终于将书柜推倒,轰然一声,把屋内的火光也扇的往后扑去。
顾恒道:“然后呢?”
柳姬把墙上的锦帐扯落,对着墙踹了一脚,只听哗啦一声,那堵看似坚硬厚实的墙壁竟给柳姬踹出一个洞。
顾恒突然明白过来,上前帮着推踹了会儿,柳姬道:“可以了。”一马当先跳到里头。
顾恒把剑捡起来,跟着跳入,外头虽然烈焰冲天,里头却居然有一点点潮湿。
柳姬俯身而行,顾恒跟在后头,惊讶之余颇觉着不可思议,他自然很熟悉这紫宸殿的构造,却不知道这里竟然有一道给封死了的道口。
柳姬道:“当初这小书房是要做暖阁的,原本要设一个地炕,后来因为方位在南,冲了火神,所以才改做了小书房。”
顾恒问:“通向哪里?”这会儿身后的浓烟也随着蔓延了进来,顾恒问完之后忙又屏住呼吸,心中却想:“她既然知道这里有这样一条密道,先前却不肯离开,可见是真的想自寻短见,没想到她竟然也能有这份心。”
想到西闲不肯对柳姬动手的种种,先前还觉着西闲是太过心慈,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是贵妃有识人之明。
默默地又走了片刻,柳姬住脚,慢慢地站起身来,顾恒上前,抬头细看,却在一团漆黑之中,发现一丝极不易为人察觉的微光。
柳姬道:“上头是水道盖子,以顾统领的身手,应该能够碰到吧。”
顾恒点头,想了想,把宝剑低垂,手腕用力往上一抖,宝剑冲天而起,剑柄抵在那水盖之上,只听“啪”地一声,水盖竟给撞飞!一股冷冽的空气席卷而入。
顾恒站着不动:“柳夫人先请。”
柳姬看他一眼:“你难道是怕……”一句话没说完,眼神微微变化。
两个都算是七窍玲珑的人,柳姬立刻明白了顾恒的真正用意。
柳姬盯着顾恒看了片刻:“多谢。”
一笑之下,纵身跃起,身形矫健,自道口冲了出去。
顾恒并没立刻纵身,又略停了片刻,才脚尖在地上一点,同样往上跃起,当身形冲出水道的刹那,清冷冰冽的寒气冲袭而来。
顾恒脚尖落地,放眼看去,果然不见了柳姬的身影。
只有自己的宝剑静静地躺在井边不远之处。
顾恒上前捡起来,回头看去,紫宸殿就在身侧,他突然想起那个呼唤自己的稚嫩声音,忙拔腿往那边冲了过去。
紫宸殿外,苏霁卿紧紧攥着泰儿的手,不肯让他靠前,龙骧卫们在周围围成一圈。
泰儿则仍哭叫道:“师父,顾师父!”
顾恒一眼看到泰儿往紫宸殿挣扎的身影,不由眼眶发热,脱口叫道:“太子!”
有两名龙骧卫先发现了他,惊喜交加:“是顾统领!”
苏霁卿跟泰儿两人回头,苏霁卿眼神微亮,泰儿则擦了擦眼中的泪,等看清楚真的是顾恒的时候,才喜欢地大叫道:“顾师父!”
苏霁卿适时地松手,泰儿已经如同脱了缰绳的小马驹,撒着欢似的飞快地往顾恒身边跑来。
***
当顾恒、苏霁卿领着泰儿回到甘露宫的时候,外殿内,只有郭昭容跟许贵人尚在。
顾恒因为听了柳姬所说,心里始终七上八下,虽然笃信西闲无碍,但总要亲自看一眼才能安心。
正小江子在门口焦急地徘徊,一看他们来到,忙迎上前。
小江子快嘴地把先前发生的事跟顾恒说了一遍。
顾恒听了,又觉意外,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原来,先前就在众人都忙着照看西闲的时候,章令公主突然发难!
幸而阿照格外警觉,一眼看见章令公主举止有异,便挡在西闲身前,同时一掌推在公主的手臂上:“殿下做什么?”
阿照这一下虽看着轻,但实则有几分力道在内,章令公主往后踉跄两步。
她的身旁原本是范雨沐跟冯潋楚,冯潋楚靠的要近些,但不知为何,两人撞在一起,竟跌在地上。
章美人在两人身后,不明缘故,只看见章令公主摇摇欲坠,还以为她是受惊之故,便忙来扶着,又问道:“殿下怎么了?”
章令抬头看着西闲,双眼微红,有些泪光,把她一推复又上前。
阿照已经看出不妥,忙道:“来人!保护贵妃!”
章清怡此刻才明白过来,忙闪身到了公主跟前儿:“公主,你你想干什么?”
章令抬手,章清怡只觉得手臂上微微刺痛,却不以为意,又着实分不清状况,便道:“贵妃娘娘要生产了,公主别惊吓到她。”
谁知才说了这句,突然间双腿发软,眼前发黑,还来不及再说什么,整个人便往前栽倒下去。
地上范雨沐跟冯潋楚见状,吓呆了,忙往旁边要逃开,一时却又爬不起来。
章令理也不理,迈步又要往前,阿照眼睁睁看着章清怡倒下,惊心之余知道章令手中必然有什么暗器之类。
郭昭容也看出不妥,她虽是将门之女,只是并不通武功,只喝令去叫侍卫进来,又命身边两名宫女前去拉住章令。
如此拦阻之中,恰好赵宗冕赶到。才一击制服。
先前章美人已经给抬去急救,本来在这里等候的还有范才人跟冯昭仪,但冯昭仪不知为何恶心呕吐,太医诊断说是受了惊吓,就也先回了自己宫中。
接着范才人也自去了,却又有刑部尚书之女许贵人因听说出了事,便也匆匆而来,陪着郭昭容等候。
顾恒听小江子转述的时候,泰儿随着苏霁卿,立在内殿之外,不住地问长问短:“母妃真的要生孩子了吗?”
苏霁卿道:“是啊。”
泰儿年纪虽小,却已经极为懂事,问道:“侍读,母妃会顺顺利利生产吗?”
苏霁卿一怔,然后微笑道:“这是当然了。”
泰儿对他有一份天然的信任:“可泰儿为什么不能进去陪着母妃呢,父皇都在里头。”
苏霁卿道:“这、太子毕竟年纪小,且这会儿进去,娘娘自然就只留心太子了……所以要等娘娘专心生下小皇子之后再进去陪她好不好?”
泰儿这才乖乖点头,却时不时地趴到门扇上去听里头的动静。
众人在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泰儿突然听到里头“哇”地一声清脆大哭,他回头大声叫道:“我听见有小孩子的声响了!”
顾恒其实也听见了,只是有些不信。
大家忙凑到门口,果然是稳婆喜欢的颤声说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是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是弟弟,真的是弟弟!”泰儿听着这熟悉的哭声,迫不及待地跳起来:“快让我进去看看!”
苏霁卿跟顾恒等悬着的心也总算是随着放下,然而就在泰儿想要冲进去的时候,里头却又惊呼:“等等……”
苏顾两人的心刷地又提了起来,里头却再无声息了。
泰儿已经等不及,打着门叫道:“怎么了?母妃,母妃!快让我进去!”
众人挤在门口,几乎都想从门缝里钻进去。
这本来并非厚重的两扇门也终于不负众望地打开了,阿照满头大汗,一眼看见顾恒跟苏霁卿都在,微微一愣之下,急道:“快,叫太子进来。”
泰儿见房门打开,早就想钻进去,阿照话音未落,泰儿自己已经跑了进里屋。
顾恒无法可想,见阿照要关门,忙问:“怎么样?”
阿照迟疑了一下,低低说道:“应该……是双生子。”
方才稳婆顺利接生了一个,喜喜欢欢抱在手中,赵宗冕也松了口气,从头看到孩子出生,他也知道西闲是没有力气了,可不管怎么样,终于熬到这小家伙冒了出来。
赵宗冕正低声安慰,直到太医诊脉,又同稳婆嘀咕了几句。
西闲的胎像原先就有些奇怪,只是双生子非同一般,不到临盆,连太医们也是不敢确信的。
直到剩下一个,太医又细一诊断,的的确确还有一份胎息。
稳婆又忙查了查,众人才又慌张起来。
只是如今西闲已经没了力气,人也有些半昏迷了,要怎么才能把另一个孩子生下来?而且事不宜迟,胎儿在母体中呆的时间越长,危险越大,而且不仅胎儿有危险,母体也同样。
在众人的高呼低劝中,西闲却因耗尽了力气,昏昏地只是要睡。
惊心动魄之时,是赵宗冕听见外头泰儿大声尖叫,他看看西闲,略一思忖:“把太子叫进来。”
泰儿在外头等了半宿,这会儿如出闸的小老虎,直奔西闲床前:“母妃,母妃!”
他大声叫着,眼前众人的脸色都很慌张,有个嬷嬷怀中抱着个挣扎的小孩子,那一定就是自己的弟弟了……
但是……泰儿的目光只望着床上的西闲,他嗅到浓重的血腥气,不禁用尽浑身力气大叫:“母妃!”
泰儿扑到西闲身上,赵宗冕道:“小闲,泰儿来了,快,快打起精神。”
西闲听见泰儿的叫声,果然又睁开眼睛:“泰儿?”气息微弱。
赵宗冕道:“小闲,你看泰儿都来了,你赶紧打起精神,把孩子生下来给泰儿看看。”
西闲一怔:“不是已经……”
她明明记得已经生下了一个小孩子,难道……是自己疼到极至出了幻觉?
阿照早也会意,悄悄地同那嬷嬷一块儿转到旁边帐幔之后。
“你这会儿睡着叫泰儿怎么办?快,快……打起精神,把孩子生出来。”赵宗冕向着泰儿使了个眼色。
泰儿愣了愣,忙叫道:“母妃,母妃!泰儿、泰儿等着抱弟弟呢!”
西闲脑中一片混乱,听着一大一小的话,垂眸看看自己的肚子,果然还是鼓着的。
真的……还没生?眼泪本已经干涸了,这会儿却突然又莫名涌了起来。
她看看赵宗冕,又看看泰儿的小脸,原本虚脱了的身体里突然凭空生出一股劲儿,西闲握住赵宗冕的手,重又缓缓地半坐起来。
永延皇帝登基的第一年冬,立冬之夜,大雪。
紫宸殿走水,幸而太子承天之命,有惊无险。
同夜,贵妃林西闲在甘露宫顺利诞下两名皇子。
民间百姓听闻这消息,纷纷都说天佑皇嗣,毕竟宫阙毁掉可以再建,麟降之喜却是难得。
由此也可见新帝皇运强胜,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此乃盛世大吉之兆。
第162章 0811二更
虽然在赵宗冕连哄带骗、以及泰儿的“帮助下”, 西闲顺利生下了双生子。但也到底元气大伤, 养了近两个月才有起色。
先前在情形稳定之后, 赵宗冕问起顾恒紫宸殿的情形,除了最后私放柳姬一节外,顾恒也把所知的尽数告诉。
赵宗冕听罢道:“你啊你, 叫你死死留在甘露宫哪里也不许去, 怎么偏就顶不住?这次得亏贵妃无事, 如果有妨碍呢, 你说?”
顾恒道:“当时我也不想离开,只是贵妃催的着急……”
顾恒难得的忐忑, 虽然如今西闲母子平安, 但是回想柳姬质问他的时候,顾恒仍是觉着心里那股后怕的冷气挥之不去。
紫宸殿那边,也是苏霁卿告诉的赵宗冕,那夜他陪着泰儿温习了功课,才欲哄他入睡,却发现有个太监意图对泰儿不利, 苏霁卿及时拦住, 带了泰儿往外的时候,柳姬出现杀了那太监。
在苏霁卿带了泰儿随着龙骧卫逃出去后,紫宸殿便起了火, 至于是柳姬所为, 还是别的细作,就不得而知了。
赵宗冕哼道:“算了, 谁又能想到章令会给太上皇策动呢,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小闲对关潜那么好,章令居然要为了这臭小子害她……”
顾恒道:“公主也是爱子心切。”
在章令给龙骧卫押下后,她才哭着跟顾恒说了真相,原来成宗曾传她入太极宫,说起关潜南下的事,并且拿了关潜的随身佩玉跟一根手指给了章令,暗示她关潜已经在他的手中,如果不按照他所做,下次她所看见的,大概就是关潜的头了。
章令看见那手指几乎疯了。
原来那几天,正坊间有传言,说是朝廷去南边的安抚使的车驾在路上遇袭之类。章令曾问过赵宗冕,赵宗冕只告诉她如今礼部跟兵部都没有消息送回,且关潜身边许多侍卫守护跟随,必然是有人胡说八道。
所以在听成宗如此说后,章令倒有一大半是相信了,但她爱子心切,又投鼠忌器不敢对赵宗冕跟西闲说起,便被成宗要挟住了。
赵宗冕本因为章令意图谋害西闲,不想见她,听了顾恒审讯所得,才叫人把章令带到跟前。
章令哭着又说了一遍,道:“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也是没有法子,潜儿在太上皇的手上……宗冕,你若是能救出潜儿,就算是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赵宗冕冷道:“别人给你个棒槌,你就当了真了,只会相信太上皇的话,朕跟你说过了潜儿不会有事,你为什么不信朕,却去听信他所说,最可恨的是你居然要对小闲动手……”
章令呆了呆:“潜儿真的没事吗?但是,那根手指……”
“你自己看,”赵宗冕把一份折子扔到地上:“这是礼部新到的公文,有潜儿的亲笔信。”
章令大惊,忙拿起来细看,果然是关潜的笔迹,且言明如今已经在路上,而且是跟大军一块儿,若无意外年下就会到京。
既然是跟军队一块儿,那自然是不可能遇到什么山贼了。
章令惊愕之余,又是宽慰,又是伤心。
“早先潜儿随着朕去雁北的时候,因为屡次受伤,贵妃就跟朕说了不能总让潜儿冒险,毕竟他是你独生的儿子,”赵宗冕盯着她,越说越恨,“她满心为了你着想,知道你为人母的疼惜之心,但是你呢?你真是糟蹋了她的一片心!”
章令跪在地上,又是羞愧,又是后悔,掩面哭了起来。
***
那夜在甘露宫中,章美人不慎给毒针刺到,幸而太医就在近前,急忙用金针刺穴救助,因为救的及时,才免除了性命之忧,却也昏迷了数天才醒了过来。
然而在冯昭仪的鸣玉宫,冯潋楚近来却也多有身子不适。
月余都有些不思饮食,精神恹恹,起初以为是在甘露宫受了惊吓,太医也的确是如此说的,可是连喝了半个月的安神汤,却也不见好转。
直到那天,冯潋楚觉着略好了些,便想去甘露宫给贵妃请安。
毕竟自打贵妃产子后,冯潋楚一直病着,别说去甘露宫,从鸣玉宫走两步都头晕目眩。
只是才出了鸣玉宫,走不多久,迎面见范才人同一名宫女打眼前经过,虽看见了她,却并没有止步,反而加快脚步离开。
冯潋楚身后的宫女看在眼中,抱怨说道:“这范才人实在没有规矩,明明看见了娘娘,居然不过来行礼。”
因精神欠佳,冯潋楚也不愿意跟范雨沐计较,只是又走了两步,未免觉着胸闷,便扶着宫女靠在墙边歇息。
宫女望着她的样子,十分忧虑:“娘娘,这病到底是怎么样?为什么太医们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见好转,这可千万别……”
若是半个月前说这话,只怕冯潋楚即刻就要呵斥,可如今听了,却只觉着心灰意冷,也着实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居然流露出缠绵病榻之意。
这宫女正是随侍身边的心腹之人,也是那夜随着冯潋楚去甘露宫的。
如今见她不言语,便又道:“说来那天晚上的确是有些邪门,总不会是撞客着什么了吧……而且奴婢听人说,这生孩子的屋子里,等闲是去不得的……因为怕应了那‘血光之灾’呀。”
冯潋楚正想呵斥,却一口气喘不上来。
那宫女又自顾自说道:“您瞧,那天晚上公主发了疯,章美人都给毒倒了,不过说来这章美人也是命硬,听说现在已经好转了,可章美人是给毒针扎到了的,娘娘您却并没有碰着啊,怎么居然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冯潋楚听到这里,猛地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么?”
宫女吓了一跳:“奴婢、奴婢没有……”
冯潋楚一把握住她的手:“你、你再说一遍!”
宫女呆呆的,想了会儿,胆怯地重复道:“奴婢说,章美人命硬,已经好了,可娘娘没给那针扎到,怎么竟比她更重呢……”
冯潋楚一阵头晕,眼前顿时又出现那兵荒马乱的一夜。
当时章令公主给阿照推了一把,往后退了几步,当时她就在公主身旁,本能地想要去扶,可又觉事出突然,本来谨慎些后退让开。
正那时身旁却有人撞了她一下,冯潋楚身不由己,仓促中回头瞥了眼,却见是范雨沐在身边。
范雨沐原本不站在冯潋楚身侧的,因为两人并不和睦。
所以冯潋楚看见她在,还有些诧异。
只是那会儿章令踩中了她的裙角,冯潋楚躲闪不及,往后倒下,顺势拽了一把,便将范雨沐也带倒了。
当时因为场面十分慌乱,冯潋楚并没有多想什么,但是这会儿回想起来,突然间浑身发抖。
冯潋楚猛然抬起双手,十指张开放在眼前细看,太阳底下,纤纤素手毫无瑕疵,但是……
将左手抬高了些,冯潋楚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尾指的侧边上,依稀像是有一处很浅的划痕,因为已经愈合了,所以不细看绝对留心不到。
但是此刻在灿烈的太阳底下看去,从这愈合的伤口之中,有着淡淡的若隐若现的灰黑之色,沿着尾指往下,一路蔓延入手腕底下。
冯潋楚将衣袖撩起来,从手腕到臂弯,浅浅的黑色痕迹令她极至惊心,同时又极为愤怒。
来不及说话,冯潋楚双眼微闭,往后倒了下去。
宫女慌张大叫,唤了两名内侍过来,总算将冯昭仪又抬回了鸣玉宫。
不多时太医赶到,问起缘故,宫女倒也不傻,想起冯潋楚先前异样举止,忙把她的左手握住:“娘娘先前打量自己的手指,然后就晕了。”
太医一怔,屋内光线阴暗,有些看不出端倪,太医伸手在冯昭仪的腕上轻轻一搭,听了半晌,突然有所思似的又去细看冯潋楚的手指,果然也留意到了那道愈合的浅痕。
冯潋楚再度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威勇侯夫人守在旁边,两只眼睛微微红肿。在她身后,是冯潋楚的兄长冯少纬。
原来冯潋楚也是给那毒针所伤,只是并非刺伤,而只是很轻的擦伤,毒性发作的甚是缓慢。
而且在当时那种紧急而混乱的情形下,冯潋楚又并未说受了伤,所以太医察觉她脉搏微乱,还只以为是惊吓所致。
这毒从尾指散播蔓延,不至于叫人昏迷,短时间内更不会致命,但如果拖延救了,蔓延到心室之后,那就必有性命之忧,就算救回来,身体状况也会大不如从前。
太医将这些情形向赵宗冕禀明后,皇帝即刻下旨,将最近给冯潋楚看过病的太医们拿下严惩,更把其中一个负责给冯潋楚医治的主诊太医立即处斩。
威勇侯夫人见女儿才醒来,并不敢立刻把实情告诉她,只说有惊无险,让她好好休息。
但就算不说,冯潋楚心中却早就明白,而且众人只以为她是不小心擦伤,殊不知她心里清楚自己是被人所害。
冯潋楚示意母亲出外,叫宫女请了冯少纬到跟前。
此刻她的身体仍旧虚弱,却仍是强撑着,缓缓向冯少纬说了那夜的情形。
冯少纬听后,眼中透出怒意:“这么说,是范才人想害妹妹?”
冯潋楚道:“自从我升上来,又多方压着她,她心里早记恨我,哥哥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报仇。”
“我必然要这范家好看,妹妹你放心,”冯少纬拧眉道:“工部尚书自己也不干净!这几年贪了不少银子,皇上早交代我们查他的底儿了,只是因为要年下,所以暂时还放着他,等过了年……我必要他们全家都生不如死。”
冯潋楚微微颔首,轻声道:“本来仗着皇上青眼,贵妃又是个宽仁能容人的,所以还想着以后能扶摇直上,也多看顾咱们家几年,为咱们家争争气,没想到……”说到最后,眼中的泪已经落了下来。
冯少纬眼角一红:“妹妹,别说这些丧气话,太医说了,只要好好调养,一定能够再养起来的。”
冯潋楚低声道:“哥哥别担心,我就算死,也要让她先在我前头。”
冯少纬去后,晚间,赵宗冕也亲来探望。
冯潋楚正服了药,见他来了,便欲下地迎接,赵宗冕让她仍旧在床上斜躺着:“忙到如今才得闲,你好些了?”
灯影下,他的脸仍是那样俊美无俦,看人的时候,就算无情,却偏胜有情。
冯潋楚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多看一眼,比吃什么药都强。
她微笑道:“皇上,臣妾好多了。皇上不必担忧。”
“最近一直不得空,没想到你瘦了这许多,”赵宗冕道:“那些庸医实在可恨的很,朕已经砍了一个人的脑袋,给你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