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儿,何况又怕说错了话,便不敢言语了。
赵芳敬听着他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却哈地笑了起来,重又恢复了先前那副丰神俊朗,明光照人的模样。
十三王爷挥了挥衣袖,飘然往外而去。
他已经让过一次了。
事实证明那大错特错。
这次他绝不会再把自己珍视的孩子拱手相让。
既然别人不能好好的珍惜,妥帖地照护她一生……那么就让他自个儿亲自来!
****
且说养真跟谢氏出宫,上了马车往回而行。
车轮滚滚,车厢外尘世喧嚣。
养真轻轻把面上污渍擦干净,唇角不由上扬。
以前的她,先是在乔家彷徨孤苦,夹缝里生存,唯一能依靠的乔白又战死。
偏偏来了个赵芳敬,竟给他宠的无可不可,这才欣欣然地又活起来。
像是一株花木终于开始勃勃生长的当口儿,突然间给连根拔起扔去钱家庄,简直水土不服。
才终于有所起色,偏又遭遇钱家兄妹出事,如同给狂风暴雨一番揉搓,从此性格转的内敛。
等后来嫁给赵曦知,养真越发处处恪守规矩,不敢放肆,毕竟她是十三王爷曾教养过的,千万不能丢他的脸,且她也丢不起这个脸。
可大梦一场,忽然醒悟。
自己曾在乎的那些,何其可笑。
想到今日宫中种种,只觉着神清气爽,差点笑出声儿来。
忽然,谢氏迷迷糊糊地问:“你方才在宫里,是不是……跟皇后娘娘告那个几殿下的状了?”
养真笑道:“哪有的事儿,我怎么敢呢?”
谢氏疑惑地看她:“真的没有?可我好像……”
因为养真的否认,谢氏心里那些模模糊糊的经历好像不真起来,她突然又道:“那咱们在出宫的时候,是不是见着了十三殿下”
养真道:“是呀。”
“阿弥陀佛,”谢氏松了口气:“我以为也是我的幻觉呢。原来是真的见着了殿下。”
养真嫣然。
谢氏还在喃喃说道:“我怎么隐约记得,十三王爷问你什么来着,是问什么了?”
养真笑道:“问咱们见皇后娘娘是否顺利之类。”
谢氏忙问:“顺利吗?”
“当然。”
谢氏又念了声佛,抚着心口道:“我的魂好像都丢了,竟完全不记得了,幸而皇后娘娘没有怪罪,若是无知冒犯了,岂不是死罪……”
养真看着她懵懵懂懂碎碎念的样子,便往她旁边靠了靠:“太太。”
“嗯?”
“太太是好人,不会有事的。”
谢氏愣了愣,便握住了养真的小手,这一趟进宫对她而言虽说似猪八戒吃人参果,但是谢氏却又知道,一切都有养真应酬得当。
她的眼中慢慢地有些泪光涌动:“要是你父亲还在……看着你这般出落,定会很欣慰。”
养真听提起乔白,心头揪痛:“好好的怎么又提起来,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感激太太,当初若不是你照看,只怕我还活不到现在呢。”
“我当然要好生照看你,”谢氏眼中有泪光涌出,把养真抱住,“毕竟你是你父亲唯一的骨血。”
养真低头道:“话虽如此,我也知道有许多人说三道四,说太太本可以扔掉我的……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这样想。”
毕竟她的母亲来历不明,又是在谢氏过门时候给送过来的。
若是个性情尖刻凶戾的主妇,自然容不下她,恐怕更会百般虐待呢。
“那是胡说!”谢氏却陡然提高声音,她目光闪烁地盯着养真,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我想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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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养真见谢氏忽然说的这样郑重,忙问是什么。
谢氏想了会儿,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道:“当年你父亲在淮县,行侠仗义,很是出名,那时候有人说你父亲行事鲁莽轻浮,又好勇斗狠的不太像是高门大户的子弟,我也听说了他跟那个卖艺女子、就是你生母的事,可我觉着,这像极了话本里才有的故事,反倒更加倾慕于他。不料嫁过来那天,偏你母亲派人把你送了来……当时乔家大乱,其实我也有些慌了。”
养真静静地听着,自然也很理解谢氏当时的心情。
谢氏定了定神,道:“你父亲不信你母亲死了,竟四处找寻,直到失望而归,那时候我很是慌张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深夜,你父亲入内跟我说了一番话。”
养真从不曾听过这些内情,便问:“父亲说了什么?”
谢氏沉思往事,眼中透出又是感伤又是喜悦之光,道:“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的面,他比想象中更英俊,而且也没有他们说的好勇斗狠的样子,眼睛里反带着一股伤感,我知道是因为找那个女子、却遍寻不着的缘故。你父亲跟我说,他当初本是要娶你母亲的,但家族反对,你母亲看似柔弱,却是个列性子,竟一走了之。他已经辜负过那女子一次了,如今她拼死生下你,他不能再无所作为,他想奉她为正妻,让你正大光明地成为乔家的人,他也知道这样对我不住,所以告诉我,若是不肯的话,他立刻把我送回谢家,向谢家请罪,不管谢家如何要求他都会答应。”
养真咬了咬唇。谢氏握着她的手说道:“他以为我会不愿意留下,但是,我怎么会不愿意呢,这又不是他的错,本来要不是乔家长辈反对,这太太的位子本就该是你母亲的。如今他无法忘怀,足见他重情重义,是个温柔的人。后来,他把你抱给我看,我一看就特别喜欢,这大概便是缘分吧。”
养真道:“遇上太太,才是父亲跟我的福分……”
想必这就是人的性情之不同吧,若是心气儿刚盛的、或者心胸狭窄的,自然会吵闹起来,总之绝不会善了。
谢氏却一眼看中乔白的人品,也理解他的无奈,包容他的选择。
或许这也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性情上,本就有类似的温柔相惜之处。
谢氏定了定神,道:“我从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纵然娘家跟乔家里当时都说我傻了。但是后来跟你父亲朝夕相处的两年,却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谢氏说到这里,脸上浮现惆怅之色:“只可惜……”
养真道:“可惜什么?”
谢氏一笑:“可惜我不争气,没有给你父亲生个一子半女的。”
养真愣了愣,然后安抚说道:“太太别这么说。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一切自有天意安排,莫要自苦最好。”
谢氏笑道:“你这口吻,却也像足了你父亲,那会儿家里催的急,老太太甚至在吩咐找合适的姨娘了,你父亲大概是看我闷闷不乐,才告诉了我那个秘密。”
养真不由睁圆了双眼。
谢氏说道:“你也知道,你母亲先前派人送你来的时候,还捎带了一封信,那封信你父亲从没给人看过,只有他自己收着,那天,他便拿了那封信给我看。”
“信上、写的是什么?”养真略有些紧张,虽然跟自己的生母从未见过,但天性之中却仍带着无限盼望。
“你再也想不到的,”谢氏蹙起眉头,轻声说道:“那信里说,你父亲一生注定无子嗣,你母亲为了报恩,才给他生下了你。”
养真万万想不到会听见这样一句,她呆呆地看着谢氏,却半信半疑的:“这、这是真的吗?”
谢氏的眼中涌出忧虑之色,道:“你父亲本来也不信我们没有孩子,毕竟彼此都年轻力壮又无疾病,但已经两年多了,求医问药也没有用,这才渐渐信了这话。而我、我本来也怀疑这不是真的,但是信里最后还有一句——她说你父亲在二十八岁的时候有道生死劫,那一年他最好不要去……”
谢氏说到这里顿了顿,养真屏住呼吸:“不要去什么?”
“不要去、西北。”谢氏低声说罢,两滴泪轻轻一晃掉了下来。
乔白死的那年正才二十八岁,战死西北藩城。
若那信上所写是子虚乌有,那养真的生母是何以预测到六年之后的事情的?
谢氏深深呼吸,对养真说道:“你本就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我自然要全心地对你好。只可惜你父亲,他对你是她的血脉之事虽然深信不疑,但是对后面的规劝……却偏偏没有认真。”
“太太,”养真默然片刻:“那信现在太太手中吗?”
谢氏迟疑了会儿:“原本是,可当年搬家进京的时候,忙忙碌碌的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至今尚未找到。”
养真本想亲自看一眼那信上所写,听了此话只得做罢。
***
转到侯府街上,马车明显的放慢了。
谢氏早擦干了泪,掀起帘子往外一瞧,却吃了一惊,原来外头车水马龙的,排列着无数的马车轿子,几乎都把半条街挤满了。
谢氏道:“这是怎么了?”
养真从旁看了眼,却并不惊讶:“这些人,多半是听闻咱们进宫的事情,特来看热闹的。”
谢氏意外之余,喃喃道:“这也太、太……隆重了吧,怎么看着好像还有公府的车驾?”
养真见她紧张,才又笑道:“太太别在意,喜欢的呢,就跟他们多说两句,不喜欢的就淡淡的,不必十分理会。”
谢氏忍不住也笑出声来:“你呀,这样岂不把人都得罪了?”
养真说道:“这会儿除了皇上不能得罪,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谢氏瞠目结舌。
果然,车子才转进侯府街,就有小厮远远地张望看见,欢天喜地地往内通禀:“姑娘跟太太回来了,快去告诉!”
不多时,里头已经有女眷迎了出来,打头的自然是包氏,簇拥在她身边的大多是些看着眼生的女人,包氏忙过来迎着笑道:“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一切可顺利吗?”
谢氏这会儿笑看养真一眼,道:“娘娘慈爱,很是顺利。”
包氏这才松了口气,当下迎着两人到了侯府内宅。
一路进了老太太的上房后,却见满屋子的珠环翠绕,有银发皓首的老太君,也有珠光宝气的官宦夫人,还有些穿红着绿的妙龄少女。
谢氏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眼睛一时都不知往哪里看,养真毕竟曾是当过太子妃的人,哪里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气定神闲的上前给老太太行礼,举止应对,一派的从容大气。
那些贵宦妇人们,本来见她年纪尚小,衣着首饰等倒也罢了,没什么格外可观。
但是一张脸上竟是脂粉不施——毕竟,养真在回来的车上早就把脸上厚厚的脂粉都擦洗干净了。
当下贵宦女子打小儿就会化妆,是以见养真这般,却是罕见。
然而意外就意外在,虽然不施脂粉,一张素面朝天,却偏偏别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清新秀丽之感。
也是她生得好的缘故,远山眉,秋水眼,樱桃檀口,肤白胜雪,加上举止大气,浑身上下隐隐地竟似自有一种令人炫目倾倒的光华,竟把所有在场的浓妆艳抹的少女们都给比的黯然失色。
众人本是想来看个真切,如今一看这般姿态,均都哑口无言,竟隐隐觉着:这的确才是未来皇后的资质。
养真见了几位国公夫人等,便借口劳累,自行退出,全然不理上面朱老太太挽留不成而微微发僵的脸色。
齐嬷嬷一路陪着养真往内而行,边走边说道:“这些人也太势利了,赶明儿姑娘回王府去,看他们还敢不敢往王府跑。”
养真笑道:“十三叔哼一声,这些人只怕都站不稳呢。”
齐嬷嬷也笑了,又道:“姑娘,先前你也没跟我细说,我也没得机会打听,好好的进宫去,怎么弄的那样妆容?有什么用意吗?”
养真想了片刻,问道:“嬷嬷,你觉着那什么‘凤凰命’是真的吗?”
齐嬷嬷道:“这个么、天师的话自然不会有假的。”
养真哼了声:“我看就是假的。是那老头子胡说骗人的。”
齐嬷嬷忙拦住她:“使不得!这话千万别叫人听见,若是给皇上听见了,只怕有杀头之罪呢。”
养真嗤地笑道:“皇上也没有顺风耳,听不到……”
不料才说了这句,就听见有人道:“皇上虽没有顺风耳,我却听见了。这该怎么办?”
说话间,有一道身影从前方廊柱之下闪了出来,笑吟吟地看向这边。
养真一见来人,原本含笑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冷冷地瞥了来人一眼,竟对齐嬷嬷道:“有狗挡道儿,咱们从那边过吧。”
竟不由分说的,转身往旁边另一道回廊上走去。
那人见状笑道:“乔妹妹!”他拔腿跑前数步,抬手在旁边栏杆上轻轻一拍,纵身如燕子穿帘般跃了过去。
双足才落地的瞬间,干净利落地一个转身,浅紫色的袍幅扬起,复徐徐落定。
不偏不倚竟正好拦在了养真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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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四五岁,身着紫色团花纹的纱袍,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细细宫绦,垂着玉佩荷包等物,生得面如美玉,双目有神,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且脸上又带着极欢悦的笑容,叫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养真却反而更加不高兴,止步喝道:“程晋臣,你干什么?”
程晋臣还未开口,养真身后的齐嬷嬷已经笑着说道:“小公爷,你又在这里顽皮了,怎么两年不见,还是这么着?”
原来这敏捷伶俐的少年,正是京城内荣国公府的小公爷程晋臣。
荣国公早年也是军中之人,跟十三王爷赵芳敬有些交际,昔年养真跟随赵芳敬上京,住在王府内,可巧这程晋臣时常过来给赵芳敬请安,跟他学习些武艺请教些兵法之类的。
两个孩子年纪相仿,加上程晋臣性子温和明朗,竟成了很好的朋友。
赵芳敬正愁养真年纪小,这王府里又没有别的孩子跟她相处,怕她心里发闷不快活,恰好程晋臣常来常往,又见两个人这样好,赵芳敬才放了心。
那一段时间,程晋臣常来王府,养真也常去荣国公府,跟他们家的大人都熟悉了,一来二去,里里外外的人都习惯了程小公爷跟养真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是谁说了句玩笑话,说是程晋臣跟养真两人年纪差不多,或许可以给他们两个人定一门亲。
养真隐隐听见这传言,才避讳起来,不大跟程晋臣格外亲近了。
程晋臣一连来找了好几天,养真总是不理不睬。
赵芳敬本以为两个人闹了别扭,暗中询问齐嬷嬷,才算知道了原因。
齐嬷嬷笑叹道:“起先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无意中说了那么一句笑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其实也难怪他们说,姑娘生得好,性子又好,小公爷年纪虽也不算大,却也是一表人才,两个人要真是一对儿,也算是天造地设的。”
那会儿“凤凰命”的批语还没出,皇室自然也并没有盯过来。
赵芳敬闻言先是意外,毕竟养真年纪还小,这会儿提亲事实在是有些太早了,不过另一方面,倒是触动了赵芳敬的心事。
他是立誓要妥帖照顾养真一辈子的,但既然是女孩儿,总该替她考虑终身大事,先前是没来得及往这方面思量,此刻听齐嬷嬷说起来倒也听说了此事,不由也留了意。
程晋臣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生在公府,却并没有纨绔子弟的娇骄之气,性情最好,素日里看他来找养真,也每每的体贴温柔,像是个兄长般的疼顾爱护。
所以那时候赵芳敬也动了几分心思……毕竟要给养真在京内择婿的话,自然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他在心中暗中筹谋,觉着这程晋臣的的确确竟是个很不错的。
有一回荣国公府老太太做寿,赵芳敬便带了养真亲自前往。
在内宅见老太太的时候,冷老太君特意拉着养真的手看了又看,又笑吟吟地问她为什么许久不曾来了。
养真原先心无旁骛,所以常来常往的。后来因听闻了那种结亲的传闻,不免别扭,故意的才不来。这会儿听老太太问,未免有些答不上来,只眼巴巴地看向赵芳敬。
赵芳敬笑道:“她前儿只顾贪玩,泥地里跌了一跤,是我叫她在屋里养着,才不曾出来走动,怕老太太担心所以不曾告诉。”
冷老太君忙道:“可都好了吗?晋儿也去过王府多次,居然都不知道,真是个粗心贪玩的孩子,一点也不关心他妹妹,看我回头教训他。”
养真这才忍不住说道:“不关哥哥的事,老太太别难为他。”
冷老太君笑道:“是怕我责怪你哥哥吗?”说着就又含笑看向赵芳敬,“王爷您瞧,也不亏晋儿总惦记着养真,她岂不是也惦记着晋儿?生恐我难为他。”
养真虽不明白,赵芳敬听这意思,已经是有些知晓了。
多半是冷老太君也认真想过那“结亲”之事,而这话里透出来的意思,竟像是很愿意般。
赵芳敬当时虽没说别的,但此后又过了一段时候,荣国公府果然派了人来商议此事,只问王爷的意思。
那时赵芳敬心中早就全面忖度过,觉着程晋臣的出身,人品,性情都是极好,而且他又疼顾养真,将来若是为夫婿,自然是难得的如意郎君。
所以赵芳敬其实也是愿意的。
只是这件事还没有问过养真,又不想这么快就定下来,免得给人以为自己巴不得,所以先没有应承,只说考虑后再做打算。
不料就在这之后不久,赵芳敬领着养真进宫,便遇见了张天师。
自凤凰命的传言之后,荣国公府便对要结亲的事只字不提了,好似从没有过这件事。
赵芳敬也心有灵犀的不言语,毕竟他也很明白国公府的考量,若在这时候还上赶着结亲,难道是想造反吗?
****
这会儿在侯府内乍然相见,程晋臣笑道:“嬷嬷,这两年过去了,您怎么还是这么年青呢?”
齐嬷嬷一愣之下,笑的合不拢嘴:“小公爷又说笑了。”
程晋臣这才又笑看向养真:“妹妹倒是出落了不少。”
养真白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小公爷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事,还请让开。”
程晋臣陪笑道:“小乔妹妹,我是哪里得罪了你,好歹两年不见了,你也该宽恕我了吧?怎么一见面就冷脸给我呢?就算我有叫人不能宽恕的大错,你好歹提醒我,或者狠狠地骂我一顿,只是别不理我。”
这要是别的人,齐嬷嬷自然要出声赶走,可是她心中其实也很待见程小公爷,此刻又见他一味地温声软语,便忍不住对养真道:“姑娘,好歹跟小公爷才见面,当初他又把你当做亲妹子似的的照顾,大家且好好地说几句话,不要赌气了。”
齐嬷嬷说完后,又看了程晋臣一眼,便笑着走出了廊下,先回房去了。
养真倒也没有跟着齐嬷嬷走开,只往旁边退开一步,在栏杆旁的美人靠上坐了。
程晋臣见她这样,就也走到美人靠旁边,低头打量着养真,却见她素着一张脸,神情有些冷冷的,但仍是他记忆中的小女孩子的娇憨模样。
程晋臣不由在她对面坐了:“妹妹……”
养真见他对着自己坐了,便扭身背对着他,仍是冷冷的:“你有什么话说?快说了便走吧。”
程晋臣道:“你真的不理我了?”声音里竟多了一丝委屈。
养真听了这句,心头一动。
程晋臣道:“王爷也没说把你送去哪里,我要找都找不到,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了,你倒像是不认得我了。”
养真听到这里便回过头来,果然见程晋臣低着头,眼角微微泛红。
养真迟疑地看着程晋臣。
如果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养真自然不可能如此对待程晋臣。
就算当初因为凤凰命的传闻,荣国公府不肯再提亲事一则,养真也并没放在心上。
她不待见程晋臣的原因,是现在的少年再也想不到的。
在养真的梦中,赵芳敬带兵攻城的时候,有京城内的将领主动开了城门迎十三王爷进京。
——那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程晋臣。
最难让养真接受的是,程晋臣向来都是赵曦知最为可靠的心腹一党,从来都是忠心耿耿,赵曦知也把他视为左膀右臂。
却没有想到在赵曦知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不声不响地捅了最狠的一刀。
程晋臣到底是临阵倒戈,还是早有预谋?
如果是前者,只能说他自甘堕落想当叛臣,可如果是后者……那此人的城府跟心机未免就太可怕了。
此时,养真看着少年无辜委屈的神色,心中暗叹了声。
她略略定神,勉强说道:“我只是觉着……彼此都要大了,不能跟以前那样小孩子似的相处。”
程晋臣听她语气有些缓和,才又笑起来:“你出去了一趟,怎么竟学会了这些迂腐的话?十三叔又不会约束你,对了,你干吗不回王府,却跑来这儿?还让我白往王府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