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萱闻言,也笑道:“你倒是会卖乖,既然如此,少不得我劳累一二,起身把那副花样子给你画出来才罢。”
杜若忙道:“如今夜已深了,姑娘还是等明儿再说罢。”
“没事儿,反正我还不困呢。”说着,洪萱果然起身,至桌案前,又画了几幅漫画来才罢。

第五十二章

倏忽几日之后,便到了年下。朝廷封笔沐休,各家各户也开始张罗起祭祖过年的事宜。
洪萱以前在江州的时候,因为洪家只有这么几个人,所以一应洒扫除尘准备年货的事宜都是自家准备的。到了理国公府后,理国公府家大业大,粗活琐事有管家、媳妇们带着小厮丫头们做,祭祖事宜有理国公洪贯和其夫人冯氏带着长媳陶氏张罗,虽然洪赋与孙氏身为长房子媳,也有责任在身,可是比起在江州时家中一应大小事务包揽的繁重,这会儿自然是轻巧许多。
一时间洪赋一家几人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洪萱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到理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张罗繁忙,因笑向孙氏建议道:“要不然我们去娘的陪嫁宅子上准备准备——这是我们头一次在京都过年,也是阿娘头一年接管嫁妆房子,把它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再挂上各色桃符、对联,大红灯笼,看起来红红火火喜喜庆庆的,外祖父在天之灵,也会觉得欢喜。”
说了这么多,最后不过是想找点事情做。
孙氏也觉得洪萱的提议很好,于是在洪赋回府的时候,也同他商议了一番。
洪赋对内宅之事向来不大留心,听到孙氏的话,也只笑着说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很不必特地来问我一回。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了——只有一点,凡事不要事必躬亲,有什么就吩咐下面的人做好了。你只张罗一二即可。”
孙氏笑了笑,颔首应道:“我省得。不过是叫看房子的人洒扫除尘,顺便换了对联桃符,挂上灯笼罢了。并没有别的事务。”
顿了顿,又笑道:“老爷如今休了年假在家,平时也无事可做,不如执笔写一些对联福字,我和萱儿拿到宅子上贴了可好?”
洪赋闻言,哈哈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明儿一早就写,不耽误夫人的事情吧?”
“不耽误不耽误。”孙氏喜得笑道:“不光是老爷,就连茅儿和萱儿也要写些对联福字,都是咱们家的人亲自写出来的,看着喜庆热闹,而且比外面的好多了。”
洪赋微微一笑,开口赞道:“夫人的想法很好。不过这些都是明天的事儿了,今儿天也晚了,还是安置吧。”
孙氏闻言,但笑不语,只斜睨着瞥了洪赋一眼。眼波流转处惹得洪赋心下一荡,连忙执起孙氏的手,两人笑着安置不提。
等到了第二天,孙氏果然又叫洪茅和洪萱写了对联红字,然后拿到小时雍坊的宅子上,吩咐看房子人等认真洒扫除尘后,在各处贴了。
看着小时雍坊的宅子焕然一新,且多了人气的模样,洪萱笑了一会儿,遗憾的摇头说道:“这么好的宅院,白白空放着,真是可惜了。”
孙氏闻言,也是怅然一叹。
洪萱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娘,如今哥哥也大了,每日间在国子监念书,也有言语契合相交甚好的,平日放了学没有去处,便想着眠花宿柳,各处吃酒去了。不如把这宅子的外院儿收拾好了,然后叫父亲搜集一些经济治世的文章书籍,还有历年科考的上等考卷笔墨,以及历任考官的墨宝文章,当做给他们读书歇息的去处,可不好么?”
“如果闲暇了,还可以叫父亲请一些儒学大家们过来谈讲学问,也不至于让哥哥他们无处安置浪费了时间,再沾染上一些不好的毛病了。”
孙氏闻言,只觉得洪萱的主意非常不错,因而抚掌笑道:“正是你说的有理,等今儿回去了我就和你父亲商议。我这宅子本就是你外祖父当年春闱科考时候买下来的,如今用来给他们念书进学之用,想来你祖父在天之灵,也会觉得非常安慰。”
孙氏与洪萱当得都很好,只是回去跟洪赋商议的时候,洪赋只是莞尔一笑,却并不太赞同。
“那宅子原本是你的陪嫁宅子。既是你的私宅,倘或有外头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恐怕不妥当。”
孙氏闻言,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当年父亲对相公寄予厚望,这宅子本就是借我之手想送给相公的。希望相公能蟾宫折桂,一举高中。果然相公并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如今茅儿也长大了,我也希望茅儿能够在这座宅子里治学念书,将来金榜题名。也算慰藉父亲在天之灵。”
洪赋闻言,不免想到当年恩师与自己亲如父子,甚至将最喜欢的女儿嫁给自己,促成一段风流佳话的往事。心下又是唏嘘又是感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怅然笑道:“夫人所言极是。那宅子秉承岳父之志,本就是有灵气的。这些年却被那些奸佞之臣玷污了。如今有幸熏陶些书香之气,想来它也是愿意的。是既如此,夫人便同茅儿说明。至于搜集书本文章请教先生之事,便交给我了。”
孙氏笑眯眯的称了是,只觉得自家夫君不论才学还是人品,什么都好。就是有这一点,大概是文人多善感,即便是这么多年了,偶尔也是风花雪月,由物喻人。
倒是生下来的茅儿和萱儿,纵然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还是没有熏陶出这种多愁善感的脾性。

第五十三章

腊月二十九这日,朝廷早已封笔。偏承启帝突然下旨叫皇亲国戚朝廷官员在京者,不论官职大小,皆前往乾清宫上朝。
众人送走前来传陛下口谕的小太监后,具十分纳罕。洪赋洪贯等人即刻换好朝服进宫,半路上遇见兵部尚书王之易,才知道原来是大同府遭遇流寇滋扰,统兵将领谢师毅率军出击,将之击溃,并一路追击入海,直捣贼窝黄龙,杀死敌寇两千余人,俘虏敌寇首领在内者五十余人并金银三十余万两,粮草军备无数。
这在军力积弱,长年累月被外夷花式欺压的朝廷而言,可是不世出的大捷。
收兵之后,大同府即刻用八百里加急传来驰报,消息一路从兵部传到内阁,再传到宫中,承启帝大喜。遂诏令满朝文武功勋亲贵入朝庆贺。
说不准过完年后,还要祭告太庙,以慰先帝之灵。
这里说的先帝,当然是承启帝的父皇仁宗皇帝,而并非继宗。
不过得了这样的好消息,纵然是过年之前还要入朝点卯,有幸列班的功勋官宦们仍旧一片喜气洋洋。
承启帝在乾清宫大摆筵席,直接庆祝开来。筵晏之上,承启帝意气风发,不但与诸位臣工频频拼酒,甚至在殿上就下旨命大同府统兵将领谢师毅携一干俘虏班师,他要告祭太庙。
几位内阁大臣也罕见的没有批判皇帝如此不顾流程的做法,欣然附议。
众位臣工在乾清宫中尽兴而散。回至理国公府时,满身酒气的洪赋同孙氏耳语道:“今日陛下高兴得很,连连拼酒几欲把我们这些老臣灌醉。又下旨令谢师毅班师回朝,献俘太庙。陛下的旨意是用八百里加急传下去的,这么算来过了正月大军就能还巢。也不知道霖儿能够跟着大军归来。这孩子,我有日子没见过他了。”
孙氏微微颔首,一面帮洪赋宽衣解带,一面说道:“这孩子是个有心的。每逢节日都不忘了咱们,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忘假借霁儿之名送给萱儿,可见是个守礼守节而且重情重义的。我越看这孩子越是喜欢。”
洪赋闻言,沉吟半日,颔首道:“确实,萱儿过了年就十四了。咱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亲事宁早不赶晚,过了年也该张罗起来。我看霖儿也很好。”
话说到此处,夫妻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洗漱歇息不提。
且说次日便是年三十。府中凡有诰命者皆按品服大妆,摆全副执事入宫朝贺。
因洪贵妃早已怀胎八月,身子不爽,所以接见命妇的只有两宫太后及皇后。洪萱留意到这次入宫朝贺时,各家都带了适龄女孩儿入宫,一个个芳龄豆蔻的少女们打扮的花团锦簇的,燕瘦环肥,环佩叮当,看起来着实赏心悦目。
至少两宫太后看到这些娇花嫩柳般的女孩儿之后,心里很是开怀。面色和悦的问了这些女孩儿好些问题。被点名问话的女孩儿皆是满面羞色,娇艳欲滴。看着这些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女孩子,直教人也跟着开怀起来。
不过想来皇后和洪贵妃不会这么认为——这一点看皇后的脸色就差不多看出来了。纵然敷了厚厚一层粉,也难掩憔悴之色。不过也难怪,纵然心中有数,但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要宠幸别的女子,那女子还如此鲜嫩颜色,只要是个有心肝的,就不会真正开怀。
倒是跟在她身旁服侍的大宫女花蕊,皮肤娇嫩,明眸善睐,很是水灵。
此时此刻,洪萱分外清醒姐姐洪芫有孕在身可以不必过来,也省的看这堵心的一幕。
洪萱在一旁默然端坐冷眼旁观,岂料她不开口,自有旁人把注意打到她的头上。皇后的母亲吴夫人竟笑向理国公府杨老太君问道:“萱儿丫头今年也十四了罢,也是大姑娘了。不知可定了人家没有?”
此言一出,不独洪萱与理国公府诸位女眷,就连两宫太后,皇后娘娘与殿中一干命妇全都愣住了。
吴皇后有些不安的看了自家母亲一眼,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番举动,吴夫人入宫之前可从未跟她通过气。
还是杨老太君率先反应过来,开口笑道:“萱儿还小,又这么听话懂事,我着实舍不得她。”
言下之意,便是洪萱还没有议论亲事。
孙太后亦开口笑道:“萱儿是哀家的外甥女儿,这孩子心性通透,性子爽利,哀家颇为喜欢。只想叫她在身边多留几年,毕竟她还小呢,婚姻一事且不着急。”
与此同时,理国公府诸位女眷亦是心生警惕,不知道吴夫人想要做什么文章。
岂料吴夫人只是微微一笑,颔首附议道:“臣妾也觉得萱儿这孩子心性很好,招人喜欢。”

第五十四章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吴家跟洪家为着皇后和洪贵妃的事儿,恨不得打的乌眼鸡似的。这会子吴夫人看似大方的称赞洪萱,总让人心里不得劲儿,就像黄鼠狼来给鸡拜年了似的,膈应的很。
不过吴夫人只赞了那么一句话后,便再无下文。仍是笑着同两位太后寒暄说话。杨老太君和孙氏相视一眼,也只得装作无事。
至于洪萱,只皱着眉头想了会子,便丢开手不提。
此时天色尚早,离除夕赐宴还有些时辰。洪萱眼见各府诰命陪着两位太后说话奉承,各家女孩儿也都姹紫嫣红的十分热闹。想到自家那因为身形笨重,冷冷清清守在宫里的洪贵妃,不觉向周太后与孙太后告罪一声,便到后头看视姐姐洪芫。
周太后与孙太后皆知洪贵妃与洪萱姊妹情深,亦不以为意。只笑着嘱咐道:“你姐姐身子笨重,倒不好出来的。她一个人在后宫且闷,你去瞧瞧她也好。陪着她说会子话,等会子你们姊妹两个一处去领宴也还罢了。”
吴皇后看着洪萱起身应是,也勾唇笑道:“眼见贵妃妹妹与萱儿姊妹情深,我们瞧着也好生羡慕呢。还好过些日子,宫里大选后人也就越来越多了。到时候也能热闹些,不比如今的冷清。想说话都找不到人。”
洪萱听着吴皇后阴阳怪气的话,面上笑意淡了些。
吴皇后也不以为意,仍笑着说道:“去罢,也替本宫问声好儿才是。”
洪萱闻言,欠身告退。
彻身出来,便由孙太后的贴身宫俾陪着送至洪贵妃的永宁宫。
洪芫的身孕且有八个多月了,且她这一胎怀的,倒是比寻常孕妇的肚子还要大些。听了太医的话,又不是双胎。再加上洪贵妃早年陪着陛下在顺王府,吃了好些苦头。因此宫中上至两位太后,以及陛下都很着紧。
不但早就免了洪贵妃的晨昏定省,过了七月之后,更是不许洪贵妃随意走动。生怕一时不查,出个好歹。
就连吴皇后也被两宫太后和陛下明明确确的再三敲打了。要不是后宫大选之事早已定了章程,且朝野上下牵连甚广,恐怕着紧宝贝(儿子)孙子的两宫太后和陛下早连这次大选都免了。
饶是如此,周太后和孙太后也早就命宫中预备好了产房和待产的一应东西,四个产婆也早在偏殿候着。一应吃穿用度皆由两位太后派来的心腹嬷嬷们张罗,这些稳婆的家人儿女也被理国公府皆到了府中照料。
如此严防谨守,想必这四个稳婆在给洪贵妃接生时,也必定是尽心尽力的。
洪贵妃挺着大肚子歪斜在炕上,瞧见洪萱过来,不觉笑道:“你不陪着两位太后在前头说话,怎么过来了?”
“宫中那么多诰命夫人陪着两位太后说话,不差我一个。我呆坐着无聊,便同两位太后告罪一声,来瞧瞧姐姐。”
洪萱一壁说着说着,一壁走上前坐在洪贵妃身下的一张大红缂丝绣着百子千孙的坐蓐上,伸手摸了摸洪贵妃浑圆凸起的肚子,笑眯眯说道:“我这皇子侄子这两日有没有闹姐姐?”
闻听妹妹提起自己腹中骨肉,洪贵妃笑的愈发熨帖,一壁抚摸着肚子一壁笑道:“他乖得很。只是耐不住性子了,这两日又踢又踹的,想来也知道快要出世了。”
洪萱便笑眯眯说道:“这便是我这侄子的聪明了。你别瞧他此时安然呆在姐姐的肚子里,其实外头什么动静,他都能知道呢”
洪贵妃闻言,呆了呆,旋即笑道:“你这话说的,越发玄乎了。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了。”
“姐姐不信便算了,这可不是我的杜撰。”否则后世那些胎教什么的,又是怎么来的?
洪贵妃虽然对洪萱的信口胡诌不以为然。不过听着洪萱称赞他的儿子伶俐乖巧,也甚至喜欢。姊妹两个说说笑笑了一回。一时又有宫俾来通传说快到宫中赐宴的时辰了。洪贵妃便笑道:“既这么着,我们且过去罢。”
洪萱含笑应了。扶着洪贵妃小心翼翼地起身穿戴了。因怀有身孕,洪贵妃未施粉黛,只穿着贵妃朝服,就这般素面朝天的去领宴。然其周身气度,仍旧叫人折服。
及至到了宴上,未等见礼,早已被两宫太后拦住了,一叠声的吩咐宫俾伺候着将洪贵妃扶好坐下。
洪贵妃连两宫太后的安都未请,皇后的安自然也就免了。如此炙手可热之势看在诸位诰命眼中,皆觉着眼热。恨不得自己女儿进宫时,也能有这份荣宠威耀才是。
至于筵席上又是如何的言笑晏晏,把盏尽欢,自然不必细说。极致领了宴后,众人各自归府。
洪萱只觉满身疲惫想要回房歇息。却被杨老太君叫住了。
只见杨老太君神情古怪的打量着洪萱半日,开口说道:“方才萱儿去永宁宫陪娘娘说话,靖国侯府的夫人趁旁人不注意的工夫倒是同我闲话了几句。我听着她那话音儿,只说吴阁老的幼子今年十七岁,生的相貌周整,性情谦和。倒是有意要给萱儿说亲似的。”
靖国侯府的夫人姚氏,乃是朝中大儒姚品庵之女,吴阁老夫人之胞妹。
她这一番话,必定是听了吴夫人的意思前来试探。也就是说,方才在宫中,吴夫人之所以会称赞洪萱是为了同洪家结亲?
理国公府上下人等闻听杨老太君的话,皆瞠目结舌。恨不得敲开吴夫人的脑袋瞧一瞧,这人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两家斗得乌眼鸡似的,不成冤家就是了,难道还要结亲?
这心也太大了点儿罢?
再说了,靖国侯的夫人说得好听,这吴阁老家的小公子究竟是个什么秉性,京中世宦之家皆是消息灵通之辈,当谁不知道哇?

第五十五章

要说吴阁老的这位小公子,姓吴名远字致远,今年才十七岁,端得一副好相貌。今年正在国子监习学,成绩也都还好。何况家教森严,吴阁老生恐他年纪轻轻受了外头蛊惑乃至吃喝嫖赌,所以管教的很是严厉。因而这吴公子虽然出生在膏粱富裕之家,却并没有那些个毛病儿。
只是看人不能光看外头的,比如京中住老了的消息灵通之家,皆知道这位吴公子同国子监好几位生员都有些不清不楚的。平日里更是恨不得同来同往,同坐同起,行事言谈十分亲密。用句更明白一点儿的话说——只怕这位吴公子有一些断袖、分桃,喜好龙阳的毛病儿。
既是这么个人,即便他貌似潘安,才比子建,富比石崇的,但凡心疼自家闺女的人家,总是不会跟这样的人说亲。更何况吴阁老眼界颇高,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子也是看不上。这么一来二去,反倒是盯上了洪萱了。
一则是看中了洪萱的家世来历,二则也是看中了洪萱的脾气品格儿,三则更欺洪赋一家子远离京中二十来年,兴许不知道这当中的猫腻,也就应了。
当然,这个主意且是吴夫人想出来的。她跟吴阁老的话音儿,是想借此机会向孙太后并洪贵妃一脉示好,主要是向皇帝低头的意思。如此两家结成一家,想必从前的些许龌龊也就能粉饰太平了。
之前吴夫人请靖国侯府的夫人来说媒,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利,话里话外说了好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只希望能拉拢住理国公府,由她们本家的人来说出此事,后面的就能徐徐图之了,却没想到理国公府对于吴夫人的盘算那根儿就不接招,回来便将诸端事件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因又说道:“我瞧着吴阁老家很有些主意,不知道萱姐儿到底有了亲事没有,可要借此机会好生商议一番?”
洪赋与孙氏相视一眼,生怕理国公府诸人乱了阵脚,反而横生枝节,忙将在江州时已经同千户卫钧之子卫霖议了婚事,只是两家孩子且小,并没有交换庚帖之事说了。理国公府诸人闻言,不觉唏嘘长叹,都说这门亲事定的急了,到了如今看来,卫家的门第却有些不够。
理国公夫人冯氏更是扼腕叹息,她原本瞧着洪萱还好,还想说给娘家侄子的。没想到大伯两口子不言不语,倒是把孩子的亲事给定下来了。
老夫人杨氏倒是想到了什么,不觉开口问道:“可是每到逢年过节,都不忘打点节礼的那位江州卫千户?”
洪赋笑着说正是。
老夫人杨氏沉默了一回,静然半日,开口说道:“既是这样,也还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都歇着去罢。”
众人闻言,于是起身各自回房不必细说。
之后便是大年节里各处迎来送往,吃酒听戏,无可记叙。倒是理国公夫人冯氏抽了空儿,将洪赋夫妇的决定告诉了靖国侯夫人,也是不能结亲的意思。那靖国侯夫人听了也不甚在意,回头自行告诉了吴夫人。吴夫人倒是骂了洪家一回不知好歹。吴清姝并吴家小公子听了,倒是大松了一口气。前者是不愿意同洪萱成为姑嫂,后者是不愿意成亲,听了洪家的回绝,更是自在。
转眼又过了二十来天,直等到元月将尽的时候,大同府统兵将领谢师毅带领麾下一千兵马并无数战俘返回京都。承启帝龙颜大悦,亲自率领文武百官迎出京都三十里外,回宫后又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之后又定下二月二龙抬头这日,献俘太庙。
卫霖跟在师公谢师毅的身边参军入伍,这一回征战也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现如今因功封了百户。此次庆功宴上,谢师毅也将卫霖带过来了。承启帝倒是向少见到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将领,何况卫霖除了战功丰厚,于文采上亦是不俗。承启帝同他交谈了几句,但见卫霖年纪轻轻文武双全,更是喜欢。再得知卫霖竟然师从洪赋,卫、洪两家在江州时便有往来,更是喜得无可不可。庆功宴上便留下了卫霖住宿宫中,君臣二人同榻抵足,说了好些战事民俗。
而后卫霖出宫返回驿站,略收拾洗漱了一番,便带着表礼至理国公府拜访。理国公府众人都已经从洪赋的口中得知两家的亲事,再看卫霖时,便有了娘家人看女婿的考量。原还嫌弃卫家门第低,可是眼见卫霖仅凭一己之力便已官升百户,小小年纪到了前途可嘉。比京中那些个只知醉生梦死,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要好一些。
卫霖心知肚明,初次登门,极力表现的可圈可点。吃过晚饭,便被洪赋拽着进了书房,一长一短的续了些别后之事。便让洪茅陪着说话。
好兄弟多时不见,自然有好些话说。只是遗憾侯门公府的规矩大,不能当面见一见洪萱。不过卫霖仍旧假托妹子卫霁之名,将早已准备好的各色礼物经由洪茅的手送给洪萱。
其后相处琐事不必多说。
转眼便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承启帝率领文武百官献俘太庙,将将过了祭天谢祖,便有宫中传来消息,只说洪贵妃发动了。承启帝大惊失色,忙摆驾回宫。那永宁宫接连折腾了一日一夜,贵妃洪芫方才有惊无险的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年仅十八岁的承启帝不顾宫规祖制径自冲进了产房,抱着自己襁褓之中的小儿子,乐得合不拢嘴。就连被周太后和孙太后说了一则,也不放在心上。
这里永宁宫安然诞下了小皇子,那厢椒房殿却是假托宫女失手之名,摔碎了多少杯盘古玩。皇宫大选早已完事,多少燕瘦环肥,花容月貌的闺秀女子选入宫中,只可惜皆不入承启帝的眼。每日除在御书房批阅折子外,仍旧宿在永宁宫里,美其名曰让“儿子感受一下父爱”,即便是吴吾皇后费尽心机的将后宫内的新选妃嫔们拍了班次请求陛下临幸,承启帝也不当回事。再说多了,承启帝反倒指着吴皇后是见不得洪贵妃好,恐怕也是见不得皇家子嗣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