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腮边滚落,阴湿了制作精良的曲裾。大红色百褶裙有一小块的颜色越发深了起来,就好像干涸了的血迹,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已经永远被铭刻在身体里。
郭圣通叹息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原本,将刘秀的家人接过来也没安好心。不过是拘泥于历史当中,想要看看阴丽华和刘秀两人的笑话罢了。想要看看被历史传送的如此情深不悔的帝后之间,究竟能不能抵挡的了权势的诱惑。想要看看没有郭圣通的横插一下,刘秀和阴丽华两人能不能善始善终。可惜如今…
郭圣通略有怜悯的看了阴丽华一眼。历史上的阴丽华是远在家乡听着自己的丈夫为了身家安危荣华富贵另娶他人。可是如今的阴丽华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投入别人的怀抱,甚至自己还在其中担任了不可言说的角色。当屋子里头酒醉却意识清醒的刘秀和自以为爬床成功的张雅颠鸾倒凤的时候,站在屋子外头静静听着的阴丽华,会否觉得每一个声音都像是一把刀子戳入内心。
会不会觉得,自己苦苦等待多年,等到十九岁才如愿以偿的婚姻,其实不过是一场可以用来交易的…
旁边萧哲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郭圣通放在膝上的手,轻声笑道:“时候不早了。我观夫人之神色已经疲乏劳累,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房中休息一晚。明日早起,兴许还须夫人熬着呢!”
阴丽华默默抿了抿嘴,略带哭意的勉强笑道:“给萧将军和郡主两人添麻烦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找谁说话才好,想着自来河北之后,唯与郡主大人相交默契,因此才来打扰的。只是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郭圣通开口说道:“这么晚了,你就留下来吧。”
阴丽华摇头笑道:“不了,还得去侍奉母亲——”
郭圣通略带冷意的说道:“想来老夫人也该知道今日之事。你留在这里,无妨。”
虽然张雅爬床之事,众人未必会知会樊娴都。不过郭圣通以为,以樊娴都的通透聪颖,不会看不出一点端倪来。也不过是为了大计故作不知罢了。毕竟张雅就算嫁给刘秀为妾,也要奉樊娴都为婆婆。甚至为了得到刘秀的喜爱,不得不放下身段讨好樊娴都。因此在这件事上,樊娴都也没有损失什么。
由始至终,遭受到最大伤害的人,不过是阴丽华一个罢了。
所以阴丽华现在,也未必会想看到给了她如此伤害的樊娴都等人。
想到这里,郭圣通默默叹息一回,开口说道:“夫人若是愿意,今晚就留在这儿吧。”
萧哲接口说道:“是啊。我和夫人刚刚商议着要彻夜赏雪,出城游河。左右这屋子也要空闲下来的。夫人若是不弃,可以留在这里睡一晚。”
阴丽华十分羡慕的看着萧哲和郭圣通两人,旋即有些暗自神伤的叹息一声。郭圣通心下一软,向萧哲道:“你去同邓将军住一晚吧。今儿晚上,我来陪着阴夫人。”
萧哲脸上闪过一抹泫然欲泣,十分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郭圣通叹息一声,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去邓将军那里住一晚,明儿晚上我陪你游河去。”
萧哲眼睛一亮,立刻乐颠颠的应了下来。又和郭圣通黏糊一阵,方恋恋不舍的去了邓禹房中。
阴丽华看着就连闲谈说话都透露出无尽融洽和美的郭圣通两人,一脸羡慕的说道:“郡主和将军的感情真好。”
郭圣通面色淡然,开口说道:“只因我们两人都晓得对于彼此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罢了。”
阴丽华脸上笑容一顿,复又苦涩起来。郭圣通默默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只是体贴的给阴丽华倒了一碗茶汤递到她面前,阴丽华看着经过郭圣通真力加热的茶汤,开口笑道:“自郡主嫁给萧将军之后,性子也变得体贴温婉许多呢!”
郭圣通略有诧异,开口问道:“是么?”
阴丽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倘或在以前,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郡主殿下是断然不会留我在这里的。即便是留下了,也不肯为丽华之哀耽搁了自己的事情。并不是说郡主殿下冷情冷性,只不过是与萧将军成婚后,郡主殿下更有女子的温婉和顺了。”
“温婉和顺?”郭圣通玩味的品味了一回,看着阴丽华意有所指的说道:“也许是以前的我不够温婉和顺,盖因所修之功法并不到家,所以不能通融圆润,处处皆有锋芒。不过以在下来看,有些时候有点儿锋芒也是好的。太过温婉和顺了也许就会变成没主见,到了那时,兴许别人就不会太过在意这个人的想法和心情。不知夫人以为然否?”
阴丽华闻言一愣,神色怔忪的看着郭圣通。
郭圣通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嘴角,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汤掩袖饮尽,意味深长的说道:“交浅言深,还望夫人莫怪才是。”

第47章 刘秀登基

时值元月,大地还是一片冷冽冰寒。西北风呼啸在鄗城的上空,将满城的红绸旌旗吹得如风魔般狂舞。夜里还有青雪飘下,纷纷扬扬,覆盖大地。遮掩了旧年多少春意柔情,夏意灿烂,秋叶静美,多少陈年往事随着冬风的刮过消弭在天际,那种冰冻三的绝望是多少银丝碳都暖不回来的彻骨冰寒。
那一夜,失去了自己丈夫或许还有爱情与天真美好的阴丽华睡在了郭圣通的房间。同样是装饰静美的卧房,当地放着几盆银丝碳,就连被窝中还不忘细心的准备了一个汤婆子。与外间紧紧象征性的搁了一盆炭火的冰冷大相径庭。可是睡在离间的阴丽华依旧觉得很冷,而盘坐在外间修行顺便想想自家相公的郭圣通,却觉得这夜依旧如常。
整整一夜,里头的人睁着眼睛洗漱时光流逝雄鸡唱白,而外间的人则盘膝端坐闭目养神。虽然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不过彼此境况却是天壤之别。
长夜漫漫春宵短,有人流泪到天明。
阴丽华选择了一个叫刘秀的男人,性子温厚为人义气还喜欢种田读书的很朴实的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并没有其哥哥的远大志向遍交天下豪杰,却也对知己好友倾心相待,受到众人的爱戴拥护。这个男人风度翩翩形貌佚丽,这个男人腹有诗书日月为表,能够吸引当世美女阴丽华甘愿自留三年也要最终嫁过去的男人。
她在这个男人没有发迹的时候便苦苦等待苦苦追寻,她在这个男人最危难最困顿的关头下嫁于他,成婚不过半载便因他人逼迫就此分别,从此伺候公婆姑嫂一心一意的等待。这个期间她听到过男人婉拒郡主婚事的消息,也听到过世人赞誉刘秀情深意重不负发妻的赞美,她以为她们夫妻二人可以如世人传送的那样,从此过上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小日子。却没想到所有的愿望最终都只是黄粱一梦,梦醒之时,除了浑身失去力气的疼痛和不甘,阴丽华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也许这个男人曾经是那么的情深意重,温柔款款,可是阴差阳错叫这个男人成为了皇帝。从此帝王心术,制衡天下,所以再也不会成为自己一个人的男人了。
一声微微的叹息从口中溢出,霎时间消散在寂静的夜中。
盘坐在外间的郭圣通合着的眼皮微动,最终还是没有睁开。
翌日天刚刚微亮,就听里间儿传来有人起身穿衣的细碎声响。修行一夜的郭圣通睁开眼睛,开口吩咐门外端着清水洗漱等物守候的侍婢们进入房中,一部分去里间儿伺候阴丽华梳洗,一部分则将清水等物放在案几上,鱼贯退出。
梳洗已毕,冠带更衣。郭圣通看着把自己打扮的端庄沉静的阴丽华从里间儿袅袅走出来,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儿颜色微微厚重的玄色曲裾,领口袖口以及腰身处用银色丝线挑出祥云蝙蝠的图案,一头乌黑如墨缎的秀发盘起来,只插了一支质量上乘的碧玉簪子,越发显得其人清丽淡雅,端庄贤淑。只是和初见那种形象相比,到底多了两分阴沉静默,郭圣通看在眼中,微微一叹。
“我已经吩咐下面人准备了早膳过来,夫人吃过之后再去吧。”郭圣通话音刚落,立刻有侍婢端着早膳进入房中。都是精心制作的饼饵羹汤,香气扑鼻色泽鲜美,叫人一看就觉得很有食欲。
寂静布菜之后,所有侍婢鱼贯退出。郭圣通手持筷箸开口说道:“我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想必夫人现在也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的。我们两人就静静地吃一顿饭,夫人觉得可好?”
阴丽华闻言,温婉笑道:“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也只是我站着服侍婆婆和小姑吃饭,这样子很好。”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越发觉得默契自在。
食不言寝不语。寂然饭毕,郭圣通留阴丽华吃过一盏茶汤之后,已经差不多是卯时了。这会子樊娴都应该已经起身梳洗了,阴丽华身为儿媳妇自然要前去请安问候,郭圣通不便多留,看着阴丽华身姿袅娜,步步稳当的离开了。
这是一个聪明人,永远都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并且能很快接受现实调整方案去迎接新的生活和问题。
这样的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过的很好吧。
郭圣通这么想着,微微叹息一声。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登基大典的日子。
是日,天光正好,风和日丽。向来北风呼号阴云重重的河北鄗城也难得是一个日头大大的晴天儿。鄗城南部千秋亭下筑起了六丈高的坛场。坛场垒叠三层,在苍劲松柏的映衬下,耸然而立。
经过近两个月的装点修饰,今日的鄗城处处红绸高挂,旌旗猎猎,汉军将士在坛场周围排列成一块块整齐的方阵,盔甲明亮,刀锋森然。气氛凝重而肃穆。
吉时已到,有司仪朗声高呼道:“恭请萧王登坛受命。”
霎时间,钟磬齐鸣,鼓乐声声,檀香缭绕。死守在坛场四周的执事人等立刻点燃了共以祭祀天地鬼神的火把。一时间浓烟滚滚而起,将整个鄗城熏染的越发肃穆。斧戟仪仗开道,御林军尾随其后,刘秀头戴帝王冕冠,身披日月星辰五爪金龙的龙袍端坐在御辇之上,自东方缓缓而来。
直至千秋亭下,刘秀起身踩着小黄门的脊背站在地上。制作精良的御靴踩在刻着祥龙浮云的红色地毯上,刘秀挺直脊背缓缓登上石阶,一步一步走上坛场顶层。面色庄重,当案而立。
钟磬鼓乐立时换了皇家祭祀时候的庄重曲目,站立在御案旁边的司仪朗声高呼,刘秀在司仪的指引下祭过天地鬼神,水、火、雷、风、山、泽六宗,望祭诸神。司仪站在坛场上朗声诵读祝文,其后刘秀照例进行过三推不受,文武百官再三恳请之后,刘秀方才挺身受封,面南称帝。
祭祀礼毕,坛场下首文武百官叩拜庆贺,山呼万岁。刘秀于公元25年二月初二正式登基为帝,改元建武。比历史上记载的还要早了四个多月。
历史,在这一刻稍作改动。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帝王的刘秀乘坐御辇返回城中。晚间自然又是一场酒宴庆贺,君臣齐欢。
诸位将领在庆贺之余,自然也更为关心刘秀接下来的封赏百官,设置宦爵的举动。尤其是至关重要的大司马、大司空以及大司徒这三公的职位。一时间欢宴之上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人人言语议论度才量德,气氛倒是越发炽烈起来。
和历史上还有不同的一件事情便是刘秀登基之后即刻封原配夫人阴丽华为皇后,至于爬床成功的张雅也被封了一位贵人。在晚宴上阴丽华与张雅两人打扮的光彩夺目,一个坐在帝王身边,一个坐在帝王下首,俱都是巧笑倩兮,言语娇柔,看得诸位将领纷纷艳羡刘秀的美人福气。
就连坐在下首的萧哲都忍不住凑到郭圣通跟前儿嚼舌根儿道:“我观陛下近日桃花运盛,如今果然享受齐人之福,羡煞旁人啊!”
郭圣通微微瞥了萧哲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很羡慕?”
萧哲立刻噤声,正襟危坐道:“娘子多虑了。在为夫心中只有娘子一个人,其余庸脂俗粉都不在为夫眼中。”
听得旁边席上的邓禹等人莞尔一笑,插言说道:“萧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惧内啊!”
萧哲一脸正色的纠正道:“不是惧怕,只是喜爱的无所适从只能言听计从罢了。尔等大多是光棍儿,自然难以体会本将军的心情。等到以后成家立业,兴许就明白了。”
一句话几乎将席上泰半将领全都得罪了。众人纷纷叫嚣着上前劝酒,萧哲也不甘示弱的来者不拒。一时间这边席上倒显得越发喧阗热闹,引得上首刘秀开口问道:“诸位爱卿说什么这么热闹,也讲给朕听听?”
邓禹张口笑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萧将军这个饱汉子在讥讽我们这些个饿汉子罢了。微臣等人眼红气热,自然只能狠灌他几坛子酒来解恨了。”
邓禹此言一出,刘秀立刻联想到萧哲那股子让人牙痒痒的秀恩爱的举动,立刻颔首附和道:“邓爱卿所言甚是,萧将军这番将夫妻情爱挂在嘴边儿上眼馋我等的举动,果真是不好。朕少不得也要灌萧将军一杯酒水,聊表恨意了。”
刘秀说完这话,席上众人哄堂大笑。萧哲立刻起身反驳道:“陛下此言差矣。若论桃花运盛,区区岂敢与陛下相提并论。区区也不过是多年夙愿得偿将郡主娶回家罢了,圣上却是贤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所以论到眼红气热,圣上比在下多矣。这杯酒水,还是我等恭敬圣上才是。”
萧哲话音刚落,诸位将士也跟着纷纷起哄。立刻手持酒樽起身敬道:“请圣上饮满此杯。”
刘秀有些无奈的摇头轻笑,倒也甚为随和的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前来庆贺刘秀登基的各方豪杰见状,颇为羡慕刘秀一脉的君臣相得。
原本驻守颍川的更始平狄将军孙成起身笑道:“陛下与臣子相得和睦,如此气愤实在叫我等羡煞。之前在长安就听人传颂陛下宽厚仁德,如今更是闻名不如见面。叫我等心生仰慕。”
刘秀温颜笑道:“孙将军谬赞,朕也不过是以真心对待诸位将领罢了。我等虽然名为君臣,但实则亲如手足。既然是手足之间,当然是情深意重,非同一般。”
顿了顿,十分感慨的说道:“今日与会将士当中,有多少是朕贫寒之时就倾心辅佐的肱骨之臣。诸位将士的深情厚谊,朕自然看在眼中,记在心上。是断然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有所变化的。”
诸多将领闻言心下激动万分,立刻躬身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郭圣通想到刘秀登基之后对待从龙功臣的宽厚礼让,心中又是一叹。光武帝刘秀是历史上少见的没有在帝位巩固之后,行那“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事宜的帝王。他真的做到了同患难共富贵的诺言。他在有生之年,跟他一起打下江山的功勋元老之臣大多得到了善终,其家族也在东汉一朝得到了荣华富贵,薪火传承。虽然其终究还是因为无故废后的事情被历史后人诟病。可不得不说的是,刘秀在对待功臣上绝对是一个难得的皇帝,其优容宽厚让人钦佩敬服。
也正因为此,郭圣通和萧哲两人才会愿意顺从历史辅佐刘秀上位。除了某些想要看戏的恶趣味之外,刘秀本人的宽厚纯良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
现如今,这么想的当然不止郭圣通夫妇两人。前来庆贺刘秀称帝的更始平狄将军孙成就起身叩拜道:“末将孙成,带麾下五万兵马效忠圣上。自此以后,鞍前马后,但凭圣上吩咐。”
此言一出,众人且喜且惊。刘秀立刻抬手笑道:“孙将军快快请起。”
孙成起身,又说了好些效忠投诚的忠孝之言,其中大肆赞扬刘秀品德高尚,宽厚仁德,当为仁君明主等言语。刘秀虽然并不十分自满得意,但是也颇为欣喜动容。当下又敬了孙成三杯酒水,一时间君臣相得,气氛越发默契。
三杯过后,刘秀自然而然的考校起孙成的治国用兵之道。孙成不知道是早有准备还是腹中本有丘壑,左右是侃侃而谈,应答如流。刘秀越发爱惜其人品才学,言语间也渐渐多了几份亲近自在。
这是刘秀自登基之后第一个投诚效忠的将领,刘秀自然待其非同寻常。态度热络一些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在座诸位将领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反而十分给面子的敬酒笑谈,立志要让孙成感觉到在长安更始朝廷当中没有感受到的热血亲密气氛。孙成初来乍到,自然也打着和刘秀麾下将领交好的注意,当下也是来者不拒,口中敬佩叹服称赞之语不断。众人虽然往日并无交情,但同在沙场拼杀,彼此名声自然耳熟能详。此番有意热络推崇之下,倒是越发和睦起来。
无人注意到,下首一直手持杯盏把玩的樊崇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第48章 入宫觐见

刘秀登基之后,接下来的举动便是大肆封赏群臣诸将。当朝便让诸位将领上奏推举贤臣干吏担任大司马、大司徒一职。其中萧哲因为当日只身破城之举,被所有将士推举为大司马。而向来足智多谋,战功赫赫的邓禹则被推选为大司徒。刘秀原本的意愿是想千金买马骨,让前来投效的孙成担任大司马的职位,不过无论从功绩还是从感情上甚至从心智手段来说,孙成都比不过萧哲和邓禹二人,且这两人乃是众望所归,刘秀也觉得异常合适。
其余跟随刘秀多年的将领们也或多或少得到了官位的提升,封侯拜爵者亦是数不胜数。唯有在封赏郭圣通这一块,大家都犯了难。
原因只有一个,郭圣通是个女人。
历朝历代,春秋数载,都没有那一朝有女人当官儿的。可是按照郭圣通的功勋战绩来说,不论是劝降真定十万大军还是之后的救援信都大破邯郸,郭圣通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倘或仅仅是因为性别的关系而不过表彰,传出去也太让人心寒了一些。
所以郭圣通定然是要封赏的。不封赏不足以安天下,不封赏不足以定军心。
只是究竟该如何封赏?
不光是刘秀,满朝文武也是继续犯难。最终还是整日陪伴在刘秀身边的皇后阴丽华开口给了建议。
“臣妾听闻先汉武帝时有少将军霍去病,一夫之勇威慑匈奴,如今郡主殿下威名赫赫,为陛下鞍前马后,平定河北。以区区女子之身战功也不亚于诸多男儿。陛下何不封赏郡主殿下一个骠骑将军,也让天下男儿瞧瞧巾帼不让须眉。”
刘秀听得心中一动,果然封郭圣通为二品的骠骑将军,同时封郭圣通为冠京侯。消息传到萧哲的耳中,不免开口取笑道:“这名字取得好。后世有杜甫诗云冠盖满京华,娘子惊才艳艳,容色无双,果然当得起冠京侯一职。”
郭圣通略不自在的瞥了萧哲一眼,开口说道:“这时候可没有冠盖满京华之词句,不过是你自己杜撰的罢了。”
“那是大家英雄所见略同。虽然没有闻听此诗,但是皆有此感罢了。”萧哲贼兮兮的勾了勾嘴角,凑上前去来问道:“娘子当日答应我的游河之诺,不知何时才能实现?”
郭圣通豁的一声站起身来,肃容说道:“我才想到一件事。此番我能封侯拜将,都是皇后的功劳。我还得进宫谢恩才是。”
萧哲耍赖似的躺在矮榻上说道:“措词,借口。娘子什么时候如此关心官位勋爵了,还是想抛弃为夫自寻清净吧。”
郭圣通越发无奈的摇了摇头,叫人备车直接入宫去了。
因鄗城比不得邯郸长安繁华悠久,所以所谓的“皇宫”也不过是一座颇为豪华的府邸罢了。好在刘秀等人并不在乎锦衣玉食,好吃好穿,因此堂堂帝后住在这宅子里,也并没有觉得不妥。
郭圣通赶到的时候,恰逢阴丽华和张雅两人偕行探望已经是皇太后的樊娴都以及几位公主。得知郭圣通进宫面见皇后,太后樊娴都开口笑道:“有一阵子没见过郡主殿下了,快请进来。”
一旁服侍的宫俾即刻引领郭圣通进来。已经嫁为人妇的郭圣通今日并没有穿着向来惯穿的黑色曲裾,而是换了一身大红色金线缂丝绣着合欢花枝的织锦缎曲裾,领口袖口以及腰身处用细细的银线挑出牵枝藤蔓的纹样,大气庄重之中还透露出丝丝温婉柔情,叫人看得眼前一亮。
太后樊娴都开口笑道:“这件衣裳越发衬出郡主肤色白皙,容色娇艳。比旁的深色衣衫要好多了。”
旁边的湖阳公主刘黄掩口笑道:“因为嫁了如意郎君,所以就连气质也变得和缓温润许多呢!”
郭圣通微微一笑,见礼过后,跪坐在宫俾早已准备好的锦席上。
身穿一身浅粉色曲裾,越显少女天真娇憨的张雅开口笑道:“恭喜郡主殿下得封骠骑将军并冠京侯,古往今来以女子封侯拜将者,郡主殿下还是头一份儿呢!”
郭圣通微微欠身,淡淡说道:“贵人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复看着端坐在樊娴都身旁不怎么说话的阴丽华道:“仰仗皇后娘娘为我美言。”
阴丽华连忙自谦道:“是郡主殿下功勋卓著,我也不过是恰逢其会说句话罢了。”
有宫俾上了一盏刚刚煮好的茶汤,樊娴都开口让道:“如今虽说是二月,但春寒料峭,依旧严寒冷冽。郡主殿下刚从外头进来,喝一杯姜茶去去寒罢。”
公主刘伯姬接口说道:“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茶汤,也不知郡主喝不喝的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