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圣通没有说话,倒是默不作声的看了萧哲一眼。萧哲淡然笑道:“若是天下大定之后我还有命活着,届时再说吧!”
萧丞还要劝解一二,却见赤眉军统领樊崇手持酒樽迎面笑道:“在一旁见你们聊得很是投契,不免心生羡慕。所以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众人立刻起身见礼,开口笑道:“樊将军严重。”
樊崇看了众人一眼,冲着刘秀笑道:“大司马同长安更始帝之间的恩恩怨怨,天下豪杰无人不知。说句托大一点的话,若不是有大司马兄弟鞍前马后辛苦效劳,如今也未必有长安更始的荣耀富贵。结果更始帝却行此鸟尽弓藏之事,可见其并没有为王为帝的宽宏气量。我还听说在此之前,刘玄甚至还派遣不少兵将去新野抓捕大司马的家人。若不是郭郡主料敌先机将大司马的家眷接了过来。恐怕此时…”
刘秀脸色微微一变。樊崇见状,开口笑道:“我们赤眉军上下万众齐心,已经决定在年后攻打长安更始政权。不知道大司马心中有何计较?”
刘秀心中一动,口中却推脱道:“正所谓臣不言君过。更始帝固然没有容人雅量,可我如今执节河北,专主一方,也是更始帝——”
樊崇不容刘秀把话说完,便哈哈笑道:“大司马此言诧异。正所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当日更始帝为巩固地位便将大司徒大人杀害,又逼迫大司马不得不狼狈逃窜,要不是机缘巧合,恐怕一身安危早就失于王郎之手。何况更始帝为人阴狠毒辣,甚至连大司马的家眷都不放过。难道大司马竟可以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刘秀默然。他怎么能不恨,那可是他的亲哥哥,功成名就还未来得及享受荣华富贵,便被更始众人杀害。又逼迫自己不得不混做胸无大志恋栈美色的庸人,最后又将人流放到西北,要不是自己步步为营,隐忍筹谋,恐怕今日早就黄土埋身,又何谈风光富贵,扬眉吐气?
樊崇见状,知道刘秀业已动心,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若说天下动乱,百姓思汉,可大司马也是汉室宗亲,且德才兼备,宽厚仁义,比那花架子似的刘玄高了不止多少倍…”
说到此处,樊崇刻意压低嗓音笑道:“正所谓锦绣山河,有能者居之。大司马又何必拘泥于些许浮名。”
刘秀微微皱眉,沉吟不语。樊崇呵呵笑了两声,微微欠身,端着酒樽摇摇晃晃的走了。
其后的婚宴上,刘秀依旧是言笑晏晏,丝毫没有波动的模样。直至夜半三更,酒宴散尽,众人才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一夜帐暖渡春宵不必细说。次日一早,郭圣通和萧哲两人刚刚起身,盥洗已毕。就听外头陡然响起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甚至还能隐约听见张雅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郭圣通微微皱眉,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蜀锦织花曲裾和萧哲一先一后走出房门。顺着人声的方向走去,只见喧闹处是在赤眉军统领樊崇的客房前。
郭圣通和萧哲两人对视一眼,连忙挤了过去。只见张雅拉着衣衫不整的林黛歆,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为什么会在我哥哥的房里?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你怎么敢勾引我哥哥?”
林黛歆眼睛通红,面容惊恐,颤颤的说道:“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啊!”
“我不放。”张雅气的连嘴都歪了,指着林黛歆便喝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被人休弃的婊子——”
“够了。”从房里传出樊崇不耐烦的喝骂声,旋即一只手将张雅拽着林黛歆的手给掰开,一身整齐的樊崇将林黛歆护在自己身后,低声说道:“你先将衣服穿好。”
林黛歆仓皇的点了点头,退入房中梳洗穿衣不提。
张雅冲着樊崇喊道:“哥哥,你怎么能和这样的女人鬼混。”
樊崇不满的皱了皱眉,看着面前撒泼吵闹的张雅沉声说道:“瞧瞧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比乡下站街撒泼的村姑还不如!”
“哥哥!”
“既然你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我的事情也不必你管。”樊崇说着,看着张雅依旧不忿的模样,沉声说道:“长兄如父,你现在是想教训我吗?”
语气中饱含的不耐烦和隐隐威胁立刻惊醒了张雅,张雅这才想起自己哥哥的脾气是有多么暴躁,兼之后来做了赤眉军统领,手下兵马无数,更养成了樊崇说一不二刚愎自用的霸道性子。张雅心中一寒,立刻惴惴的说道:“我不是要对哥哥训教。只是想说那林黛歆不是好女人,他配不上哥哥。”
“我倒是觉得她很好。人长得漂亮又出身世家。我也不过是个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的泥腿子罢了,能高贵到哪里去。”樊崇说着,冲着一旁匆匆赶来的季福晓和萧家众人道:“你们若是不嫌弃的话,明日我便找媒人提亲,即刻迎娶林姑娘过门。”
季福晓脸上一片复杂。她原本是想将女儿塞给萧哲。岂料这么多日来萧哲滴水不进,那真定郡主又脾气蛮横,手段狠辣。她虽然喜欢荣华富贵,但也不想女儿连命都不保。既然点子狠辣,换个人便是。没想到林黛歆这么有主意,竟然寻到了樊崇的头上。这樊崇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出身,但如今天下大乱,樊崇手中二十万赤眉军,也算是响当当的豪杰。林黛歆若真能嫁给他,也不吃亏。
想到这里,季福晓的脸色虽然难看,但口气却十分稳重的答道:“我不知道昨儿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儿。不过我的女儿确实黄花闺女,既然被大将军…大将军想要负责是最好不过的。”
樊崇无谓的耸了耸肩膀,直接说道:“明日我便派媒人上门提亲。想要多少彩礼你尽管说便是。”
季福晓脸上神色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樊崇恍然,拍手笑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这些世家富户提亲走彩礼的规矩和我们民间不同,女方是不能直接提要求的。我明白了,我会斟酌行事,不会叫林姑娘委屈便是。”
季福晓隐隐送了一口气。彼时穿戴完整的林黛歆也娇娇怯怯的走到了门边上。樊崇回头,柔声说道:“你先和你母亲回去。明日我便上门提亲,这个月内我定会娶你。”
林黛歆默默的点了点头,神色仓皇的跟着季福晓走了。周围人盯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觉得仿佛针扎一般。她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明明是跟母亲住在自己的客房,怎么一觉醒来,竟然跑到了樊将军的床上?
樊崇看着林黛歆仓皇离去的娇弱背影,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他自起身出身,原本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这些年打仗,虽然也碰过了不少女人,但大多数都是些庸脂俗粉,窑姐儿粉头之类,哪里有林黛歆这种气度从容且容貌绝色的世家女子。
反正这女子昨儿勾搭自己也算是妾有意,那他樊崇也正好想找个世家女做老婆,一来涨脸面,二来涨身份。正所谓一拍即合,当中的曲折便不重要了。
想到这里,樊崇偏头冲着副将嘱咐道:“找个明白人,按照世家大族的礼仪写一封彩礼单子,然后按照规矩将这些事儿全都办了。“副将低声应诺,转身离去。
其余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的散了不提。
这些樊崇将张雅一把拉到客房内。然后将门关上,寒声说道:“从今以后,林黛歆便是你的嫂子。我希望你对她要有应有的尊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若是你们姑嫂间相处不和谐的话,恐怕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没有益处。“张雅闻言,越发气愤。不由得开口嚷道:“那林黛歆有什么好?贪恋富贵,嫌贫爱富,又水性杨花。况且她还因为克夫被夫家休弃了。听说到如今还是个完璧之身。听见萧哲有能耐了,又恬不知耻的扑上来,结果被真定郡主一吓又将主意打到了哥哥的身上。这样的女人早被别人嫌弃了八百回了。哥哥什么样的英雄人物,犯得着沾惹她吗?”
樊崇嘿嘿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就是喜欢她这个调调。不做作,不虚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何况你哥哥也不过是个被朝廷逼得活不下去只能造反的泥腿子罢了。若真论起来,人家一个世家女因为这种事儿下嫁给我,恐怕她还委屈着。”
张雅见樊崇如此推崇林黛歆,气的直跳脚,不依的嚷道:“哥哥——”
樊崇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此事已定,我不希望有人再说三到四的。尤其是等林姑娘过门以后,若是我再听到有人说她水性杨花…那便是不把我这个做丈夫的放在眼里。”
说着,樊崇探身威胁道:“我的好妹妹是最明白我的。若是敢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张雅心下一突,知道樊崇主意已定,只得不甘不愿的住了嘴不提。
樊崇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歪头说道:“我现在倒是有点儿后悔了。”
张雅眼前一亮,立刻笑道:“哥哥…”
“大凡世家名门总是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如今林姑娘还没嫁入咱们家,便先有个自荐枕席的污名…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想到这里,樊崇心下一紧,低声叨咕道:“得想个法子才是。“而另一厢,几乎笑崩了的萧哲拽着郭圣通的衣袖说道:“没想到我这表妹看起来柔柔怯怯,弱不禁风的。居然能做出自荐枕席的事情来。我对她的敬仰已经不能用滔滔江水来形容了。”
郭圣通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沉声说道:“依我看林黛歆的性子未必敢做出这等事儿来。恐怕猫腻儿还出在樊崇的身上。”
“你管这个做什么。左右樊崇也答应要对我家表妹负责到底了。”萧哲一脸轻松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你只要等日子给她添妆就是了。”
郭圣通闻言,倒也真心实意的符合道:“那倒是。”
毕竟这小三儿祸害到别人家去了,她自己也放心不是。所谓“贾祸”、“嫁祸”,只要嫁出去了那就是别人家的祸水,以后再有什么事儿,也与她无干。

第46章 张雅爬床

郭圣通着急想要嫁“祸”,只可惜世事翩翩不如她所愿。
在邯郸婚礼的第二天,长安更始帝通告天下,斥责刘秀身为汉朝萧王,不奉诏令几欲自立,其心可诛。于是广发檄文号召天下各路诸侯前往邯郸剿灭刘秀。不论何人功成可即刻被封为新任萧王,并封怀恩侯,赏封地三百里。
消息已经发布,立刻传遍天下。就连在邯郸城内参加婚礼的各路豪强诸侯,都有心思诡秘,蠢蠢欲动的。
霎时间,邯郸城内的气氛越发凝重。不过三五日间,多少前来恭贺的人马纷纷找借口撤离邯郸。在这样的情况下,郭圣通自然不好谈起林黛歆与樊崇成婚的事情。反倒是樊崇本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坚持在三日后送了聘礼并定下婚事,约定等大军攻下长安之后再成亲。
如此处理,萧家和林家两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婚典礼过后,众人齐聚赵王宫商议未来之事。因长安更始帝发布檄文讨伐刘秀的缘故,此次会议的气氛略显沉重。前来参加刘秀大婚典礼并且同为刘秀在长安游学时候的好友强华开口说道:“萧王英明睿智,执节河北创下偌大基业。然则长安更始帝平庸无德,嫉妒贤能,不容萧王。今后萧王该如何自处,应该早作打算才是。”
旁边樊崇挑眉说道:“还有什么打算不打算的。当年他不容我,我就反他。如今他不容萧王,萧王也不必顾虑从前之情。更何况他还是杀害萧王哥哥的仇人,难道萧王要对杀兄仇人卑躬屈膝,自甘刎颈?”
刘秀紧皱眉头,默然不语。
将军赵植叹息一声,不赞同的说道:“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萧王就算是想反攻长安,也不能草率发兵。如若不然,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刘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强华神秘一笑,开口说道:“在下在关中时候侥幸得到一卷谶符,特地献与萧王。”
众人心下狐疑,却见强华从怀中掏出一卷金黄色帛轴,上头写着“赤伏符”三个大字,心中越发惊异,打开一看,之间上头写着“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众人面面相觑,难言面色讶然。
刘秀向强华问道:“此物从何而来,强贤弟究竟有何用意?”
强华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此物乃谶讳名家相传,偶然被强某得到。‘汉尚火徳,赤为火色,伏有藏意,故曰《赤伏符》。自高祖斩白蛇起兵,至今计二百八十年,正合四七之数。四七之际火为主,火徳复兴。中兴之主当为萧王也。请萧王不要迟疑,早登尊位才是。”
如此一来,大家全都听明白了。原来是强华在忽悠刘秀称帝为尊,直接与长安更始帝撕破脸共夺天下。
赵植等人立刻兴奋的附议道:“强先生所言甚是。萧王天纵奇才,仁德宽厚,执节河北。专主一方,无数豪杰将士悉数附庸。萧王才是天命所归之人。”
刘秀摇头笑道:“不过是几句胡话罢了。众位将士岂可轻信。”
强华肃容说道:“谶文相传,天命所归,岂是强某能信口胡言。新莽时王莽国师刘歆便因此箴言改名为刘秀。当时萧王还在席上朗言大笑说萧王可得天下。如今看来,时也命也,萧王岂可以为是胡言?”
刘秀面色微微动容,依旧沉默不语。
其余众人见状,索性躬身跪拜道:“受命之符,人应为天,。今上无天子,海内淆乱,符瑞之应,昭然卓闻。萧王应当顺从天意,宜达天神。以塞众望。”
刘秀端坐于上首,看着众人皆跪在地上请求他自立为王,嗟叹道:“我刘秀一生以光复汉室为己任。原本并无逐鹿之心,奈何长安更始帝不肯容我。嫉妒贤能,杀我兄长,且逼迫我几乎是只身前来河北,如今又不肯放过我。刘某若是以此自立攻打长安原也无过。和刘某倘或真的如此,又与新汉王莽何意?”
已经嫁为人妇,甚至连发髻都已经梳成妇人妆扮的郭圣通神色淡然的说道:“萧王此言差矣。新汉王莽被称为篡位,乃是因为他并不是汉室血脉,并不是皇室正统。不过区区一介外戚罢了,却敢窥伺国祚,倒行逆施,使得生灵涂炭,百姓怨声载道。所以汉室反之,百姓反之。但是萧王却是正统的汉室宗亲,贤名远播天下,比之长安更始帝英明多矣。所以能得汉室宗亲衣服,能得天下豪杰襄助,能得天下百姓拥戴。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萧王封王称帝,乃是民心所向。王莽逆贼岂可相提并论。”
刘秀脸上神情一振,看向郭圣通的眼色略带赞赏。
郭圣通身旁萧哲懒懒说道:“我夫人所言即是。何况萧王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我们这些手下人考虑才是。古圣先贤有云: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等跟随在萧王身边,固然是因为萧王贤德宽厚,乃当世人杰。所以甘愿为萧王驱使光复汉室。不过赵将军之前说的也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在更始帝派来使者质问我们的时候,我们才无言以对。所以更始帝可以远在长安就插手我河北的官吏升迁。究其原因,无他,盖因无名无份四字耳。倘或如今萧王封王称帝,我等便可一心效忠萧王。长安一脉,再也无权置喙我河北布置如何。”
顿了顿,又看了樊崇一眼,隐隐指道:“所以萧王一定要自立名分,如此,方可安众人之心。”
此言一出,众人哄然响应道:“肯定萧王三思。”
刘秀见状,一脸激动的说道:“孔子云‘畏惧天命,畏惧大人,畏惧圣人之言。’既然天命如此,既然众卿决意,刘某断然不敢违抗天意,违抗众命。”
众人闻言,立刻跪拜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秀端坐在上首,看着满殿跪拜的文武大臣,神情振奋的抬手说道:“众位爱卿平身。”
既然刘秀已经决意称王,那么众位朝臣也立刻操办准备起帝王登基的仪式来。最主要的一件事情就是选择登基的良辰吉日以及登基地点。萧哲亲自求请长于天机演算的师叔天枢子演算登基之日,最后定于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至于登基所采用的地点,经过刘秀与诸位朝臣商讨过后,决定定在刘秀于河北发迹之初的大本营鄗城。于是大军在河北邯郸城内休整三日之后,即刻返回鄗城。与之同行的自然还有赤眉军统领樊崇,以及各路看好刘秀准备投诚的列侯豪强。
离开邯郸城之前,众位朝臣已然将选出来供刘秀登的良辰吉日基昭告天下。所以等一个月后众人回到鄗城之时,发现鄗城之内除了留守在城内以及负责操办登基大典的朝臣之外,竟然还有不少前来恭贺刘秀登基之豪强。大军到城当日,鄗城内百姓出营三十里恭贺刘秀准备登基,如此民心,令汉军上下为之振奋。
汉军将领们在满城百姓的夹道欢迎下进入了鄗城。而包括真定十万大军以及其余汉军兵马则因为鄗城本身的容纳问题,不得不留守在城外扎营。自然,由樊崇带来的诸多赤眉军也留守在城外,只余亲卫三百护卫在樊崇身边。
一番扎营折腾之后,已经到了华灯初上,家家炊烟的时辰。众人自然是由刘秀宴请,吃过酒席之后,方才各自散了休息安置不提。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回到房中,舟车一路的萧哲迫不及待的吩咐下人烧水沐浴,看到下人准备好了热热的浴汤之后,方才向郭圣通温颜笑道:“虽说你我修真之人并无淤垢在身,但是折腾了这么一段路,还是洗漱洗漱,也觉得舒坦一些。”
郭圣通微微勾了勾唇角,颔首应了。萧哲一脸贼兮兮的建议道:“只是一个人沐浴太过寂寞,娘子若是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召唤夫君陪你沐浴,免得只身孤零。”
郭圣通有些不好意思的白了萧哲一眼,闷闷说道:“浴桶太窄了。”
萧哲眼睛一亮,噌的凑到跟前低声笑道:“下次我们去河边洗漱罢。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为夫给娘子擦背——”
话音未落,只听房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其声轻柔礼貌。萧哲微微皱眉,狐疑问道:“都这么晚了,是谁还来敲门?”
郭圣通凝神听了片刻,开口说道:“听其呼吸走步之音,好像是阴夫人。”
萧哲挑眉说道:“阴丽华?她不紧着服侍她相公睡觉,跑过来找我们做什么?”
只是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转身去开了房门。一身白地儿遍绣玉蕊檀心梅花折枝图案,下身大红色百褶曲裾的阴丽华出现在门外。她的神色略有些苍白黯然,就连鬓边掖着的一小朵梅花都显得没精打采。瞧见前来开门的萧哲微微欠身,赧然开口道:“这么晚还来打扰贤伉俪,实在是过意不去。”
既然觉得过意不去,就别来。不知道打扰新婚夫妇的星湖生活是要遭天谴的吗?
这么想着的萧哲一脸温文尔雅的淡笑一声,很是理解的颔首笑道:“夫人不必介意。这么晚了夫人前来,想必是有话和我们夫妇两人说才是。”
言毕,侧过身子让进阴丽华来。
一月的寒风正是冷峻严寒的时候。阴丽华身上虽然穿的厚重,但是这会子也觉得浑身上下寒浸浸的。萧哲和郭圣通两人都是修行之人,不浸寒暑,自然不觉得这天气如何冷。因此屋子里头也没有烧炭火。如今见了阴丽华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郭圣通不言不语的给萧哲使了个眼色,萧哲叹息一声,起身吩咐下人烧了一盆上好的银丝碳端进屋子来。
红彤彤的炭火映着人的脸面,被风雪浸透的心微微暖了起来。
看着始终跪坐在案几前不言不语的阴丽华,郭圣通萧哲二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萧哲干咳一声,开口问道:“不知夫人夜晚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郭圣通也开口附和道:“时候不早了。以夫人的习惯,这会子应该回去照顾陛下才是。毕竟今日宴会上,陛下喝了不少的酒。”
因为刘秀性子向来随和温润,待下甚为宽厚。此番决意登基为帝,于大家都是件喜庆的事情。因此在今晚的筵席上,有好些将领们都一碗又一碗的灌刘秀喝酒。毕竟这样子君臣同起同坐,共享和乐的机会已经不多了。等到一个月后登基大典,刘秀正式称帝为王,自此以后君臣有别,这么热闹而无拘束的时候就少了。
阴丽华闻言,娇躯一震,苍白的面上闪过一丝心灰若死的悲凉,默默静了半日,缓缓摇头,低声说道:“今儿晚上,阿秀不必我照顾的。”
萧哲和郭圣通两人闻言,隐约的有些恍然。
就听阴丽华继续说道:“今儿晚上…雅姑娘会代替我,照顾阿秀的。”
郭圣通和萧哲两人同时闪过一抹悲悯的情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之人投入别人的怀抱,自己却只能在旁边看着无计可施,甚至还要去推波助澜。这样的痛苦,郭圣通和萧哲两人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自觉还能体会的。
阴丽华低垂着臻首,雪白的脖颈露出一小截儿来,一丝凌乱的黑发落在上面,就好像是阴丽华乱糟糟的内心一般,在雪白的脖颈下映衬的十分分明。
“雅姑娘是樊将军的亲生妹子,樊将军手掌二十万赤眉大军。倘或樊将军能够心甘情愿的支持阿秀登基,那么阿秀的位子才会越来越稳当,攻打长安光复汉室也是指日可待。我不过是区区一介民妇罢了,虽然家中略有财资,也算世家,但腹中纵有诗书千万也抵不过乱世中一柄长刀。没有军权…所谓的管仲后人也无法立足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