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端庄端庄。”这要是让他爹听到了,一家子都不得好死啊。
“别打岔,九金,到你了!”
他娘酒品很差劲,子七很无奈,只好期盼九金能稍显收敛点。
结果,她仰头皱眉哀怨地看着月儿,闭上眼,由着徐徐晚风吹乱她的发,看起来感触良多地叹语:“哎……风吹裤衩毛飞扬……哎,风中凌乱啊。”
“好!子七,明天给我挥毫写下来,裱框,挂中堂!等你爹回来,让他好好鉴赏!”
子七半眯着眸子,懒懒地牵起嘴角,无言以对。顷刻间,他觉得天地是要变色了,星空都黯淡了,段府是没法待了,日子也没法过了。不是他死,就是唐九金死。如他这般风华正茂怎能去死,还是凌虐死唐九金吧……

第八章

长安郊外的小树林里,围聚着一堆人,到处都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人群的中心点,有一个少妇正拉着一个年轻人吵架。实在很嘈杂,比起市集有过之而无不及,九金很是佩服地看着她家七哥哥,居然可以无视所有吵闹那么投入地验着面前的尸体,那表情实在好专注好诱人,难怪会吸引来那么多闲来无事的姑娘家。
“按尸体的僵硬程度来说,死了六个时辰以上了。瞳孔扩张,指甲有断裂的痕迹,身上有多处淤痕,应该是被暴打而死。”
“哦哦,那这些腊肉是?”九金兴致盎然地蹲下身子,正经地跟子七讨论起案情。
子七皱着眉,打量了眼那些腊肉的排列位置,“可能是偷了腊肉,被人抓到暴打了一顿后,还没有死,一直挣扎到这里的时候,才终于不支倒地,所以这里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脚印。凶手应该是家离这不远又刚好最近在晒腊肉的人。”
“王阿三!七爷都这么说了,我看你还怎么抵赖。这附近人家都是到腊月才开始晒腊肉的,只有你不同,你家是卖腊肉的一年四季都会晒!”那个少妇开始得理不饶人,紧拉着年轻人的衣裳叫喊,“你是看我这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是不是,把我的狗赔给我!我们一家老小全靠它看门,你就这么狠心地打死了它,赔给我!不然我天天赖你家,吃你的、用你的!”
子七接过九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懒懒地飘了眼面前争吵不休的那两人,打算找裴澄踢场蹴鞠轻松一下,这样天天义务劳动也是很累人的。
“哇哇哇!七哥哥你好厉害哦,前天是一头自己难产而死的猪,昨天是一只太过疯狂自己撞树上死掉的牛,今天又是被人打死的狗。你真的好厉害哦,即使对禽兽也是那么的了解,我好仰慕你哦。”九金尾随在他身后,眼中不停闪烁出崇拜的光芒。
子七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皱眉嗤哼:“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为什么每次看见尸体,你总能莫名地兴奋?”他已经无聊到把所有仵作的活都抢了,连这堆莫明其妙地尸体都抢来验,衣裳都不知道弄脏多少件了,为什么还是折磨不了她?
原本,子七觉得,但凡女人见到尸体总会上吐下泻、食欲不振,然而唐九金绝对是个例外。她非但特别兴奋,食欲还愈发好了。
“你是我的七哥哥嘛,我要热爱你,并且接受你的一切。难道你很希望我对着那些尸体吐吗?”九金扭着身子,无视周围那一道道射来的白眼,坚持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没错,很想。”子七回得斩钉截铁。
“可是我进道观之前,家里是专业哭丧的,隔三差五就会和尸体睡睡觉聊聊天。看来,我是无法满足你的需求了,那不如……我们各自自由活动吧。”她一点都不想参与他的生活,同样的,他能不能也不要把她当成死刑犯,到哪都带着,害得她都没办法去找师公。
“哭丧?”子七愣了下,才继续往前走,这还是九金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起以前的事,不禁让他有点好奇,“哭丧为什么要跟尸体睡觉聊天?”
“你傻呀,要培养感情啊,不然怎么哭得出。”九金略显鄙夷地扫了他眼,就是因为那些经验积累,现在的她才能随时随地想哭就哭。
只有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才会找人来哭丧,哭一场价钱也不算便宜。这就更让子七觉得困惑了,她怎么就会沦落到那种地步,“那后来呢?”
“后来?”她眨了眨眼,痴笑看着他,隔了很久,才若无其事地抛出一句:“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走,陪我去玩。”子七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肩,动作很自然。他想到那天红扁叙说事情始末时,九金的反常,还有她那个师公的态度。也许以前的事她并没有忘,只是不想再去回忆。这想法,让他泛起了一股同情心,今天有点不太想折磨她了。
“七哥哥……”她红着脸,支吾着。
“嗯?”
“能不能你自己去玩,让我去找师公?我好像见师公哦……”
“不准!”身为兄长,他必须把这种师公与徒孙间的畸形恋情扼杀在摇篮里!
果然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九金只好换种方式,“其实我是想知道玄机姑姑什么时候行刑,毕竟我和她师徒一场,我想去送她一程……”
“是想去送她一程,还是你觉得你师公一定会去,所以想偶遇一下?”即使子七很想无视,但她那点心思实在太昭然若揭。
“哎哟,都一样嘛,你干吗要问得那么详细嘛。你不会那么没有人情味吧,我的愿望已经那么卑微了,你都舍得拒绝吗?”
“舍得。”
“告诉我吧,我要去安慰师公,他看着玄机姑姑落到这下场,一定会很难受的,这个趁虚而入的时机太完美了,我不能错过。”
子七面色沉了几分,见她很坚持不懈地追上来,忽然就改口了,“叫声好听的,我会考虑下告诉你。”
“七哥哥……”
闻声,子七的身子僵了下,这称呼由她喊出来,真是该死的很好听,“我帅还是你师公比较帅。”
“当然是你!”哦,天上的菩萨们啊,请宽恕一个逼不得已而撒谎的傻子吧。
“是么?”他嗤笑,脚步更快了,“既然这样,你也没必要知道鱼玄机到底哪天行刑了,浪费精力去找你师公还不如天天看着我,反正我比他帅。”
“我……”
“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自己回家,要么闭上嘴跟我去玩。”
“那我当然选后者。”她可以边玩边烦他。
“很好,乖。”但愿适当的娱乐活动,可以让她遗忘那场行刑。总之,即便没有师公,他也不打算告诉她,刑场那种地方,实在不适合她去。
看着面前偌大的蹴鞠场,唐九金兴奋了,当真是把她家师公给抛到了脑后。
“这个东西我也会,我也要玩!”她激动地攥着子七的衣角,双目熠熠生辉。
子七皱着眉,回头撇了她眼,用力拍开了她的手,刚想拒绝,裴澄就率先叫开了,“你?!别说笑了,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蹴鞠啊。”九金回道。看来她装得很成功,还真是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傻子了。
“那你知道蹴鞠的规矩吗?”裴澄继续问。
“当然知道啊……”从前,玄机姑姑最爱看蹴鞠赛了,也最喜欢让她去踢了,因为每次九金总能帮她赢来好多银子。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澄打断了,他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叹道:“啧啧,我看你是不清楚。蹴鞠赛有规定傻子是不能参加的,容易发生理赔纠纷。”
“我……”好心酸呐,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好钻心。
“九姑娘,听裴哥哥一句真心话,傻不是你的罪过,但是出来丢人现眼的话,就是你的错了。你干吗非要自取其辱呢,真是令人愁啊,我都不忍心说你了。”
“……”九金扁着唇,垂下头,委屈极了。去他丫的,傻子还没有娱乐自由了吗?她实在好想把裴澄打到给她舔脚趾,可是必须忍住啊,这可是她家七哥哥的老大呀,得罪不起的裴大人啊。
见她那副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沉默了许久的子七抑制不住了,“让她玩吧,我把她带来本来就是玩的,你做什么那么较真。”
“子七,你疯了,输的人要扫十天朱雀大街啊。让你那只乌鸦玩都比让她玩强,她那么傻,估计连哪个门是自家的都分不清……”
“那只是八哥!还有,她是我妹妹,她傻不傻,还轮不到你来下定论。”子七冷声打断了裴澄,顺势投了道警告的目光给他,跟着从一旁小厮手里挑了套尺寸较小的衣裳,丢给九金,命令道:“换衣裳去,你要是敢丢我的脸,这十天的朱雀大街就由你来扫。”
“好啊好啊。”九金接过衣裳,屁颠屁颠地朝着后头树丛跑。扫大街也不错啊,说不定能遇上师公呢,然后她还可以装可怜,让师公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多浪漫呀。
裴澄不甘不愿地瞪着她的背影,一脸无奈,“你还说她不傻,那边明明有屋子可以更衣,她非要选在树丛里。”
“咦?挺不错啊,跟大自然亲密接触一下,更能吸收天地之灵气。”子七耸肩,笑得很轻松,边说,边往蹴鞠场走去。
被抛下的裴澄暗自做了个决定,往后,他决不会再踏入段府一步,段家的人估计都被那傻子同化了。看段子七的表现就知道,没药救了,已经傻成一窝了。
等了没多久,子七还在和人寒暄的时候,九金就摇摇摆摆地跑来了,还很得意地跑到他身前,转了两三圈,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挑眉问道:“七哥哥,漂亮么?”
“很丑。”骗人是不对的,所以子七选择实话实说,这件衣裳还是有些大了,穿在她身上的确不怎么样,活像唱戏的,她居然还把那过长的袖子当成水袖甩来甩去。子七有些懊恼地闭上眼,已经预料到往后那十天的自己会忙些什么了,应该会在朱雀大街上扫街。
“很丑吗?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一直都是走心灵美路线的。”
“你就不能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路线么?心眼傻倒是挺衬你,我在咸宜观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不是告诉过你,有人欺负你就骂回去,要是骂不过就打,打不过还有我会帮你。要是下次再有人像刚才裴澄那么说你,就踹他裤裆,让他断子绝孙。这种人,生了孩子也多半没后庭,还是别造孽的好。”
“哦,好。”九金傻乎乎地点头,有些懵了。他这是在关心她吗?好讨厌喏,搅得她心里乱乱的,脸颊烫烫的,人飘飘然的……飘啊飘啊,很容易就让她忘记今夕是何年了。
“那傻子愣着做什么啊?!都开始了!”
直到裴澄的大嗓门响起,九金猛地震了下回过神,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那只蹴鞠朝自己飞来,不偏不倚地砸在她脸上,鼻子一酸,眼泪喷了出来,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她边挣扎地爬起身,边骂骂咧咧道:“哪个不长眼的,才开场干吗往我脸上踢,嫉妒我长得漂亮也不带这样的!”
“笨死了,起来,跟着我跑。”
子七浑厚的声音从头顶飘来,九金只觉得有人很粗鲁地把她揣了起来,也顾不上太多,她就跟着跑了起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凭空多出来好多不和谐的欢呼声,让她皱眉,“七哥哥,那里有好多姑娘在叫你名字。”
她家七哥哥没理她,专注地带着蹴鞠过人,动作花哨极了。以前九金最鄙视这种花里胡哨的动作了,华而不实啊,可是为什么七哥哥做出来就会那么帅气呢?重点还是,他漂亮地饶过了敌方的三个人,在人家瞠目结舌的表情下,轻易地就把蹴鞠踢进门了。
“哇哇哇,我们赢了!”九金激动的不管身旁是谁,就拉着人家又抱又跳。
无辜的裴澄愣了好半晌,醒悟过来后,用力地想把九金推开,“放手放手,才一筹而已,你犯什么傻……该死的段子七,你做什么拿蹴鞠砸我!”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裴澄就要成功地把唐九金推开了。偏偏这个时候,段子七拿起蹴鞠,很不客气地朝着他的脑门砸了过来。
“没什么,手滑。”肇事者还满脸无辜地冲他笑。
“去你娘的手滑,你当我也是傻子吗?”
“你傻不傻得问你娘啊,我可说不出清楚。”
……
“场上有一方人员内讧了,该方其他队员一脸茫然、呆若木鸡,应该是正在考虑是否应该叫暂停。此时,另一方队员把握时机,全力反击……”蹴鞠场边,为那些前来观赛的千金义务讲解的书生正在费力的解说,情绪也跟着高亢起来:“哦,他们左右配合,又晃过一个人,离门越来越近了,哎呀……杀出了个程咬金,哦,说错说错了,是杀出了个唐九金,她可能是他们那一队里目前唯一清醒的!太精彩了,她一个人带着蹴鞠饶过了四名队员,用凌厉的气势抵挡了一切阻力,啊!漂亮的‘鸳鸯拐’,你们没看错,这真的是失传已久的‘鸳鸯拐’,蹴鞠进了!这一刻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配合着那个书生的激情解说,四周沸腾了,眼看着那个滚入门的蹴鞠,这次轮到敌方队员呆滞了。子七和裴澄的争吵也暂时告一段落,九金这次学乖了,她没有再抱着任何人欢呼,而是很端庄地冲去抱她的七哥哥。
这实在是场很没悬念的比赛,九金的表现好得有些惊人,最终他们完胜,顺利让敌方去扫朱雀大街了。终于,裴澄对唐九金稍有改观了,结束后,还很善意地端了杯茶给她。
“裴大人,那些女人好讨厌喏,明明是我表现的比较出众,为什么她们全缠着七哥哥,还非要他签名留念,过分!”九金接过茶,很快就忘了先前裴澄对她的侮辱,气呼呼地瞪着不远处被众千金团团围住的子七,抱怨了起来。
“呃……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嘛。”
“有道理,以后我也要去组织个亲卫队。”哎呀,一想到以后踢蹴鞠的时候,能有一堆人为她欢呼,她就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可以发展,你的蹴鞠真不错,到底是鱼玄机调教出来的。我跟你姑姑也算是旧识,我记得她以前最爱看蹴鞠,还作过一首诗,有句很不错的,怎么说来着的……”裴澄皱着眉,拼命想回忆起来。
惹得九金万分鄙夷地扫了他眼,接话道:“愿君争取最前筹。”
“对对!”裴澄大笑着点头,跟着又惋惜了起来,“哎,可惜了……这么个才女,一失足千古恨啊,还真是红颜多薄命。”
“裴大人,你知道我姑姑她什么时候行刑吗?”她怎么就忘了问裴澄,他应该比段子七更清楚才是。
“今天午时啊,就在西市的十字路口,那颗柳树下。”
“今天?!那你为什么在这踢蹴鞠?”太扯了吧。
“哦,我请产假。”
“……产假?”九金咧着唇,不敢置信地瞪着裴澄。
“呃……是我夫人最近待产,我要照顾她,所以……喂,你去哪啊?”裴澄解释到一半,就瞧见唐九金起身往外头奔去了,连衣裳都顾不得换,甩着袖子狂奔的模样,真是一股子憨气。
她没有回答他,生怕惊动段子七,拼命地往西市跑。师公应该会去看行刑的吧,也一定会很难受的,瞧着那日头快午时了,她一定得赶上,要不然说不定无牵无挂后,师公又会抛下她走了。

第九章

西市、十字路口、柳树……
可供参考的信息实在太少,九金有些迷惘。问了个看似和蔼的大娘,得到的答案是“你往西边走就是了”;又问了个看似博学的书生,答案是“你瞧见个像十字的路口就到了”。想了很久,她有点饿了,打算放弃。就算师公真的很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幸好她刚才有从裴澄身上顺手牵羊拿了银子,不如觅食去。
九金的有点就是做事要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所以很快她就付诸行动了,“老板,我要一份豆腐脑,不要葱花,有赠品吗?”
“你怎么又来要赠品了。”
“咦?你认得我?”人怕出名猪怕壮啊,有时候想低调也是一桩难事。
“你不是那个绿翘么?以前每回来我这都问我要赠品。不对呀,你不是死了吗?”
老板的表情变化很莫测,一瞬间就透出惊恐,退后一大步,把盛豆腐脑的勺子举在胸前捍卫着自己。
“你说那个被鱼玄机打死的绿翘哦,很多人都说我跟她长得像,其实你仔细看,就会发现我要比她端庄很多。至少我不傻啊,我叫唐九金,从名字上就能察觉出我非凡的品味了。啧啧,像绿翘这种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脸绿了人也翘了,多贴切……我说老板,到底有没有赠品?”
说了半天,老板有点听糊涂了,唐九金倒是思路很清晰。
好不容易算是弄明白了,老板将信将疑地扫了眼九金,径自盛了碗豆腐脑递给她,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也对,要是绿翘没死,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看鱼玄机行刑了。”
“来看行刑?你是说前面那堆人挤在一块是在看行刑?”九金瞪大眼,吃惊地看着那边的人群,还以为是非法集会呢。
“是啊,不然我干吗把摊位搬来这边,你要去瞧瞧么,我这还有凳子出租。”老板弯下身子,掏出个四四方方的小凳子。
“不用了不用了,站着视野比较开阔。”九金摇着头,急匆匆地把银子塞进老板手里,端着豆腐脑很小心翼翼地往前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老板,到底有没有赠品?”
“你真烦人。喏,这个孔明锁送你,记住哦,我这摊子叫‘豆腐西施’,一般在明德门那边出没,今儿比较特殊,下次带点朋友来吃。”
九金皱着眉,厌恶地摆弄着手中里的六根木头,不悦地抱怨了起来:“骗小孩子的哇,这东西有什么用喏?”
“这东西有名堂的,我叫它情人锁,你去找个男人把这六根木头交叉固定起来,要是可以,他就是你真命天子了。”既然是骗那就要彻底点,老板很得意地拍了拍胸脯,说得有模有样,反正面前这女孩看起来也就像个傻子。
“那我下次带我的真命天子来吃你的豆腐脑。”听起来很神奇喏,九金很谨慎地把六根木条藏进了兜里,又端着豆腐脑朝人群拥挤的地方跑去了。
看着她一副得了便宜喜滋滋的样子,老板更确定这是个没比绿翘好到哪去的傻子,这种连小孩子都不屑的玩意,她居然还信了。
……
另一边,非常天真的九金左闪右避,终于挤进了人群中心。她喘了口气,见豆腐脑一滴都没弄洒,很满足,于是开始寻觅起师公的踪影。她总觉得虽然人很多,但不会太难找,只要是很黯然销魂的身影,应该就是师公了。
可是很快九金就发现自己预估错了,黯然销魂的人很多,还有很多看起来有点脸熟的公子哥哭了。真是很宏伟的场面,九金开始幻想自己哪天死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画面……然而她脑中总是浮现出成千上万的猪在嚎叫的场景……
“你来这做什么?!”
忽然,身后有道亲切的声音飘来,带着些微的怒意。
九金震了下,慢慢地转过头,看清那张脸后,立刻开心地大叫了起来:“师公!太好了,你真的在哦,终于见到你了!”
“你很开心么?”项郝蹙眉,略显不快地斜睨了她眼。
“没、没有,我很伤心。”意识到了场合问题,九金收敛了下,举起手里的豆腐脑,很是哀伤地说道:“我都开始提前吃豆腐宴了。”
项郝没理会她,径自转身,目光落在了那棵柳树边。
这一次九金也识相地噤声了,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禁震了下。四周很吵,议论惋叹声四起,有些枯黄的柳叶在秋风里飘摇,柳树下,有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跪着,凌乱的发披散在肩上。她抬着头,面无表情,却美貌依旧,眼眸里不见半丝的悔意,目光一直在人群中搜寻着,渐渐地眉宇间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
九金抿着唇,猜想玄机姑姑一定是在找陈韪。她不知道后来裴澄是怎么处置陈韪的,可是显然姑姑是白担心了一场,那样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压根就不需要她的袒护。又或者,姑姑想护的从来也不是那个人,只是那份她觉得很单纯的爱情。
“你在想什么?”她的沉寂,反而让项郝觉得很不寻常,甚至有点担忧。
“哦,没什么。毛飞扬啊毛飞扬,果然是很风中凌乱、如梦似幻的画面啊,我家姑姑即使那么不修边幅,竟然还能那么美,哎……”看着玄机姑姑青丝凌乱飞舞的模样,九金嗟叹,有感而发。
“你能不能闭嘴!”项郝轻斥,她实在是个很让人烦躁的女人。
“……”九金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开始吃起了豆腐脑。每吃一口,她就觉得自己好无辜,是他问了她才回答的,现在有嫌人家吵,都不讲道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