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抬头朝着那棵柳树看过去时,九金算是明白了大伙在激动什么,时辰到了,要行刑了。她微张着唇,呆若木鸡地傻立着,要说一点都不难受那是假的,虽然姑姑常打她,但是也常会赏银子给她,吃穿也从不怠慢她。到底是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现在,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刽子手手起,刀落……咦?哀伤情绪刚上来,怎么眼前一片黑了喏……
慢慢的九金才反映过来,是师公忽然从身后搂住她,用手遮住了她的眼,还很温柔地在她耳边呢喃了句:“别看,会做恶梦。”
“唔……”她看不到,可是听得到,从周围阵阵地抽气声中,也能大致猜出眼前的画面。
九金震了下,一失手,豆腐脑滑落到了地上,溅了她一身。
她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躲,却感觉到了他的颤抖,不禁感性了起来,“师公,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会难受,你还要来?”
“师徒一场,送她一程也好。听说黄泉路很长,至少不会让她觉得太孤单。”这丫头有时候很大智若愚,会突然问出些很犀利的问题,惹得项郝很无力,很想找个随便什么东西依靠一下,索性就顺势紧搂住她,把头深埋在了她的发间,轻哝。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死,为什么姑姑还会被行刑?”
“有人想要她死,也有人不想你的生活受到打扰。”
“我?”又关她什么事了?
“如果想要证明玄机没有杀人,除非你站出来,可是段子七不想你被打扰。况且,即使你还活着,也不代表她没有罪,她说与其受牢狱之苦不如一了百了。”也许对鱼玄机来说,一生至此为终点,也好。
这话让九金懵了,她翕张了会唇,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没想到的是,那个总是喜欢折磨她的段子七,居然在无形中那么保护她。这种感觉……好温暖,很早很早以前也有过,那个时候她有家、有疼她的娘亲、有宠她的爹爹、还有个好可爱的妹妹……是亲情的味道,让她好怀念,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了。
等到九金回神后,眼前已经恢复了光明,师公也跟她拉开了距离。人群开始散去,方才的热闹不在,柳树下也没有了玄机姑姑的身影,只残留下一片血迹,瞧了让人心惊。她咬着唇,别过头去,刚好对上师公有些呆滞的目光,不禁泛起一丝同情。
“师公,你饿吗?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去哪吃?”他本想拒绝,却又觉得的确该调整下心情。
“去了不就知道了。”
项郝没有再多说话,任由九金拖着他往前跑,也不问目的,这种感觉倒也好。跟从前差不多,她总是很没头没脑地拉着他到处走,常逼他做一些很无聊的事,有时候会在山顶坐一整天,就为了看一场日落。据说之所以她不要日落时分才去,是因为有过等待,才知道收获的东西有多可贵。
那时候的阿九已经偶尔会犯傻了,项郝觉得傻子说话不必太上心,他也以为自己一直没上心,却没料隔了那么多年,竟还是清晰如昨……
当梅项郝渐渐从回忆中醒悟过来后,也终于知道了原来九金所谓的带他去吃东西,就是用偷的。
她偷了鸡摸了鱼,当然荤素搭配很好,还顺便拿了几只番薯,然后拉着他躲在一间很眼熟的屋子里得意洋洋地烤了起来。
最神奇的是,这屋子里还藏了柴米油盐……
看来,她是个惯犯,还找了个很隐秘的藏匿地点。项郝蹙眉摇头,发现自己对这个徒孙实在很疏于管教,“阿九,以后少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人家又没摸狗,只是摸了两条鱼啊。”开玩笑,吃狗肉是很不环保的,也是很残忍的。何况,一想到今儿一早郊林里那具狗尸,就让她很畏惧。
“本质上是一样的。”
“这样啊……那你别吃了,我来帮你吃。”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想当初在道观里,她每天只能吃一顿,每顿只有一碗饭,那碗小得根本就不配被称作碗,分明是只碟子,这要是不用偷的,她早就活活饿死了,哪还等得到他回来。
“话也不是这样说的。”项郝牵了牵嘴角,拉扯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既然已经偷了,那也别浪费,浪费粮食也是不对的。”
“……”九金咬了咬牙,决定不要跟这种死要面子的男人计较,自顾自地烤起了美食。
她家师公很惬意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忙得灰头土脸,丝毫都没有帮她的打算,甚至还很悠闲地逛起了这间屋子,良久,抛出一句更让她呕血的话:“这屋子看起来好眼熟。”
“……”九金垂着头,用沉默相对。
“你怎么了?”项郝终于发现了她有点不对劲。
“你不记得这里了?”她忽然有种感觉,回头审视这三年的坚持,九金发现自己还真是傻到无药可救了。
闻言后,项郝自言自语了起来:“的确有点印象……”
“这是我家。”她开口,冷冷地打断了他,很不争气地觉得心好酸。
“你家?!”项郝显得很惊讶,失声叫道,又跑到外头研究了一番,才跑回屋子,面色不怎么好看地问道:“你跑来这边做什么?”
“人受了委屈当然会特别想家啊,想家了就会想回来看看啊,在这里烤出来的东西特别有味道。而且,我听村子里的人说,后来见你在这里出现过,所以想守株待兔一下,你答应过会带我离开的嘛。”她更认真地烤起了鱼,想借着忙碌掩饰掉一些情绪,可还是禁不住宣泄了出来:“难怪人家说,男人的承诺只有傻子才会信……”
九金哭了,这是项郝第一次看见她哭得那么安静,他有些自责地蹲下身,轻声开口:“别哭了,我只是有些事要办才耽误了,这不是回来了吗?”
她抬眸看了他眼。是回来了,可不是为了她回来的,如果玄机姑姑不出事,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回长安城,即使回来了,也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然而有时候把一切看得太通透也不是好事,九金宁愿像以前那样的傻:“那你还会走么?”
“我……”他犹豫着。
一个需要想那么久的答案,不要也罢。九金伸出手,有些粗鲁地擦去眼角的泪,把手里那条串在棍子上烤得差不多的鱼递给了他,“喏,可以吃了。我们快吃吧,吃完我要回家了,七哥哥和观世音会着急的。”
“阿九,以后好好待在段府,段家二小姐这身份足够让你丰衣足食了,别再跑来这种地方……”
“虽然人人都说我是傻子,但是傻子也有尊严的啊。丰衣足食了不起啊,我要贪图这些,就不会在道观里忍气吞声三年了。你又没有被很多人集体群殴过,根本就不会知道人家有多委屈,我就是喜欢被人打了之后到这里来哭,碍着你什么了?!那以前你在这里把我救出火坑过,我想你能再救我一次啊。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墙上用墨画竖线,就盼着你回来。谁知道我画得满墙都是了,你还是不回来!”越说越激动了,积压了三年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个宣泄口,九金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边抽泣,边蹲在墙角刨啊刨,半晌,才刨出了个木盒子,恶狠狠地丢到项郝面前,“这里头都是我那些年的悄悄话,连红扁都不知道的悄悄话,都给你都给你,我不要了。你要滚就快点滚,反正这些年有你没你也都过来了!”
她一口气吼完好大一段话,气都快喘不过来了,用力踹了下项郝后,九金甩着过长的袖子捂着脸拔腿奔出了屋子。她就猜到从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更不会记得答应过她的那些话。就她还傻乎乎地一直想溜出段府见她,还自以为是地想旧情复燃……燃个屁啊,她根本就是在自焚嘛。
项郝整个人愣住了,直到九金离开,他都没回过神。许久之后,才垂头看了眼地上那只木盒子。他犹豫了会,抿着唇,蹲下身,伸出手指轻拨了下就打开了那盒子。里头很杂乱,有一堆小纸条。
他沉了沉气,随意挑了张,上头画了很多金元宝。
又打开一张,上面鸡鸭鱼肉画了一堆。
继续看,是一个很像哭的笑脸。
跟着……有无数张都是重复的,一个老公公模样的人全身湿透了。
项郝很费解,拧着眉心颠来倒去看了很久,最终才明白,原来是“湿公”。
第十章
“少爷,这样可以吗?”
龙套摇摇晃晃地站在中堂的椅上,边扶着一副据说很珍贵的墨宝,边很艰难地回头询问着他家少爷的意见。
子七仰头看了眼,左右审视了一番,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心,“好像还是不够显眼,最好是最中间的位置。”
“不行啊,中间要挂老爷的画像。”龙套好心规劝。那副画像老爷很珍视,常说那是他最玉树临风的一面,威严中带着温和,俊俏中又夹杂着狂狷,一副极其销魂的画像!
“这样啊……”闻言后,子七很认真地思忖了会,才开口:“那就把爹的画像撤下来,挂他房间去。”
“……”龙套顿觉无语,只好照办。眼看着自己和其他家丁联手把老爷的画像摘下,就好像看着老爷在段府的地位每况愈下,万分的凄凉,“少爷,这样差不多了吗?”
子七没有说话,很沉默地看着。
风吹裤衩毛飞扬。
真是苍劲有力的七个大字,一撇一衲勾勒出的精髓,越瞧他越觉得满意,忍不住点头,感慨低叹:“龙套啊,你有没有发现我的字真是越写越好了,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呵呵……”龙套回了个憨笑给他,真正让人移不开眼睛的是其中的内容吧。
“小姐回来啦,刚好要用晚膳了呢。”
子七本还想说些什么,门外院子里传来一阵招呼声,引得他回头看去。只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一跛一跛地往里走,脸上黑漆漆的,衣裳也很残破。他愣了会,冲着一旁还站在椅上的龙套使了个眼色。
于是,很会察言观色的龙套赶紧点头,跳下椅子,迎上前把九金扶了进来。
直到停在子七面前,她始终紧抿着唇,脸上的笑容比哭还丑,鼓着腮帮子,像是在强忍什么。
“不是说去刑场跟你师公再续前缘了么?啧啧,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样子了。还是说,这个千载难逢可以趁虚而入的时机,你没有把握住?”打量了她会,子七有些厌恶地摇头,目光落在她衣裳的下摆上,也不知道沾了什么,黄黄的,看起来真让人作呕。
“你说这个吗?”顺着他的目光,九金甩了甩衣裳下摆,解释道:“吃豆腐脑的时候打翻了,就溅到衣裳上了,然后不小心摔了跤,又沾了尘,就变成这种屎尿色了。”
“我不是色盲,你不需要把这种颜色形容得那么通透。”子七不悦地别过头。
“哦。”九金应了声,没理会他的话,径自环顾中堂,不禁困惑:“不是说快要用晚膳了么?观世音怎么不在?”
“哦,她说晚膳时不用叫她了,她要反省面壁。”他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那个刚挂上中堂的东西,考虑到她的理解能力,他又补充了句:“为了她的醉言。”
醉言?九金困惑地皱起眉,想了会,才顺着子七的视线看过去,恍然了,“既然这样那干吗还要把它挂出来?”
虽然她也知道那句话不错,但实在有违她平时的正常水准,按理说她可以再煽情一些。
“娘说你见了应该会很开心,你开心就好。”他耸肩,不屑地嗤笑。
从段子七的表情看起来,他是真的很瞧不起她。可是九金也不是真的傻,他如果真的那么讨厌她,又怎么会陪着观世音胡闹,还真挥毫把这句话写出来送去裱框。再想到观世音的话,那一句简简单单的“你开心就好”,九金抑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本来逐渐淡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没有比较的时候倒也就算了,偏偏这对母子好邪恶,就选择她刚被人欺负完后又对她那么好,很容易就感动人的啦。
“龙套,把这人拖回房去,交待落凤把她从头到脚刷干净,换掉这身衣裳,不弄好就别给她吃饭,真影响食欲。”眼看着她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子七以为这丫头是被感动的,想想自己实在不太会应付感性的场面,于是故作深沉地喝令道。
“哦,好。”龙套应声领命,很是为难地看了眼九金。要用拖的哦,难度很大啊,难免会有点不太怜香惜玉。
的确很粗暴,不过龙套在挣扎了些会后,还是决定不要违抗少爷的命令,于是狠心地揪起小姐的衣领,一路往外拖。
自然,惹得九金挥舞双手大吼大叫地反抗:“啊啊啊,死龙套,你干吗啦,会痛啊,想弄死人吗?”
听闻九金的喊闹声后,子七很不客气地伸手朝着龙套的头猛拍了下,怒斥:“你傻啊,做什么拖她?!”
“我……”你让我拖的啊!!
“起来!不要躺在地上!”骂完龙套后,子七的目标就转到了九金身上。
他吼得很大声,让她吓得瑟缩了下,费力地想爬起来,可是扑腾了几下就摔了下去。最后,九金只好抬起头,很无奈地看着他,嗫嚅:“我脚扭伤了。”
有点出乎子七的意料之外,他愣了下,蹲下身,撩起她的衣裳下摆,伸手触了下她的脚踝,耳边传来了九金的抽气声,看来是真的挺疼:“怎么弄的?”
“回来的时候跑太急了,摔了跤。”
“又没人要劫你色,跑那么急做什么?”他用听起来很不好的口吻责怪着她。
“我怕出门太久,你和观世音会担心。”撒谎这种事,九金连考虑组织的过程都可以省略了。她才不会傻到告诉他,自己刚被某个很狼心狗肺的男人欺负了,然后傻傻的一路泪奔回家,这种丢脸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不值得宣扬。
这话说得直触段子七的软肋,差点溢出唇间的怒骂声又被他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替她整理好衣裳后,他目光在众家丁丫鬟间游离了圈,最后定在龙套身上:“你抱她回房……”话说到一半,他又突然打住了,轻叹了声,低哝:“算了,还是我来吧。”
说完后,子七就在众目睽睽下把九金抱起,没理会身后那一道道诧异的目光,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她的屋子走去。可他却没办法不理会九金绯红着双颊瞠目结舌的表情,轻咳了声,算是化解了些尴尬后,他才记得要端出兄长的架势:“以后不管去哪,还是把落凤带上吧,要是有事耽搁回来晚了,也能让她回来捎个信,没必要急急忙忙地弄得自己一身伤。你明知道自己傻,肢体很难协调,就不要太勉强自己。”
“你怎么那么没口德喏!”她气呼呼地伸手捶他。
在子七看来,这动作更像娇嗔,身子不禁僵了僵,脸颊也跟着泛起了一阵潮红,赶紧扯开了话题:“你跟你师公袒露心事旧情复燃了没?”
“哎……”一提这事九金就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了起来:“你也算是个正常男人,你会不会喜欢上我?”
“不会。”就算他不正常,也不代表他对另一半就会将就,绝不会把她列入考虑人选!
“就是了嘛。像师公那种比你好那么多的人,更不可能会看上我了。别再说旧情复燃了,好讽刺,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什么‘旧情’,就我一个人在思春而已。他只是为了姑姑的事才回长安的,现在事情办完了,估计很快又要消失了,还说让我以后好好待在段府做二小姐……去他的,搞得像在帮我料理后事似的!”
子七垂眸冷看着她,这是个连阳奉阴违都不懂的傻子,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对一个傻子那么好。脚受伤了又如何,她师公都不管不顾了,有他什么事?!
想着,子七倏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砰……
如他预料中的一样,九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呼了起来,“你做什么啊,我脚受伤了啊!”
“那就自己爬回房。”子七冷哼了声,抚平了衣裳上的皱褶,跨步往前走,连看都不屑再看她一眼。对待没心没肺的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心狠手辣,就算把同情心揉碎了喂狗吃,都比赏给她来得划算。
“不要啊,我常在这条路上随地吐痰,好脏啊……喂喂,不要走啊,这样很不端庄的啊……”
她的哀嚎声没有取得任何成效,七哥哥走得格外洒脱头也不回。好在这里离她的屋子不远了,l落凤应声跑了出来,有所忌惮地偷瞄了段子七一眼后,就匆匆地朝着九金跑来,很体贴地把她扶了起来。
主仆俩很费劲地往房间里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俩人走了很久很久。
等到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段子七已经舒舒服服地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啃着糕点看着书了。
“少爷,热水备好了,我先带小姐去沐浴。”落凤撇了眼笑容满面的段子七,轻声交待。她家少爷是个很难揣测的人,他很少发脾气,多半都是笑脸迎人的,只是变脸很快,兴许刚还冲着你笑,转眼就让你冲着他哭了。
“嗯……”子七懒懒地哼了声,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里的书,末了,又叮嘱了句:“她脚上有伤,小心些。”
九金噘着嘴,瞪着这个时好时坏的男人,他总是有办法带她去仙境让她飘飘然,随即又立刻把她推到地狱里让她生不如死,简直就是随时都能享受到的冰火两重天啊。边想,九金边把衣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丢在几案上,边暗自咕哝着:“又要洗干净,又要人家小心些,那要洗好久啊,会洗到饿死的……”
“那是什么?”
夹杂着兴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九金的牢骚,她转头看着段子七,目光透着心虚,“这些银子不是我偷的,是我自己的!”
事实上,只能说偷来了就是她的了。九金以为他是发现她偷了裴澄的银子,准备兴师问罪的。
“我是说那六根小木头。”
“这个是买豆腐脑时送的赠品,那个摊子叫豆腐西施,常在明德门出没,经济又实惠,老少咸宜童叟无欺,你记得要有空多带点朋友去光顾下,打马吊牌的时候吃吃零嘴,多惬意,应该还能送外卖的……”
子七起身走到几案边,拿起那六根木头端详了阵,她还在滔滔不绝,搅得他很烦躁:“你可以滚了。”
落凤的确是个不错的丫鬟,很把段子七的话当回事。估计是真把唐九金从头到脚来回刷了很多遍,并且又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到她脚上的伤。
所以才致使段子七都记不清自己等了多久,只瞧见,屋外的日头慢慢西移,直到消失。天上的红霞渐渐褪去,直到被深渊蓝取代。肚子饿得有些晕眩了,手上那本不知道打哪来的书也看不下去了,他还是坚持等着,到最后他只好自娱自乐吹吹口哨,晃晃小腿,打发光阴。
终于,唐九金又一撅一拐地出现了。
段子七挑眉看了眼帷幔后头的她,真是清爽了不少,发很随意地披散着还滴着水,青绿色的衣裳把她的肤色衬得白里透红,活像个苹果,让人想咬一口。就是脸上那种把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的表情,非常的倒胃口。
“七哥哥,你看……”晃晃悠悠地走到段子七身前后,九金很不端庄地把腿翘到他坐的椅上,撩起衣裳,露出那双肉乎乎的脚丫子,“刚才还没事的,为什么它一下子就肿得像个包子一样了,好疼喏。”
“生理构造问题。”他撇了眼,很严肃地解释。
“咦?”九金却一头雾水。
于是子七明白,“严肃”这挡子生活态度也是要因人而异的,“我的意思是,你比较傻,所以身体各方面都会显得比较迟钝,即使受伤也一样。”
“哈哈,好神奇,你居然连这都懂。”去他的迟钝!总有天她要把他的肉吃了,骨头拿来炖!
“以后笑的时候别把嘴张那么大,容易把蚊子苍蝇之类吃进肚里。”他就没见过笑得那么豪迈的女人!说着,子七伸手把一旁的凳子勾了过来,拍了拍,命令道:“坐下。”
“哦。”她乖乖地坐在了他对面,本以为他又想出了什么新办法折磨她,没想到,结果让她受宠若惊了。
只瞧见段子七把书案上的瓶瓶罐罐折腾了会,然后又很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脚丫子搬到了他膝盖上搁着,跟着挑了瓶东西往手心里倒了点,开始在她的脚踝上揉搓了起来。冰凉的液体加上他热热的手掌心,那种感觉很奇怪,弄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她下意识地伸手试图去挠心的位置,可无济于事。
她家七哥哥真的好讨厌呀,就这样摸啊摸的,闹得她好手足无措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