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战速决!来者,都得死!”禇嫣舞动帅旗,亲自挥师而上。
“殿下,是苍隐刺杀团!看,那是临昭——”玄素远望之后,报告紫衣翩翩的瀚淳。
瀚淳一看,果然是临昭,心中颇为意外。临昭在的地方,胭脂必然也在。算算时日,她应该已经快临盆,无法战斗才是。看来褚嫣攻打了漕州,否则刺杀团决不会现在这里!难道胭脂战败而亡了吗?如此思量,不祥预感更浓。
被死死围困的临昭焦急万分,哪还有心想瀚淳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一心想着救胭脂,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扯着嗓门儿,贯以内力大喊:“胭脂早产,血崩,瀚殿下速去寻黄酒救她一命!”他相信身为胭脂王叔的瀚淳定会出手相助,遂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但愿他能完成使命!
这声一出!瀚淳自然信以为真,立即打马调头,率护卫队后退。在他心里,任何人也不能夺走胭脂性命,就是死神也不可以!
褚嫣也将内容听得明明白白,戾气BAO涨,哪可能让瀚淳脱逃!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她的主力大军已经攻占了大半个墨绚国,而瀚淳一定是墨都战败后逃亡而来。既然来都来了,她连墨绚国王位继承人一块儿杀,还省得跑路,何乐而不为?当下狰狞可怖地大笑:“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雪亮的剑在阳光下反衬出灼人光芒。红影引领灰绿云朵像包围临昭、刺杀团那般不断冲向瀚淳以及他的护卫队。
“保护殿下!”玄素扬刀高喊,扭头对瀚淳道,“殿下,咱们刚才来时不是经过一些民居么?快撤退去寻黄酒救公主!这里有属下在。”
大部分护卫队成员立即形成半圆,死死挡在瀚淳前面,刀光剑影晃得人眼花缭乱。
“玄素,保重!”瀚淳投给玄素信任的目光,带领十余骑飞驰而去。他要救胭脂!他不能让胭脂死,因为她还将肩负墨绚国未来的统管事宜。
禇嫣眼见玄素领人顽抗,而瀚淳从眼皮下溜走,气得七窍生烟,亲自举刀而上,带着士兵们与墨绚国护卫队杀得难分难解。
悲亢的战斗在十倍悬殊的三方人马中越演越烈,而废宅中的宫女与御医心急如焚。
胭脂情况越来越糟糕,神志意识趋于半混沌的状态,本就过度虚弱的身体因为出血而体力大减,就连想开口交待些什么都无法做到,眼神逐步涣散。在她的感观中,儿女的影象越来越模糊,他们啼哭的声音以及四周战争残杀的声音都越来越远!
“御医大人…”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杀手撞进来,还没站稳就倒在地上,不断呕血。
“啊——”两个宫女失声尖叫!
御医亦是脸色大变,停下捣药的动作,趴过去扶住杀手的肩膀:“临团主去寻黄酒了吗?”
杀手伤得很重,说话断断续续:“墨绚国…的瀚淳殿…殿下到了…他去…去寻了!”
“好,这就好!”御医双手空置,搓在一起,抖得异常厉害,回头见了两宫女,赶紧将捣好的药粉递给其中一个:“快出去用水将它煮沸,调了给娘娘服下!没有黄酒,凝血效果会很差,权且试试看…总比没有强…”
“好!”接药的宫女飞快冲出屋子。
御医这才勉强镇定下来点,将药箱翻倒在地,取了金创药,颤抖不已地为受伤的杀手处理伤口,“你是好样儿的,忍住!会好的…”谁知话还没说完,杀手的头已经歪在一旁,血液淌了一地。
御医持药的手就那么沾着鲜血停在半空,胸口郁结难平,久久不能自已。等外出调药的宫女回来后,他才有所反应,协助做辅助按摩的宫女将胭脂扶起,手忙脚乱地强行喂药。
“娘娘,您一定要活下去。”
“墨绚国的瀚殿下已经来救援了,您要坚持…”
“娘娘,您不能丢下小殿下和小公主不管啊!苍隐国的子民还寄望于您呢!娘娘!娘娘!”

胭脂将三人接连而至的话都听进心里。她想挣扎,想与命运博弈,想如他们说的一样试图活下去,可是脆弱的身躯无法承受大量失血的苦楚…她不可抗拒地陷于昏暗迷魅的世界,无法自拔!
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有一扇光亮的门。无数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诱人向前的光亮里,先是娘亲与爹爹,继而是燕康,然后是侍卫长、燕陌、范霜…他们脸上满是夏花般绚烂的笑容,张着臂膀,好像要拥抱她,欢迎她加入他们的阵列!
“不好,娘娘昏过去了!”御医掀着胭脂眼帘,查看她的状况,额头上的皱纹突然一下子增加数重!
“怎么办?怎么办?”两个宫女泪流如河,不断摇晃胭脂身体,希望能让她恢复些知觉,“娘娘,您醒醒…娘娘…您不能睡,您醒醒…”
“快掐住娘娘左右手的虎口!”御医手法狠准地掐住胭脂人中,朝两宫女叫嚷。
两宫女泪落得像断线珍珠般,赶紧依计行事。躺在襁褓中的初生婴孩像是对三人行动有所反应,手足乱蹬,张着小嘴儿哇哇大哭。
外临强敌,内忧生死,整个废宅乱得像一锅粥,胭脂本人却根本感应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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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包下,战争还在酣畅淋漓地进行着。
三方人马,杀红了眼!苍隐士兵纷纷倒下,刺杀团成员负伤累累,就连临昭本人也已满身鲜血。新加入战斗序列的玄素及墨绚护卫队亦被褚旭军杀得人仰马翻。
红衣的褚嫣最是醒目,又最是狠毒。除了派兵追瀚淳之外,她见胜券在握,又见不停有杀手不惜以死堵截上山的己方士兵,干脆下令占山。令声一下,上千人围袭过去,步步逼近。
临昭与玄素心神相照,都知道褚嫣目的,两方人马合而为一,死死顶住褚嫣巨大的攻势。无奈的是,两方势力相差过大,不消一个时辰,临昭与玄素必败。
瀚淳在这等危急时刻拎着一罐黄酒冲回来。在他身后,随行卫兵少了一半还多,剩下的都已挂彩,惨不忍睹,显然是与褚旭追兵拼尽全力。
胭脂有救了!临昭看见瀚淳,心里总算有了一点安慰,会意玄素道:“快,带人冲出一条道,护住瀚殿下上山!”
玄素照做,而褚嫣更加精明,驱马而上。想救胭脂,得过了她这一关才行!“哪里走!”
瀚淳见她冲上来,避不开,只能接招。长剑相交,火花四溅,紫红两个身影忽左忽右,缠斗不休。
褚嫣功夫也是不弱,其厉害之处在于不攻瀚淳身体,专攻他手中拎的酒罐。三来两往,剑术高超的瀚淳倒反而受制,再加上周围禇旭士兵的突袭,抵御起来很是费力与勉强,要想沿山而上更是难上加难。
多个回合下来,瀚淳不得不求援:“玄素!”
临昭与率玄素分别踏跳而起,奋力飞掠,一边抵挡褚旭兵的攻击,一边踩住人头朝瀚淳靠近!
褚嫣当然不允瀚淳转移酒罐,慌乱朝身下士兵们大喊:“快斩马匹!”
下一瞬间,瀚淳座骑因伤腾空长嘶,几乎将他抖下马背。就在这时,他不得不选择将酒罐凌空渡送给赶来援手、仅离他三丈之远的玄素。
酒罐在空中飞旋,速度惊人。褚嫣心急,美眸怒睁,从头上拔了一支银羽,运以劲气,脱手而出,直临酒罐!
瀚淳大惊失色,“玄素,酒罐!”然后转头即是一剑,直刺褚嫣面门。
玄素反应也快,刀影如电似虹,将那银羽拂向侧面。那银羽极利,竟将一褚旭士兵胸口径直贯穿,吓得玄素动作为之一滞。谁知这一刹那的分神,第二支银羽飞袭而至,只听得‘啵’的一声,酒罐应声而裂,于空中炸开成数片。甘冽芬芳的黄酒凌空而下,散得到处都是!
到手的黄酒没了!玄素登时傻了眼!要不是临昭到得及时,为他挡住四周的剑,说不定他连命都得玩完。
“哼!”褚嫣因计得逞,不忘记冷笑一声,却不知瀚淳剑招已至脖颈,惊异之下,赶紧偏头躲避,虽然幸免于难,却也惊险万状,被生生削掉好几缕发丝。
“我杀了你们——”黄酒被毁,等于断了胭脂活路,自认失职的玄素发了狂似的,目眦欲裂,像头野兽般舞刀如风,不消片刻四周便倒了一地褚旭兵尸体!
临昭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境况与玄素差不多,疯子一样杀人如麻!
不多时,成片的褚旭兵竟然被他二人合力杀出小片空地来!而尸体还在不断垒加!血将他们脚下的土地染了一遍又一遍。周围的褚旭士兵吓得萌生退意!
另一边,瀚淳恨褚嫣到了极点,一心要致她于死地,没了酒罐阻碍,剑招更为利落轻便,稍适之下即占上风,将褚嫣逼得节节后退。褚旭士兵见主帅受迫,刀剑一齐上阵,对准瀚淳座骑。
很快,马匹不支倒地!瀚淳不得不掠于地面,与士兵们短兵相接,但他的身形快如闪电,勇猛无匹,几招下来,身边也是倒下一大片,加上护卫们的奋力博杀,短时间内,褚嫣还奈何不得。
由于褚嫣为褚旭军之最高主宰,瀚淳反而定下心。只要捉住她,何愁褚旭军不停战?眼下情况,他无法冲上山包,唯一方法是智取,那就得全力对付褚嫣,于是授意为数不多的护卫挡去四周褚旭兵来犯的刀剑,自己全力与褚嫣交手。
如此下来,一对一拼杀,褚嫣显然感到强大压力,不管她怎么命令士兵帮衬,终被忠勇的墨绚护卫死死阻挠。好几次,瀚淳的剑都险些要了她的命。
瀚淳自然心里有底,再不过三招,褚嫣定会败给自己。他对褚嫣祸心了解极为透彻。墨绚国就深受其害。墨都一战,父王战死,母妃自尽,唯有他在父王事先安排的护卫下脱逃成功,此仇不报绝非君子!如今,这女子竟然连临盆在即的胭脂都不放过!是可忍塾不可忍。恨意爆发,剑气凌厉,旋舞如花,罩向褚嫣头部!
“啊——”褚嫣惊避不及,从马上扑打倒下来,眼见就要丧生在此。四周响起一片浓重的抽气声!
偏在这时,一道银光飞逝而过。瀚淳忽然感觉手中的剑一波极度强劲的气流击偏,走势变样。褚嫣也因此逃过一劫。
“银风大人!”许多褚旭士兵叫开了!
缥缈的银白身影飞过来,身形优雅,恍似从天而降的神仙一般,长臂轻轻一揽,便将处于危险中的褚嫣带离,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嫣儿,你没事吧!”
这样清灵的声音只应天上有。更绝妙的是,银风那头飘舞的雪白长发,轻轻缠绕在褚嫣面庞四周。一红一白两条身影缠缠绵绵,好像一对比翼鸟,般配极了。当然,除了这曼妙的画面,银风手上那副金丝织就的妖异长弓也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你不是说不再管我了?”褚嫣倔强地道,两片唇撅得老高老高,不相识的人看了还会真以为她只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银风知道这一瞬间的美好不过是褚嫣多样面孔中的其中一种。他有多爱褚嫣,就有多了解褚嫣。只是,就算不再受她支配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能任由他人欺凌于她,哀怨地叹口气,明净的眸子满是忧伤:“坐在马背上别动!”
“银风大人!银风大人!”无数士兵因他的到来感到欢欣鼓舞,咆哮的声音渐而四起。
银风,谁也不曾见过人物,关于他的描述都像传说一般虚无,四国中唯一一个凌驾在临昭之上的杀手。那张弓…不会错!临昭知道这就是与他数次交手的杀手,便停了动作!
“殿下小心!”临昭还在猜想,玄素已经BAO飞过去。因为银风弓角之向直面瀚淳胸口。
瀚淳对银风了不多,也未曾遭遇过,虽知是厉害人物,有所警觉,还是不足以抵御有着四国第一高手美誉之称的银风看似不起眼、实则劲气庞大的招数。
避闪不及,却并没有感觉到痛!瀚淳真实反应如此,然而玄素的胸口却遭受重重一击,身体像断线般的飞筝一样朝山包方向跌过去。
已经没有时间,正愁找不到机会送黄酒!这是可以利用的好机会!瀚淳脑子转得快极了,解下身上完全湿透的披风,看似不经意地那么一舞,直朝玄素飞去!“玄素,接!”
披风一闪,香浓的酒味散发出去,临昭突然明白瀚淳有两手准备,不禁暗赞一声,道:“妙!”不单酒罐里有黄酒,连披风也是早已浸过黄酒的。
“快,保护玄素!”临昭大呵一声。再不能让褚旭军破坏这次机会。伤残在身的刺杀团杀手纷纷涌向玄素身边。随着玄素身体着地,披风亦落在他胸口,又重又沉。他挣扎起来,将披风死抱在怀,吐血无数,庆幸地发现自己正处于褚旭兵边缘,竭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在数个杀手护送下,跳出包围圈。就在他跨步朝前时,银风眼疾手快,拨了一支银羽箭扫向他背后。
褚嫣大叫:“快,拦住他!不能让他上山!”
临昭将银风发箭手法看在眼里,立时明白其师承渊源,亦从身后箭筒中拔箭搭弦,只不过他的目标并非银风,而是褚嫣。‘嗖’一声,箭似流星,御风而行。
瀚淳趁银风发箭之时,剑走偏锋,攻其不意,连环数招,将银风拖得再不能用箭偷袭玄素。而另一边,一个杀手以自己的躯挡在玄素背后,箭刺当胸,从此长眠大地。
褚旭追兵不及,玄素飞跑上山,火热的血洒了一路,脑中信念却坚毅无比:“公主,黄酒来了!”
身后风响,银风不顾自身安危,织金长弓反手一卷,临昭之黑羽箭立时改变方向,射上褚旭士兵。这等箭术亦不是普通人所练就。银风心里感奇怪,转头去查看那箭,大意之下,肩头一阵吃痛,旋眸一瞄,瀚淳的剑正刺在自己身上。殷红的血在银白衣衫上化为诡艳之花,夺目极了。
褚嫣见此也是慌神,翻身下马,一把抱住银风,惜色尽现。
“嫣儿,立即撤退!”银风护她在后,身形BAO退一丈。
“不,我不能功亏一篑!决不撤退。”这么好的时机,怎能言退?褚嫣誓死不从。
瀚淳一击命中,当下对银风穷追不舍,剑招又至,正式与银风过招。临昭亦拼截过来,不过他战时已久,又数重刀伤在身,体力大不如前,无法援助瀚淳太多。
“嫣儿,快下令撤!”银风微怒。有些话他无法明说,一旦说明就等于道破玄机,反而等于助了瀚淳、临昭之势。可褚嫣并不明白他的深意,只坚持要打赢这仗,死活不下令。
两人分歧被瀚淳看个明白,乃剑剑针对褚嫣,调动银风左挡右避。临昭则替瀚淳挡去四周褚旭军没有章法的普通招数。
这样斗下去,未必会有胜算!瀚淳知道己方人马已经大伤元气,根本不会是褚旭军对手,于是假意于袖中掏取暗器,凌空一抛,以柔劲点向银风,身体突然于空中一百八十度转弯,长剑直取褚嫣颈项。这一剑下去,褚嫣必死无疑!
瀚淳迷人的脸庞上燃起动人的微笑,默默叹道:父王,您可以安息了。
可是,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深爱褚嫣的银风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她被处死,冒着被‘暗器’击中胸口的危险,翻掌送出一支银色羽箭。那寒光闪闪的锋芒正对瀚淳心房!
长剑定格在离褚嫣颈项半寸处,再无法近得她身。瀚淳只觉得身体失重,飞速下落,手一点点失力松开,剑先触地,发出清透的响声。银羽箭带着银风雷霆万钧的力量刺穿了他的衣甲,正中心脏。血如雾霭,舞得满空都是,好不张扬。
银风看着瀚淳跌地,知道又犯了杀孽,忽感胸口遭到重重一击,身形摇晃不止,再定晴一看,袭击自己的哪里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一锭银子。但,瀚淳心脏处…却是他致命的一箭!他又一次违背了誓言,助长褚嫣气焰…
“瀚殿下!瀚殿下!”觉察出不对劲的临昭转身即见瀚淳倒地抽搐,顾不得近身的刀锋,蹲伏下去,晃着瀚淳肩膀,眼睁睁看着血液浸透紫色衣甲,蔓延扩散,男儿泪顺脸而下。
“临昭…告…告诉…”瀚淳满身是血,哽咽着试图想说点儿什么!
“不好啦!苍隐军队赶来啦!”有人惊慌失措地叫嚷!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那是成千上万人奔袭过来才可能产生的震荡!
吓得花容失色的褚嫣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银风让她撤退,高扬起帅旗,连声大叫:“撤退——”
银风苦笑出声。撤退?她终是要到不可回避之时才会听从他的建议,而从来不会明白他站在她身后有多辛苦与无奈。该死的是他总不能克制爱她的冲动,于是屡屡染血,屡屡违背师命!所以,他那惊为天人的脸总笼着云雾,永远也不会有开怀的笑容。
褚旭士兵闪得像风一样快,毕竟没有人不怕死亡!如果不能在第一时间撤退,新到的苍隐军将会彻底击溃他们。他们将再也见不到父母妻儿!
“银风,快撤——”褚嫣拉动思索中的银风,一脸期盼地望住他清朗若云的脸。
终是不忍拒绝,银风嚅动唇角,回了声:“好!”握住她的手,飞身就要上马!不料,临昭动了杀机,十指挽弦,一箭夺命而追。银风觉察,长弓回旋,将那箭拂得倒飞回去,径直插在临昭面前,离临昭双腿不过几颗米粒儿的距离!很明显,银风手下留情。
终于,灰绿云彩褪尽整片地界,留下无数尸首,横七竖八,好生惨烈!临昭无力地滑座在地,半扶起瀚淳,不住呼唤:“瀚殿下,瀚殿下…”
昔日风情万种的俊颜如今血染凄离,呼吸仿如游丝,声音细若蚊蝇,随着鲜血抽涌一颤一颤。尽管如此,他还是倾尽所有力气,举起右手,眼珠定在右手腕上的月光石上,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告诉…诉她,我…我…爱…爱她…”墨绚国男儿皆天生痴情,就算错爱,也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希冀…即使永远不可能以爱人的身份存在于胭脂生命中,他依然无怨无悔!只求来生,上天会多眷顾他一点,不再身为她的王叔,能有机会来到她身边,许她一世幸福。
“瀚殿下——”临昭知道瀚淳的意思是想把月光石留给胭脂,可不论他怎样叫喊,那双透亮的眼眸都不会再睁开。
马蹄声声,苍隐大军终于都回来了!奚柏腾身下马,为眼前战象所震慑,半句话也说不出。当他看见伤痕累累的临昭坐在鲜血染就的土地上,抱着一动不动的瀚淳时,心猛然痛了。“临昭!”
临昭傻傻地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他抱着的不单是墨绚国的殿下,也是与他同肩战斗的好战士,因为瀚淳替他完成了保护胭脂的任务。
奚柏怔怔站定,喉咙给什么东西堵住,无法言语。在他矫健的身躯之后,是得胜归来、斗志昂扬的巍巍大军。那军队之中,有许多个人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之上所躺的是与他同去救援的漕州都督立则,只是他已经永远不可能开口说话。
明明苍天白云、阳光明媚,像是春天要来了;偏偏,血腥的气息给每个人带来无穷忧郁。
很久很久之后,奚柏压抑地询问:“临昭,我皇嫂呢?”
娘娘…对,娘娘还挣扎在死亡线上。被这么一提醒,临昭忽然恢复意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朝山包上冲,只是他伤得很重,身形歪歪倒倒,没跑几步便栽倒在地。
奚柏冲过去,将临昭身体架了起来。“临昭!”
“快,把瀚殿下…”临昭又是落泪,“将他腕上的月光石取下来,那是他留给娘娘的!”
“好!”奚柏忍住眼睛里的泪,唤人取了月光石交到临昭手里,又吩咐士兵们打扫战场,就地埋葬因战而亡的每一个有骨气的苍隐男儿。


第五十二章 瀚淳之殇(2)
玄素十万火急地将披风送到宫女手上,自己已经无力再说话,倚在废宅门口晕了过去。
宫女在御医指点下赶紧将披风中的黄酒拧出来,兑了生地黄、当归尾制的粉末,反复煮沸后,分多次强行灌胭脂服下,而后等待命运的最后通碟。
所有人都不知道胭脂是否能醒来,只能围在宅子四周干着急。
束手无策的御医趁着空档为玄素、临昭分别简单处理了伤口。玄素醒来的时候已接近黄昏,当他得知瀚淳已死,立时落入万丈深渊,呆傻无声。而这时,胭脂尚无半点动静,每个人的心都悬得高高的。
奚柏左右双手抱起啼哭不已的小殿下与小公主,双眉纠结,急不可待地问,“御医,都几个时辰了,皇嫂怎么还不醒?”
“王爷,血已经凝住了,再等等…”御医说这话的时候不断抹着头上的汗。胭脂早产大出血本身就极度可怕,再加上从怀YUN初期起就一直处于焦虑之中,身体素质本就不好,因为寻黄酒又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机,究竟能否渡过危机,只能交给上天!
“王爷就别再问他了,他已经尽力!”临昭靠在外屋墙角,伤神地道。
“…”奚柏一阵沉默!轻轻地抖动怀里的婴孩,神情怜悯不已。
“王爷,小殿下和小公主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喝奶呢!怕是已经饿了,奴婢熬了糖水,先试试喂他们一些…”一个宫女端着一碗水状的东西走近,眼睛肿得桃子一样,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奚柏左右看看两个哭闹得让人心慌的小粉团儿,配合地蹲在屋子中央。宫女用小勺沾了糖水轻轻滴在两个婴孩张大的小嘴里。反复几次后,两个小家伙抿着甘甜的糖水汁,渐渐止声,缓缓张开乌溜溜的眼睛,一边嚅动小嘴,一边骨碌碌地盯着奚柏看。到最后,他们还弯着嘴角冲奚柏笑,很是欢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