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钰以为得了宽恕,赶紧谢恩:“谢娘娘恩典!”
谁知胭脂嫌恶地笑起来,声冷若铁:“你也配谢本宫恩典?来人,把他拖下去凌迟处死,然后剁成肉泥喂狗!”
曾钰闻言,吓得面若死灰,四肢不断抽搐,话都说不出来。几个禁卫军冲上前,依言将其拖出殿去。满殿百官噤若寒蝉。
胭脂收剑回鞘,环视殿堂内外,神色一黯,道:“来人,将都钥遗体抬下去,厚葬!”
禁卫军上前用披风裹了都钥遗体,静静抬出去。
第四十一章 剑啸朝堂(6)
“娘娘受惊了!”临昭从明渊侯身后走至身前,低头向愤怒到极点的胭脂致礼,而后厉眼若电,直奔景妃,冷酷地下令道:“禁卫军听令,将明渊侯一党都抓起来!”
殿中一群拥护景妃、明渊侯的官员吓得腿都软了,自知敌不过禁卫军,大多束手就擒。只有少部分有祝氏血亲的官员进行多余反抗,却照样被禁卫军死押在地。
明渊侯知晓计划已经败露,却仍是不甘心地道:“即使尔等抓了本侯也休想走出皇城半步。”
“明渊侯好大口气!莫说半步,就是十步百步,本宫照样走得!”胭脂早已成竹在胸,踱步向前,轻嗤了一声,又朝景妃靠了过去,似笑非笑地道:“景妃娘娘有了身YUN,不宜久站。宫女何在?还不快扶景妃娘娘入座?”
先前神气极了的景妃听出弦外之音,脸顿时苍白如雪,嘴上却说:“你想怎么样?”
胭脂勾动唇角,冷漠地道:“本宫从来不想怎么样!本宫只是想将苍隐国的天扛起来,如此而已。”说着,她掏出血书遗旨,轻轻摊开,左右手各执遗旨一角,展示于景妃面前:“姐姐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可不是假圣旨,这上面每一个字都出自圣上手笔。”
胭脂的举动无异于示威,颇有些霸气,让景妃感到极端惶恐,秀眸轻扫,阅及最后一句,几乎变得面无人色。她以为偷偷隐瞒有YUN一事,回了苍隐,联合父亲便能稳坐后宫之主,却不曾知晓圣上早已料定祝氏可能反抗圣旨,竟然授意胭脂杀之。想她情恋奚桓这么多年,苦苦争斗于后宫,到最后所得竟然是这等结局!帝王家的人情当真薄如纸。心陡然凉了大半。
“若你真得人心,圣上早些年就已经立你为后,何必于朝堂之上争来夺去?你以为这后位是好坐的么?如今天下形势朦胧不清,一步错,即可葬送苍隐命运。精明如圣上,尚不敌于燕陌,以你与明渊侯二人之智,何以保证苍隐未来?”胭脂收起遗旨,交至丞相姬修手上,“请丞相大人将遗旨念给所有人听!”
“好。”姬修接了过来,将旨意念了一遍,“天命难违,朕自知不久于世,唯两件事放心不下,现托付与丞相。其一,册胭脂为后,掌监国、临机专断之权,其诞下骨血不论男女皆封为太子,成年后即位,卿当全心辅之;其二,若祝氏不服,杀之以儆效尤。”
群臣垂首聆听,为帝王料事如神的本事感到钦佩,又为帝王蒙殇感到极度哀凉。
“杀之以儆效尤?”明渊侯听完最后一个字,神情呆了一刹那,而后仰头振振有词,“我祝氏家族世代将门,家族成员代代入朝为将,为国为民不惜战死沙场。远的不说,单说我儿祝融,如今是死是活尚不可知,圣上却能下旨如此对待我祝氏,可悲啊!真是可悲!”
他这么一述,被摁倒在地的武将们都挣扎着嚷嚷起来:“圣上有失公允!独独针对我祝氏一门。”
“可悲?”奚柏翻了翻眼皮儿,细细数落道:“国葬刚下,尔等便仗恃兵权,替换圣上密旨,瞒天过海,满嘴荒唐之词,危言耸听,恐吓百官,刺杀当朝皇后,条条都是死罪!还敢说圣上有失公允?”
“圣上宁可立异国皇后为后,也不正眼瞧我祝氏一门,这算哪门子的公允?”明渊侯挣动身体,冷笑道:“若今日我祝氏倒了,明日就会轮到殿堂中的你们!等着瞧吧!”
“是吗,明渊侯?”临昭不置可否地道,继而指着大殿外,兴奋地叫:“娘娘,丞相,你们看!”
所有人顺势望去,见殿前广场上多了两排禁卫军,为首之人为禁卫军统领原刚,中间还夹着几个军官模样的人物,看样子像是隐风营的人。
干得好!胭脂心中石头终于落地,总算将事情都解决了。为防范明渊侯势力,她一方面让临昭守在殿外以阻截其安排在殿堂周围做接应的禁卫军败类,一方面遣刺杀团成员前去围劫可能跟随明渊侯的官员府砥,再以此为筹码,派原刚带禁卫军前往隐风大营做谈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隐风营一直掌握于明渊侯手中,营里将士家属却大多居于都城,只要晓以利害,自然行得通。如今看来,都应验了。
原刚进殿,隔着些距离便拜:“禁卫军统领原刚拜见娘娘!见过丞相大人。”
“原统领辛苦了!”临昭示意身边的禁卫军押住明渊侯,自己大步迎了过去。
“罪臣拜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隔着老远,几个军官也跪了下去:“臣等愚昧,几乎铸成大错,请娘娘责罚。”
胭脂从未想过要犯杀戮,以其家眷做要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隐患已解,突感肩上重担轻了许多,和颜悦色地冲跪地众官抬了抬手:“军人服务命令是天职,这本怪不得你们,都起来罢。尔等家眷应该都已各自回府,诸位将士勿再担忧。”
“谢娘娘恩典。请娘娘放心,臣等日后必当竭力效忠家国,不会再被奸人蒙蔽眼睛。”将士们纷纷谢恩表态,起身站在一侧。
殿中百官见隐风营将士这般态度,大抵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对从前从不介入朝政的胭脂另眼相看,打心眼儿里更加信服于她。
“如此甚好。”胭脂满意地道,心中所想略有不同。虽说是暂时收服了隐风营,可眼前这班军将均为明渊侯带领多年,若他们只是因家人被携扣而暂时低头,长久的防范还是很必要。她想了想,有了主意,道:“三皇弟,你过来!”
久站胭脂身旁的奚柏听得传唤,迈步于前,潇洒地朝胭脂躬身:“皇嫂有何吩咐?”
“连年战乱,朝中战将死伤无数。三皇弟才能出众,满朝文武一致认可。皇嫂可以依靠的人只得是你了,你可愿意执掌隐风营,保卫都城?”胭脂细细打量着风度翩翩的奚柏,语重心长地道。
此语一出,百官皆惊,尤其是姬修,更是担心得不得了,毕竟苍都所倚靠的只有这最后的两万兵力,而奚柏本人又是帝王第一次相中的可继承帝位的人选,假使他得了兵权后倒打一耙,岂不等于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奚柏本人也是大感意外,愣在原地,半晌都没答话。
“怎么?皇弟不愿意助皇嫂一臂之力么?”胭脂催促道。她其实是在赌奚柏对家国的责任心有多强。若真如桓所想的那般,奚柏的确是治国安邦之才,只要加以善用,定能对朝政稳定发挥很大作用。反之,若不能将其彻底收为己用,今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都得时时提防着宗亲一派,朝政迟早出现分裂。既然要用他,就要充分给予信任。
“皇嫂心意,臣弟铭记在心。只是…”对于胭脂的直白,奚柏能感受得到诚意,也惧怕这只是胭脂的一种试探,所以说话有些吞吐。
“只是什么?”今日朝政一议,她这招斧底抽薪势必对奚柏及在朝官员起到极大威慑作用。奚柏有顾虑也在情理之内。
“皇嫂刚才肃清朝政,就不怕臣弟有歪心么?”奚柏看了看胭脂神态,鼓起勇气说了真话。宗亲们都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那你告诉皇嫂,你会有歪心么?你会为了一己之私不顾苍隐大局么?”听他这么问,胭脂倒放开不少,单手拍拍奚柏的肩膀道:“雾烈军就在漕江对岸,随时都可能攻打过来,守卫都城是件大事,皇嫂信任你。再者,若日后你真能让我苍隐国繁荣富强,就算皇嫂与你未出世的皇侄让贤也未尝不可。”
奚柏听完胭脂肺腑之言,感动得无以复加,双膝一弯,跪叩在她面前,“皇嫂的话让臣弟深感愧疚与惶恐。蒙皇嫂不弃,臣弟定尽心掌管隐风营。此外,奚柏在此请求丞相大人与在场各位为我做证。今日起,臣一定效忠皇后娘娘,不遗余力保卫家国,并立誓再无争位之心。”
“啪啪啪——”姬修率先鼓掌!宗亲、官员们也都跟着鼓起掌来。
胭脂颇有些感动,眼中隐有泪光,赶忙扶起奚柏,朝大众宣布:“今日起,隐风营就由定襄王奚柏掌管。”
第四十一章 剑啸朝堂(7)
几个军官纷纷点头赞同,并向奚柏致意。被宗亲簇拥着的奚柏脸色灿烂,英气勃勃。
禁卫军统领原刚恭敬地请示道:“皇后娘娘,您看当如何处理明渊侯及其党羽?”
尽忙着交接兵权,倒忘记身后在押的明渊侯及景妃!胭脂回眸看向明渊侯,见其一脸愤怒之色,快意盎然地道:“本宫过去身为后宫女子,的确不曾涉足朝政,却并不代表本宫不懂朝政。”
是他太过大意,小瞧了面前女子!到了最后关头,明渊侯不得不承认自己输得一败涂地,却仍不服气地道:“今日阴沟里翻船,本侯认栽。倒是娘娘莫得意得太早,要治理国家可不是一日之功!你这位三皇弟野心大得很,未必会比本侯手段差!”
“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奚柏轻轻哼了一声。这明渊侯好生毒辣,败成这样还落井下石。
“丞相大人,你看应该如何处理?”胭脂辛苦地赢得这一役,将面对日后事事复杂的政局。许多事还需要依靠姬修,所以从现在起,她要给这位三朝元老足够的尊重。
“本侯既然落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明渊侯大义凛然地道。
“父亲…”被宫女两旁看守的景妃自知难逃罪责,望着明渊侯,双眼一红,落下泪来:“是女儿连累父亲大人了。”
天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亲。明渊侯看景妃柔弱的模样,真后悔当初将她嫁入皇家,慈爱之心募地软了下来:“娘娘切莫如此,是臣自愿这么做。”思量几分,朝胭脂开口道:“本侯落败,怨不得人。景妃娘娘是受本侯蛊惑,方才做错。本侯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不管怎么说她腹中骨肉亦是圣上后嗣,是否网开一面?”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胭脂盯着明渊侯,突然想起战争中为保护她而死去的父母,心思繁杂。眼前之人即使贵为侯爵,手掌重兵,带领一大家族,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一个懂得保护子女的父亲!
景妃听父亲这么一说,从前的骄横与霸道荡然无存,不惜放下身架,脾性全无地认输:“不。皇后娘娘,是臣妾利益熏心,一心要夺位以盖过您的风华,YOU使父亲大人犯下弥天大错。恳求您大人大量,饶恕臣妾的父亲。臣妾愿意生下肚中骨肉后,以死谢罪。”说着,眼泪汪汪地伏跪于胭脂面前。
从入宫第一天起,胭脂从未见过景妃如此挫败的模样,更何况是主动认输。试想,一个从小到大心高气傲、风华绝代的女子,若不是到了绝境,怎可能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明渊侯见得女儿如此这般,亦是泪湿脸颊,赶忙再次恳求,连称呼都改了去:“皇后娘娘,请您高抬贵手,饶恕景妃娘娘。她从小生于贵族,自视清高,只懂索取,不懂给予,不似娘娘您这般分得清是非曲直。臣愿意为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请您对景妃娘娘从轻处罚。”
从相互袒护、谋取大权,两人一度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如今兵谏失败,表现截然不同。这样的相互保护是否应该被原谅?这样的父女情谊是否应该被理解与宽容?胭脂很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
姬修看出胭脂太过善良,劝戒道:“娘娘切莫一时心软。您要想一想,都钥是怎么死的。若今日败的是您,他们父女二人是否会放过您?”
地板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胭脂心痛起来,决然道:“禁卫军听令,将明渊侯及一干党羽押入天牢侯审!至于景妃…暂时将她禁足于寝宫,严加看守,待其分娩后再行论罪!”
“皇后娘娘,求求您放过臣妾的父亲!臣妾愿意为您做牛做马以求赎罪,请您放过他…”景妃大声哭诉着,爬到胭脂面前,抱住胭脂腿脚,不住叩头请罪。
这般高贵的女子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满堂官员唏嘘不已。
“皇嫂,切不可轻易饶恕。”奚柏对姬修对视一眼,出言劝阻。
胭脂明白奚柏与姬修的顾虑,强行打消侧隐之心,闭上眼不忍地道:“来人,将他们全都带下去。”
“是!”数名禁卫军铁面无私地领命行事,押着明渊侯与及党羽出殿。
“景妃娘娘保重!臣这就先去一步了!”被押住的明渊侯使劲回头,黯然叫道。
“父亲!父亲!”景妃知道今日一别,怕是再也见不着父亲,挣扎着嚎哭不止。几名宫女上前强行架起她,半押半扶地从殿堂后的侧门出了去。
禁卫军将人押走之后,身心疲惫的胭脂彻底放松下来,身子绵软无力,被宫女扶坐于殿中稍适歇息。姬修将血旨一一展视于各位官员,获得全堂认可。
定襄王奚柏率宗亲们最先表态,承认胭脂皇后身份,最后在姬修带领下,联合所有官员对胭脂行了大礼。
礼毕,已是黄昏光景,胭脂将审理明渊侯的事宜全权交托给了姬修与奚柏,独自走出含元殿。临昭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由于连日来YUN期反应强烈、一度用食过少,加上内心悲伤,又于殿堂上打斗一番,胭脂身体已经撑到极限。出殿时,若不是临昭眼疾手快,她几乎直接倒在殿门口。
“临昭,我是一国皇后,决对不能倒。你得扶着我!”胭脂借助临昭的扶持倔强地保持站立,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
临昭疼惜之色泛肆开来,难过得无言以对。
胭脂望着西斜的阳光,就像望着苍隐的未来,倦怠的容颜忽然掠起一丝悲切的笑容,轻声对临昭说:“临昭,你信不信,我背后有无数双眼睛望着呢!”
临昭听言,乍然回首,果见无数双眼睛望向他与胭脂,适才因成功扼杀明渊侯阴谋而产生的喜悦突然间再次被沉重气息所笼罩,身体募地僵了僵。他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样严峻的形势下,胭脂是怎么笑出来的!
“走吧!回昭月宫!”胭脂望着满眼迷惑人心的夕阳光,轻轻一叹。
临昭明白她这一叹的意义。因为现在起,她已成为苍隐国历史上第一位行监国之权的皇后,决不再是过去那位单纯天真的后宫娘娘。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个因十年前漕州之战而改变命运的女子会在多年以后成为四国历史上一个难以磨灭的传奇。
第四十二章 错综复杂(1)
回昭月宫时,春华带着一干宫女已经候在宫门多时,见胭脂几乎整个身体靠在临昭身上,慌乱地迎上来,扶她入宫,上了楼阁。
楼阁上早有御医等候,又设了丰盛的晚膳,多是调理进补之食。
胭脂疲乏地半躺在软椅中,气息极不平顺,接受了御医诊断,后静心用食,勉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啜饮了些粥食,然后摆手让御医离开,只剩下临昭及几个亲近的宫女。
“这粥清香素净,不错。”胭脂闭目养神,淡淡地嘟哝着。
离她最近的春华取了张薄褥子,轻轻覆在胭脂身上,微笑着道:“都钥公公说粥食清谈、易吸收,对娘娘身子有好处,就吩咐御膳房做,还让奴婢们用炭炉一直给您温着。”
“都钥…”胭脂又是一阵难过。从前,她一直认为都钥待人处事过于严谨,不是那么讨人喜欢。现在看来,倒只有他这份心最为细致,只可惜…“临昭,都钥家里还有什么人没?”
“他原先是圣上的侍读,后来为了跟随圣上才净的身,家里已经没有别的人了。”临昭简单说了一下。
看来,都钥是爱乌及乌,因为愿意忠于圣上,所以为自己连命都搭上了。胭脂又叹口气,哀凉之极。“临昭,你也下休息一阵,透口气。我这儿派别的人来就行了!”她知道,临昭也是同都钥一样,因为忠于帝王,所以才忠于她。
“臣随时随刻都得守在您身边才行!”果然,临昭所言与胭脂所想一致。
看他坚持,胭脂不好多说什么,在夕阳如金炫芒的照映下,埋头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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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胭脂躺在昭月宫的寝殿里,而秋日薄媚的晨光已经透过窗棂悄悄照进室内。大概因为睡得太熟,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殿的。
环视一周,熟悉的寝殿,熟悉的床榻,熟悉的锦衾绣被,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人…层层悲伤在隔着数重华贵纱帐的空间内撑开,将她紧紧包裹。直到快要窒息时,她推开纱帐,探向外边。两三个宫女立即涌过去,为她换装。
“天都亮了!”她沉寂地说。
宫女们三言两语地问候。春华端着一盆温热的水从外殿进来,水中荡漾着一层新鲜的玫瑰花瓣,清冽芳香。
“春华,我是怎么进殿的?”她问。
“娘娘,您在阁楼上睡过去了。入夜后,奴婢们见您未醒,只好将您抬回寝宫。”春华应声,拧了张湿巾递给胭脂。
“昨夜,可有人来昭月宫?”胭脂像以前一样自己抹脸,然后问。
“丞相大人、定襄王、临团座都曾来过。奴婢看娘娘睡得沉,没敢叫您。”
胭脂以手揉了揉额头,感觉YI夜睡眠后精神比先前好了许多。“我知道了,一会就去御书房。”
“娘娘,他们一早就已经在殿外等候您了。”春华将玉花露倒了些在手上,为胭脂润了润脸。
胭脂怔了怔,然后对着妆镜左右看了看,摆手让梳发的宫女退下去,自己动手飞快地将长发理顺,挽了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发式,从妆桌上挑了只竹簪固定好,在鬓边插了朵莹白绢花,取了挂在榻边剑架上的幻光,挂在腰边,道:“走吧!出去看看。”
见胭脂依然一身雪白,等在殿外的姬修、奚柏、临昭纷纷致礼,一脸歉色。
胭脂点头,引三人至阁楼,支开除春华外的所有宫女,“我也正好有事寻你们!既然都来了,就在这说话罢。”说完,让三人分别就坐。
春华为三人奉了茶,又为胭脂呈上适量清淡小食及一盅滋补汤药,自觉地退至梯口侯命。
“娘娘是有何事?”姬修最先问,眼见胭脂气色好了些,稍感安心。
“还记得我昨日所说的墨么?”胭脂开门见山,事实上也是昨日她在堂是揭穿假旨时方才联想到一些事情,说不定能从中找出点什么!
“臣等正是因此事而来。”姬修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封信函,递给胭脂。
胭脂接过拆阅。按内容看,这封信函是由奚桓所书,密令亦良撤走玉霞关守兵。当时为护送帝灵,一群人离开漕州时,立则将其上交给姬修。
“这字迹真是一模一样!”胭脂说。
姬修与她想到了一起,有人伪造了这封密信,其目的就是想造成桓的死亡。
然而,是谁伪造了这封信?关键还是在于墨。
“上等的漆烟墨。”胭脂嗅了嗅,将信交到奚柏手里:“你看看!”
奚柏接信一看,亦认同,再交到临昭手上,最后重回姬修手里。三人脸色沉郁不少,显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四国中,墨主分三类,分别是:松烟墨、桐烟墨、漆烟墨。其中松烟墨产自雾烈国,桐烟墨产自苍隐国本土,而漆烟墨则产于禇旭国。这三类墨中,上乘之选大都供当国皇族及贵族使用。
战争之时,上等漆烟墨怎么会出现在两国交战的书信中?
“你们怎么看?”胭脂对面前膳食丝毫未动,征询三人意见。这封书信太不平凡了,可以这么说,正是它的出现导致帝王殇。若当时,玉霞关守军尚在,桓当不至被燕陌五千大军围困,即使双方有所遭遇,依然可突出重围,回到漕州。这封信的目的,显然是为了能让燕陌军队毫无阻碍地追上奚桓。
可是,究竟是谁的消息如此灵通?竟可将计划安排得如此密不透风?是燕陌吗?还是禇旭国早就牵连其中?这么做对他们有何好处?
“娘娘,兹事体大。这件事涉及的方方面面实难猜测。臣与定襄王、临团座来见您之前也有过商讨。”姬修犯难地道:“臣认为,我国与雾烈一战,其它两国势力一直未有动作,多少存在蹊跷。臣向来不认为禇旭国与墨绚国有多善良,他们一定有隔山观虎斗的心理,一旦有一方战败,另一方势力又大大被削弱,必然跳出原有圈子,坐收渔翁之利。不过,单一封密函用墨问题,难以证明这两国是否有具体插手,但防范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臣认为,此事也可能是燕陌为转移我方注意力,故意为之。虽然此次我方战败,但得胜的雾烈实际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民生潦倒,与我方国内情势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他为防范我方强兵反扑,为我方预先设一个迷魂阵,也未尝不可。”临昭分析道,听起来也似乎有理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