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燕陌急急忙忙冲进帐篷,见她身上越来越浓重的血迹,慌神道:“胭脂——”
见着燕陌,胭脂心中悲愤更甚。若不是他派军趁着大雨袭击雾都,她何至于此?孩子又怎么会离她而去?泪眼中霎时一片恨意。“你这个刽子手,是你杀死了我的孩子…是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命来…”
“胭脂,这是天命…不是皇上的错…”乐延一边解释,一边腾身让位给燕陌。“臣不忍心她伤害自己,已经点制她的穴道。席将军唤军医去了。”等他完全撤开,发现自己整幅衣袖上全是血迹,又看胭脂身上,血不停涌出,转身吩咐侍女:“快去取几件干净的衣衫过来!”
侍女听命外出。
“胭脂,乖!听我话,别伤害自己。相信我,我知道失去孩子你比谁都难过,可是即使你难过,孩子也回不来。你应该为自己将来想想。不管你恨谁、想杀谁,都必须在你身体康复的前提下。”燕陌心在滴血,拥住木偶般一动不动的她,好言相慰。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话对她起不了多大作用。
“啊——”她嚎叫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着燕陌的心。“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胭脂!胭脂!你再叫下去嗓子就该哑了!”陪站在旁边的乐延万分心疼。
“皇上,军医来了!”席舒带着军医跑来。帐内一时人影晃动。
“得赶紧为她止血!”
“来两个侍女为胭脂重新包扎伤口!”
“她情绪太激动,赶紧诊断开方稳定伤势!”
“闲杂人等退至帐外守候!”

接下来大半个时辰,所有人围着依然哭叫不止的胭脂手忙脚乱。等被迫接受诊断、换药之后,她已经哭得整个嗓子都哑了。由于穴道受制,她穿着新换的衣衫,只能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眼就像两汪永远也不枯竭的泉,不停淌泪,仿佛在控诉谁一般。
燕陌挥手,散尽人群,手持丝绢一遍又一遍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默默无言。若非鞭刑,她现在一定好好的,他也不会痛彻心扉。半月以来,他尽可能地陪在她身边,把一天当作两天在珍惜,不管他有多么想查清她身上的疑问,始终未逼问过她半句。他宠着她,不顾一切地宠,甚至不理会席舒谏言,暂时搁置战事。而做这些,仅仅因为他想拥有她。
透过泪雾,她看着燕陌,张着嘴咿咿呜呜地表达着自己的心声。是他操纵军队夺走了她的孩子!她恨他,恨他的军队,恨他的国家,也恨他的子民,然后将他在近来日子里留在她心目中深情的帝王形象连根拔起,只待将来为桓、为孩子、为了苍隐国的未来亲手杀了他!
“别哭了!胭脂!”他淡淡地道,指尖划过她湿润的脸。
胭脂?哼!她是奚月,是奚桓最宠爱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他的谁。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是他的错!她纠结着眉,心开始冰冷,任意识逐步趋于仇恨。总有一天,她会把雾烈人加诸在她身上的所有加倍奉还!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要比从前更坚强、更努力地活下去。
她一直哭着,无声地哭着…直到军医送来汤药,她一反常态,极其配合地在燕陌注视下将整碗汤药都饮,然后在药力催化下沉睡。
等她睡熟,燕陌稍稍宽心,交待侍女用心照看,而后招手将席舒、乐延引向帐外,抬头望望万里无云的天,幽幽淡淡地道:“朕知道,席爱卿一直认为她不是胭脂。朕也知道,她身上有许多未解的秘密。”
“皇上,臣惶恐。”突然间听帝王说这么一句真话,席舒登时不知所措,看来皇上看似糊涂,内心却如明镜。
“朕并不精明,却也不糊涂。世界上不会有如此惊人相似的人,就算相似,也绝不会相似到连曾经与我共处时受伤的痕迹都那么逼真。其实和你们一样,朕也好奇她经历了什么,孩子的父亲是谁?为什么她女扮男装出现在苍隐军里,为什么她要与雾烈作对?”
“她是苍隐国人,而且她的父母亦是死于雾烈军之手。这点,相信侍卫长也很清楚。”席舒说。
“她曾经为雾烈做了这么多,就连朕这条命也是她拼死救回…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朕都不可能伤害她。你们可会明白?”燕陌拭拭额头上的汗,内心矛盾重重又柔情四溢,负手于背,慢悠悠地朝帐篷的另一边儿去。
一直沉默的乐延拍拍席舒的背:“将军,就算胭脂真犯有错,你能狠下心杀死她吗?”
席舒认真思索片刻,怅然道:“不能!”的确,没有人会舍得杀死一个拯救过雾烈国的女子!
乐延莞尔:“你都不能,更何况皇上?”
“自古多情总比无情苦!”席舒叹道,耷拉着脑袋,用脚使劲踢了踢地面。
“别唉声叹气,我看见皇上往作战室去。”乐延提醒道。早在十年前,乐延还是一个普通士兵时,就对烈皇了解不少。通常他总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决定。这半月,烈皇日日陪于胭脂身边,绝不是因为忘记了战局,相反他一定是在想更为完美的计策。
席舒眼睛一亮:“真的?”接着人已身在三步开外。
“当然是真的!”乐延笑着跟上去。


第三十章 命运的纠缠(3)
七月夜,弯月如钩,泻一地清凉霜华,倒是消退了日头的热浪。雾烈军营四周树影婆娑,丝丝虫鸣声扰得人心儿都乱了。些许火把将严肃的军营映衬得极柔媚。四处是来回巡逻的哨兵。可这静寂之中,连空气的味道都满是忧伤。又是谁的思念在四处飘荡?
胭脂低着腰,双手抱膝坐在星空下。在所有人的精心护理下,她已能独自出帐走动,只是身体依然虚弱,成天捧着药碗。进雾烈大营已近月余,不知桓是否曾找寻过她?他知道她身陷雾烈军营吗?假如他知道,为何不来救她呢?每每想起这些,她就一阵失落。
“胭脂,你在想谁?”柔声处,立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故意不作回应。这个男人有多深情,她已领教不少。正是因为他的庇护,她才得以如此安逸地休养,才可以不去面对那么多人的质疑。但,她很明白这种日子不会持续多久,且不说国界之分、家国仇恨,单是为了桓,她也得拼死一博。等她伤一好转,两人间就将会有一场决战,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这段日子,她极少说话,从她嘴里冒出来的话语一天也不足十句,偶尔会装作笑笑,但勉强得让人心疼。有时,他甚至觉得她是另外一个人,因为她眸子里无时无刻不流露着陌生的情绪,就像他从未在她记忆里存在过的那种陌生。假如这种隔阂一直存在,他便无法走近她的心。燕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多少次开口想问,却又不愿意过多地要求她。“胭脂…”
她极度想要纠正他对自己的称谓,可小不忍则乱大谋。所谓来日方长,要想苍隐战事获利,她就必须委屈求全,选择沉默。好在目前为止,雾烈军营里还没有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是苍隐国宠妃,否则她极有可能被当作吸引奚桓上当的诱饵。
“我累了!”她起身,转身面向他,将燕陌那表现得极度直白的深情都看在眼里。而不远的地方,范霜正朝两人张望。“她在等你!”
“胭脂,我们究竟怎么了?”他主动上前将她单薄的身子揽入怀。从她发上传出的皂角味还是那样令他沉醉。
“她在等你。”她不挣扎,语气却是那样不在乎,让他快要疯掉。
“我不知道寒山一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胭脂,请你别再折磨我了,好吗?”他圈住她,下颌轻轻地碰触着她光洁的额头,很亲昵。
她有些迷乱,两行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本能地以指尖轻轻拭去泪水,却愕然。何以,他抱她时,她会流泪?何以她找不到理由反抗?何以他的触摸如此温柔?
“告诉我,你究竟怎么了?”他的话像一种盅惑,不断引诱她。
若不是身上鞭伤还未复原,她几乎有种她就是胭脂的错觉。当这种想法第一次从她脑海里冒出来的时候,她吓了好大一跳。她是奚桓的月儿呀!而眼前的人是烈皇。两个隔着十万八千里的人,怎么可能产生交集?于是,她用力推开他的身体:“你放开我!”
“我已经失去你一次。绝无可能再放开你,一辈子也不放,死也不放!”他霸道地宣布她是他的专有物,将一身的爱恋许诺于她。
不可能!她苍隐国人,永远只属于桓。“不!你放开我!我不属于你。”
“你是我的!”他不肯放手,命令式地道:“听着,你就是我的胭脂!”
“我不是你的!我不是!”她双手捂着耳朵,不听他的话。
“胭脂,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在刺杀团的追杀下一起从水金城绕道重归故土,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艰难险阻,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么多难忘的日日夜夜…你不记得了吗?”
刺杀团向来只接受桓的调度,怎么可能追杀自己?那根本就不可能。“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捂住耳朵,可他的声音无处不在,他所说的那些事情太过真切。无数个极度模糊的影像在脑袋里反反复复地穿来穿去,头一下子疼痛起来…
“我们一起掉进了玉清河,记得吗?神驹追风逐月、名剑疾电…你记不记得,绿玉湖?我们与奚桓面对面交战?你记得不…你亲手为我拔箭…”他等不及她开口说明,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只是,为什么她会这么迷茫?
不可能的!不可能!疼痛越来越剧烈,她整个头颅仿佛就要爆炸,矢口否认:“我不是胭脂,我不是…”
这些日子,燕陌一直试图让胭脂开口承认身份,而胭脂只字不提。难道是敌军以什么条件要挟了她?还是她根本就不记得从前发生过的事?“你跟我来!”他拉起她的手,有些强硬地拖着她朝营帐走。
“你放开我!我不是你的胭脂,我不是你的胭脂!”她叫喊着,不愿意跟他走,求救似地看向范霜:“贵妃娘娘,贵妃娘娘…”
这是胭脂第一次以正式的称谓对范霜说话。范霜为难地看着她,一脸忧伤。她无法阻止燕陌,也不可能阻止,因为她在燕陌的心里什么也不是。燕陌的眼里只有胭脂,就算自己身为他的贵妃又能怎么样呢?苦笑着,她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将胭脂拖回他的寝帐,燕陌放开手,急急忙忙从大堆物品里翻出一件褚色衣衫,然后塞到胭脂手上,信誓旦旦地道:“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胭脂捧着衣服,不知所措。
“你打开看看!”
她不懂他的用意,顺从地打开衣衫,衣衫比较破旧,中间还有几道口子。一件平凡的男装而已?值得他如此珍视、叠得这么整齐?
“没错,它很破旧是吧?破旧得不值得任何人看它一眼。可它是我最珍惜的东西。”
她听不懂他的话,歪着头看他。一个堂堂帝王怎么可能对一件破旧的衣衫感兴趣?
“它之所以值得我珍惜,是因为它是你买给我的,更是我们互爱彼此的见证。”他回顾着从前,想着那些相互陪伴的温暖,唇角充满笑意,随后从大堆物品中找到个小包袱,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只镶有银羽且做工精细的长箭。“这支箭你记得吗?”
胭脂不明其意,更不懂这箭的来历。
“这支箭是你亲手从十二皇弟的身上拔下来,它夺去了十二皇弟的生命。你曾发誓一定要找到杀害十二皇弟的凶手,寒山离别时,你将它交给修越,让他一定代你查出元凶,将之惩以极刑。这些你是否还记得?”燕陌捉住她的手,将箭放在她手心。
雾烈十二皇子燕康死于新婚之夜,这是举国上下人人共知的事情。可是,燕陌说的这些,与她何干?她是奚月,根本就不是胭脂,更不是什么康皇之后。五指握住箭,细细端详,箭身前三分之一尚存血色…这一箭必然是致命的。她的心隐隐地疼,好像箭正刺入自己的身体。
燕陌不管她的沉默,探手从身侧的剑架上取下一把长剑,‘蹭’地一声抽出来。“还有这把剑!记得吗?”
金丝缠制的吊穗,鱼皮制的剑鞘,精铁所铸的剑身,当真光如疾电,锋利无比。好剑!它也许并不亚于桓的幻光。胭脂眼光流转于剑身,默默想道,头疼似乎轻了一些。
“它叫疾电,是明珠皇朝最负盛名的两大名剑之一,是我们赶路到褚旭国的栖凤寺,一位红装奇女子所赠。记得吗?”他又问。
忍不住轻轻将手搭在剑身上,反复地抚摸,凉意从剑身直达指尖,她微微地笑开。
见她爱不释手,燕陌放开剑柄,任她把玩。或者,她会记起什么的!
杀死他,战局就将彻底改变。意念一动,她数指一旋,“唰——”地一声,剑尖直指燕陌喉咙,快如闪电。
“胭脂!”没有想到,有一天,胭脂的剑会指向自己。
“我不是你的胭脂,不是你的谁!”她忍住昏眩,厉声道,只想着怎样才能一剑封喉。
“那你是谁?”他上前一步,将喉咙轻轻抵在剑尖。只消她轻轻一刺,就能让他提前到阎王那儿报到。
他不怕死吗?竟然主动送上门。一丝惊异从胭脂冷漠的眼里闪过。
“难道他们用什么条件要挟了你?所以你不肯认我?”燕陌以两指夹住剑尖,“如果杀了我,就可以让你得到解脱,我愿意死在你剑下。”
世上怎么有这样不怕死的男人?若非亲眼所见,她决然不信。为了桓一统四国的梦想,她理当毫不犹豫地杀死他!可是,他说的那些事情,好像真的存在。
“杀了我吧!若不是你,我也许早就该死在苍隐国刺杀团手里。假如你下得了手,就当我把命还给你。”燕陌很平静地说。为了胭脂,他可以拿生命做赌注。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死你吗?”胭脂冷傲地道,手往前轻轻一送。一丝轻微的刺痛,血从他喉咙处渗出。
“如果你真能狠得下心,就趁侍卫还没发现,一剑刺死我!不要这样手下留情。”
“你在逼我!”她怔怔地望着他,手却迟迟不敢动作。她自信可以为桓做任何事,却偏偏狠不下心刺这一剑,为什么会这样?隔着一剑距离,她注视着他喉咙处的数点红梅,缓缓松手,剑跌下去,眸子里的冰冷不自觉地化作春水般的温柔。
“我说过,你是胭脂!”
不是的,她是奚月,不是胭脂…她在心里大喊反对,眼泪却本能地滚落,模糊视线。
“你是胭脂。”伸手,将她勾入怀抱,燕陌感觉心里踏实极了。“不管是他们要挟了你,还是你已全部忘却。你要记得,你是我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依然是。”
在苍隐皇宫,在桓的极度宠爱下,她什么也不需要想。桓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就是她活着的全部意义。但,人应该有朋友,有亲人,有记忆。她只有桓,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记忆,现在连孩子也没有了。是否真如燕陌所说,她只是忘记了一切。而这一切是否正是他所描述的情景?可是,谁可以证明这一切?假如两个天南地北的人都能有交集,这个世界也未免太过荒唐。她努力地回想,努力地想要在记忆里挖掘,但越想她就越乱,越乱头就越疼。
“胭脂,我唱首歌给你听!”他轻拍着她的背,不管她是否愿意听便开始哼唱歌谣:“彩云之南,我心的方向;寒山闪耀着银光,人在路上…”
这样朗朗上口的民谣,这样亲切的音调,似乎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有某个人曾经唱过。不自觉地,几句歌词从她嘴里脱口而出:“彩云之南,归去的地方;往事芬芳,随风飘扬…”
听她接歌,燕陌喜出望外:“你会唱…你会唱…”
她唱歌了吗?胭脂顿住声音,茫然地看着燕陌,看着他的影像一点点模糊再模糊,身体渐渐软倒。
“胭脂…胭脂…你醒醒…”


第三十一章 舍命夺红颜(1)
昏过去的胭脂被燕陌重新抱回主帐,经历又一番望闻问切。军医一再强调她昏迷只是因为身体虚弱,燕陌才肯放心跟席舒去作战室,临走前嘱咐侍女彻夜守护。
三更时,三条人影悄无声息地避开哨兵耳目潜入军帐。到主帐后,其中两人绕至看守主帐的侍卫后,不费吹灰之力结果其性命,将尸体拖到一边,自己站在帐门处以假乱真。另一个则幽灵般闪身进帐。两个侍女发现后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就被他点住昏睡穴,倒在床畔。
来人轻轻坐在床边,温热的手拔开遮盖她脸庞的发丝,从眉眼一路滑至她诱人的双唇,疼惜之色溢于言表:“月儿!”然后俯身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两位兄弟辛苦了!”帐外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接着,一声闷哼,有人倒了下去。
为了能潜入雾烈军营,他安排刺杀团成员在这四周观察布署了整整五天。时间不多!他要趁雾烈军发现他们之前将胭脂成功带离这里。奚桓看了看睡梦中无知无觉的人儿,不敢多想,掀开薄被,从床头取了外衣为她披上,却因此发现她身上怵目惊心的鞭痕,双目一沉,复而怜惜万分。“你受苦了,月儿!”遂将她打横抱起。
偏这时,帐外又传来声音:“你们辛苦了!”是女子的声音,听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个!远处似乎还有一队哨兵巡逻经过。
“不辛苦!”两名刺杀团成员的声音。
突发状况,奚桓不得不将胭脂重新放回床上,可能动作过急,惊醒了胭脂。当她看清眼前熟悉的俊脸,自己用手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蛋:“桓,我在做梦吗?你怎么…”
“嘘!”奚桓瞥了帐外一眼,以指掩唇地示意她不要出声,迅速闪到床幕之后隐藏起来。
这时,帘子掀开,进来两名女子。走在前面的是范霜,后面跟着她的贴身侍女,手上捧着餐盘,食物清香扑鼻而至。
“娘娘,怎么她们都睡着了?”贴身侍女惊奇地问。
娘娘?奚桓过滤出这两个字,脑中灵光一现,仍屏息静气地立在幕后。
等走近,范霜用手拉了拉床边的侍女:“醒醒…”
“别叫醒她们,这些日子为照顾我,她们累得精疲力尽。”胭脂若无其事地道。桓未动手,是因为那侍女端着食物。若餐具落地摔碎,完全有可能惊动帐外定时巡逻的哨兵。
听胭脂这么说,范霜面色一暖:“您醒了?皇上有事不在,怕您饿着,差人嘱咐我为您送些食物过来。我亲手为您熬了粥…”
她是为烈皇才这么做的吧!一个为爱而甘愿做陪衬的女子。胭脂笑了笑说:“贵妃娘娘的心意,我领了。我怕烫,先放一边凉一会儿再用,可以吗?”
真聪明!躲在幕后的奚桓不禁竖起拇指赞胭脂。
“好。”范霜点点头。侍女乖乖地将餐盘放到一侧的柜台上。
就在这当口,风影一闪,奚桓一手侍女点倒在地,一手封住范霜哑穴,并将她制住不得动弹。可怜的范霜看清身着雾烈士兵军服的奚桓,好一会才意识到是有人冒充雾烈军士混进帐,张口想叫叫不出声,想挣扎却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无奈之下,只得又怒又怕地圆睁着双眼望着奚桓阴柔绝美的脸,怒气可想而知。
“桓,别杀她!”胭脂求情道。这些日子,范霜待她极好,加上原本范霜也不过是雾烈后宫女子,战争之事应与她无关才是。
月儿?范霜闻言,瞟向胭脂,登时明白几分,眼神有若利箭,恨不得即刻将她碎尸万段。
“听月儿的!但她必须陪我们走一程。”奚桓小声允诺胭脂,然后就地取材,将床上用来遮挡蚊虫的纱幕取下,将范霜捆了个结实,又朝帐外打了个响指。
一名同样身着雾烈军服的男子跑入,见着胭脂便颔首致意:“属下见过娘娘!”
范霜一听不禁为之气结,转头朝胭脂狠狠瞪去。
胭脂未加理会,整个心思都在奚桓身上,嗔怪地道:“桓,你不该冒险!”
“月儿有话稍后再说,时间不多。我们得马上离开。”奚桓满心欢喜地横抱她,朝一边的下属使了个眼色。那杀手当即抱了范霜跟在后面。
出帐后,门口已有一辆放着三个超大木桶的木板大车候在那里,隐隐有些臭气。
“委屈月儿。”奚桓来不及多解释,揭开一个大木桶,将胭脂放进去。接着,杀手将范霜也放了进去。之后,大木桶上又加盖了一个刚好封住桶口的小木桶。
一切处理妥当后,三人相互会意一笑。两个杀手中的一个将木板车的拉纤挂在肩膀上,另一个杀手则用力在后面推车前行。奚桓则一边扶着大木桶,故作很卖力的样子。“走吧!”
就这样,三人通力合作,将车推向雾烈军营的重重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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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烈大营由席舒统管,军纪严明,本就哨卡不少,加上燕陌到来,设的关卡就更多了。这还不算,每重哨卡都查得极仔细。好在奚桓带人摸进营前已经将出营路线仔细研究了好几遍,又是借运夜香掩人耳目,是以前几道关卡都通过得极为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