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面面相觑,因为她们知道主子说的是实情。
“这样吧,你们去把我的筝取来,顺便再为我准备香汤沐浴。”她想了想,拍着掌吩咐道,“然后嘛,再为我准备些可口的早膳,最好是粥!”
“是,娘娘!奴婢们这就下去准备。”说话间,宫女们各自散去。
奚月站在宽大的殿堂中,脑袋里琢磨着自己应该在新的一天里都做些什么。结果还没等她想清楚,昭阳宫的太监副总管都钥就已经到门口。“咦,都钥?你怎么来了?”
“奴才见过娘娘千岁!”那都钥见得奚月,赶紧行礼。
“起来吧!你来得正好,我正想问问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事呢!”见了都钥,她适才心里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恕奴才直言,娘娘不应该参预朝政。”都钥一板一眼地道。
这太监,三十出头,还挺讲原则的!她心里一笑,不再继续追问奚桓半夜离开一事,瞅见他手上捧的锦盒,顺口又问:“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这是南番进贡的安神香。圣上怕娘娘又做噩梦,特意差奴才给您送来,有助睡眠。”都钥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听说是他特意安排的,奚月心里美美的,沉吟着道:“原来是这样…那你放在妆台上,快回去复命吧!”
都钥听令,快步将锦盒摆放在妆台上,却并没有着急着要走,只毕恭毕敬地道:“娘娘,圣上还有话让奴才传给您。”
“还有话?”原本转身的她有点诧异地调过头。
“圣上说,慕月台快建好了,等他今日忙完,便接您一起去慕月台。”这一回,都钥看奚月的眼光细密如针。他知道,面前这位娘娘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不是一般高,否则圣上不会待她如此细心周到。但他不明白,为何圣上心仪的偏偏是她这一类的女子!
“什么?快建好了?”听完话,奚月很吃惊地道。关于慕月台,她是知道的,那根本就是为她专门建立的一座楼台,位处整座皇宫的西南角。待建成之后,它将是整个苍都最高的楼台,可上观星月,下瞰全城。她原是很不赞同建这楼台,因为苍隐皇族为节约财政开支以准备光复明珠王朝的大计,已经数十年没有大兴土木,桓却要建这么一座实际用途仅供她观星赏月的楼台,于理不合。不过,她的抗议和大多数他们之间的争吵的结果恰好相反,桓死也不同意她的意见。就这样,这座高台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搭建,如今也不过月余时间。
“娘娘,确实快建好了!”都钥重复了一遍。为建这座高台,圣上先是亲自为它起名,再安排最好的设计师进行规划,然后遍招能工巧匠日夜赶工,可谓费尽心思。他呆在圣上身边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圣上待哪个后宫妃嫔如此上心,即使出身王侯世家的景妃娘娘也未曾得他如此眷顾。
“那…他该不会又像昨天一样害我空等吧?”不理会都钥打量的目光,她自言自语地道。
“圣上对娘娘的恩宠空前绝后,娘娘应该心里有数。若没事的话,奴才先行告退。”
她挥手允了他的话,看他退出大殿后,才独自在殿里来回穿梭,等着宫女送筝来,想着要和桓一起去慕月楼,心里不禁泛起丝丝甜蜜。


第二十二章 夜奏军情急(2)
昭阳宫含元殿
宽敞典雅的大殿中,灯火通明,气氛异常沉闷。
年轻的帝王威武不凡地坐在金銮座上,神色严肃,目光阴邪无常,与在昭月宫时的他对比,简直判若两人。他高高在上,泛着湛湛光芒的鹰目不停扫视着九级通天台阶之下的各位内阁大臣,仿佛随时都可以用目光杀死他们。
官履整齐的各位大臣眼见君王不发话,吓得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帝王而脑袋搬家。
“说话呀!谁可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奚桓黑着脸,话语声调柔和如昔,乍一听似乎并没有夹带什么怒意。
可是,就是一句这么看似温柔、毫无力度的话,却使得平日里精神百倍的数位要员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回。他们都知道,圣上越是温柔越是可怕。那种可怕不会造成身体上的痛苦,却能施加强大的精神压力,无形之中即让人不寒而栗。因此,所有人都不敢站出来回话。
奚桓看着自己这班低眉顺目的大臣,伸手从案台上拈起两本折子,随手朝堂下一抛。‘啪’的一声,两道标着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呈抛物线飞落在众臣面前的木地板上,惊得所有人的身体都震了一下。
“你们都给朕好好看一看,里面写的究竟是什么?”
众臣们被吓得通通不敢言语。大殿内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唯有站在正中首位的姬修的脸色稍稍好看些,因为他是第一个拆阅这两道折子的人。只见他弯下腰,将折子都拾起来,拭了拭,才递到身边的同僚手上。
接下来,两道折子被各位大臣逐个传阅。无一例外地,大臣们的脸面在看到折子内容后都变得苍白无色,难看之极。
折子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姬修手上。他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将折子捏在手里,双手竟有些颤抖。昨夜,信使十万火急地将两道急奏送报宫中,却不敢独自前往昭月宫打扰皇帝清梦,只好勿勿赶去丞相府,将急奏送到他手上。估量事情的严重性,他硬着头皮将折子送去昭月宫。虽然身为朝中老臣,亲眼看着奚桓由小到大,看着他从一个年轻太子慢慢蜕变成一个机敏理智的有为君王,却还是被眼下奚桓身上浓重的杀气所震慑。
“既然都看过了,就都说话呀!”奚桓英眉挺直,从紧抿成线的双唇中抛出几个字。
殿堂中每个一大臣都低着头,一声不吭。平日喧闹的朝殿此刻像死一般寂静。
“不说是吧?嗯?为了光复伟大的明珠王朝,从苍隐建国之初起,世世代代的先皇们呕心呖血积攒财富与力量,为的就是等待一个可以复国的机会。眼见着我们就要攻克雾烈国土、走出胜利的第一步,可你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奚桓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大,在殿堂里四处荡漾。
臣子们的头低得更深了。
“昨日才传来战报,燕陌率一干残党强攻宁襄关,前方将士在阵前奋勇杀敌,血流成河。高坐朝堂的你们呢?穿的是绫罗绸缎,品的是美酒佳肴…不体恤前方将士也就罢了,竟然还胆敢从中克扣军饷、军粮!是可忍孰不可忍!”奚桓黑着脸吼道,幽黑的双眸杀气腾腾。
一听这话,堂下几个大臣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上,不停叩头道:“臣有罪,请皇上息怒。”
“有罪?你们还知道自己有罪?”奚桓讥讽地笑道,“我们的手足兄弟在前线为了家国荣誉、置个人生死于不顾,驰骋疆场,浴血奋战。你们倒好!一个个联合起来,欺上瞒下,蒙蔽朕的眼睛。若不是这两道奏折,朕到今天还不知道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亏你们个个都自称清廉正直,亏你们个个都是先皇嘱咐朕好好善待的重臣!”这些年,他一直竭尽全力打理国家政务,恪守先祖遗训,勤政爱民,严格要求百官诸臣,没想到自己全然被各部臣子蒙在鼓里。若不是一线将士不堪苦难,联名上书请愿,他到现在为止也不会知道这样影响重大的事件居然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还总以为在自己的治理下,苍隐国清明如洗,政清律明。
“臣等该死!请圣上饶命!”又有几个吓得双腿直打哆嗦的臣子跪地不起。
“除了你们,还有谁?”看着一个个往下跪叩的身影,奚桓内心痛如刀绞。这就是他所依赖的贤臣吗?如果满朝文武都是这等腐败的货色,他凭什么壮大苍隐,凭什么收复明珠王朝?要知道,除雾烈之外,墨绚、褚旭国的国君都算得上明君。
又有几个大臣跪下去,脸色发青,不停告饶。
眼见一殿大臣中下跪者竟有快三分之一,听着耳边群起的告饶声,奚桓感觉整个体内的血都在愤怒与憎恨,竟不忍心再张大眼睛看清他们的面目,身体微微往龙椅靠背上倾斜,闭上眼睛,半晌沉思不语。
“圣上饶命!”
“圣上开恩啊!”
“臣等自知死罪,请圣上网开一面!”

跪地的罪臣们心里明白,圣上向来清正严明,赏罚有序,绝不徇私,但害怕到了极点,也就顾不上那么多,明知没有机会也要试试。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一炷香后,奚桓平静的脸上绽放出魔鬼般的笑容,“你们不觉得这个死字说出口也太容易了吗?”
听了这话,不论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臣子都心惊肉跳。在苍隐国,谁胆敢犯罪,就会遭到重惩。平日里,都是他们亲自在处理犯罪分子,什么极刑都见识过,这会儿吓得三魂七魄全飞了,身体直发软。有两个跪在第一排的一品大臣甚至两眼一翻直接昏死。
奚桓嫌恶地看了一眼,眼底除了强烈的阴笑,还有另一种焦急的等待。
满头银发的姬修惋惜地看着四周瑟瑟发抖的同僚,又看看奚桓,脸色更加凝重,不停紧搓着双手,等待帝王发话,想象着他会怎么处理。
奚桓用手指敲击着龙椅的扶手,铮铮作响,即使在为数不少的求饶声中,也显得那般清澈。突然,他向随在身侧的太监努了努嘴。那太监得了指示,飞也似地从侧面台阶跑下殿台,径直冲紧闭的檀木殿门跑了过去。
“嘎吱——”两扇厚实的殿门轰然大开。
殿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出去。那是一副怪异的画面。外面的天已经露出鱼肚白,两个小宫女从笔直的殿廊边走过,明亮无比的宫灯开始一盏盏熄灭,好像有一种希冀在这瞬间突然破灭。殿内的声音开始变小,直到安静。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殿外数十丈长的入朝通道上。可是,那里除了姿如松、面如铁的禁卫,再也没有其他特别的人或事。
该来了吧!奚桓泛着英野气息的浓眉深锁在一起,也许是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他饱含力量地站起身,仿佛正战胜了什么一般,散开的十指紧紧握成了拳头。
“圣上,您在等什么?”先前跑去开门的太监忍不住悄声问。
“该来的总会来的!”奚桓盯着通道入口,一动不动。那话根本就是他自己说给自己听。
殿下的姬修也紧张起来,因为他很清楚圣上在等什么。入主政事三十几年,他从未像这一刻这么沉不住气。
‘嗒嗒嗒——’是信使特制的靴子踩在青花石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慌张、沉重、恐惧与失落都在这脚步声中一一体现。
所有人都看清这个跑得飞快的人影!是八百里加急!心儿瞬间悬在噪门儿口。
“报——”老远地,信使就声大无比地叫嚷,双手高举着以蜡封口的奏章。
奚桓再也站不住,闪身下殿,径直掠过无数或站或跪的臣子,越向殿外,直奔信使。
“圣上——”那信使迎面跪下时,泣不成声,只将奏折高举过头顶。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奚桓有些失控,伸手取奏折,就在指尖快碰触到奏折时,颤抖着又缩回去。好一会儿,他才定下心,一把将奏折抓过来,捏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它揉碎一样,紧咬在一起的牙齿咯咯作响,额上青筋毕露,像要杀人似的。
在他身后,诸臣脸色猛然一沉,都意识到奏折里的内容是什么。尚跪在地上的罪臣们登时脸白似雪。
“你!给朕大声地告诉他们,这奏折里都写的是些什么?”奚桓指着信使,又转身指向全涌在殿门口的群臣,又怒又悲地吼道。
“由于粮草告急,后备不齐,宁襄关、珠城接连失守,前锋兵团死伤过半,数位将军英勇牺牲,主帅庄杰带着余部苦战两日突围,身负重伤,退守珠城以北的丽城,请求立即支援!”那信使领命后,沉痛地大声道,像在控诉着谁!
那是他一手建立的前锋兵团,整整三万余人,战斗力之强,放眼其他三国,无任何军队可与之匹敌。就是这支军队,一路凯歌地从雾烈边境打进了雾烈腹地,直到宁襄关,为苍隐挣得史无前例的荣耀。可是这样的军队竟死伤过半,数位能征善战的将领英勇殉职,客死他乡!他心痛得厉害,胜于滴血,转身以尖利如箭的目光直直插向早已面如死灰的罪臣们,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生吞活剥。“朕的前锋兵团毁在了你们的手上!你们…你们…干的好事!”
望着从未如此盛怒过的帝王,罪臣们无地自容,心知即使死上千次万次,也弥补不了国家的损失,浑身抖个不停,语不成句。
“你们…你们…将是我苍隐的千古罪人,是我明珠王朝的千古罪人!朕真是有眼无珠,看错了你们!”奚桓气急攻心,喉头一热,呕出一口血来,一手握着奏折指向罪臣,一手用力按住胸部。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迫使他的身体弯得像一张苍劲的弓。
“圣上——”大臣们、太监们、禁卫军们都尖叫出声。
含元殿门口立时乱套。两个太监赶紧扶住奚桓,惊慌失措地叫唤:“圣上——”
“来人呀!快传御医!”姬修张口差人,“快将圣上送回寝宫。”
奚桓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不料喘得更加厉害,只感到满眼人影晃动,身体一点点地朝地上滑去,临昏迷前还挣扎着下令:“丞相…何在?将一干…罪臣即刻打入天牢…你亲自审问,属实者立即抄家没收其所有财产充军,另…赶紧派人前去雾都通知军师,令其立即主持前线战务…”话未收尾,他双眼一黑,陷于黑暗。
慌乱的太监内侍迅速安排华轿,抬着奚桓飞也似地赶向寝宫。
姬修接领圣谕,长叹一声,强抑住心中不安,匆匆主持大局,招来禁卫军将一干罪臣五花大绑押去天牢。余下的大臣们急得眼泪汪汪,又喊又叫地追着轿乘。再有一些宫女飞跑着向各宫报信。往日井然有序的皇宫乱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第二十三章 二妃暗相争(1)
昭阳宫皇帝寝宫
紧闭的殿门前,人头涌动,水泄不通。
“快让开!快让开!”一个发丝乱舞的湖绿色娇俏身影将裙摆提得高高的,一边飞跑一边朝围在殿前的人们大叫大嚷,急得眼泪乱飞。原本她正舒服地享受香汤沐浴,忽听宫女来报,说是桓在含元殿吐血昏倒,火速跳出浴桶,三下五除二地将衣裙胡乱套上,顾不得还滴着水的长发,穿上鞋子一阵急惊风似地冲出昭月宫,将一群宫女撇得老远。
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一路上,她不停安慰自己,脚程飞快。当她看见围得里三重外三重的一片人群时,脑袋里轰地一声炸开了花。昨晚他还好好的,怎会吐血?
所有人一见她,赶紧致礼:“月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然后自觉地让出一条窄小的通道。
“谁可以告诉我桓怎么样了?为什么他会吐血?发生了什么事?”她快步掠过人群,嘴里连珠炮般问个不停。
所有人都沉浸在担心帝王的情绪中,对奚月的狼狈模样恍若未见,更不敢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倒是说话啊!”殿门未开,奚月不得不止步,又急又怒地向众人发问。
恰好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了另一波致礼声:“景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同样的,人群再次让开一条通道。只见一打扮得体的风雅美人率着一干后宫妃嫔仪态万千地朝奚月走了过来,还笑着打招呼:“妹妹跑得真快!”
奚月听出景妃话中讥诮之意,毫不客气地道:“姐姐也不慢嘛!”虽然景妃与她在品阶上平起平坐,出于礼节,她还是谦称比自己早进宫的景妃为姐姐。
接下来,后宫妃嫔们相互点头致意一番,看似平和,却暗潮汹涌。尤其是景妃与奚月两人间格格不入的气息,明显是将对方当作敌人。
臣工们将两位形象对比鲜明的娘娘都看在眼里,一个风情万种,一个自然闲适,各有各风格。
“妹妹连妆都没梳,头发还滴着水,是否需要姐姐安排宫女代劳为你擦擦干净呢?”
“姐姐真客气。我现在连桓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哪还有心思梳妆打扮?”奚月耸肩一笑,意思是说景妃:连皇帝丈夫昏倒这等大事都不顾,还有心情梳妆。“再说了,我昭月宫的宫女就在后边。就算一定要梳,也得让她们动手才是,哪用得上姐姐的人费心?”
奚月几句抢白,气势十足。景妃气得不行,却碍于众臣在前,不得发作,心想好歹自己出身王侯世家,不能与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一般见识,拈了丝巾佯装着拭了拭额头的汗,陪笑道:“也罢,既然妹妹不领情,姐姐也就不多此一举了。”
争风吃醋也不分个时候!奚月嫌恶地瞟了一眼貌似高贵得体、实则一肚子小算盘的景妃以及她身后那一群俨然将景妃当作头领的后宫妃嫔们。就凭她?还想联合后宫众妃一起抢走桓?做梦去吧!
“娘娘,娘娘…”春华带着几个宫女,捧着干净的丝巾奋力从人群里挤上前来。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宫女!景妃眉头一皱,暗想道。
“见过景妃娘娘及各位娘娘!”匆忙地向各位后宫主子行了礼,几个人赶紧冲到奚月面前,紧张地道:“娘娘,您怎么跑这么快?您看您,连头发都还滴着水,一会圣上见了,指不定一个不高兴,奴婢几个的命就玩完儿了!快,让奴婢给您好生擦干。”
接下来,奚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几个不依不饶的贴身宫女围着打理了好一阵。
原本紧张得搓手跺脚的众臣见识了这位特异独行的后宫娘娘,心情竟一下舒畅许多。
“好了,春华!我现在心情糟透了,你们还闹,乖乖站一边儿去!”奚月捉住春华的手,小脸挤成一团。宫女们只好按她的话站到她身侧,静静等候殿门开启。
这时,处理完一干要事的姬修走来,诸臣颔首以礼。奚月与景妃亦与姬修相互问礼。
对于奚月的身份来历,姬修多少知道一些。当初精兵团派兵护送受伤的桓帝及临昭等人回国时,一并将她带回苍都。桓帝将她安排在宫外的别苑,百般呵护,休养整整一个月后,才依足苍隐国嫁娶礼数迎她入宫,只对外声称她是邻国贵族,并下令所有知情人不得私下讨论传言,违者格杀勿论。姬修是明眼人,人老心不老,岂有不明白桓帝心思之理?对于桓帝独宠奚月一事,他见惯不怪。再者,帝王后宫之事,即使是近臣也不便过问。因此,他虽贵为内阁大臣之首,见奚月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这一碰面,难免细细打量一番。
“敢问姬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桓为什么会吐血?情况严重吗?”奚月等了半天,也问了半天,心中疑惑依然没有解开,这会儿瞧见姬修,正好问个明白。
“唉…”姬修叹了口气。
“朝廷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见他只顾叹气,急得眼泪汪汪的奚月穷追不舍。
“娘娘,您最好少关心朝事。”姬修意有所指地道。虽然他对桓帝宠信奚月并无异议,但长此以往毕竟影响甚广。眼下战事吃紧,千万别再闹出什么后宫乱子才好。
“少关心朝事?难道姬相大人认为我这做妻子的关心自己的丈夫也有错吗?真是荒谬!”奚月义正言辞地反驳道,神情明显不悦。
没想到她这一问,倒是把姬修给问住了,怔在当场。
静立一旁的景妃一听这话,心中愤懑之情登时烧作一腔怒火。想她入宫多年,用尽心思也不过才得了个景妃头衔,这奚月,也不知道是圣上从哪捡回来的野丫头,竟然胆敢自称圣上的妻子!“妹妹不觉得你的话有语病吗?”
“姐姐不觉得争风吃醋也更应该挑个合适的时间吗?”奚月斜眼瞄了景妃的脸色,咄咄逼人地道。景妃平日里常派些个宫女太监来她昭月宫打探这打探那,她睁只眼闭只眼不理会也就罢了。这会儿,她可没功夫与这全然将自己当作后宫主人的景妃瞎扯。
这下子,景妃的脸难看到极点,与奚月势同水火。
一群人见了这等架势,生怕两位娘娘较真在殿门前发生争吵。
“吱——”殿门开了一条缝儿。太监副总管都钥从门缝儿里走出来。
“圣上怎么样?”先前心思各异的群人紧张兮兮地问道。
“各位娘娘、各位大人,请少安勿躁。”都钥安抚着道,“御医已经替圣上诊过脉。圣上因急怒攻心,加之朝政忙碌,龙体欠佳方致吐血。御医已经开下药方,即刻煎了让圣上服下,休养几天便会好转。”
听闻如此消息,众人的心一下子都落了地。
却见都钥走到姬修面前,耳语一阵。之后,姬修连忙招呼着,让百官先行散去,只余下一干后宫妃嫔,遣散不是,不遣散也不是。
奚月何等聪明,一看都钥脸色就知道他刚才的话还有下文,不过当着众多妃嫔的面,她也不好立即问话,心想都钥不说的事,一定越少人知道越好,便不作声色地道:“既然桓并无大碍,我就不再逗留了。还请总管安排妥当,好好照顾圣上。”说完,她很干脆地带着几个宫女离开殿门,在众妃面前做了表率。
她这带头一走,正合都钥心意,也免了姬修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