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看他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杀我的意思,否则他大可以早就动手,不用等到现在。
“你有了他的孩子?”他突然冒出一句后兀自陷入了极端复杂的情感中,怀疑、犹豫,竟然还有欣喜。
他的表情、言语都来得很怪异,让我摸不透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在这时,马匹长啸数声,车突然停下,生硬如石的男声插了进来:“主人,看样子快下大雨了,还要继续前行吗?”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起身掀起车帘出外。透过车帘向外看,天上乌云密布,西风疾劲,看样子这将会是一场可怕的倾盆大雨。然而当赶车的男子的脸落入我眼中,我便再笑不出来,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个人正是在幸福客栈追杀过皇甫文昕的黑衣杀手的领头!天哪!完了,完了…
我在车内倍感慌乱,急得细汗密布,又听见蓝衣人说:“看样子是场大雨,先找处地方避避,等雨过后再赶路!”
接着,赶车男子上车解开了我身上的绳索,点了我身上的穴道,使我动弹不得,又将马车赶了一段路地,才停在了一处废宅边,下车避雨。
刚进废宅,大雨便将天地连为一体,混沌一片,顷刻间,雨水四处横流出一条条蜿蜒的小溪,像一条条窜动的长蛇,雨花腾飞。
“冷飞,给她解穴。”蓝衣人抽笑着说。
他叫冷飞!我打量着这个面色冷冰不苟言笑的男子,心想他倒是有做杀手的气质,在幸福客栈时把我吓坏了。被解了穴的我清楚冷飞的身手,知道自己跑不了,开口揶揄:“冷大杀手不打算了结了我吗?”
冷飞为我的话感到惊讶,质疑地看我。
“幸福客栈追杀事件可还记得?现在,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我原地转了个圈,活动了手脚,最后定在蓝衣人面前,认真地注视他脸上的任何变化:“皇甫文杰——废太子——我说得可对?”从气质上说,他与皇甫文昕有三分相似,再加上看到冷飞,我便确信他是废太子,令我奇怪的是他的形象与传言中太不相符。
“果然聪明!”他摸了摸鼻子,欣赏地说。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他的行为与他的话完全矛盾。既然是要夺回江山,怎么他的话处处都透着对皇甫文昕的保护?照他所说,将我劫出宫的目的是为了保固皇甫文昕的皇位?可是,他曾派冷飞追杀皇甫文昕。在池峰时,皇甫文昕还受过伤,醉酒后所说的话分明是指眼前这位废太子的杀手伤了他。
“我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我们兄弟四人中,我资质平庸,四皇弟脾性乖张,五皇弟又瘫痪不能行,只有三皇弟性格沉稳,最有治世才华,只有他才能对皇朝有所作为。父皇本也有意将皇位传给他,奈何早先已立我为太子,多年来一直隐忍不发。三皇弟因敬我为兄长,对皇位一味退让,从未有过非份之想。可是,姬家权重,为了皇朝的百姓,我只好不得已而为之,装扮成一个贪恋酒色的皇子,多次派冷飞追杀于他,逼他夺位。只有三皇弟做了皇帝,姬家才会俯首称臣,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现实。”说罢,他纯朴一笑。
听他说完这番话,我倒佩服起他的苦心来。皇甫文昕原本不图帝王之位,所以在池峰时他曾喝得大醉,还胡言乱语。“可是,你的苦心他并不知道。他虽得了天下,傲视一切却极少真正地开心快乐。现在,你劫走我也是为了保固他的皇位吗?”
“眼下,不仅京师盛传你妖惑天子、贻祸后宫,皇朝所有的城池都在谣传此事,如此下去必定引起祸乱,破坏朝事安定。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送你回你原本的地方!”他脸覆严霜,有点义不容辞的意味。
我意识到他所言非虚,姬家已经暗中倾巢而出,旦凡朝中大小事端均是由民间流言发起,百姓蜚短流长,早将我歪曲得天花乱坠,恐怕正恨不得将我即行斩立决,只是我居在深宫,无法全数得知而已。“你就不怕他知道是你劫了我而要你的命?”
“为了皇朝江山永固,百姓安居乐业,我在所不惜,死又何妨?”倒看不出他这副惜弱的样子下有一颗如此坚定的决心!
乾坤(3)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不是皇朝人?又如何送得我回去?”这一点,我实在感到稀奇。知道我来自未来的人为数不多,又都是决不可能开口外道的人,他从哪里得知?还口口声声称能送我回现代?对于一个普通的古人而言,这实在是离奇极了,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乾坤殿里有乾坤!”
龙坤寺的乾坤殿!突然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站在乾坤殿里的那一刻,让人晕眩的金光将我团团围住,我看到无数自己在现代生活的画面…‘轰’地一声,这种可怕的意念将我击溃,如果这样…我就要离开他了!我真的能离开他——也许从前想着离开皇宫,是因为不知道有方法让自己离开这个原本对我陌生的朝代,因而心中有恃无恐——可怕的是,那乾坤殿确实透着玄虚,照皇甫文杰的说法看它的确能令我回到原先的时代去,痛从四肢袭上脑海。我深深地爱上了皇甫文昕,肚子里还有我与他的骨血!不,我不能离开,我要为我们的爱留下来。我不能离开,不能…
“先吃点东西吧!已近正午,等下还得赶路!”他随手递来一只水囊,又将一些干粮塞在我手上。
脑子里乱涛涌动,我被动地接过食物,细嚼慢咽着寻思着怎么逃离。我不能离去,我不能离弃那个为我做到后宫独宠的男子!
“雨停了!”冷飞冷不丁地说,听得我心中一跳。抬眼一望宅外,雨霁之后的天色清亮无比,彩虹斑斓,而我的心却是有如刚才的大雨一般,湿透了底。
“请娘娘上车吧!”第一次,皇甫文杰以尊敬的语气说道。
“等等,我要上茅厕!”我急中生智,心想,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女眷,皇甫文杰算是个正人君子,如厕这种问题总是要回避,这样一来,不就有机会逃了么?
冷飞横眼扫过来,呆了一瞬,在皇甫文杰的应允下同意了我的话。
我整了整衣裙,从废弃的厅堂走了出来,正快要离开两人的视线时,冷飞轻言:“请娘娘带上这个再去,等会儿我叫时,娘娘就摇摇丝绳,我听到响就知娘娘还在,否则…”
我无奈地转身,眼见他手中一大卷丝绳,丝绳上还套着几个铃铛,心知他是怕我逃跑,暗骂几声,接过丝绳的一头,昂首阔步而出,直到走到了他们俩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下。待他叫过几声,放松警惕后,我飞跑着从废宅的后门逃走。不过,这一次我并没得逞,因为冷飞就站在后门候着,见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说:“娘娘,马车在前门!”
我眼露愤恨,只得乖乖地被带回马车,被点了两处穴道,一身绵软。虽然雨后路难行些,马车的速度却丝毫未变,一路上泥水飞溅,心里郁结着怨气,也许我再也见不到皇甫文昕那张疼爱我的脸,再听不见他温柔的声音。他还在皇陵,就算发现我不见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我,就算知道我在哪里,也不一定来得及…突然发现,失去他的我就像断了翅膀被折羽的鸟,没有了依靠,眼中不觉泛起雾气!
接下来的皇甫文杰整个人跟一只木头似的,不言不语不表情,看着我就来气,又不敢怎么样。
到龙坤寺时,我被点了哑穴,被迫下车,由冷飞领路直奔殿堂。和上次到龙坤寺的热闹之极的情形不一样,寺里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清清冷冷的,一个香客也没有,极为反常。我停住脚步,看了一眼皇甫文杰,心想他这个废太子倒是挺有能耐,一定是事先已安排好一切。
正独自气愤难当时,一声响亮的佛号迎面而来:“阿弥陀佛!”原来是早先接待过皇甫文昕和我的那个老和尚!“一切已准备妥当!”
“谢过大师!”皇甫文杰颔首一礼。我在心里‘呸’了一声,厉眼向两人一扫而过。
接着我就被带到了乾坤殿,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刚劲之笔被几近黄昏的斜阳笼罩,原本颤动的心居然安定下来,绪乱的头脑也得了清明。朱红的柱子,明黄的幡旗,无一不透出肃穆的气氛,淡淡的香烛味在空气中暗暗传播,我脑子里又出现了皇甫文昕的脸!
“阿弥陀佛!”走廊的尽头响起一声清亮的佛号,枯瘦如柴、满脸沧桑的老和尚不正是上次与皇甫文昕和我听泉煮茶的那位吗?怎么他也与与皇甫文杰成了一伙?随着他的声音,四面八方的廊道里,众多小和尚敲着木鱼,动作整齐地鱼贯而行,直到全部集合在殿前的空地里,就地打坐,有如参禅一般,大概有百余之众。
真是好得很!刚才还在纳闷儿,没有香客,连和尚都见不到一个,这倒好,全赶在这里大聚会了,看样子这像是个非常隆重的仪式!真是三生有幸呀,这么隆重的佛家盛会,竟都是为了小女子我所准备!我呲笑着,将目光投向皇甫文杰。感应到我怨恨的目光,他胆怯得后退了几步,连目露精光的两位高僧也歉然垂目。
“请!”老瘦和尚立在殿阶前,对我作了请进的手势。
这种情势之下,我就是不走也得走,一步一步地移向殿门,足下重如千金,抚着自己腹中的小生命,狂怕起来,泪若泉涌,如果我走了,腹中胎儿怎么办?我是他的娘亲,如果我走了,他怎么办?抬头望了一眼殿梁上的牌匾,闭上眼在心中急切地反复默念着爱人的名字:昕,我永远爱你!我本不想离开你,但是却由不得我不离开,原谅我…孩子,娘亲爱你…也许是希望他们听到!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我说不出话,只一直长笑着,直到自己再也笑不出来。
数声佛号在背后沉沉地响起。
我被催促着用双手推开殿门,一脚踏进去,金光乍现,迷了我的眼,什么也看不清。背后天雷乍响,突然响起‘轰隆隆’的一声,惊天动地;然后是‘哗哗’作响的仿佛在发泄愤慨的雨声,早将那阳光给遮掩了去;最后是潺潺而来的梵音,数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场激烈的战争厮杀一样呼啸着直上云霄,天地都在动摇。
乾坤(4)
我恐慌着,心中所剩下的唯一信念是希望他能到来阻止这一切,虽然我明明知道那不可能。
又是数声功力深厚的佛号,一股掌风袭来,我被稳当地推入殿中,殿门在身后彻底关闭。绝望的我被愈演愈烈的灿烂金芒瞬间包裹,叫不出声,头痛欲裂,排山倒海的梵音穿透殿门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将我的耳膜震得极端痛楚…原本全神贯注的我被这眩目的金光夺去了清晰的意识,梵音中夹带的某种力量像一种如影随形的刀,不停地抽离我的思想,仿佛要硬生生地将我的灵魂和身体分离开来…
这个时候,意识已经逐步陷落的我听到了殿门外异常的响动,有人在不停地拼命叫嚷,在捶打殿门,那声音和雷声、雨声、梵音一样令人震撼,同样震慑人心,可我已经听不清那人的话语,叫不出声音,手脚早已失去了行动力,然后我看到了成千上万的‘卐’字朝我涌来,它们形成一种无处不在的网,象符咒一样印在我身上,而后我变得超乎寻常地轻灵,就要飞升起来,被迷住的眼突然看见面前平白开了一扇门,门内泛乳白色的雾气,我的家人都站在门里,朝我微笑着挥手,下意识地飘过去想靠近他们一些…
紧要之时,一种莫名的力量拽住了我,我并没有如愿以偿地进入那道门,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门悄然关闭,带走了所有亲人们的笑脸。也不知过了多久,金色的光芒逐渐由盛而衰,被抽光了生气的我由空中迅速降落下去,疲惫得像被千万辆马车碾过,无力地合上泪眼,鼓动在耳朵里的雷声、雨声、梵音与喊叫等一切喧嚣声音都渐渐远离,世界只剩下安静,脑里只剩下昕的喜怒哀乐着的影子!
也许是十年,二十年,总之是非常非常长的一段时光,针刺似的痛在身体里肆意竟扩散,神志逐渐恢复清明,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轻颤着睫毛,竟不敢睁开幽雅的眼去看身处的世界。如果我睁眼,看到的是回到现代的情形,该怎么办?时间过得缓慢,周围的沉寂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一张温润的脸贴在了我的脸颊上,渐渐灼烫起来,勾起几分悸动,耳边一声重重的叹息,无奈地透着重重心事,然后是愁意非凡的轻声细语:“我被阻止地在殿门外,撕心裂肺地叫喊,只求你留下,为我和我们的孩子留下…可恶的是,他们全都挡住我…只有你…只有你让我的心这么痛!我的云儿,不管你去哪里,你都是我的…你若是走了,我就让他们用血偿还我失去你的痛!”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使我能想像出他气得变形的脸以及那团在他心中疯狂燃烧的怒火。我没有离开他!他也没有离开我!
如扇的睫毛泄开一条缝儿,轻启红唇,我声如莺鸣:“昕!”简单的一个字,倾尽了今生情。
“云儿!”他激动着看我,脸已憔悴,笑如春风,眼色很是动人,散发着清净迷人的光彩,很是动人。突然之间,我的脸被他如雨的滚滚热泪淋湿,心头一软,深情厚意溢满心间。就这样,他吻上我的额,轻轻的,若羽毛微拂,好一会儿,他停住,用目光锁住我双眸,镇重其事地说:“若失了你,万里江山再无颜色。”
“昕,我爱你!”话语消失在他深情的绵吻中,天地之间只余我们彼此心心相印的情怀。
旎旖相拥,诉尽深爱之后,我稍微环顾,自己与他还在一间清静的禅房之中,不禁感慨而来:“昕,我们还在龙坤寺呢!”在佛家面前,我们俩拥抱如常,真是有违敬意,旋即又想,那些个高僧自认无欲无求,却不问我意愿,非要强行将我送回,真该愧对佛祖。
“嗯,尚在龙坤寺里。”
“现在几时?”
“月上树梢了!”
“昕,我不想呆在这里,一刻也不想,连夜带我走好吗?”经过白日里这么一闹,我厌恶这里的一切,心里却在向我的父母兄妹们告别,再也不回去现代了,祝他们欢笑若常。
“好,你说不呆就不呆,我们连夜就走!”他允诺着,笑脸却突然阴郁起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立刻就走,回宫后再处理这些该死的混蛋!”他伸手打横轻抱起我弱柳之身,一脚踹开房门,发泄着心中怒火。出门才见满院的灯火,皇甫文杰、冷飞跪在门前请罪。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黑如漆,若不是抱着我,早就用拳脚招呼两人了。
“皇上息怒!”我寻声一望,说话之人居然是仙风道骨的老丞相石澜。他怎么来了?
“今日多谢石老丞相为朕点出迷津,否则朕就再见不到云儿了。只是你为何还为他求情?他竟然大胆到后宫劫走了云儿,还妄想将朕和云儿永世分开,如此大逆不道,实该死罪一条!”他骂声连天,跪地的皇甫文杰未动分毫。其实皇甫文杰是一个无比忠诚的兄长,在他的心里,只要是对皇甫文昕好的事,他拼了命也要去办到,只是方式欠妥,身为天子的皇甫文昕又全然不知,
我正要开口,石澜业已说话:“皇上,如果娘娘并非真正的凤身,就算今日杰王不这么做娘娘也会有离开皇朝的一天。如今娘娘得以留下,恰恰说明娘娘确实是九天飞凤,堪当我皇朝之炎后,母仪天下,是一件大好事。既然是大好事,就不宜因细屑之事动怒而冲淡了喜气,况且杰王原本也是为了保固您的皇位,其情可悯,应赦无罪。不仅如此,参与今日之事的所有人都应该在被赦之列,如此方能展现出皇上以德服人的胸怀。”
“老丞相有所不知,倘若今日云儿被折腾得有个闪失,那将是一尸两命。不说云儿身份尊贵即将成为皇朝之后,单说她怀中龙脉,就足够让这里的所有人陪葬!”扬眉冷薄一笑,他吐出冰般的字来,揽住我的手却温暖如阳,惹得我心醉。
“什么?恭喜皇上和娘娘,大幸呀,大幸呀!”石澜一听,眉开眼笑地道起贺来,然后又说:“既然皇上双喜临门,就更应该以德报怨,为娘娘及皇嗣积福才是。此事宜大昭天下,如此一来,眼下境况自然迎刃而解!”有治世文才的老丞相说起话来风度尚在,一点一滴都是良策。
石老丞相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不言语,便说:“昕,老丞相说得有理,不用追究了,带我离开吧!”
他压下怒气,想想便依了我的话,狠狠地说:“朕暂且依了老丞相相的意思,此次就不多加责罚!哼!”
正待要离去,几个小和尚惊慌失措地跑到面前,大喊大叫:“师祖,太师祖,大事不好啦,乾坤殿被天火劈中,着火啦!”一干原来一动不动的老和尚们面色大惊,立即飞奔着去救火了!
跪地的皇甫文杰和冷风被老丞相石澜扶了起来,听见着火,茫然地呆滞片刻,看我的目光已染上了三分诚挚的尊敬!
我一阵愕然,却听昕他狂傲地大吼一声“烧得好!”,长笑惊天,抱我步入灯光映衬之下的黑夜之中,又才对我低语:“我再也不让你离开了,就算丢下江山,放弃皇权,也再不上你涉入危险。”
云归处
皇朝三十三年七月,菲图皇朝顺昌皇帝禅位,留旨两卷,其一为封沐贵妃为皇朝之后,号‘嘉纯’,其二为命皇甫文森继承皇朝大统。同年,皇甫文森遵照旨意,在群臣拥护下登基为帝,年号‘顺泽’。
合上史书,我摸摸自己微微突起的腹部,坐在藤椅之上,舒展身姿,慵懒柔笑,沐浴着阳光与风,思绪飞扬,从楼台上端望眼前美景。近处池峰湖清凉凉的泛起微波,灿若明珠,清如碧玉。依着岸堤滋长的水草显得格外柔媚。岸上榆柳成行,一片翠绿荫郁惹眼,间或隐着几座小亭,雅趣横生。
“在想什么?”缓步上楼的他身着月白长服,乌黑的发用简单明快的紫色丝带绾起,被风吹得翩翩起舞,随性写意。他从来就长得这么俊美!将手中的莲花合彩汤碗搁在我身边的小几上,他抿唇一笑:“来,喝口我亲手炖的杞子汤!”
“都快被你养成猪了!”我高高地撅起唇,撒娇耍赖,就是不要再喝汤。从前我是个厨娘,下厨是份内之事,自从脱离皇权,他倒是全权扮演了这一角色,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在我的英明教育之下,他现在也算得上一个厨中高手。古话说君子远疱厨,何况他这九五之尊?我心里清楚,他是怕我劳累,顾及着我和肚里的小生命,领了这恼人的差事,未有半分抱怨。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无价之汤呢!”他低声凑在我耳边轻语,双手轻搭在我肩上按摩起来,温俊的眉眼放在在我眼前。“胖些好,怎么我都喜欢!”
“怕了你!”不忍逆了他的意,我乖乖地从小几上端起汤碗,一小口一小口啜饮起来。他眼里浮现出淡淡的光晕,浅浅地幸福着。
喝完汤,我接过他递来的丝巾,微拭唇角,说:“桃儿应该已经临盆了吧,不知道她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
“别念着他们,还是想想应该为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吧!”落身于我身旁的藤椅内,如此近距离他习惯性地握住了我的手。至从发生了乾坤殿那件事后,任何时候只要他在我身边,他总是牵着我的手,说是这样他心里才踏实,总怕他一个转身我就又不见了。
他放弃了江山,放弃了皇权,放弃了后宫美人,为我浪迹民间,如此深爱如何不令我柔肠千转?
“傻云儿,怎么又这样盯着我不动了?”怜爱地浅笑,他戏谑地点吻在我鼻尖之上。
“我…我只是太幸福了!”柔语,我红了脸,定睛再看,他已哈哈大笑,越笑越离谱!
“皇甫文昕,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夸张!”
“是,夫君谨遵老婆大人的旨意,不笑了!”
多少年后,菲图皇朝流传着一个美丽的传说:一个年轻的皇朝天子开创了皇朝后宫独宠一人的先例,他英姿勃发,谈笑间不爱江山爱红颜。在这个传说中主角是他,红颜是我。我们带着我们的孩子,携手踏遍皇朝的山山水水,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与风同歌,共诉一世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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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彦篇——十年
番外〓十年
伫有趣的小脚丫。粉嘟嘟的脸能掐出一把水来,圆溜溜的眼睛像会说话,紧紧盯着授课的先生身上,偶尔,朝堂内的少年们张望一阵。
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俊俏少年,正为窗外的两只小脚丫走神,嘴里摇头晃脑地喃喃背诵着先生所教的文章,双眼却看住了窗外的那对小脚丫和那双乌黑童稚的眼睛。
“石之彦!”授课的老先生捋着花白的胡子,将桌案之上的惊堂木一拍,冲着兀自出神的学生叫道。
先生发火了!窗外的小脚丫吓得连忙低了下去,没了踪影,他也赶忙收回瞟向窗外的目光,重新专注于手中的书本,认真朗诵、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