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散学,他揣好了书本,立的身影在秋风里显得很孤寂,眼眸之处是一片开阔的水域,他沉溺在过去。
十年的时间,足以让沧海变作桑田,唯一不变的是他心中的空落。他记得也是在这样的秋日,也是这样明媚的阳光里,就在这清澈见底的池峰湖畔,那个精灵似的人儿悠然闯入他的心怀。时光荏苒,一切均已物是人非。
秋高气爽,一切事物都沉浸在美好之中。池峰湖畔的西郊私塾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堂舍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伸手轻轻地趴在木制的窗格处,露出她那两只可爱的羊角小辫,像一对活泼与其他少年一起向先生行礼,走出学堂,张眼四望,黄昏的阳光下,那个梳着羊角小辫像一对小脚丫的小姑娘正远远地站在柳树之下,怯怯地望着他。
如果他记得没错,她经常在学堂偷听先生讲课。好奇心驱使他摆出一个自认为亲切至极的笑容,撇开其他同窗,向她走去。
看他高高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胆怯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小小的身体靠在了柳树树干上才停住,眼睛眨巴着看着眼前不断靠近自己的少年。他有星星似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还有弯弯的唇。
“你叫什么名字?”怕自己的到来吓着她,他蹲下身子,柔声问。
撅着的小嘴的小人儿看着他善意的笑,眼中的警惕放松了几分,蹦出几个字来:“木美美!”
“你经常来偷听先生讲课哦!”他暗叹她的钟灵毓秀,幽雅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她反问道,眼眸紧锁在他好看的脸上。
“石之彦!”他柔语,生怕惊扰了这个俏皮的丫头,转念一想,又道:“你可以叫我彦哥哥吧!我比你大!”
“彦—哥—哥—”她张口一字一顿地叫道。正巧给他看到她缺了两颗牙,不觉淡笑出声。
“你笑什么?”感受到他的亲切,她便大胆起来。
“没笑什么!美美,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偷听先生讲学?”
她低下头,有点沮丧地用小手绞着粗布衣角,小声说:“我家穷,读不起书,所以…”
听了她的话,他有些心疼,又问:“美美,你几岁了?”
“九岁!”两只小脚丫在她说话的同时,一晃一晃,可爱极了。“彦哥哥,你几岁了?”
听得她毫无心计的问话,他开心地道:“十五岁!”
“美美——”远处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
“彦哥哥!爹爹叫我了!我走了!”小脸一扬,她转身就跑,两只小脚丫在流光溢彩的夕阳下闪来闪去,将天真纯朴泄漏无遗。
“美美,明天你还来吗?”他星目微张,冲着她的身影大声问道,期待明天的这个时候,还能见到这个晶莹剔透的小丫头,年少的心为夕阳下的小脚丫生平第一次泛出温柔来。
“会的,彦哥哥——”嫩如叶芽的声音由风吹送着传入他耳中,像淙淙的溪水一样明净。却不曾想,这声音竟成为了他长达十年的守候。
次日清晨,阳光还在泛黄的树叶间打着呵欠,坐在学堂里的他已不自觉地朝窗边频频流连,那个瓷娃娃般的丫头怎么还没出现?萌生在心间的期待浓郁如茶,热烈得像要溢出来。
午过,两只小脚丫总算在他千呼万唤之中出现了,着实让他开心了好久。她是守信的。
待散学之后,他兴冲冲地走出学堂,美美已站在柳树边上等他。
“美美,瞧,我给你留了什么?”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香喷喷的蜜糕来,轻轻递给她。
美美看着他手上的蜜糕,肚子里的馋虫被唤醒了,伸手准备去接,然后又有些犹豫地停下了,问:“彦哥哥,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吃,是我特地给你留的。”他欣然一笑,将蜜糕塞在她手里,用手轻触着她光滑的额头。
得了他的允诺,她不客气地大口吃起来,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满足的表情不经意间印在了他的心上。等到她吃完,他才掏出手绢细心拭去粘在她嘴角的渣子,说:“美美,你想不想读书认字?”
她张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后才点头如捣蒜:“想呀,我想!”
“那好,你每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来学堂,我教你!”这是他昨晚想了一整晚后的决定,这会儿见她答应,自己也兴奋莫名。
“嗯,好!”她点头,像一个乖巧的学生一样,把他当作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他的善意与关爱由此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
从此之后的每个黄昏,不论刮风还是下雨,梳着小脚丫的身影总立在柳树之下等待。每当散学之后,他的目光就会不自主地望向学堂外的柳树之下,他知道那里有个娇小的身影带着期盼等待着他。
他时常带可口的糕点给她,用树枝手把着手地教她在沙土上写字,逐字逐句地教她背诗,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直到时光匆忙,柳枝枯了变绿,绿了再枯,转眼便是一年。
她十岁,他十六岁。柳枝上的柳叶已在秋风中变黄,萧萧瑟瑟。他满心欢喜地从怀里掏出一对圆形玉佩,冲着长高不少的她说:“美美,这是我父亲大人送的一对玉佩,一模一样,好看吗?”
“好看!”柔软的身体蹭在他身边,两只小手托着腮,红扑扑的脸笑得极为灿烂,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连连点头赞同他的话。她喜欢彦哥哥,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他握着自己的手在沙土上填词,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一切!
“嗯。我也觉得好看!”他扬着丝绳,任她靠在自己身边,看阳光在两只一模一样的玉上折射出斑斓的光晕,一种全新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里。美美,我们一人一只,好吗?”他突然转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日渐美丽的丫头,心中生出的喜欢透着股执著的意味。
“彦哥哥,你真送我吗?”她伸手摸了摸质地温润、沁着些凉意的白玉,像被电到似的又将手缩了回去,心里清楚这东西一定很贵,很值钱!
“嗯,真送你,让你一辈子都戴着它!”他解下其中一只的丝绳,毫不犹豫地挂在了她的粉颈之上,任那白玉安静地垂在她胸前,沉下一颗驿动的心,咧嘴一笑,“好了!”
“彦哥哥,它们是一模一样的。要是以后认不出来怎么办?”歪着小脑袋,她纳闷地问。
思量一阵,他拍头笑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在玉上分别刻上我们名字,这样就能区分了!”
“嗯,好!”她从脖子上小心翼翼地取下玉,交在他手上。
他从兜里掏出小刀,费力地在两块玉上一笔一画地刻起字来…
不曾想,赠玉的那一天,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打那以后的三个月零三天,她的小脚丫再没有出现在柳树之下,之后他随着调任京官的父亲迁至京城,从此与她杳无音信。
他还记得她春花般的笑,能将世界上最冰冷的心融化。他也记得她迎面而来的柔软身体,张开双臂,仿佛还能拥住她身上的温度。
至他十七,考了科举高中状元,入朝为仕。每年的秋天,他总要来池峰待上些时日。虽然,学堂以及学堂前的柳树早已不在,他仍然希望在某年的某一天,突然转身,能看见她的身影,看见她会说话的双眸,告诉她他心中所有的期待。
…
然而,那些时光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用十年的等候,终于见得她一面,只是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柳树下等待他的丫头。她有一手惊人的厨艺,却无法将他忆起。他等她十年,她却早已将他忘记。那个在秋风里摇曳的小脚丫俨然忘记了他们的约定,令他心痛非常!
偌大的京城,她就在某一处他不为所知的某个角落。兜兜转转之下,赏雪节上,他欣然前往,与她再次相遇,只是那个曾如精灵般的人儿的记忆里似乎完全没了他的踪迹。而后,她一跃成为皇妃,在后宫里为了另一个自己他永远无所匹及的男人挣扎,直到被贬至皇陵,他赴汤蹈火地想要将她带离阴谋的境地,然而她却倔强地选择背道而驰…
他痛了,每每不期而遇,心就疼痛得不能自已。他不是木头,是个活生生的人,宁愿被世人误解自己有克妻之嫌,也要固执地等她醒悟的一天。他怀着十年的等待,用深情将自己掩埋,那个他爱的小脚丫却永远都无法再回来。她笑,为的是天子;她哭,为的还是天子;她等待,为的更加是天子…在她心里,可曾有一点点、一丝丝是为他而存在?
十年的不移深情,终于绝望,心终于清静了,却永远遏止不住自己的悲哀,曾为爱澎湃的心海已然化作一片波澜不惊的死海,身如石化,目光永远停在池峰湖畔沉暗的夕阳里,回溯当年倚在窗外的那个精灵一般的小人儿,要用一世的时间去忘怀这承载着绵绵思念的十年!
厨娘皇后到此全部更新完毕。
题外交待
元福宫
太后端坐于佛堂前,静静祈福。
‘吱’一声,佛堂的门开了,初嫁的皇甫文玥步伐轻快地走至太后身后,轻唤一声:“母后!”
“玥儿来了?”她睁眼,再向佛像拜了一拜,慈祥而平静。
一旁的玉仁嬷嬷伸手扶起她,安然一笑:“玥公主安好!”
“嬷嬷好!”
“扶本宫到园子里走走吧!这宫里呀,越来越没生气喽!”太后支起身子,一手捻着指珠,失言叹道。
“母后,不是还有我吗?”皇甫文玥出口安慰,心里明白母后的话意。
听了这话,太后转身看了看喜气洋洋的皇甫文玥,被扶着走出佛堂,缓步走近花园后,才又开口:“你们都长大了,长大了就都飞了,留下我这个孤老婆子守在这座宫里…”多少年前,她还是女儿这个年纪,花枝招展,弹指之间,女儿出了阁,昕儿舍弃皇位与云儿一起远走高飞了,皇宫里越来越安静,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除了礼佛,她已经找不到更多的事做。
“不知道昕儿现在身在何处?过得怎么样?”她扶着亭栏,张眼看着头顶的艳阳,似要看清这份阳光是否能照耀着她心里所想的稚儿。昕儿和森儿六岁起,就是由她一手照顾长大,他们就像玥儿一样,都是她的心头肉,如今时光一晃,都长大了,都不愿呆在她身边了。记得两月之前的夏夜,昕儿对她提及禅位之事,她挺矛盾,既希望他能远离纷争得到宁静的幸福,又希望他能留下,像先皇一样为皇朝开辟盛世。最终他还是选择带着自己心爱的人离朝隐居。
深宫三十年,宫廷斗争层不出穷,作为曾经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的她再清楚不过。那只盛载先皇对自己的情谊的金凤令如今又回到了她的手上。每当午夜梦回,她由心地羡慕沐云,羡慕她能得到一朝天子宁舍天下不舍红颜的宠爱。这曾经也是她的梦想。
“母后,真爱难觅,三皇弟只不过做出了他想做的决定,其实那也挺好的!您不是还有四皇弟和我在身边吗?”感觉到母后近日的苍老,皇甫文玥有几分心酸,对皇弟舍弃帝位的坚决以及对爱的执着钦佩不已。“再说了,三皇弟和沐妹妹伉俪情深,能活得一世逍遥是人之所向的好事,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可你四皇弟登位不久要处理朝政,哪有时间来看本宫这老婆子?你呢,总算嫁了个称心的如意郎君,有了自己的家,总不能天天往宫里跑…看来,本宫真的老了,是时候去皇陵陪陪先皇了!”墨山皇陵才是她的归处,翻转着袖中的金凤令,太后竟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那凤令的背后,刻着让她刻骨铭心的字‘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技。’

[番外:皇甫文森之千丝缘(1)]
他是花惯了的人,拥有着全菲图皇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的兴趣就是收藏各式各样的美人,从他十六岁起至今已近八载,乐此不疲!
他感谢母妃给了他一副卓然不群的好样貌,大凡美人都逃不过他惊情的一瞥而甘愿自主地跟在他身边无怨无悔。数年下来,他什么事没干成,偏嗜好美人这一项倒得了皇朝之最,通常成为京城重地的茶楼酒肆的主角人物被传得绘声绘色,天花乱坠。
至从父皇过逝后,孪生兄长皇甫文昕兵谏夺位,一得天下。他乐得逍遥,借保护太后姨娘、为父皇守陵尽孝之机暂住墨山皇陵。这不,太后姨娘因为寿辰急赶回宫,他才得以在此逍遥快活,日里把酒作乐,夜晚踏着星辰带着侍卫上山打猎。听说墨山上有一种神鸟,神出鬼没,这对于骑射精纯的他来说是个诱人的挑战。
正是十五,秋夜月明星烁,微风缭绕,他第三次带着侍卫上山追那神鸟,终于给他发现了那神鸟的踪影,搭箭拉弓,离弦箭有若流星一般划破夜空,射中那神鸟。林影迷魅,影影绰绰,那大鸟怪‘咕咕’叫着在林中扑腾了数次,拍打着林枝坠落,传来‘咚’地一声响。
接着‘啊——’一声女子的尖叫!
不可能,荒郊野外的,虎豹出没的墨山西岭上怎么会有女子的尖叫声?莫不是他听错了,遂转身问:“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女到尖叫的声音?”
“好像没有呀!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女子,爷,您肯定是听错了!”近卫鲁西华肯定地回答。
皇甫文森有点怀疑自己的听觉,借着火把的光线向那大鸟坠落之处搜寻而去。突然空气变得温润柔和,缠绕着一股悠然的沁香。
鲁西华又说了句什么。
他站定,聆听片刻,总觉得这空间中还有其他人,又说:“等等,你们不要过去,我亲自去!”
月光皎洁,他几大步穿到泉源边,站定,仔细观察一阵,右面的石头上好像有一小堆突起,安然地笑了,确信自己的想法是没错的。好,趁他兴起,不管她是女鬼还是狐妖,他都要好好见识一番。掠足点水,回旋于泉边石块,神鸟已被他拎在手上,嘴边泛起笑意,
退远开去,结果水中确实有响动,一个月光佳人迷美之极,勾魂夺魄的美好曲线早将他心目中那欣然的渴望挑起,梦里寻她千百度,回首她却站在月光皎洁处,有如下凡夜浴的仙子,空灵这般,与这山森的静寂合为一体。
他飞身上前,捉住她细腻若脂的手,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眉眼不自觉地露出痴迷…
“小四——醒醒——醒醒——天快亮了,该挑水了!”正在皇甫文森美梦之时,耳际传来了厨子李峰几声粗暴的唠叨。睡眼惺忪的他不甘不愿地被叫了起来,看着麻乎乎的天,咒骂几句。可惜了他的美梦,还没做完呢!星月,星月,你害得我好惨!都怪他运气背,荒山野外的原本以为自己走了桃花运,猎了一回奇艳,没想到那叫星月的女子竟是日后的当朝皇后人选,砸破他的头,扇了他四巴掌也就算了,如今还被皇兄的圣旨不明不白地卖进了喜红楼,充当起了护花使者,对像正是那个半年前他下千两重金欲买之而后快的苏千丝!自古俗语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没错!他敢拍胸脯打保票,这事儿一定是他那位厨艺一流、钟灵毓秀的皇嫂——当今被宠得上了天的贵妃娘娘所为!
来了喜红楼三天,他乔装做了一个在厨房做事的杂役,日夜忙乎些挑水、劈柴的活,偏这喜红楼是京城最大的一家妓院,他从前没少在这里寻欢作乐,有几个姑娘还是他赎身买回了自己的娇丽阁。若是不乔装一下,恐怕被那些个平日里与他伙同一气的名流仕子给认出来,那可就有损他堂堂森王的阅美威名了。
不过,这也真够衰的,想他一世英名,到头来落难竟落到这地介,保护的对象还是那个拒绝过他的花魁苏千丝,呕死了!虽然才来这里三天,他还是有股想撞墙的冲动!
“小四,怎么还没动身,一会崔妈妈又该骂了!”厨子李峰又声若洪钟地说了几句。皇甫文森赶忙起身披上衣服,上后院挑水去了!唉,什么世道,当王爷的竟然沦落到做苦力,皇兄也太小家子气了,居然这么整他!
到后院刚挑了两担水,小丫——苏千丝的丫环端着个汤煲就从他面前晃了过去,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哼!不就是个丫环吗,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念叨着了一句,他转身放木桶。
没想那小丫耳尖,全给听到了,冲着他就大叫起来:“王小四,你刚才念什么呢?别以为本小姐没听见,下次你再敢闲言碎语,我撕了你的嘴!”
“不就是个丫环,还自称起小姐来了!”皇甫文森心里正埋怨皇兄的安排,小丫这一说,他有点火了,心想你一个小小婢女也赶跟他这王爷之躯叫板,未免也太过份了!
“你——你这个混蛋!”小丫被他记得火起,一脚就将刚装满水的桶踢翻在地,弄湿了他的裤褪!
“小丫,怎么回事?你这是做什么?”莺声婉转,吊脚楼上走下一个翩翩美人来,芙蓉面,清莹的眼,高挑的眉,气质若兰,柔中带刚。
“小姐!是他先骂我,我才踢翻他的水桶!”小丫委屈地弯了弯嘴角,连忙告状,以为苏千丝会帮她。
在旁的皇甫文森见了真人,心中微微一楞,目光落在她欺霜赛雪的玉颈外,暗道些许日子不见,她倒是越发可人了!
虽说自己平日被少被人这样盯着,现在被眼前这个衣着普通的下人直勾勾地瞧上这么半晌,苏千丝还是觉得有点难堪,一时之间竟有些面红耳赤。这人的眼光似有些熟悉,又说不上来,心头象揣着了小免般,扑通地跳着。自从离家出走,身居青楼,又是喜红楼头牌,她也见过了不少世面,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现在竟被这后院里新来的小厮看得脸红心跳的,真是没出息!慌忙掩了掩神色,她才道:“小丫,我本时没少教你,为人要谦虚礼让,你就算再发火,也不该踢翻木桶,湿了他的衣衫呐!还不向人家赔礼道歉?”
小丫一听小姐发了话,气鼓鼓地跑到皇甫文森面前,“对不起了,刚才是我不对!”
皇甫文森兀自看着她目不转睛,对小丫的话没有反应。气得小丫大叫一声:“喂,你看够了没有呀?我家小姐也是你看得的?还不快干活去!”
“怎么,你家小姐长得好看,看不得呀?”皇甫文森心想,反正他现在是人家的奴才,耍下无赖,人家也不赶怎么着!再说了,总不能让他穿成这样吟诗作对吧?突然有点想笑,从前他知道这苏千丝是有些傲气的,今日一看那倒也未必是她的真性情,赶忙撇开落在千娇百媚的人儿身上的眼光,以免被她看出破绽来。
被他这么一说,苏千丝粉面染了些怒色,嗔怪地叫一声:“小丫,还不快走,我都饿了,你一去厨房就是半天!”说罢,扭身迈着轻快的莲步去了!小丫赶紧跟在她身后。主仆两人消失在角楼处。
皇甫文森这才爽朗地笑了一回,抖了抖已湿透的裤褪,叹着去去换衣服了,也许晚上他可以夜探苏千丝一回,看看这美人私下里剟怎样一幅模样儿!

[番外:皇甫文森之千丝缘(2)]
喜红楼二楼的厢房内,传来些细碎的声音。
“小姐,老爷今天下午要来接您回府!”小丫斜看着小姐的脸色,小心地为她泡了一盅茶。她真是想不明白,小姐放着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当,非跑来住在青楼里,住住不要紧,一不小心还挂了张头牌,莫名其妙地成了花魁,整日整日地被那些个色迷迷的男人骚扰!
“不回去!”苏千丝坚决地道。自从娘亲去后,她几时在苏府里受到过重视?父亲在朝里凡事看着姬相眼色行事,在府里总是看着夫人眼色行事,几时给了她和娘亲好脸色?还动不动就被嫌弃说娘亲是青楼出身,能被他接近府已是娘亲福气。娘亲在也就罢了,娘亲都去世了,一家子人还揪着娘亲的旧事不放,不停地给娘亲抹黑,她就受不了这口怨气!青楼出身怎么着了?青楼出身就不能挺胸抬头的活着吗?青楼出身就一定要被别人给从头数落到尾,连人都死了还不放过吗?她苏千丝就要让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看,青楼出身也能活出个精彩来!
“小姐,老爷都来了好几回了。您就回去吧!这里虽说好吃好喝,但总不是个好地方,您还没出阁呢!”小丫有些担心地说,想起那些排成长队的达官贵人用色色的眼光看小姐的情形,她就脊背发麻!
“他那是怕我丢了他崇文阁大学士的脸,所以才三番四次地跑来这里,要不然他才不会这么费事地跑来这种地方!”苏千丝整了整妆容,满不在乎地说。
别人不了解她父亲,她心里是最清楚的,父亲大人要面子是出了名的,这回苏府出了个青楼花魁来,让他着实丢尽了脸,也让苏千丝心里为娘亲出了口气!
她想不明白的是,娘亲当年为什么就看中了父亲这样的人,一心为他的仕途着想,又是凑上京赶考的路费,又是寒窖苦守的,不就是被奸人骗卖到了青楼吗,又不是娘亲自愿的。可父亲竟为这事娶了其它官家大小姐作夫人,娘亲反倒成了小妾了,还数落了娘亲一辈子,让娘亲一辈子都没抬起过头,这也就罢了。现在娘亲去了,这事还是他心里耿耿于怀的事!她从心眼里瞧不起父亲这样的人,再加上大夫人和兄长那副见利忘义的嘴脸,一气之下她就搬来了青楼,再不要和苏府挂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