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西蔚的一番话一说完便立刻引来一片唏嘘的声音。
我知道她是替我解围,我一贯不是很善于处理这样的场面,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对她的帮忙十分感激地一笑。
“程西蔚,你绝对是个魔鬼。”主要负责这个案件的同事幽怨地瞥了程西蔚一眼,转而悲愤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真是咱院里的两朵奇葩,太美了!”一同事摇头晃脑地感慨着,迈着悠闲地步子离开了。
围观的众人也随着大流纷纷散去,只剩我和程西蔚默契地相视一笑。
和程西蔚是在08年回城的火车上认识的。因为雪灾所有的航班都停航,程西蔚不得已坐了火车,却还是被困在了路上。那时候我也是浑浑噩噩的上车,对生活和未来充满了迷茫。带着那个来的十分不合时宜的孩子。
被困的火车停在山间的轨道上。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鹅毛一般的雪还在没日没夜的下,即使开了暖气,车厢里仍是有些寒冷,我毫无意识地看着窗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能一直困在这里就好了,这样,我就不必去想那些让人无力的以后。
“消极的情绪会越滚越大,总归要宣泄出来,人才能舒畅。”
那是程西蔚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正是因为这句话,我们才能毫无芥蒂地促膝而谈,在那被困的一天一夜里敞开心扉。
到站时,我们默契的没有问对方的联系方式,只当是擦身而过的陌生人。
至今我仍记得她离开时那灿若星子的瞳眸,也记得她说的那句话:
“没有过不去的困难,因为困难从来都是我们自找的。”
……
后来被分进检察院与她再见的时候,我们毫无疑问的成了莫逆之交。她是我人生的第一个朋友,骄傲、无礼、自大、目中无人。每一样都足以让人生厌,再加上她天生的好皮囊和显赫家世,更让人望而怯步。
而我,却偏偏喜欢她这样的个性。
真实,不做作。
想到这段过去,我不由地笑起来。一抬眼,正对上她不展的愁眉。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程西蔚撇撇嘴,问我:“周末有时间么?帮我做件事。”
“干嘛?”
“帮我去机场接个人。”
接个人不要很久吧?干嘛不自己去呢?我疑惑地瞅了她一眼:“为什么你不去?”
程西蔚揉了揉太阳穴,对我的刨根问底有些气短,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我妈想撮合我跟那男人,而我没兴趣,所以不想去,明白?”
我一听,便不厚道地笑起来,一边笑还不忘揶揄她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前几天还怎么说我来着?”
“找死吧?于季礼?”
见她有发飙的趋势,我赶紧闪人了,这厮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远离她才是正道。
*********
虽是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我坐在机场的休息长椅上,盯着不断滚动的电子屏幕发呆。
飞机降落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而那哥们儿竟然还没有出来。我手中程西蔚的手机一直处于静默的状态。这种安静让我不悦。
他也太姗姗来迟了吧?让女士等这么久,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又过了许久,在我千祈万求之下,手机终于响了,我赶紧接了起来。
“是程西蔚小姐么?”
还不待我说话,那端便先声夺人。要不是看他口气还算诚恳,我觉得自己真的会发飙。
“是。”我有些恼,但还是好脾气的应着。检察院的工作让我应对什么事都变得从善如流。
“我已经从员工通道出来,我们在出口见吧。”
我只得又赶到出口去。
那里井然有序的有车出出进进。机场的地勤人员在那里疏散着车辆。
我巡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一个背对我打电话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的背影很完美,身材高大欣长,着装发型都十分得体,周身散发着带了点点邪肆的致命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就投以视线。
我有些忐忑的向他靠近,正听见他对着电话说:“当然还会找你了,刚才还不尽兴呢。”
声线也是那么完美又富有磁性。却莫名地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
我脚步一滞,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前。
他似是感觉到了我的靠近,倏然一转身,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隐隐的透露着危险的意味。
“就这样,再联络。”他微笑着挂断电话,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伸出手礼貌的与我打招呼:“程小姐,你好。”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望向他的目光想必是友善不到哪里去。
我点了点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感叹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眼前的这个种马男可不就是那会儿天天给我送花的陆公子?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有些疑惑地问:
“程小姐认识我么?”
我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看吧,这就是花花公子啊。
但是嘴上却还是十分有礼地答:
“陆公子经常在报纸上出现,我当然见过了。”
陆公子淡淡一笑,那模样爽朗而翩然。他说:“没想到还有人认识我,一年没回来了,还以为被这里遗忘了。”
我不想再对他假以辞色,只是随便恭维了两句就各自回家去了。
晚上程西蔚给我打电话,咋咋忽忽的胡说一气,我听了半天才有点反应,拼拼凑凑的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那风流的陆公子对我这个“程西蔚”甚是满意,想要进一步发展。
这可愁坏了程西蔚。
我笑了笑,选择了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只是安慰她道:“这样的公子哥,明天就忘了,不用急。”
我可不是信口胡诌的。那会儿他不是表现的对我挺热情?可是一转眼,我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我了。
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过两天不就忘了。他在哪里都招惹一票桃花,那么忙哪还记得我们这些小人物?
“于季礼,明天有空么?陆公子约我了,你去顶顶吧?”她的语气有些焦急,想必是这回事情没那么轻松就能解决了。头一回见程西蔚也有搞不定的事,心里颇有几分暗爽。
“明天我有事,没空。”
“能有什么事啊?于季礼,送佛送到西吧?我妈这会儿唠叨死我了,不去的话我又不得安宁了。”
我举着电话,走上阳台,拿起喷壶给微微有些干涸的勿忘我浇了点水。
花开得很内敛,香气幽幽的。在骤黑的夜幕里绽放着,显得盈盈可爱。像有生命力一般,我感觉自己总能听见它在呼吸。
我轻抚花叶,对着电话说:“明天,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我要去看一个很重要的人。”
……
**********
西山这一代总是很阴凉,还没上山就能感觉到森森的寒意。买了一束白色的百合花,我开始独自拾阶而上。
沿途的风景尽数落入眼底。弯弯曲曲的山路一路向上,像一架通往天空的长梯,头顶上是葱茏的绿意,幽幽一片。春天特有的气息充盈鼻底。天空一片清澈的蓝,微风阵阵,让人留连。
到第三区时,我顺利的找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空旷而安静。
那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人,会和我吵架,会和我闹。此刻却只能在一块冰凉的大理石上微笑。
人的生命,到底有多么脆弱?
往事盛开在记忆中,一朵一朵,明媚的耀目。
风嗖嗖地灌入我的衣领,仿佛感应到我心中的悲凉一般。
像一根导火索,带着回忆尽数涌出。
……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爱你什么。到死都没有告诉你。你也真的够狠心,不闻不问。”
那个死了儿子的女人,自始至终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过重的话,只是静静地向我阐述他最后的时光:
“他在做化疗的时候,总是叫你的名字,却不让我去找你。”她嘤嘤地哭泣,没有一丝盛气凌人,人到中年却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沉重一击,该是多么的绝望?
而我,自始至终只能对她说:“对不起。”
如果那时候我对他更上心一些,我想,我不会那么迟钝的不知道他生病了。
我以为他是受不了苦日子要离开我,却不想,他是不想拖累我。
当那张沉甸甸的遗产过户书到我手上时,我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要有多少爱,才能这样无私的付出?我不得而知,如果让我重选一次,我一定不会招惹他的。
这样,他至少能活得久一些吧?
盘膝坐在高耸的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的他对我静静地微笑,英俊而温暖。还是那么充满宠溺的眼神。
我无声地伸手过去触碰。淡淡地笑,笑到眼眶开始有些湿润:
“顾岑光,你怎么那么傻呢?”
……
03
离开西山已经临近中午。绚烂的阳光灼的我的眼睛有些生疼。
干涸的眼泪凝结,最后飘散在无形的雾气中,放佛从来没有出现。
从郊区转进市区,又重新开始适应这陌生的车水马龙。城市里每个人都有着各式各样的秘密,最后都随着日夜不停地施工建设,浇铸进了钢筋水泥之中。
基金会坐落在距离CBD区不远的一间老旧教堂背后。是以顾岑光的名义创建的,以救助癌症病患为主。最初的款项是顾岑光无偿赠与我的两百万。之后又于各种途径募捐了款项,从而工作才得以一直继续下去。
本该颓垣残壁的建筑却因为修缮得益而历久弥新。钟声有节奏的奏响在耳边。大片大片的绿色植物让人好像还置身在旧式租界中,经历着那些动乱的年代,畸形的安宁。
“季礼,你来了。”张主任一脸和善的笑容,将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木质的玻璃窗高高的嵌在墙壁中,窗外的风光一览无遗。阳光穿透玻璃窗透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明明是该惬意的情形,却让我有些莫名的心慌。
我自己寻了椅子坐下。
“张主任,你墙上的画又变多了。”我打量着墙上那些稚嫩的画作,几乎可以看见每幅画背后那些孩子稚气的笑容。
张主任只是笑笑:“都是孩子们的心意,让你搬回去你又嫌麻烦。”
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家叶爱红会以为我在外面有私生子,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今天特意叫我过来总该不是叫我欣赏画作的吧?”
张主任眼眸一亮:“当然。”她起身,递给我一封中英文对照的信函:“国际红十字会对我们基金会的活动表示很赞赏,邀请我们参与支援南非的活动。你是大头,所以由你来决定参不参加。”
末了,她还故作神秘地说:“上头今天派人来了,你们正好可以谈谈,听说是位很美丽的小姐。”
我顺手拆开信函,瞥了张主任一眼:“再美丽也不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是男人。”
张主任觉得扫兴:“我以为年轻人都不愿意干这行嘛,所以这不是激动么?”
我不再搭理她,只是专心的看着信件。内容全部由英文写成。大体内容也就是对我们近几年工作的赞扬,和想要邀请我们参与云云。
当我视线落在第二页末尾的落款时,我的动作突然止住。
洁白的纸张上字迹端正娟秀:
Mandy·zou
邹妙
我的脑海里骤然闪现的是两年前那张支票。
也是如斯娟秀的小字。金额栏空白。
西安古城的街道路灯昏黄,一闪一闪地车灯要晃花我的眼。耳边是大片大片的嗡鸣。
“于小姐,你的宝宝已经14周了,为了安全着想,建议做引产手术。”
……
镜头骤变,餐饮店老板娘那张有些狰狞的脸孔出现,双手叉腰气势凌人:“你以为我这里是善堂?你才来两个多月就想预支薪水?!”
……
一幕一幕交织,最后变成一张能把人缚死的网织。
我握着笔的手一直在抖,在金额栏中填上了一万元。
我以为,这一万元至少可以拯救我出困境的。
可是当那银行小姐仔细地输机填单的时候,我却犹豫了。
我最终还是夺回了那张支票用力的撕个粉碎,在众人诧异地眼光中踉跄地逃了出去。
这辈子从未那么狼狈过。那张支票,那个孩子,改变了我的一生。
我以为,我的悲哀,在于得不到想要的,又失去拥有的。
……
“于季礼,季礼!”
张主任的几声叫唤将我从回忆中唤醒。我怔楞着抬眼。
午后的阳光像一层金色的薄纱,虚无又真切地笼在人身上。
邹妙那张青春逼人的脸庞在那层镀金中显得更加亲切可人。
我小心翼翼地起身,麻木的顺着张主任的指引向她靠近。
她一见是我,也是一怔。
“季礼,这是邹小姐,这次活动由她全权和我们接洽。”
正要介绍我时,我拦住了张主任,自嘲地一笑:“不用介绍了,我们认识。”
……
********
坐在张主任的办公室里,我们面前是她冲泡的速溶咖啡,香气氤氲,和两年前的情形如是相似。
我低首呷了一口有些苦涩的咖啡,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半晌,邹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向我的视线中充满了歉意:“于小姐,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
我抬眼望向她,没了那时的退缩,心内是一片平静的荒芜:“我也没想到。”
“那时候……”
“我已经忘了!”我抢在她前面开口。不想她再提那些让我难堪的从前:“关于过去,我都忘了,忘得很干净。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的声音平淡,脸色如常:“邹小姐,我们谈正题吧。”
……
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说其他,只是公式化的达成共识,将活动的事宜谈妥。
离开基金会我独自找了一家环境很好的西餐厅。几乎把所有的甜点都点了一份。
浇着香甜巧克力的冰激凌、搭配酸奶的芒果布丁,大盘色彩鲜艳的水果沙拉……我几乎是毫无意识的全部吞下,吃到喉咙里开始甜腻的灼痛,吃到我觉得体内的水分全都蒸腾干净。
吃东西的时候,就没有时间想别的了。我以为这样我能快乐一些。
**********
除了遇见邹妙,我平静生活的第二个不速之客,大概就是眼前这个让我万分烦恼的男人了。
面前以及身侧那些奢华的商品让我有些审美疲劳,商场照明让我的眼睛有些干涩的疼痛。我懒懒地欠欠身,对身边的男人说:“陆公子,你看好了么?看好了就结账吧?”
陆公子对我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有这样对待顾客的么?小心我给你弄个差评。”
我无可奈何地睨了他一眼,站定在原地:
“因为你,我不想开网店了。”
陆荣光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继续看柜台里琳琅的商品。
半月前开始,他就频 繁的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最初是直接拦我,到后来,卖友求安的程西蔚无情的出卖了我,把我的网店地址给了他,于是他开始频频在我网店中交易。有时是让我陪吃饭,有时是看电影,有时是逛街。而我为了不违背开店的最初意义,只得前往。
总之,他算是极近厚脸皮之所能,触及我承受力之极限。
这位陆公子也不是一般的人,我这么阴沉着脸对着他,他竟然还能有胃口吃饭。
他的吃相很斯文,鬓发微垂,狭长的丹凤眼专注地看着食物,细致而温柔,放佛那些不是食物,而是女人的身体。时而举起手边的酒杯呷一口红酒,很是惬意。
餐厅的顾客以及服务员时不时投来的爱慕视线让我食难下咽。只得放下刀叉,诚恳的说:
“陆公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你说吧?”
陆公子微微一笑:“我是你的顾客,你是这种态度么?”
我翻了个白眼,瞪着他:“我也有权利不接的吧?再说,我是给别人完成愿望,不是这样浪费时间和你吃饭看电影逛街!想要和你有关系的多了去了!你干嘛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我一口气说完话,口渴的厉害,抄起手边的凉水便一口灌下。
陆荣光一脸受伤的模样,微皱眉头:“原来,我的愿望在你看来就是浪费时间?”
“你——”我气结,一时话也说不出。他委屈的模样让周围一直投以视线群众纷纷瞪视我。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吃自己的饭了。
和妖孽种马男人讲道理,那是讲不通的。
我决定,再也不接他的生意了,他爱差评就差评去吧。
我懊恼地想,当初为什么要开这个店呢?这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你真的以后都不想看见我了么?”对面的陆公子幽幽地开口,刚才所有戏谑的表情都卸下,换上一脸的肃然。
我茫然地点头,不知道他又耍什么花招。
“你要是扮演我的女朋友陪我去同学会,我就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成交。”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应。
……
后来的后来,我总是想,如果我知道会遇见那样的情况,那么,我绝对不会出现在那个我不该出现的地方……
那是一个周五的傍晚。
陆荣光那辆拉风的车在检察院门口引起了一番小小的骚动。
我在众人猜忌、暧昧、以及艳羡地目光中低垂着头上了车。
陆荣光看了一眼我的装扮,眉头便皱了起来:“你怎么连妆都没化?还有,你这又是什么衣服?”
我撇撇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色连衣裙,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陆公子,只是个同学会而已,不必弄得太夸张吧?”
陆荣光什么都没有多说,便带着我去商场扫了一身名贵的衣饰。
我看着那些吊牌上一排一排的零,除了咋舌还是咋舌。
那冰凉的丝绸穿上身时,我全身都在打冷战。
*******
白天一直下着雨,晚上仍有些阴冷。
橘色的路灯映照在水渍斑驳中,宛如流火,灵动的炫目。车厢里随着外界环境的变换,忽明忽暗。陆荣光专心开车的侧脸在亮光中若隐若现,暧昧迷离。
我如被蛊惑一般,幽幽地开口:“陆荣光,今天是要见什么很重要的人么?”
陆荣光不说话,没有回答我的提问。
车停在城中最出名的酒店门前。我定定地看着陆荣光。他依旧目不斜视地慢慢倒车,不疾不徐。
“下去吧,我们到了。”
我看了一眼面前富丽堂皇的酒店,乖顺地点头下车。
酒店代驾已经上来。陆荣光将钥匙给他,揽着我走了进去。
高跟鞋踩在软软的地毯上,每一下都让我有些不稳。
大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在各个角度都熠熠闪烁,那明亮让我短暂的视盲。我只是下意识地跟随着陆荣光的脚步。
他一直揽着我肩的手让我有些难受,我微微前倾试图挣脱,却不想被他更紧地攫住:
“演戏要演就演好一点。”
“什么?”
“笑。”
那是陆荣光对我的最后一句提示。我下意识地抬头,却不想,遇见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我刚刚摆上的笑容瞬间僵在唇际。
任凭陆荣光怎么掐我我都怔楞着一动不动。
直到那端的两人向我们一步一步的靠近。
水晶吊灯细碎的波光一波一波漾在来人的身上,荡起圈圈涟漪,放佛不真实。
“江海洋。”身边的陆荣光已经八面玲珑地打起招呼。
而我,一直傻傻地盯着邹妙挽着江海洋胳膊的那只手。
我的视线一顺向上,正对上江海洋灼灼直射过来的视线。
以往所有的温柔都换作此刻如刀刃一般的视线。一下一下,像割在我心上一般。
我心虚的垂下头去,心底那些以为早已麻木的疼痛又骤然的涌上来。只一瞬间,就达到极致。
心肝脾肺肾都不可抑制的抽疼。
江海洋越过我重重地一掌打在陆荣光的肩膀上:“臭小子,这么多年死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么熟稔的口气,却像一把利刃直直地穿透我的心脏。
陆荣光回了一掌,笑得漫不经心:“哪里,你才是,这几年混得真让我刮目相看。”他顿了顿声,转向邹妙的方向:
“还有妙妙,越来越漂亮了。”
“哪里。”邹妙轻笑,那笑容,用一句巧笑倩兮,顾盼生辉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呵。”
……
那是第一次,我听见陆荣光的语调中充斥了落寞。可是我却没有心思思考别人的事。我的脑袋里满是江海洋疏离的眼神。
他们三个老同学从容的寒暄着,而我,像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一般。不发一言。
我一直不敢抬头,刚才那一瞥,让我的整个脑中只剩那些残忍的过去。
眼前的他还是眉目如昔。只是从前的温暖都被此时的阴冷替代。这样的转变是我始料不及的。
他们相谈甚欢,画面煞是写意。
不想江海洋突然话锋陡转,长臂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