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进来之后就一语不发,一直看着我。您说过,沉默和倾听是最重要的基础技术,所以我说话也减少了。我们俩就那么对视着,换回来的只有他轻蔑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看来你们都一样,我还以为心理医生会有所不同呢。’”
“这话什么意思?”艾西来了精神。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就回答说,他可以提出任何要求,看我能不能满足。没想到他立刻就站起来,说:‘那好,你跟我走一趟吧,有人今晚要被杀,希望你能阻止他。’”
杀人…艾西没吭声,在心里默念着:杀人,杀谁?为什么杀?
咨询师继续讲述:“我当时吓了一跳,认为他在开玩笑,不过他的表情可不像。我想安稳他的情绪,就说:‘那好吧,不过你得先跟我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总算是坐下了,说:‘详细情况我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到了现场就立刻会明白了。我很认真地再告诉你一遍,今晚肯定有人被杀,我现在来找你,那边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危险,你懂了吗?’”
艾西听懂了。谁都能听懂这段话,但是谁也不理解这段话的真实含义。
“我知道他很认真,可不知道该怎么办,咨询手册里没有写我是不是应该跟他走。所以,我便提议说,这事是不是找警方来处理更好一点呢?艾总,你猜他说什么?”
“猜不着…”
“他说:‘如果我能找警察,还用你们干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可以告诉你,来你们这儿之前,我刚给警察局打了电话。接线员小姐告诉我,如果不说清楚出事的地点和事件内容,他们不会出警的。而且,她还好心地告诉我,你们中心就在不远处,我应该到这儿来看看。’”
…
呃,接线员小姐是拿你当病人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也怪不着谁。想想看,心理咨询中心来了客户,动不动就说杀人,谁都会拿他当精神错乱的病人吧?
到底是真是假,艾西也举棋不定,只好让咨询师继续讲下去。
“我怀疑他是不是有妄想症,想判断出这状况存在多久了,就问他是怎么知道杀人事件的,凶手杀人的理由是什么。这些话最终惹恼了他。他开始嘲笑我的无能,骂骂咧咧的,显然失去了耐心。他让我把管事的叫来,却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就冲过来把我从椅子上抓起来,用一把刀顶着。后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
反社会人格障碍加妄想症吗?有可能。艾西坐在椅子上,手指捻动着下巴。
如果咨询师说的是真话,那么整个事件还真是挺蹊跷的。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制伏劫持者时说的那段话,有点信口胡诌的意思,但也可能多少切入了重点。
他对劫持者产生了好奇,很想亲自接治一下,不过人还在警察那儿扣着吧,回头再说,也不急。
他打算安慰一下咨询师,因为对方的做法没什么错,人在自身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难免作出不理智的举动来,这无可厚非。他想告诉他这事就过去了,好好干,前途无量之类的废话。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出来,“零零——”,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艾西不是什么大老板,电话当然也要亲自接听,何况来电显示是古德曼律师的手机号码。他点点头,示意咨询师没事了,可以离开了,随后抓起了听筒。
“哟,我的好人先生,电话来得正好。您不给我打,我还要给您打呢。”艾西兴冲冲地说着瞎话。
“是啊,是啊。”电话那头的古德曼也很高兴,至少听起来是这样,“小艾呀,怎么样,昨天大出风头吧?我老婆在电视上都看到啦。普及预防犯罪的知识!有一套,你小子有一套!”
“哪里哪里,还不是多亏了您的提携。嘿嘿。”
律师老奸巨猾,艾西精于算计,俩人兴高采烈地兜着圈子,谁都绝口不提麦涛的事。
不过这电话毕竟是古德曼打来的,他多少处在了下风。绕了一会儿,他旁敲侧击地假装顺便问道:“哎,小艾呀,昨晚你可曾注意过一个人吗,和你同样坐在嘉宾席的?”
这时候,装傻是不好使的,越是装傻就越暴露,所以艾西挺干脆地回答:
“嗯,是啊,我注意到了,那人叫麦涛。”
“你没和他聊几句?”
“我纳闷是不是重名来的,搭讪了几句,对方极不友善,也就没好深谈。对了,古德曼律师,此麦涛就是彼麦涛吗?”
这一军将到了要害,古德曼咯噔一下止住了笑,末了他也只能承认,此麦涛正是彼麦涛。
“哦,那老哥你需不需要我帮你调查些什么呢?”
“哦,没有没有,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什么他妈叫随意啊?艾西心里骂了一句,嘴上皮笑肉不笑的,“老哥你要有心让我调查,我还是可以试着接触他的,有什么事包在我身上了。”
艾西很清楚,古德曼显然想让自己帮忙,所以才有了昨晚的事情。可他尚未察觉自己已经被卖了,更不敢找麦涛对质,所以艾西可谓有恃无恐。
玩呗,他想,无伤大雅地玩一玩呗。
古德曼见他肯帮忙,自然话也说得明确了一些。他希望艾西和麦涛成为朋友,但是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可没说。
他没说,艾西自然也不问。俩人哼哈一阵,挂上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完,来不及再吃上一口饭,秘书就带着记者走进了办公室。
原来,今天早上那具女孩尸体一经发现,媒体便立即竖起了鼻子,嗅到了绝好的新闻热点。不过,一拥而上堵在警察局门口是没什么好处的。大家都得到同一手资料,同时曝光,这就等于人人都咬了一口肉,可谁也没咬到最大的那一口。
于是,有些灵光的媒体人就想到了从社会上挖掘相关素材。艾西昨天下午制伏劫持者,晚上上了电视节目,又正好是心理专业人士,当然是很好的采访对象。
于是,有些关系不错的媒体便来登门拜访。
对于上午的女尸,艾西忙得不可开交,完全没看过新闻,自然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话筒送到了嘴边,他无论如何也要说点什么,最好还是来点爆炸性言论。
首先,他向媒体坦言,自己并不了解早上的案子,也不了解三年前相关的案子。不了解,所以不能放言去胡说八道。这种负责任的态度固然不错,但也让媒体有些失望。
可艾西话锋一转,顾左右而言他道:“坦白地讲,我发现管理者们受到的训练,只是如何管好财政、后勤,让人们履行工作职责,以及如何给病人提供足够的照顾。这些管理者意识不到给人们提供一个完善的公众环境。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在商言商,商人们关注的是钱,就像老师关心的是教育,医院关心的是治病,警察关心的是抓犯人一样。这些举措往往都是一种事后的弥补,而不能在问题出现之前就进行必要的调整。仅就这一段时间来说,从昨天到今天,我知道的暴力犯罪就有两起了。暴力犯罪呈逐渐升级的趋势,可人们的防范手段其实陈旧又落后。人们不足以保护自己,警察又没有那么多力量去保护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个该怎么办就是重点。艾西非常敏感,他立刻意识到了巨大的商机,绝不能让它滑过自己的手心。
昨天的劫持事件纯属意外,却让他形成了一个念头。昨晚的节目算是理清了思路,而今天的采访便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于是艾西抖出了包袱:“该怎么办,其实很简单。作为一家心理咨询机构,我和这里的全体同仁一起,是肩负着社会责任感的。这就意味着,我和我的同事们将承接起向民众普及和宣传暴力犯罪预防知识的担子来。同时,我们也欢迎社会各界人士和机构与我们合作…”
一番话说得清脆又漂亮,宛如你的眼前有一块巨石,你想推它,然后你就去推它。虽然它很沉,你力量有限,只能艰难地移动,但事后会有更多的人和你一起推。他们使多大的劲无关紧要,你只需要让人们看到,从始至终你都在推就OK了。
至于你是真的在推,还是在人多后只把两手放在上面装作在推,这就无所谓了。关键是,你让人们看到,你是第一个在推石头的人。
媒体对这一番言论颇感满意,至少不能算是无功而返。他们非常欣赏艾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心态,他总能说出点什么来,这就是保证长期合作最重要的契机。
媒体走后,艾西可不清闲。牛皮吹出去了,一点不干可不行,多少也要做做样子。于是,他随即召开了董事会。他现在可是王者风范,一言九鼎,能来的都来了。开完董事会,事情基本敲定了。接着,他又去和各部门的负责人讨论具体的执行计划,忙得不可开交,直到晚上才精疲力竭地靠在沙发里,连家都懒得回了…
4
放下艾西不说,我们把时间往回倒一些,来看看警察局这边的情况。
刑警队的刘大队长挂上了女婿麦涛的电话,准备召开记者发布会。这次发布会举足轻重,任何不了解内幕的人他都不放心,选来选去,他决定亲自上阵。
他是刑警队的老字辈,一生破获重案大案无数,为人沉稳坚强,面容严肃正直,叫人不敢心生歹念。他往那里一站,就表明了警察局拿下这一大案的决心和力度。
他不仅是麦涛的老泰山,也是警察局的活泰山。
可眼下的局面,让这位活泰山也难以应付。
媒体一开始的提问还好,他们问道:“本案是否与三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有联系?”
这类问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答案:“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案和××案之间存在必然联系,随着进一步的调查取证,警方才好确认。”
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三年前的两名受害者均为青春年华的少女,现在也是;三年前的受害者身上没有采集到体液,现在仍然没有,这就无法对比DNA;三年前的受害者是面对面被掐死的,现在是从颈后被勒死的,这甚至发生了犯罪级别的倒退。如果是同一个杀手所为,为什么时隔三年后会发生倒退呢?
媒体的第二个问题也还好:“如果罪犯系同一人,那为什么他销声匿迹了三年?官方对此给予什么解释?他是否因为其他罪状被捕过呢?”
这个问题别说媒体了,刘队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其他小罪被捕的说法其实是靠不住的。一直以来,B市的治安状况还是不错的。B市监狱虽然算不上空空荡荡,但也绝非人满为患。哪有这种好事,罪犯刚好就被抓起来了呢?当然,作为一种可能性,刘队已然派人去监狱方面核实了,至少要查看这一年来被释放的所有暴力和性犯罪罪犯。
下一个问题开始变得讨厌了:“这是否有可能是模仿杀人呢?”
是!对!可能性是无穷的!然而历史上究竟出现过几个模仿杀手呢?他们的数量极其罕见。而且这对于侦破有什么帮助呢?没有!对老百姓的心情有什么好处吗?依然没有!假如真凶逍遥法外,人群中又多出一个模仿杀手,这只能让民众更加恐慌!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刘队长没有正面回答。
又有媒体提问:“这次的专案组是否是三年前的原班人马呢?”
原班人马!刘队顶讨厌这个词!
如果说某某电影大获成功,几年后拍个续集——虽然续集通常比不上原作吧,号称原班人马,至少还可以忽悠人。但是警察局弄个原班人马,算怎么回事呢?三年前没破案,现在照样破不了案,大家就满意了?
关于专案组的人员安排,刘队只能说无可奉告。
再下面的问题开始围绕着离队的前犯罪心理师麦涛。这一话题太过敏感,要不是刘队老成持重,八成要把记者给轰出去了。
“没有了麦涛这样的犯罪心理师,你们如何给罪犯进行侧写呢?”
侧写?现在的年轻人端端正正地写字,还像蛛蛛爬呢,你还惦记着侧写?!
刘队气不打一处来,提前便结束了发布会。
回到专案组,老人家看起来还算和气,可谁也不敢乱说话。
“派到监狱那边的人,有回话了吗?”
“还没有…”
“好吧,一有回话立刻告诉我。痕迹检验那边怎么样了?”
“这个…由于尸体被埋在沙堆里,尸体表面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有待进一步勘察。”
“好,这个也要抓紧。小王,你亲自去盯一下。小李,你去尽快核实女孩的身份。看样子她应该不会没人管,家长大概报了失踪。去核对一下,争取先把被害人的身份落实。赵宇,你去把三年前的全部卷宗调出来,不管那时候是不是专案组成员,每个人都给我认真看!必要的时候再去把当时的相关人员给我调查一遍。”
…
调兵遣将是个漫长的过程,专案组很快忙成了一锅粥。
与专案组的忙碌对比,停尸房里水哥悠闲地喝下他这一天的第五杯茶。
B市非正常死亡的人并不多,因此加上下午又送来的一具尸体,一天三具已然是破天荒的数字了。
下午来的尸体,死亡原因一目了然:天气太热,老人受不了酷热,突发心血管疾病,靠在墙边一命呜呼了。老人的身份很快得到确认,中午便有子女来认领,水哥尽了尽义务,陪着人家难过了一番。眼看着到了下午,这一天也就算过去了。
闲下来,水哥一边喝水,一边回过头来打量着身后存放尸体的冰柜。一个个白悠悠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人的头部。
他便想起陈真佳子来。
他知道,这个和他素昧平生的女人死了,而且死得挺惨——被人掰断了脖子。
他也知道,连环杀人案出现后,警察局其他案子都要暂时搁置,一切要以社会的稳定团结为大局。这类事件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他总觉得,真佳子的案子并不难破。有身份、有工作、可能也有家庭的女人,不至于没人管、没人问。
可确实就是没人管、没人问!半天的时间过去了,居然没人来认尸!
他于是很茫然,茫然之余,他这个法医也做不了什么,只好给王昭打电话。
“哟,水哥,你一闲了,就给我找麻烦是吧?”听得出来,王昭正在跑外勤。
“呵呵…”水哥傻笑着,“怎么,这是回家啊,还是干活啊?”
“回家?下辈子的事了吧。还不错,我没被选进专案组,进去就更惨了。”
“哦,你没进去啊。你不也是刘队的得力手下吗?”
“是啊,不过三年前的案子我没经手。说是没进去,我看也差不多。老头子的意思是,我先尽快去把陈真佳子的案情了解一下,如果和连环杀手有关系,我调回去;要是没关系,顺手破了也就是了。”
“那好!”听他这么说,水哥也就放心了。估计下午也没活,提前走呗,也没人拦着。
水哥踏踏实实地下了班。王昭可没那么走运,昨晚睡了两三个小时,现在他打起精神,开车去办陈真佳子一案。
陈真佳子的身份很快便得到确认:现年31岁,非B市户籍,八年前大学毕业来本市发展,很快与某男坠入爱河,婚后两人育有一女。两年前二人离婚,女儿判给陈真佳子,现在才4岁。
一般家庭暴力升级致死的案子,通常前夫之类的人是最好的怀疑对象。王昭先是到真佳子家里报丧,见到了她的女儿和照顾孩子的一个远房表亲,哄着孩子玩了一会儿,让她不哭不闹的,而后出门赶往她前夫的工作地点。
不一会儿,他便见到了她的前夫:典型的B市人,说话带了点腔调,挺斯文,戴副眼镜。
得知前妻遇害的消息,这男人表示震惊和难过,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王昭端详了半天,没瞧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来,就问:“您也明白,该问的我总是要问的。昨晚九点到十点,您在哪儿?”
“您问吧,我理解。昨晚上公司搞项目会,我一直盯着,直到会议结束,大概十点半了吧,然后司机送我回家。”男人略带哭腔,哑着嗓子回答。
男人是一家公司的副总经理,一帮出席会议的员工都能作证,甚至其他公司的大客户代表也从电话会议中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他正是会议的主持者。
“那好,您前妻最近跟您说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吗?或者她与什么人接触密切,让您感觉到不对劲?”
“老实说,没有。婚后我们达成一致,我的房产使用权归她,直到她找到合适的住处为止。搬出来的是我。我们虽然离了婚,不过也没什么吵闹的。事后决定,除了孩子每周三、周六来我住处之外,我们互相不见面,也不过问对方的生活。”
“哦,是吗?我刚从您前妻家出来,可没听说您昨天去接孩子。”王昭注意到了少许破绽。
“是啊,不瞒您说,我升任副总是这半年的事情。工作越来越忙,我亲自照顾孩子也是力不从心。所以后来都是我爸妈帮着照顾,我只是过去一起吃顿晚饭。
“这两周老两口去外地旅游了,所以就没接孩子。对了,您今天见到我女儿了,她还好吗?”
“嗯,还好,也不知道她妈妈的事。”
“那就好。我昨天给前妻打过电话,说不过去接孩子了,没想到…”
“您给她打过电话?什么时间?”
“嗯,我想想。开会之前,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她当时应该是在下班的路上,说去朋友家,很快就挂了。”
王昭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又问了几个问题,转身告辞。
“那个…您看,我女儿的监护权…”他嗫嚅地问道。
“如果您去要的话…”王昭笑笑,觉得这笑容也有些涩涩的味道。就像水哥那样,他忽然也觉得真佳子很可怜。人死了,女儿的监护权自然也就归了前夫,父母的问题遗留到了孩子身上,倒霉的只能是孩子。
不过家长里短的琐碎事,王昭顾不了那么多。他赶回警车里,取出还在证物袋里的陈真佳子的手机,查看电话记录。
的确,真佳子在昨天下午接到过前夫的电话。手机是旧款的,没有通电话的时长记录,不过仍然显示真佳子在昨晚六点前,曾拨出三个电话。
前夫的叙述中有这样一句话:“她当时应该在下班的路上,说要去朋友家。”那三个号码之中的一个,应该就是那位朋友。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么这位朋友很可能就是真佳子死前接触过的最后一个人。而这个人的嫌疑,也是最大的。
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警察是不会给你打电话的,因为他们都会上门解释。”
也许对于惯犯来说,这样的说法是合理的,不过天下哪有那么多惯犯。王昭并不知道这三个手机号码的主人是谁,他当然要先打电话确认,并且就是用真佳子的手机拨打。
接电话的是一女两男。他们本来都以为会听到真佳子的声音,至少也该是个女声,没想到却是个男人。因此他们吃惊不小。
而且,在得知这个男人还是警察时,他们就更感到诧异了,好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话来。
三人都接了电话,并且反应雷同,这是很正常的。要知道,杀人犯可不敢轻易接听被害人的电话,至少不会很快就接听。从这个角度来说,三人基本上都没有嫌疑。
然而最后一人仍然引起了王昭的怀疑。
因为那个男人一上来便说:“你这贱货,怎么还敢给我打电话?!”
愤怒——冲动的最糟糕的变种就是愤怒,冲动可以让人作出不理智的事来,而愤怒则使这个结果更加难以挽回。
王昭心里高兴,假装不露声色地说:“先生,您弄错了,我并不是您的女朋友,我是警察。”
对方毫无心理准备,显然是吓了一跳:“你这又是演的哪出戏啊?”
“谁跟你演戏了,我就是警察,而且是刑警!”
“这…”对方弱弱地问了句,“真佳子她…”
“嗯,很抱歉通知您这个消息,您的女友去世了。”
那边是长时间的哑然。他的愤怒与现在的沉默无一不标志着,此人可能确实是陈真佳子离婚后交的男朋友。
“这样吧,您现在在哪儿?有些事情要向您核实。”
“我…在家。”
王昭记下了地址,开车出发了。
好吧,他心想,如果你给我假地址,那只能是做贼心虚。拜托,为了你自己好,千万别做蠢事。
其实在他心底,他并未将此人锁定为嫌犯。毕竟嫌犯不会接真佳子的电话,更不会对死人发怒。他更有可能是案件的相关人,甚至有可能知道什么秘密。
距离并不很远,王昭打起精神,很快驱车赶到了。下了车,上了楼,找对了门牌号码,他按响门铃。
“来了。”窸窸窣窣走动的声音,那个男人给他开了门。
王昭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中等身材,一身酒气,黑眼袋,肿眼圈,似乎没有休息好,神色黯淡。
“我可以进去吗?”
“进来吧,就是有点乱。”
王昭一边跟着那人进了屋,一边环顾四面:房子宽绰,客厅很大,只是乱糟糟的,像是才举办过派对不久,靠枕扔得到处都是,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和几盘还没收拾的凉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