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瞧见默涵的影子,“还没放学?”我问。
“哎呀,你可真不像是上班的人,今天是周六,不记得了?”
“哦,我是说,现在的孩子不老得补课嘛。”
“很少有啦。这不是你上学的那个时代,现在上面管得很严,不许学校随便加课。来来,坐坐,默涵还睡着呢,这孩子,跟谁都不亲,就是跟枕头亲。我去叫她起来。”
万幸,做母亲的,没有去叫醒女儿,不然——
“不用了,让她多睡会吧。”我脱了大衣,随手放在沙发上,“现在孩子上学不易,能睡就睡吧。”
李姐陪着我寒暄了一会儿,段哥在厨房里喊:“你别聊了,让人家小艾歇会。你赶紧过来搭把手,要不然八点都开不了饭。”
李姐应声而去,我抬头看看挂钟,五点整。
夫妻二人都是厨艺高手,自然轮不着我去帮忙。用不着客气,我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唉,真后悔没带着PSP,电视节目很难让我提起兴趣。
我百无聊赖地换着台,实在有些坐不住了,手边又找不到合适的书,我就站起身,朝默涵的卧室走去。
站在她的卧室门外,我的心情本来是既轻松又愉快的。两位厨艺高手亲自为你下厨,香喷喷的饭菜外加一大份浓汤,寒冷冬日里,还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事儿吗?
贴着门缝听听,好像有动静,大概是起了吧。
男女有别,特别是对待这岁数的女孩,我可不敢大大咧咧推门进去。
咚咚咚,我敲了敲门。
没人理我。
嘛呢?没准我刚才听错了?
咚咚咚,又敲了敲门。
“谁呀?”默涵那熟悉的声音问道。
“我,你小艾叔叔来了,快点爬起来吧。”
“呀,叔叔您怎么来了?稍等,我马上穿衣服。”
哟?怎么管我叫起叔叔来了,这丫头总是很不客气地叫我“小艾”嘛。
李默涵说不上很漂亮,不过也是个青春妙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说她小,可不是个头小啊。她以前是打篮球的体育特长生,个子比我还高呢!
当然了,即使再高,也还是个花季的少女,除了身高,跟别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哦,就是一双手大得有点离谱,反正比我还大。
我不由得挺开心的,多日不见,心里还有些想念。
“快点吧。”
她磨磨蹭蹭地在里面穿衣服,一边穿,还一边隔着门问:“叔叔,您来,怎么也不事先打声招呼呀?”
什么时候多了这些规矩,我又气又笑:“找你爸去了,顺便来家看你。”
“哎呀,你和我爸爸见过面了?”
废话,我是个“卖咖啡豆的”,能不老和你爸见面吗?!
门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耽搁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这孩子在搞什么名堂。
“穿好没?”我有点不耐烦了,“我可推门进去了。”
“不行不行,”房门震了一下,好像她用力往外推了一把,“您等等,马上就好。”
我只好站在门口发呆。
忽然,默涵问:“叔叔,辉辉没跟您来吗?”
“啊?”我不禁愣住了,谁,谁是辉辉?
默涵认错人了吧?
还没等我回答,她用同样充满了期待地强调,把那话又重复了一遍:“叔叔,辉辉没来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呃…”我有些不确定,小心翼翼地回应着,“这个,默涵,你知道我是谁吗?听错了吧。”
“不会呀,”她发出一串娇滴滴的笑声,“您不是辉辉的爸爸吗?”
我歪着脑袋,看着厨房的方向。一阵阵滋啦啦煎炒烹炸的声音,段哥、李姐肯定是没听到这番对话,否则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
怎么回事?我啥时候有了个孩子,还叫辉辉?我二十七岁,还没结婚,更别提孩子了。
我的声音不是挺有特点的吗?默涵怎么会弄错,而且错得如此不靠谱,还坚持己见。
莫非老天爷不再照顾我了,八个月没有出现的幻觉再次上演。
不,这不是幻觉。
眼前的一切如此真实,我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左手边是厨房,眼前是默涵的卧室,右手方向还能看到客厅里的电视。
假如不是我出了毛病,那么有问题的就是默涵了。
我惊异地不知错所。
她把那个问题,又问了第三遍:“怎么啦?叔叔,辉辉没跟你来吗?”
“没,”我试探着说,“他忙着呢。”
“哦,”她听起来有些失落,可马上又兴奋起来,“没关系,您能来就好,我早就想见见您啦。”
我,真是你想见到的那个人吗?
反过来想,在门后面,等待着我的,又会是什么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
仅只开了一个小缝,默涵似乎是很调皮地,把她的小脸蛋,从门缝里透出来,放佛还在嘻嘻地笑着。
只一眼,足以让我魂飞天外!
我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段老板说得很清楚:我的事,就是他的事。反过来,他的事,当然也是我的事。
我有求于段老板,自然不可能对李默涵的事袖手旁观。
“叔叔,您发什么呆呀。”她白皙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拖进门去…

八、门后的女孩

假如我对自己的身份确认无误,那么就是认错我的人出了问题。
我这样想着,站在熟悉的门外,心里一阵阵地发冷。
这扇门是木制的还是板材的?我搞不清,只知道昨晚的那一次与之前所看到的感觉大为不同。
这扇深棕色的房门,我敲过好多次。对于门后的那个女孩,我也自认为是熟悉的。
然而昨天夜里,熟悉的感觉荡然无存。
隔着门板,我尚能暗自保持镇定,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板上两个装饰用的大方块,仿佛它们有着无尽的吸引力。我一面提醒自己,小心门后蹿出来的东西,一面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默涵跟我说的那些诡异的胡言乱语。
门开了。
我事先做了准备,可仅只瞧了她一眼,还是禁不住吓了一跳。
她的小脸从门缝里透出来,她大概是在笑——我猜她那是在笑吧——因为她一咧嘴,就像整个嘴巴被一把锋利的刀从两边给豁开了!
她脸颊两边也跟着裂开了似的,血红血红的,就如同一张撑撕了的血盆大口。
我好想揉揉眼睛,确认眼前的一切;我还想高声尖叫,提醒她父母的注意。然而,我什么都没能做出来。
谁说恐惧到了极点是愤怒?
我一点都不愤怒,只觉得麻木,也许还伴随着失禁!
我站在原地,两腿好像也没哆嗦,裤裆也不湿,目不转睛地瞅着眼前这个怪物——她的那张超过二十厘米的血盆大口,在对我笑呢!这是谁?或者说,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李默涵?
就算是,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默涵!
我提醒自己,她到底是谁,我认识吗?我因此勉强把视线从那张大嘴上挪开,去看她的眼睛…呃,黑糊糊的跟熊猫似的——不,这比喻过分不恰当了,你见过小丑有时候会在眼上涂的黑油彩吗?大概跟那个差不多吧,黑黢黢地泛滥到了整个眼圈。
这是90后的化妆风格?
不能吧!
别误会,我不介意90后装扮自己的方式,每一代人都该有自己的生活方式,90后也可以,她们觉得这样美,那我就相应得学会了欣赏。
可是,这个…把整个眼皮都涂黑了,这有点夸张吧?
还好,除了那血盆大口和格外突出的黑眼圈之外,她其他地方看起来还像是个人类。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不等我说话,她那只白皙的毫无血色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把我拖进门去!
门后,别有洞天。
因为冬天的缘故,才五点多,屋里就黑压压一片,我的视觉系统得适应一小会儿。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到了熟悉的房间,总算,这还能给我一些安慰。
这房间有多大,可能九平米,最多不超过十平米,是狭长的一小条。门边左手是电脑桌,有几个抽屉;正对面是一幢三开门的书架组合柜;左手最往里面,横放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面堆了些女孩子喜欢的毛绒玩具。
说到这里,我得解释一下,毛绒玩具其实不是女孩特有的——呃,怎么说呢,反正我的床上就得有毛绒玩具,不然睡不着觉…我习惯把毛绒玩具称为“床宝宝”。
看到床宝宝,我心里多少踏实了一点!这至少是熟悉的空间,我没有穿越,也没啥幻觉。
房间的右手边,就是那个占据了李默涵躯体的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
我能摸摸吗?我这样问自己。
嗯,我敢摸摸她吗?
她会不会咬我一口?
不管怎么说,我的身体反应优先于头脑反应,我还是伸出了手。
我很快地,几乎没碰触她的皮肤般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特别是在她的嘴边划过。
“哎呀——”她拿出小女人的娇嗔,“叔叔你怎么摸我!”
我也不想啊!
她那血盆大口又笑了,没准还娇羞地红了脸,我猜不出来。
手指间轻轻摩擦了一下,沾上的东西不是血,没有血那么湿,多少有些发粘,也有点干涩。
这是啥玩意儿?
我不能总是想问题而不说话,否则会引起这怪家伙的疑心。
“哦,”我说,“呵呵,默涵呀,你家真挺暖和的,你都出汗了。”
“有吗?”她伸手在脸上胡乱摸索了一把。
那红色便泛滥了…我因此又是一阵哆嗦,从脊背沟往上不可救药地一股股冒冷气。
啊,我转了个身,回头去看她的电脑桌面,哦,那里歪歪斜斜地躺着一大堆笔样的东西——这是,化妆品?
如果我有个女儿的话——我是说如果,那么,不管她妈妈是不是要教她化妆,反正我得教她。不会没关系,我可以学,我学会了,她也就学得会!反正不能像默涵这样,化得如此凶猛!这他妈要是半夜见到,会吓死人的。
我于是伸手搭在默涵两肩上,轻轻推她坐下:“来,坐下说话。默涵,你个子真高。”
这么做的潜台词,其实还是怕她忽然冲过来咬我一口。
她倒是挺听话,坐下了,还客客气气地给我让座:“叔叔,您也坐。”
“啊,啊。”我没敢坐,又问,“默涵,你化妆啦?”
“您看出来啦,真是不好意思!”她坐在床边,扭捏一下。
傻子都能看出来啊,只要他是个无神论者!
“呃…”我犹豫着话该怎么说。
她倒抢先解释着:“您事先没打个招呼,就来了。我匆忙化妆,化得不好,您别介意。”
嗯!肯定是化得不好!
我嘴上却得说:“没事,挺好的。只是叔叔比较保守,我觉得吧,没到十八岁,还是先不化妆比较好。”
跟老威处得时间长了,这一手我看也看会了:谎话,你得说的特别诚恳,得跟真的似的!真话,反倒随便用什么口气都行。
她赶紧又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对不起,叔叔,我不知道您不喜欢。辉辉说,他遗传了您的基因,喜欢女人化妆。”
我不得不对这个“辉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听那口气,辉辉是个人类吧?不过,他到底是谁?
李默涵这样子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她坚信我就是辉辉他爸,这把我置于一个骑虎难下的境地。我是该打破她的幻觉,还是该继续假装下去?
说到底,我连她是不是处在幻觉中都不确定了。幻觉可以扩散到如此境地吗?恕我对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存在漏洞。我曾经有过幻觉,神奇的精神病人John大哥也有过幻觉,在幻觉中,我们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反应,那是因为我们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人类,说穿了,就是对刺激不断形成反应的机器!
当然,李默涵也不会例外。
问题是,我和John的幻觉都是有现实依据的。我可以看到病人的死相,John发病时把普通人看成怪物。但是“病人”和“普通人”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么,这个“辉辉”也是真实存在的吗?我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我也就不敢乱来,要做好一个演员,陪默涵把这出戏演下去。然后,在表演的过程中,试着寻找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我继续装腔作势。
可是,还没等我做好准备,又一件意外发生了!

九、疯子又是成双成对的

我刚想说点什么,忽然,身后的门,开了。
我为什么不上锁!我就是个傻×!
默涵的母亲,也就是李姐,推门而入,她是来端茶送水果的。她当然知道我进了屋,可不知道屋里是怎样一副景象。
“哎,小艾,你也不带着水进来,你…”李姐用她热情的嗓音招呼着。我站起身,急忙想挡住她的视线,可还是晚了一步,“哎呀妈呀!”
一大壶茶和两只杯子脱了手,摔在地上,当啷啷地个粉碎。
“默涵你!”做母亲的一旦回过味来,发了疯地要冲过去,被我拦腰一把抱住,“喂喂,李姐李姐,别急,别急,您瞧我的,回头我跟您说。”
其实我也是拦不住的,又不敢使劲推。
这时候,默涵倒急了:“妈妈,你怎么搞的,给叔叔倒的水,怎么还摔了!你怎么这么笨呢!”
我这才发现,原来这血盆大口发了怒,比微笑着看起来还要可怕许多。
“啊,没事没事,”我两头忙活,说着一样的话,“啊,没事没事,我捡一下,我捡我捡。”
“怎么能让辉辉的爸爸捡呢!”
李姐这边,气结语塞,好在她没有高血压心脏病这一类的,不至于当场昏死过去。
段哥又不是聋子,也闻声赶来,瞧着屋里这一幕,原本笑呵呵的脸彻底僵住了。
“瞧我的,瞧我的,什么都别说了,是吧。”我忙不迭低声冲他们暗示。
段哥倒是还好,做他那一行的,自控能力很强;李姐可绷不住了:“默涵,你弄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死人了,什么意思啊!”
“没有,没有,不是那么回事,啊,您先出去,我收拾,”我把她往门外推,“是吧,这个女孩子嘛,对吧,见…见男孩子家长,那就得郑重一点,对吧,您也年轻过,对不,这,可以理解。”
“小艾,你说什么呢?”李姐慌乱之间,意识到她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这半天,她连一下眼都不曾眨过,就那么审视地盯着我看,“怎么,我女儿不正常,连你也…”
“少说两句!”不管段哥是不是能明白,他用力拉着老婆出去了。
我赶紧关上门,上了锁,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回头再看时,默涵的眼里滴溜溜地好像湿润了。
呃!
黑眼皮、白眼珠、黑眼仁——扑闪扑闪的,唉!
“我爸妈就是不同意我交朋友,真是,我都多大了!”她感到很委屈,“再说,您都来了,也不知道对客人好一点。”
我可不敢让她哭,唯恐妆变得更花,这事倒挺好,我起码知道了,“辉辉”这个东西好像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在她这个状态下说出来的话,又让人生疑,她真的交了男友吗?
“哦,辉辉是干嘛的?”我脱口而出,说错了话。
“咦?”虽然话说错了,却起到了很好的止泪作用,默涵仰着头,一脸困惑,“咦?您是辉辉的爸爸,您还问我?”
“啊啊,我是说辉辉最近在干嘛?他有好几天没回家了。”
“嗯,对不起,这个没好意思告诉您,他在我这儿住了几天。”
段哥和李姐再糊涂再忙活再疏忽女儿,也不可能来个大小伙子住在家里好几天,还不当回事!
因此判断,辉辉大概不是个真实存在的人类了。
我有点心虚,左顾右盼的,唯恐背后忽然伸出个大手来拍拍我,说:“嘿,爸爸你好,我是辉辉!”
那样真能把我吓死的。
定了定神,又擦了擦汗,我问了个挺尖锐的问题:“默涵,你俩的事,我倒是不好说什么,只是你爸妈没意见吗?”
“没!”
“为什么?”
“因为他们看不见!”
呵呵…姑娘,你丫不是玩我呢吧!
我这么想,可没敢这么说。
没料到的是,默涵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您觉得不可思议是吧?”她问,“我也奇怪呢。那天我在洗澡,他进来和我一起洗,正好我妈推门进来,给我拿内衣,我妈居然没说什么,好像看不见他。那之后,我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后来呢?”我不知道如何评论,只好问。
“他差不多每天都来啊,不过从昨天开始,他就不来了。”
“临走的时候,辉辉没对你说什么吗?”
“说了啊,他对我告别,说很对不起家里人。自己的爸爸妈妈还什么都不知道,他说如果得到父亲的同意,他会再来的。您瞧,这不,您今天就来了嘛,您同意吗?”
我不能同意吧。
姑且先不管那个虚幻世界的孩子他妈,也不管默涵是不是个好女孩,反正这事我不能拍板。
也许我不同意,辉辉就不会继续缠着默涵了?
鬼才知道!
不过,倒有一件事理出个头绪,辉辉这个幻觉或者说灵魂,给默涵下达的命令,她倒是很遵守,并且,因此把我幻化成了他的父亲。虽然这话说起来很浑,不过多少也算个解释。
“您同意吗?”她咧着那可爱的大嘴,向我恳求。
“我是这么想的,默涵,你是个好女孩,辉辉呢,也不赖。但是吧,我是觉得,你们还小,还不满十八岁,所以不能…”
“我们没干那个!”她嘟起大嘴。
“是是,我知道你们没有!”我知道个屁!“我是说,虽然没干那个,但是呢,总归还是不满十八岁。法律上不允许,特别是传出去的话,就更糟糕了。你说对吗?默涵你是个好女孩,等你高三毕业,到了十八岁,我就不会干涉你们啦。”
什么叫做死马当活马医?这就是!
能拖一年是一年,当然,能不能拖,这事还不好说。
“真的吗?”没想到这丫头还挺高兴的,“真的再过一年,您就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是…是呗,那时候你们愿意干哪个我都管不着!”
“太谢谢您啦!”
她扑过来,倒没咬我一口,而是很美国女孩似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叔叔!”
“不客气…”我好想擦脸啊,黏糊糊的。
暂时摆平了她,我暗自祈祷,这事真能拖一年才好,不,不用一年,一个月,一周,哪怕一天也好,腾出时间来,让我好好琢磨琢磨。可眼下还有个问题,我该怎么向她的父母解释呢?

十、 送给辉辉的礼物

我拿一条单子盖着默涵,就像保护人质似的,护送她出屋去了洗手间。倒不是担心段哥过来抽她,而是确保她的脸别再吓着李姐。
还算顺利,她听我话去洗手间里洗脸,我呢,转身回到厨房,一推门,看见李姐跟那儿哭,段哥不吭气,抱着拳靠墙站着。
我拿出推销的精神来,卖力地说明和解释连安慰,中间还被打断了一次。
因为默涵进来说,不该让客人跟着在厨房里忙活。
“没事!我这人闲不住!再说,辉辉没跟你说过吗?我就教育他,是男人一定要下厨房,女人的手老擦擦洗洗的,会伤着的。老爷们没事,就应该糙一点!”拿辉辉说事,真管用,我这个未来的老公公也是很有个人魅力的,默涵很听话,自己回客厅去了。
我接着解释我的。
不管怎么说,她洗了脸,这一次露面,看起来正常多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默涵嘛,皮肤不很白,细长的小脸蛋,高高的个子,长大会是个九头身美女,叫什么来的?哦,对,吴佩慈那样的!
她洗了脸,段哥李姐的心里自然也好受了一点。
“别得意,”我提醒他们,也不管听懂没听懂,“只要她还处于这个幻觉中,那么无论如何,大哥大姐你俩都得跟我一块儿装。现在破坏她的幻觉,既不一定有效,还可能刺激她。万一她不能接受虚幻到现实的改变,那就真的奔疯去了。我呢,有个建议,今天晚上先这么过去,明天你们找我。我一方面看看有什么应对的办法,一方面帮你联系一些在医院工作的朋友,该去看病还是要去的,不能完全指着我。”
尽管哭过了好几起,李姐只得擦擦眼泪,没法子,她也只能听我的。段哥也不反对。
哪还有心思做饭啊!凑合着吃吧!香酥鸡,有点半生不熟;三文鱼还好,本来就是生的;汤里忘了放盐,因为盐都给拌到凉菜里了…
凑合着吃呗,谁也不饿了!
我还不能不动筷子,默涵以后可能是个勤快的儿媳妇,又拿碗筷,又倒酒,还一个劲儿给我夹菜。
不吃还不行,她催你吃。
这个家里,现在属她最大,我哪敢不从?
喝吧,勉勉强强喝了几杯啤酒,咽下了几筷子鱼,胃里不舒服,一个劲地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