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我摇摇头,不客气地往沙发上一坐,“我说个数,只怕程老板不赏脸。一百万吧,我觉得花这个钱,买你后半辈子的心安理得,也还算值得。”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程雷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艾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咱俩何必兜圈子呢!再说,你助理也知道点什么吧?”
程雷没答话,他脸上闪烁着敌视、仇恨、愤怒,不过这几种情绪一闪而过,他又笑了,“艾先生真是喜欢开玩笑。你知道什么?我听不明白。”
“从十五年前,到今天,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祁睿听这话,往后退了一步,与其说是退,还不如说干脆挡在了门口。
程雷沉默了,人们老说困兽犹斗,其实斗也不见得是斗嘴,这个时候,保持沉默,伺机而动,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是个聪明人。
“祁睿,”我歪头盯着他,“刘紫建的案子你接手之后,可曾再去复查同学会众人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
“那就是了。所以程老板就用不着助理再撒谎了,其实你去查也没关系,公司里上百位员工,哪一个不能给老板作证?你还记得当时的证词吗?”
“嗯,记得。”祁睿点点头,铁青着脸,等着程雷,“案发时程雷在公司里开会,纪录上是这么写的。”
“对,程老板,你能逃过一劫,并非在于撒谎高超,而是在于没有人会怀疑到你。大家的证词,其实都有问题。只要没怀疑你,警方就不会施压,任何人都可以帮你撒谎。”
程雷压低了眉梢,依旧没说话。
“这样吧,我把这一天的过程给你叙述一遍,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还望程老板指正。
“刘紫建在同学会当天,给你打来电话,威胁要将你当年犯下的罪行公之于众。他手里攥着把柄,你当然害了怕。姑且不说十五年前的强奸案是否定罪,仅只是他公开秘密这一招,就够你受的。眼下你是公司大老板,更别说还是教育公司,若这事传出去,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对你的名誉造成极大损失。退而求其次,你选择拿钱来堵他的嘴。
“当日下午五点前,你把他约至二环边上的小树林。取了钱交给刘紫建。祁睿,你可以去查查账,不过我怀疑他是从公司账户上挪用的,反正都是他自己的钱。
“程雷,你将钱交给刘紫建,可他并未如约带来证据,这就有点不爽了。你花钱堵嘴,当然更希望能得到当年的证据。否则,如果刘紫建日后一而再再二三地敲诈你,早晚会把你榨干。然而刘紫建也不愿意让你顺心,他憋了十五年,一朝报仇,自然想让你生不如死。这时候你想到了铤而走险。这也怪刘紫建太笨,自己不小心,中了你的埋伏。先后扎了十六刀,你衣服不可能没溅血吧?杀了人,你当然害怕了,打算逃之夭夭。可是走了不远,你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得到证据。于是你返回头来,在尸体上继续寻找,拿走了证据,还顺便拿走了钱包和手机,给自己争取了时间。
“不过你知道,警方早晚会找到尸体。其实用不了太久,就算那对小情侣没有发现尸体,巡夜的管理员或者第二天清晨的环卫工人也会发现的。弄清刘紫建的身份,恐怕也是迟早的事。因此,你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你开车回去洗了澡,换了衣服,毁灭了证据,然后想办法制造不在场证明。你找到助理,要求她帮你的忙,你只需要从给刘紫建的钱中拿出很小的一部分,就可以操纵这个小丫头。你让她在警察来访时做不在场证明。当然,利用完了,你就可以让她滚蛋了。助理的薪水有多少,也就三四千块钱吧?大不了,你给她来个十年买断工龄,也就够了!
“随后,你又心生一计,假如能成功地把警方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那该多好?于是,你想起了宋丹。当然你自己不能去联系宋丹,说你来一趟,我把刘紫建杀了,要你来背黑锅。所以,你利用了和我一样的心理,十五年过去了,谁也不记不清别人的模样了。因此,你叫助理来扮演宋丹,九点钟出场露一面,这就够了。当警方第二天来查证的时候,同学们都会说,昨天宋丹来了,那么刘紫建之死,当然是宋丹造成的。
“你那个小助理叫什么?搞不好她也死了吧?我希望是没有。当然了,对你来说,她死不死的都一样。问题在于,假如你要毁灭线索,劳驾做得彻底一点,不要让我瞧出漏洞来!”说着,我掏出那张照片,出示给老威和祁睿看。
那个助理,正是同学会当晚九点到场,自称是宋丹的女孩。
“程老板,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程雷不慌不忙,从写字台后走了出来:“艾先生,说你爱开玩笑吧,怎么就把我和刘紫建一案扯上关系了呢?开玩笑也就算了,您不要血口喷人啊!我找助理过去扮演宋丹,无非是和大家开个玩笑,提醒大家的安全意识而已。您扮演刘紫建,不也是一个目的吗?再说,当年的强奸案,刘紫建就是凶手,他凭什么要挟我呀!”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如果一起下棋,他倒是个挺不错的对手,“程老板,刘紫建他性无能,你最清楚不过啦。怎么反过来还要蒙我?你早就垂涎宋丹已久,无奈她是祁睿的女朋友,你当然不敢碰她。不过呢,那天祁睿和她吵架,她又和刘紫建闹翻脸,正好给你可乘之机。你煽动刘紫建对她进行报复,当然了,现在刘紫建死无对证。我的猜测是这样的:你约宋丹出来,假惺惺地要安慰她,让刘紫建在后面悄悄跟着。宋丹拿你当朋友,自然不会怀疑。你杀人是在小树林,强奸还是在小树林,看来你跟这地方真是有缘。当然,情况也有可能更简单。只要摆脱了其他同学的注意,刘紫建从背后下手,很轻易打晕了宋丹,将她拖进小树林也很容易。后面的事情我就不说了,等你开了心,爬起来,却发现刘紫建那东西不行,你嘲笑了他,扬长而去。我估计你那时候屁大一点的孩子,应该想不到嫁祸刘紫建这么高明的办法。你爽了,然后你就走了。倒霉的是,刘紫建还在继续做出努力,可还是不行,拖得时间太长。宋丹苏醒过来,这就是后来的事情了。宋丹也许记得自己的遭遇,也许被那一下打得根本记不清。就算她记得,承认被一个人强奸,总比承认轮奸要好得多。她看见了刘紫建,因此也只能说是刘紫建。这事你都清楚啊,还跟我装傻。”
程雷不说话了,祁睿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祁睿朝他走过去,猛地把他按在桌上,倒剪双手,铐了起来,随后冲我点点头,押着他回了警局。
我拍了拍目瞪口呆的老威,纳闷他怎么还没有回过神来。
哪知道老威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
“怎么了?不至于吃惊成这样吧!”我还无动于衷。
“不是,小艾,你说他是凶手,十拿九稳?”
“啊!这你还看不出来?”
“那你找到关键证据了吗?”
“没有,那是警察的事,轮不着我管!”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不应该出面啊,让警方来办,或者就让祁睿来办,不就好了吗?”
“什么意思?”
“废话!”老威忽然瞪圆了眼,“怎么你这火爆脾气还是改不了。你不出面,警方治他,能治最好,不能治拉倒!现在出头,你倒是爽快了,万一治不了他,他出来之后,还不报复你啊!”
呃,好像是这个道理。
我哑然——痛快吗?刚才那出,是挺痛快的,不过,然后怎么办呢?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和不成熟。
“算了,”老威站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走吧,应该不会出大事,我想想办法吧!”
也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来John来。John逃出医院,并没找我的麻烦,也许根本不屑干这么做——我太年轻了,太冲动了,不配做他的对手。

七、为了杀戮而杀戮
程雷是拿准了主意,横下一条心,始终铁嘴钢牙,一句话:“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这举动,算是把握了时代的脉搏——您没瞧见,现在好多恶人恬不知耻地当庭翻供吗?现在还没轮到庭审的地步,程雷知道自己的根基,也知道警方不能来个严刑逼供。杀人、强奸,就是揍死,也不能招——更何况还没人揍他。
于是,警方的审讯,陷入了僵局。
这不是言情小说,这不是电视剧——案子弄到这分上,找到了凶手,行,故事就可以有个完美的结局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天底下,做了坏事没受到惩罚的人多得是!
程雷就是其中之一。
警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杀了人。
的确,程雷杀了刘紫建,溅了一身血,那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洗了澡,把衣服都换了,脏衣服都烧掉了,你去哪儿找?
别说那把匕首或者什么小刀,早就不知道沉在哪条小河沟里了,你能把北京的各条水系都翻个底朝天吗?
常看CSI的朋友会说了:“没事,他的血迹会转移到车上,来个DNA比对就行。”真那么简单吗?车子也可以洗刷一新,大不了把内饰都换了,你能说我什么?还不许我翻新一下自己的车子了?
所有的证据,就连公司的账户,都查过了。的确,程雷取过一笔钱,一百万,可他第二天还回来九十万:“我想买房来的,北京房价这么高,不买还得涨。可我犹豫了一下,又不想买了。至于那十万,我给我助理做奖金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顶多说他和助理搞外遇——其实连外遇都谈不上,程雷还没结婚呢,人家愿意送给助理十万块钱,关你屁事?
审讯工作不是祁睿做的,因为他怒气冲天,队里也不能这样安排。至于我,更不可能被邀请去做旁听,这倒也是为我的安全问题考虑。
于是,祁睿抽空给我打了个电话,估计他和老威通过信了,因此说起话来语气沉重:“小艾,反正你多注意吧,这孙子死活不招。”
“助理那边找到了吗?”
“正在联系,很快就能带来。”
从助理口中,能得出什么线索?我对此不报希望,程雷不可能傻到把杀人的事情都说出来。花十万块钱,买到个不在场证明,这就够了。可目前没有别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哦?我突然想起个事来:“祁睿,我今天没说宋丹已死的消息,咱们能不能演出戏?”
“什么戏…唔,你是说,找人扮演宋丹?”
“对,有可能吗?给他来点心理压力!”
“成,我试试看。你的意思是,让假的宋丹咬出强奸的事来?”
“对,依我看,刘紫建一个人,干不来这个事。他本来就是很自卑的人,那天又被宋丹骂了,让他一个人约,就算他有这个胆子,宋丹也不会跟他出去,所以,必然是程雷出面,就从这个地方开始咬吧!”
“行!试试看吧!”
试试看的结果,同样不容乐观。
这一天的下午,助理小姐被请来了。说实话,看见她还活着,我们都挺高兴的,至少没被利用后灭了口。
可紧接着,我们发现,程雷精于算计,该除掉的人,他决不留情;没必要杀人,他也不想动刀。
同时,老威给我带来的消息,更让人震惊,却又无可奈何。
挖出了程雷这个凶手,许多的记忆也就随着这个挖掘工作,渐渐浮出了水面。
“程雷可不好惹啊!”老威叹了口气,“他从小就特别狠!”
“何以见得呢?”
“唉,本来这些惨剧,我都记不起来了…怎么说呢?从前我们初中有个动物园。”
“动物园,就你们那个破学校?”
“就我们那个破学校!正因为破,所以才要搞得稀奇古怪的把戏。宋丹事件发生之后,虽然不至于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学校还是感到了很大压力。为了提高形象,学校可以说是做出了各种努力。其中有一项活动,就是成立了爱心动物园。其实就是把流浪的小猫小狗捡回来,让大家喂养。这活动搞得挺好,可是突然有一段时间,小动物越来越少,校园的小树林里,尸体越来越多,最后,这些小动物被杀光了。”
“程雷干的?”
“对!起初我和祁睿也不知道。后来有一天,他找我们去参观。他把一只小猫,压在板凳下面,你能想象吗?板凳四脚朝天的,面朝下压着小猫。然后他踩上去,一转…”
我无言以对,还说什么呢?程雷是个畜生呗!我只能这么理解。自然界中,只有人类是为了杀戮而杀戮的,这话说得再正确不过了。
“我和祁睿这才知道,动物全都是他杀的。后来,跟他的来往也减少了,正好那是初三,毕业后就没联系了。要不是今天刘紫建的案子翻出来,我肯定想不起来他还做过这些残忍的事。”
大不了弄死他呗,也别低估了我的手段。
“小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威看穿我的心思,“现在什么都别说,也什么都别做,看情况吧。程雷是个畜生,但是弄死了他,你也未必有好下场。外面如果真飞着John和程雷这两个家伙,我劝你还是想办法自保为好。另外宋阳那边,现在没人知道,你看着办吧。”
我懂老威的意思,看着办吧,就意味着分手。
我不知如何是好。
老威和我的无奈,祁睿也在体会着。
程雷铁嘴钢牙,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了,人家助理小姐没什么可隐瞒的。被带到警局,估计腿都软了,不用逼问,上来就说了实话,只是她的实话没什么用处。
“老板让我去的,我就去了…我这算犯罪吗?你别吓我。他说只是做个恶作剧,因为以前有人追那女孩(宋丹),没追上,老板就说要拿这事恶心恶心他…是,不在场证明的事,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老板杀了人,警察来了也没说…我,我这是犯法了吗?”
助理小姐的法律意识淡薄——时下也算是正常情况——她犯了伪证罪。问题在于,如果程雷不能定罪,你起诉人家可怜的小姑娘干吗?
不得已,祁睿选择第二条路。
既然程雷可以在同学会找人假扮宋丹,反过来将计就计,警方也可以找人假扮宋丹,来诈出程雷的实话。
然而程雷没有实话——他深深地懂得一个道理:在法庭上,人证小于物证。这也是没办法的,要不然我今天说你杀人,明天说你强奸,就乱糟糟的,没有王法可言了。然而正是法律无可奈何之处,被程雷这样的人钻了空子。
也许,程雷一看到宋丹,就知道她是假的。自己强奸过的女人,还能忘?
谁知道呢,不管如何,程雷是一问三不知。
试摘录审问记录如下:
〖宋丹:“程雷,到今天,你总算是报应到头了,你还记得我吗?”
程雷(还彬彬有礼的):“啊?怎么换了女人来?您是哪位?”
宋丹:“你连我都不记得了?我是宋丹!”
程雷(站起来,还想握手,被警察按下去):“哎呀,宋丹,咱们十多年没见面啦,你还好吗?怎么没来同学会?”
宋丹:“程雷!到现在你还要装傻吗?我都听说了,你把刘紫建杀了,十多年前,你就利用刘紫建,你不会忘了吧。”
程雷:“不,我不记得,咱们好久不见,你怎么一上来就说这些事?还说你,宋丹你没什么事吧,出了那种事,刘紫建对你伤害得那么深,你现在好点没有,上班了吗?要不来我公司上班吧?”
宋丹:“别转移话题!当初是你强奸了我!”
程雷(很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你记错了啊,宋丹,你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看看,我就认识一位姓艾的先生,人挺好的。”
宋丹:“是你把我骗进小树林的。”
程雷:“不能啊,你记错了。哦,行,我明白了,是不是我现在有钱了,发达了,你们都憋着从我这里捞点油水?你打算讹诈点什么?”
警官:“老实点!你说捞油水,谁捞?”
程雷(非常无辜的):“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门外站着的祁睿不就是吗?今天上午,他还找我要捐款呢!”
宋丹:“你怎么还能把别人扯进来,是你强奸了我!”
程雷(哭笑不得):“你…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当初如果是我强奸了你,为什么你对老师说是刘紫建呢?”〗
我看着审问记录,当真也是哭笑不得。程雷百般抵赖先不说,这个假扮的宋丹就挺可笑的,哪有受害人一口一个“你强奸了我”的?
问题是,只要程雷死猪不怕开水烫,你演得再逼真也不管用!
没有真凭实据,他可以用各种手段胡搅蛮缠。程雷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他聘请的律师了。
老威有钱,要是逼急了,他可以花钱运动关系,想方设法给程雷治罪;可程雷也有钱,他也可以想方设法给自己脱罪。八成现在,他在外面的关系人已经开始这么做了。
审讯,甚至是给程雷定罪,全部陷入了僵局。
八、对立的双螺旋
在自然界,一种生命形式能否幸存下来,取决于这个物种的基因复制的稳定性。许多生物,因为自身缺陷,而绝了种,曾经的统治者恐龙便是其中之一。
人类作为现世地球上的统治者,基因结构算是稳定——不过看起来,有些稳定地过了头,因为我们的DNA是双螺旋结构,也就是说,我们的体内,有两套完全一样的DNA。
为什么要两套呢?一套不行吗?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原因在于,复制几何级数的如此众多的基因,这个复制过程难免会出错——可不像你从C盘复制D盘那么简单。
假设有一个正确的基因,上面有这样一段信息,它的意义是:“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不能招惹。”
那么,我们的双螺旋结构,就是这么写的:“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不能招惹——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不能招惹。”
但是我们的基因有复制错误的可能,假如我们是单螺旋,那么复制错了就是错了。
假定错误的变种,有以下三种:
突变1:“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你要躲他远点。”
突变2:“…”
突变3:“你就得招惹像程雷这样的家伙!”
我们可以看到,三个突变里,突变1没什么意义,因为它和原始信息差不多;突变2就是问题了,信息被复制丢了;突变3则更加糟糕,因为它把信息给弄反了!
不过双螺旋结构,因为重复了两遍,就好得多了。
突变1:“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不能招惹——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你要躲他远点。”(这样很好,你做对了。)
突变2:“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不能招惹…”(这样也还行,你至少可以得到一份信息。)
突变3:“像程雷这样残忍的家伙不能招惹——你就得招惹像程雷这样的家伙!”(这就很可笑了,你非常矛盾。)
在遗传中,突变1大于突变2大于突变3。
因此,我们就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基因的双螺旋结构,是为了避免复制错误,也就是避免突变,以保存我们这个物种。
当然,这样的双保险就弄出了突变3这样可笑的结果。
而我,惊异地发现,自己好像就是突变3的产物。
一方面,我接受的家庭教育、社会教育,以及我自保的本能,告诉我应该远离程雷这种人。因为他太过危险——你难道没接受过这样的教育吗?从小就被告知,放假要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不要接受陌生人的礼物,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种教育对吗?毫无疑问,它是正确的,因为可以最大程度上保护你的安全。
可是另一方面,我所保留的良心,我所知晓的社会道德,以及我可能依稀残存的还算高尚的情操。告诉我应该反对程雷这种人,把他打倒,让他永世不能翻身,让他再也无法残害其他人。被虐杀的二十多只小猫小狗的账,我可以假装忘掉,但宋丹和刘紫建的账,我忘不了!这样做对吗?毫无疑问,它好像也是正确的,然而,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我不得不依靠法律的手段,恳求对程雷的公正的审判,而并非亲自去手刃他。尽管他的继续存在,已经上升到威胁我本人安全的地步,我仍然不能知法犯法。
因此,这一天下来,我在极度的烦躁中度过,程雷的逍遥法外,远比John逃离医院的威胁要大得多。可我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深深的担忧以及无能为力的可悲缠绕了我。
这种担忧渐渐凝聚成一种无可抗拒的压力——压力这东西最为可怕,压力像弹簧,这屁话是谁说的?让他弹起来一个给我看看!
老威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我了,他陪我待到晚上,一直在说话,可说出的东西自己都觉得不是味。
“嗯,别想了,”他到头来只能这么说,“你其实挺心宽的,我知道你不害怕程雷找你的麻烦。不过呢,只要你不联系宋阳,她就不会有事的。”
说来说去,还是得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