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把这茬儿就给忘了!不是夸张,我是真忘了,我没心没肺的,老威你最清楚。得啦,现在澄清的话,咱们就说点别的。”
说点别的?我倒是一直还存有个疑问,给祁睿满上一杯茶:“我提个事,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好奇。”
“行,你说吧。”
“宋丹被强奸是在周五的下午。既然你和她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你们不在一起呢?”
“哎?到头来你还是怀疑我?”祁睿的眉毛又粗又重,忽然间拧了起来,显得咄咄逼人。他盯着紧看,似乎在责怪我如此不通情理。
我没出声,并不担心,与John都处过多时,还有什么可怕的?
“唉,算了,既然你问到了,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天下午,我跟宋丹吵架了。老威,你还记得这事吗?”
“不…”老威摇摇头,“我记得咱俩出去了。”
“嗯,出去是后来的事,吵架在前。”
祁睿又把我们扯回到了十六年前。
那一天的中午,老威先找到宋丹,对她说话很不客气:“你不能再与刘紫建纠缠下去了,祁睿已经不高兴了。再说,你也不喜欢紫建,只不过是玩玩而已,干吗不把话说清楚呢!”
随后,老威几乎是威胁了几句,就离开了。
宋丹挺听话的,照办了。不过她办事的方式,让人不敢苟同。说来也巧,这天中午,刘紫建又在宋丹的铅笔盒里放了首小诗。宋丹在老威那里吃了个哑巴亏,正没处发泄,这下好了,她在下午上课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拿着小诗找到了刘紫建。
她把小诗一把扔在桌上,像是当众宣布地说:“你以后少给我写这种肉麻的玩意儿,恶心死了,告诉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俩根本不可能!”
宋丹是过了把瘾,刘紫建涨红了脸,这倒没什么,关键是,同学们的眼睛,一会儿飘向前面去看他俩,一会儿回头看看祁睿。
宋丹是祁睿的女朋友,这是众所周知的,班里的同学八成只有不和大家来往的刘紫建才蒙在鼓里。
祁睿这人最好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算怎么回事?这不是当众宣布我的女人还和其他人有来往吗!
一下课,老威也拦不住,祁睿找到宋丹,张嘴就骂:“你丫有病啊!”
“我怎么了?”宋丹有些害怕,可依旧挺直了腰板装傻充愣。
“你说你怎么了?”祁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着同学们的面,把这事情再说一遍,那不是更丢脸吗?
气哼哼的,他又骂了几句,宋丹也不敢还嘴,这事就算了。
祁睿最后被老威拉回了座位,事后也没再闹,两节课后放了学,他没搭理宋丹,跟老威走了。
“你们去干什么了?”算算时间,两节课后是三点多钟,宋丹被强奸是在傍晚五六点钟,这期间还有大把的时间。
老威把话茬儿接了过来:“我们去文化馆台球厅了。一直打到六点多,祁睿不开心,晚上我拉着他一起吃的饭。”想到这里,老威笑笑,“那时候我们都穷得可以,不记得吃什么了,顶多就是成都小吃盖浇饭这一类东西。哦,对了,还有个事,你得听听,那时候跟现在不同,不存在双休日这个概念,所以周六我们还是上课的。可是周六早上一来,发现校门外贴着公告,说今天学校有事,所以放假半天,现在回想起来,八成就是处理宋丹事件。”
哦,这倒是没什么帮助,只不过把那时候的时间线索补全了而已。
好一会儿,我们没再说话,就坐在老威的办公室里,默默地抽烟。三杆大烟枪,抽出烟来效果不同凡响,不一会儿屋里就烟云缭绕的,熏得人眼睛疼。
“小艾,我有点弄不懂你了,”显然,祁睿对我的质疑还有些不满,犹豫了一阵,他才开口,“当然了,我对老威的决定并不反感,你去给老太太做个心理调节,这和我没关系;你愿意了解案情,我也不反对。不过,你为什么对当初强奸案那么好奇,这事是刘紫建干的,都已经被证实的东西,你来回问,有什么意思呢?”
“嗯,也难怪你不理解,我觉得刘紫建他是个性无能,不可能强奸宋丹。”
“啥?性无能?!”祁睿吃了一惊!
我偷眼观瞧,老威不那么吃惊。
“等等,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个性无能?”
“我没有证据,因为现阶段还不能在人家乱翻东西。不过这可能性非常大,原谅我现在不能说得太多。”
“性无能…”祁睿念叨了半天,一狠心,忽然又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来,“好吧,既然说到这了,让你看看也无妨。”
他把那纸包打开,散落出一堆照片。
二、吸血的熊宝宝
刘紫建到底是不是个性无能,别说祁睿,连我也不敢确认。
然而从这第一张照片来看——也就是刘紫建的尸检照片——至少从外观上,我瞧不出阴茎短小的迹象来。
当然了,有一个看起来还算普通的阴茎,并不能证明他就能正常地勃起。
我一边看,祁睿还在旁边一直叮嘱着:“照片你看了没关系,千万不能外泄,不然我这算是重大失误。”
我点点头,当然不会犯那么愚蠢的错误,再说这么恶心的照片,我拿给谁看啊!
尸检的有几张,刘紫建的尸体平躺在解剖床上,被冲洗得很干净,身上那交错纵横的十几刀伤口,皮开肉绽的,向外翻着。我上学的时候,解剖过尸体,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新鲜,老威凑过来看看,一阵阵地倒吸凉气。
“不看了,看不了!”他躲得远远的。
尸检之后,有一些现场的照片,则更为惨不忍睹,血迹干巴巴地凝成了黑漆漆的印记,几乎铺满了全身。再配合上案发现场的小树林,阴森森盘曲错节的树根,看着更叫人不寒而栗。
我一张张地翻动着照片,本来不以为然,直到看见最后一张,不由得也是一愣。
这是什么玩意儿?!毛绒玩具还是什么东西?
照片上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熊宝宝的东西——但它实在不能称之为熊宝宝了——看不见多少棕黄色的毛,浑身沾满了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
“哦,那就是案发现场的小熊。说起来也真是可怜。”祁睿解释说,“你看到刘紫建遍身的伤口了吧,我不是医生,所以并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些伤口其实未必致命,他终将流血致死,不过在此之前,也许他还有机会求救。不过呢,是这只小熊害死了他!”
“怎么说呢?”我也被吊起了胃口。
“嗯,本来我也不懂,不过这是法医说的。刘紫建遭人暗算,第一刀扎在了后背,当然血流不止,接二连三又是几刀,他失去了反抗能力,不过这些都还好说。最重要的一刀,在这里。”祁睿翻出尸检时的一张照片,指着刘紫建右侧锁骨上方的刀上说,“凶手是个外行,几乎不知道该往哪儿下手才能致死。但是这一刀,他算是误打勿撞扎对了,不过距离颈动脉还有些距离,所以也不可能马上致死。这大概是最后一刀,随后凶手逃之夭夭。按照流血的速度,刘紫建大概还能支撑几分钟,足够他勉强走出那片小树林的,可是…”祁睿也倒吸了一口气。
“可是…他看到地上扔了个毛绒玩具,就把他捡了起来,因为人类的本能,他用小熊堵住脖子上的伤口,试图止血。”
“啊!莫非是!”我惊呼出来,身子不由得一颤,“毛绒玩具由于它里面的填充物,实际上不但不能堵住伤口,反而还会不断向外吸血。”
“正是如此!这种类似海绵的东西,把刘紫建的血从他脖子里面不断地吸出来。所以,他几乎是被这小熊吸干了血…”
“另外,刘紫建右手手指的姿势也很奇怪,好像是要拨打手机求救。他本来可以走出那片树林,但是被吸血小熊弄得晕头转向,他靠在树干边坐下,想打个手机求救。可最终,他也没能熬到成功打出这个电话。另外,手机我们也没能在现场发现,大概凶手返回来,又给拿走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自己的床上还躺着好几个床宝宝呢,其中就有小熊这个可爱又可怕的家伙。
我把照片放下,试着把注意力从吸血小熊的身上挪开,可我做不到。照片里的它,有一双亮闪闪的玻璃眼球,看得我直发毛。
祁睿事先经过了这番打击,自然早就恢复了震惊。他说道:“现场还有一些迹象表明,凶手确实是回来过。假如你说的刘紫建是个性无能,这个情况属实,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了。十五年前,如果刘紫建不能强奸宋丹,那么真凶必然另有其人。他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借这个同学会实施报复,也不难想象。其实反过来想想,与其说他要报复,还不如说他要敲诈。以他现在悲惨的生活,敲诈真凶一笔钱,岂不是更好?可他只是空口白牙地去敲诈,凶手绝不会买账。他应该掌握当初的证物,只不过这个证据我们在现场也没能发现。凶手杀了刘紫建之后,落荒而逃,不过他跑着跑着也许发现不对劲,毕竟刘紫建还拿着证据呢,如果证据被警方发现,自己不就露馅了吗!所以他肯定跑回来了,这时候他也注意到刘紫建坐在树下已经死掉了。凶手把手机拿走,钱包拿走,证据自然也都走了。现场就剩下老威的名片,和一张SIM卡。”
“SIM卡?”
“对,其实在你今天说之前,警方也怀疑过刘紫建敲诈和凶手灭口的可能性,其实就是从这张SIM卡来。这张SIM卡是从刘紫建的裤兜里翻出来的。你不可能出门只带SIM卡而不带手机,对吧?所以这SIM卡只能是从他手机上换下来的。我们已查证,这是全球通的号码,正是刘紫建用自己身份证注册的。那么在他的手机里,应该还揣着另一张卡,这张卡是他后来买的,但是我们不知道号码,因为他不是用身份证办的。临死之前的一段时间,忽然换卡,只能说明他在密谋着什么。可惜,因为手机找不到,这个线索也就算了。”
“也就是说,他一定用新买的卡,给某人打过电话。只要找到这张新卡,凶手的身份就不难断定了。”
“对,麻烦正是出在这里。现在别说是证据,我们连一点指向凶手的线索都没有。手机没有,凶器没有,强奸案的证据没有,什么都没有。”
“不在场证明呢?”
“也都调查过了。先说明啊,这案子本来和我没关系。不过相关部门的警方对此一筹莫展,什么都没有,这案子就是悬案了。所以,有关当局就拿这案子来联系我们。当然我的不在场证明是最先确认的,因为我来之前,和部里的好几个同事在外面办案。所以刘紫建一案现在是我的同事接管,我可以在旁边了解情况。同学会上这些不在场证明,刘紫建死后的第二天和第三天,都已经分别确认了。除了两人是父母给作证之外,其他人都是朋友、同事什么的,并无差错。”
“父母作证的是谁?”
“呵呵,说来也巧了,捐款的人里面也有他们,一个是王昌,一个是刘冰。”
哦…我点点头。不过也并不能因此就说他俩有嫌疑。没有明显的指向和相关证据,你不能调查谁。
“何况,”祁睿叹了口气,“何况,我们连DNA都找不到。什么凶手第一次用刀会不小心割伤自己,那全是扯淡,这种情况有是有,不过这次我们就没碰见!再加上凶器也找不到,很显然是被带走了。就算我能怀疑王昌、刘冰,取到他们的DNA,我也没东西可以进行比较,所以这算是个死案。”
死案吗?的确如此。你不能说凶手高明,因为根本没有高明可言!凶手不满意刘紫建的敲诈——我忽然想到,也许这不是第一次敲诈了,没准刘紫建早就这么干了,但是他的胃口越来越大,而且敲诈远远不能满足他的欲望——他要报仇,所以他找来了宋阳,让她伪装成“罗莉”,为的正是在同学会上揭露真凶。凶手受不了了,气急败坏地把他弄死了。这本来算是冲动杀人,未经过太多预谋。凶手回来毁灭证据,这也是再合理不过的行为。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是一场经过严密策划的谋杀犯罪,只是警方的运气太差了。如果非要说有策划的话,那大概也是刘紫建这个受害者一直在策划着什么。
“对了,刘紫建的账户查过了吗?有没有来路不明的大笔现金?”
“查过了,当我们怀疑他敲诈的时候,就已经去查了,可惜找不到线索,咱们这么说吧,你今天说他性无能,如果属实,倒也可以去他家里找找。不过希望也很渺茫,就算找到了,钱也不会自己张嘴说话,说从哪儿来的。所以,没什么意义,当然我们会去找,顺便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能有什么证据,我心沉大海——可不是吗?刘紫建又不是李默涵,不能写日记说今天这钱是S给我的,还是H给我的,就算写了,这也不算证据啊!
“行啦,你该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了。”祁睿站起来,披上大衣,“下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照片,我可以留下吗?”
“这个…那好吧。”
“用完了我马上还给你。”
“用完了?”祁睿站在门口,嗤笑一声,“你还打算用完了?哪有用完的那一天,这案子如果再没有突破,一周之内就会被搁下。算了,随便你,事后你把它烧了吧。”
我感激地把他送下楼,他摆摆手,让我回去,楼下的车子里,还有同事在等他。
回到楼上,我一语不发,盯着老威看。
他好长时间没说话了,缩在椅子上抽着烟。
“别这么看我,怪瘆人的!”
我没理他,继续看。老威这几天,看起来疲劳过度,垂头丧气黑着眼圈,说话也没什么底气了。
“你怎么还看,你到底要干吗?”
“不干吗?等着你对我说实话!”
“我没瞒你什么,没…”他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小了。
“别装傻了!咱俩认识多久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宋阳说实话的那一天,就把你拖下水了。你早就知道同学会那天会发生什么,对吧?所以那天你才带美婷来,假装让我照顾,实际上叫我暗中观察,不是吗?”
老威情知瞒不过我,只好招供了。
三、信任危机
John说得没错,我遭遇了信任危机。
John本人说话云山雾罩的,这倒无所谓,因为他喜欢与我勾心斗角,我也拿这当做锻炼的机会;宋阳骗了我,也算情有可原吧,我表示理解;简心蓝,啊,许久都没有出场的简心蓝,一边治疗我,一边骗我;李默涵倒是不说瞎话,可患有严重幻觉的她,每句话我都得当成谎话听;现在,我唯一无条件信任的人——老威,也开始骗我了。
诚然,撒谎的理由成千上万,可谎话归根结底还是谎话!即使事出有因,也不能拿谎话当真理。即使每个人撒谎都有理由,我自己就没少撒谎,可到头来,被谎言包围的人是不幸福的。
我就不幸福!
我试着去谅解老威,然后等待他开口。
他终于开了口,像挤牙膏似的,解释得相当吃力。而且若不是我问到了,他这辈子也会绝口不提。
“行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实话实说吧!”
老威还挺无奈的,我更无奈。
原来老威早就知道刘紫建性无能——真让人叹为观止!
其实这个“早就知道”也并不是很早,大约在两个月之前。两个月之前,正好就是他开始联系同学会成员的那段时间。
老威最先与刘紫建见了面,看到他混得不咋样,心里不忍,就表示要接济他。然而男人,总还是要面子的,你可以给我工作,赏我碗饭吃,但你总不能养我吧?退一步说,假如有个富婆包养我,也就算凑合了,总不能是个男人吧!于是,刘紫建不同意!
刘紫建斩钉截铁地拒绝,老威还苦口婆心地劝呢,说这没什么可丢脸的,我只不过是投资你一些本钱,将来赚了钱,你还可以还给我嘛!
可刘紫建还是不同意,自古以来,接受他人施舍的人不少,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骨气。话又说回来,也许这并非骨气,老威童年时接二连三地背叛过他,他放心不下。
不放心归不放心,可老威提起自己想办同学会的初衷来,刘紫建的眼睛亮了。
他对这事似乎特别关心,老威很纳闷,在他看来,刘紫建大概不方便出席这样的聚会吧?可他也不能明说。
某人当初就名声不济,假如他事隔多年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成了大明星,那人们只会记住现在的他。
可刘紫建不是这么回事啊,他现在混得比谁都惨。
歧视是决不能带到台面上的,老威于是也不能说什么。人家要来,你总不能拦着吧?于是,老威就同意了,只是心里暗自打鼓。
放下这事,老威还得去联系其他的同学。他小心翼翼地,没对任何人提起刘紫建的事来。
又过了一个月,他联系了不少同学,这次,紫建倒主动给他打电话了,问联系得怎么样,当然,使用的,就是警方后来在现场发现的那个号码。
老威说:“挺好的,找了二十个人了。”
紫建要求发来给他看看,老威想了想,就发了。
可发完之后,他后悔了,于是找到了刘紫建。
紫建似乎很满意,那天见面时看起来意气风发的,由此推测,八成凶手就在前二十人里,当然这范围还是太大了!
刘紫建越是得意,老威就越是心虚。然而心虚归心虚,他也挺好奇,于是就耐心地追问。
老威不喝酒,猛劝紫建喝酒。紫建喝得挺多,自爆真相。
“说我强奸宋丹,您那是抬举我呢!”刘紫建眯缝着惺忪的醉眼。
老威一时间不理解这话的含义。
“怎么是抬举呢?”
“那你就别问了!”
“哦,那如果不是你,当初强奸宋丹的又是谁?”
“这我不能告诉你!”
这就是矛盾了,天底下哪有背了黑锅还当理说的?
“你等着瞧吧!到时候就知道啦!”刘紫建放出话来。
直到我今天公开对刘紫建性无能的怀疑,老威这才恍然大悟。
当然老威就存下了心结。有心取消这次同学会吧,自己又感到好奇;不取消吧,总是很不安。
于是,他找到我,陪着一起去,因为他预感到这次同学会可能出现意外。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一来,就四处踅摸紫建的身影。
他没来,老威心知事情不妙。
这就是以往的经过,我听完了,无话可说。
老威心里不好受,八成觉得自己当初给予制止的话,刘紫建就不会死了。
我倒是觉得,刘紫建之死纯属自己找的。要是不为那些钱,而是去联络警方,那他现在没准就坐在我们对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活该的事!
与老威闲话了一阵,我也告辞。有心去看望李默涵,可John的话绕梁三日,我也有些肝颤,于是回了家。
躺在床上,我把那些照片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没什么收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做噩梦,睁眼的时候,宋阳照例来了我家。
与她的相处是我生活中最后的一点乐土。恰好宋阳带了些吉野家的外卖,也省得我下厨了。
吃饭跟打仗差不多,我俩匆匆地用过了晚餐,火急火燎地去洗澡。
“一块洗吧!”我发出邀请,这样省点时间!
“你等等,刚吃完饭洗澡不好。”
“那我着急,我先去了!”
洗完了,我裹着浴巾出来,宋阳正在看电视。
我家卧室里摆着个小电视,我从来不看,都不知道坏了没有。自打宋阳一来,这电视也忽然焕发了活力。我喜欢她趴在我身上看电视,我还喜欢她说话时的嘴形——与我恰恰相反,我说话被人称为不动嘴,大概也是嘴巴太小的缘故,叽里咕噜的,话就说完了。其实宋阳嘴也不大,但她说话的时候,动作不小,显得特别认真,她的嘴唇又很性感,让我百看不厌。
我背对着电视,擦完头,把毛巾一甩,正准备扑上去。
她目不转睛地瞧着电视,没看我,口中还念念有词:“哟,这医院也不知是怎么管的,愣让精神病人逃走了?”
“啥精神病人?”我莫名其妙。
她指指我身后的屏幕:“你自己看呀,正播呢!”
“是吗?”我好奇地转回身,电视里放着新闻。咦?这可真是奇怪呀,跑了个病人还能上新闻?医院对这类事件不都喜欢遮遮掩掩的吗?
我抱着好笑的心态,看了只一眼,浑身的血就凉了。
这医院,怎么这么眼熟,我今天上午还去过啊!
坏了!
果不出所料,媒体的解说词,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只看见他们放出的照片——逃走的精神病人,分明是John。
我彻底慌了,从小到大,除了被公共汽车挤过的那次,我还没有慌成这样。站立不稳,我一屁股摔坐在床上。
John的照片格外显然,他那双狡猾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屏幕外面。据称,John的逃走方式极为简单。精神病人也要上厕所的,他在厕所里,将一位正在拉屎的病人家属打昏。换上他的衣服,把帽子一扣,大摇大摆地走出洗手间,扬长而去。不得不说,这活儿干得干净利落,反正衣服上肯定没蹭上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