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张水薇苦恼的道:「白白胖胖是很好,可是进入冬日,我岂不是连不出房门都能成了不倒翁?」
「不倒翁很可爱啊。」
「是吗?」张水薇笑盈盈的挑起眉。「改日你也试着当不倒翁吧。」
「我要是成了不倒翁,如何做事?」伊冬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好了啦,别再为难你自个儿了,回去睡一觉吧,大白日的,若是有事,在房门口喊一声,也可以找到一个婆子。」
伊冬咬了咬下唇,实在放心不下,还好此时有人出现解围。
「这儿就交给我吧。」赵平澜提着一个布包走了进来。
伊冬两眼一亮,欢喜的跳起来。自从昨日赵远很有魄力的要帮小姐寻药,他在她眼中立刻咸鱼翻身,有了令人期待的价值。「这儿就麻烦你了,若是有事,你随便喊个婆子去叫我。」
「是,我会照顾好小姐。」
伊冬将小小放到地上,开心的回房间睡觉去了。
「那是什么?」张水薇看着赵平澜手上的布包。
赵平澜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将手上的布包放在床头,打开来。「我给小姐寻了几本侠义小说,我念给小姐听。」
闻言,张水薇苍白的脸儿终于出现血色。「千万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赵平澜愣怔了下。「小孩子才听人家念书吗?」
「虽然我娘早逝,但我始终记得她最爱给我念侠义小说,娘的声音很温柔,我常常听着就睡着了,娘取笑我没有侠义精神,我就说,侠义精神不是听来的,娘就说,姑娘家应该温婉柔顺,不可以老爱狡辩……其实,娘错了,温婉柔顺不一定是对的,一味的迁就往往只是教对方以为你好欺负。」可是想起当时,张水薇充满思念。娘还说,过了十岁就要帮她相夫君,慢慢的挑,选蚌最好的,及笄之后,再风风光光将她嫁出门若非娘死得太早了,皇上没法子赐婚,她没有遇上元韦洲那个好色又贪利的人,她的人生就会不一样。
「你就是听着睡着了,我也绝不会取笑你。」他知道她想起过去的遭遇,她温婉柔顺换来枕边人的毒害……他喜欢她想着那个男人,即使是憎恨。
张水薇坚持的摇摇头。当着他面前睡着了,那多难为情……她是不是越来越在意自个儿在他面前的样子?这都是他的错,以前人前人后都是「小姐」,如今只有人前是「小姐」,两人独处就成了「你」,她如何将他视为「护卫」?
「真可惜,我看过这几本侠义小说,很好看。」
「我可以自个儿看。」
「那我要做什么?」
「你……不必在这儿陪我,去忙你的。」
「我喜欢陪你。」
张水薇真的脸红了,像颗樱桃似的,张着嘴巴,却结结巴巴吐不出声音。
赵平澜好像没有察觉自个儿言语暧昧,自顾自的问:「既然不愿意听我隐侠义小说,那就说说你的病,究竟怎么一回事?」
一顿,张水薇收拾紊乱的思绪,缓缓道来。「师傅说,三年前进入我体内的毒素可能残留在骨骼之中,致使骨骼遭到寒气入侵就引发疼痛。说明白一点,我比常人畏寒,白日还好,大不了躲在被窝,被窝里汤婆子不暖了,再换一个,可是夜里就不一样了,且夜里温度原就比白日低,寒风稍稍钻入被窝,身体就有反应了。若是身体状况好,咬着牙,倒也就熬过去了,不过一染上风寒,身体比平日虚弱,蚀骨之痛也变得难以承受。」
这会儿他完全明白了,难怪她一出现染上风寒的症状,三少爷就急得跳脚。
「那些生长在南蛮的药材确实不容易得到。」郞先生出生在最近南蛮的郞城,因此他特地见了郞先生一面,郞先生直言,她需要的药材只怕宫里才寻得到。
「我知道,你不必勉强。」只是一夜,他已经确定那些药材不容易寻到,可见隐藏在他身后的势力不简单。不过,她终究没问,想说就会说,何必为难?
「我会陪在你身边。」
这句话很明白,却又教她摸不着头绪,不过,她总不能问此话何意,只好再一次强调。
「不用担心,我熬得住。」
「你不要这么坚强。」
「嗄?」
「痛就叫出来,难过就哭出来,不要怕人家取笑你。」
她还是摸不着头绪,但也知道他是好意。「我才不怕别人取笑。」
「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宁可自个儿受苦,也不教别人担忧。」
今日她的脑子好像一直跟不上他,不过,她也不想费神琢磨,免得想太多了。
「这原是我自个儿该受的苦。」这是她一味迁就必须付上的代价。
「傻瓜,何苦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一个人若能狠心伤害别人,可以找到千百种的理由。」皇上想要毁了他不就是如此吗?
这种感觉真奇怪,同样是「傻瓜」,为何出自他的口中与三哥哥完全不一样?不是指责,而是一种融合着心疼和无奈的宠爱……这是她的错觉,是吗?不要想太多了,不要想太多了……张水薇故作孩子气的皱着鼻子。
「怎么连你也说是我傻瓜?」
「若非你是傻瓜,我只怕也活不下来。」
「没有遇到我,你也会遇到另外一个出手相救的人。」
「不,我相信遇到你是天意。」
她很想再一次告诉自己——这是她的错觉,可是他异于往常温柔深情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进去……糟糕,她的心脏跳得好快,抨怦怦……她都听见了,他会不会也听见了?张水薇咽了口口水,狼狈的从被窝里面伸出手,抓起一本书册胡乱的扔过去。
「你还是给我念侠义小说好了。」
赵平澜轻声的笑了,可是倒也没有出言取笑,而是翻开书册为她念故事。
听着,她没有睡着,只感觉到他们之间不一样了。
过了一夜,因为天气骤冷,张水薇的身体又发生变化,原本已经缓和下来的咳嗽又开始了,夜里冷得骨头都痛了,根本无法睡觉,身体当然更虚弱了。张柏斌不管不顾的要求她泡药澡,接下来几日,倒是不会那么难受了,而冬日的暖阳又再度现身,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不过,正当众人松了一口气安心在自个儿的被窝睡觉,这夜入冬的第一场雪悄悄来到。
张水薇不知道外面下着雪,是那股钻入骨子里的痛让她醒过来,迷迷糊糊间,她只记得下床找件氅衣穿上,这样缩进被窝里面就会比较暖和,可是蚀骨之痛让她连路都走不稳,砰一声,撞倒了小杌子,她也跟着摔倒在地。
强忍着疼痛,她试着站起身,可是太痛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对她来说却像是遥不可及的距离,就在这时候,她的身子落入一副强壮的臂弯里面。
她想看清楚是谁,可是全身叫嚣不已的疼痛让她一点力气也没有。
赵平澜低下头,心疼的将怀里人抱得更紧,走回床边,将她放回床上,她立刻蜷缩着身子,而他很快脱下鞋子,跟着在床上躺下,再度将她搂进怀里。
寒意渐渐消退,疼痛渐渐缓和,张水薇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实在太累了,她终究忘了睁开眼睛看上一眼,这一觉醒来,已经天亮了,而张开眼睛看见的是伊冬。
伊冬终于等到她醒过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小姐还好吗?」
「怎么了?」
「早上醒来,看见外面一片白茫茫,知道昨夜下雪,真是吓死我了,昨夜我没有守在小姐身边,也不知道小姐怎么了。」
昨夜下雪……张水薇真正清醒过来了。「你来这儿时,我……睡得好好的吗?」
「小姐睡得又香又甜,可是一直不醒过来,教人好担心,我还这样……」伊冬伸手探向她的鼻孔,不好意思的一笑。
她记得摔倒在地上,记得有人抱着她……三哥哥吗?
「早上有见到三哥哥吗?」
「三少爷派了一个婆子过来,见到我在这儿就放心了。」
不是三哥哥,难道是……可能吗?张水薇摇摇头。他怎可能半夜出现在这儿?夜深了,他不待在房里,跑来这儿做什么?可是,除了他,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小姐怎么了?」
「你……没事。」她总不能问伊冬是否见到赵远从这儿走出去,无论结果如何,免不了要提起昨夜的事,伊冬会有何反应?肯定吓坏了,而且一定会闹到三哥哥那儿,三哥哥知道了,整个庄子都要惊动了,或许可以确定是谁,但教他们如何面对彼此?三哥哥会不会逼着人家娶她?虽然三哥哥对他意见很多,可是事关她的名声,三哥哥绝对会揪着他不放……昨若真的是他,他必然是一时心软帮了她,她怎能反过来害人家?
「小姐真的没事吗?」伊冬担忧的问。
「我很好,而且肚子好饿,想吃东西。」
「哎呀!我怎么忘了呢?」伊冬从小杌子跳了起来。「我让人去通知厨房给小姐准备早膳,再侍候小姐梳洗。」说完转身便跑出去。
张水薇没有等伊冬,自个儿先下床更衣,待伊冬端着热水进来侍候她梳洗,厨房的婆子也将她的早膳端来了。
今日,张水薇胃口大开,早膳都吃了,伊冬看了很开心,却又觉得很困惑。「昨夜下雪,小姐应该很难受,没想到什么事也没发生,今日还特别有精神。」
「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只是……」
「我想应该是上苍怜悯我吧。」
这会儿伊冬更困扰了,小姐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水薇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指戳了戳伊冬的额头。「你的脑袋瓜怎么老爱在这种小事上面钻来钻去?」
伊冬不眼气的撇嘴道:「我又不做大事,当然只能在小事上面钻来钻去。」
「我记得师傅说,人不可以太闲了,要不然,很容易胡思乱想,连一点小事都揪着不放。」张水薇歪着脑袋瓜瞅着伊冬。「你是不是跟师傅说的一样?」
「若非小姐生病了,我必须守着小姐,这会儿我已经在小厨房忙得团团转。」
「我都忘了,你是个嘴馋的。」
「小姐!」
「嘴馋好,托你的福,我可是吃到不少美味又新奇的点心。」
伊冬很神气的扬起下巴,可一想到这一切是华神医促成的,又忍不住露出困惑的表情。
「华神医还真稀奇,好像什么都懂,可是除了医术,又没有一样真的擅长。」
终于将伊冬的注意力引开了,张水薇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师傅是博学多闻,当然什么都懂,却不见得擅长。」
「小姐会不会觉得华神医很像神仙?」
张水薇闻言咯咯咯的笑了。「师傅一回来,你别忘了问她,她是不是神仙?」
伊冬一副害怕的摇摇头。「我不敢,她肯定说我太闲了,喜欢胡思乱想。」
张水薇见了笑得更欢快了,也不知道为何,伊冬见到师傅就像老鼠见到猫,可是她偏偏又不敢像老鼠一样逃之夭夭,师傅还因此戏称她是一只短脚鼠。
伊冬委屈的噘着嘴。「真高兴我可以取悦小姐。」
「师傅有这么可怕吗?」
「不能说可怕,只是不像正常人,在她面前,有种逃不出她手掌心的感觉。」
张水薇不想加深伊冬的畏惧,还是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外头还在下雪吗?」
「没有,已经停了。」
太好了,今晚应该不会痛醒了……昨夜是他吗?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怀抱可以如此温暖,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是因为那股气息吗?她知道自个儿不应该胡思乱想,可是又忍不住生出一些念头,她宁可是他……想着,张水薇抖了一下,伊冬立刻机灵的抓起一件氅衣为她披上。
「小姐,你先忍一下,我去换汤婆子,你再进被窝里面待着。」伊冬连忙取出被窝里面早就冷掉的汤婆子,快步走出去。
大地覆上一层雪白,扬起的风更显凛冽无情,不过这一夜,张水薇并未在剧痛中醒过来。一开始,她睡得很不安稳,可是不久之后,温暖坚定的怀抱就将她护在他的世界,令人安心的气息环绕着她,她不自觉就想靠近,残存的意识提醒她睁开眼睛看一眼,不过终究敌不过睡意。
第五章 身分遭揭露
连着好几日,张水薇夜里睡得好,又加上胃口好,苍白的脸色渐见红润。今日,见太阳大大露脸,大地暖供供的,她甚至走出屋子,来到竹林的置物间,准备好好整理一下药材。
她很喜欢草药的气息,三位哥哥总是笑话她的鼻子非常人也,却无法明白,她闻到的并非只是进入口鼻的味道,更多的是一份感动,这些草药是大地给予的珍贵礼物,有些更是经过多年的孕育,得之不易。
张水薇顺手拉开平日最常开的抽屉,可是低头一看,却不是苍术,怔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伊冬又随意更动位置了……这是伊冬的坏习惯,她叨念了几次,因为验尸的关系,苍术和皂角一定要摆放在随手可取之处,尤其苍术无法自个儿种植,因此三天两头就要确认是否还有,伊冬对吃的很行,对草药就完全不行了,从来记不住原来放的位置,又濑得查看她绘制的图引,随手乱放,就老是搞错了。
张水薇抬头查看了一下抽屉上标示的药材名,找到了苍术,见被放在最上头,她只好拉了一张小杌子过来,往上一踏,右手举直,仍构不到,只好踮起脚尖,挥过来挥过去,好不容易构到了,抓着铜扣往外一拉,接着举起左手,两手一起握住抽屉,不过抽屉顺利取出来了,却忘了她踮着脚尖,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一栽……
「啊——」张水薇第一个想到的是护住手上的抽屉,即使摔倒在地也无妨,庆幸的是,她在以为的惨剧发生之前就被某人从旁边抱住了。
「你不知道自个儿有多高吗?」赵平澜的口气带着调侃。
「谢谢……」一股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子,她瞬间一僵,真的是他!
赵平澜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将她抱下来,待她双脚站稳了,才松开双手。「矮了点有何关系?你何必跟自个儿过不去?」
不知所措、心慌意乱……种种刹那间涌上心头的思绪全部抛到脑后,张水薇娇瞋的抬头一瞪。「你是在取笑我是个小矮子吗?」
赵平澜取饼她还紧紧抱在手上的抽屉,放在案上。
「我觉得很好啊。」抱着她时,他很庆幸她如此娇小,若她像北方的姑娘生得高大,他就无法完全将她护卫在怀里。
「小矮子又不是你。」
赵平澜轻声的笑了,好奇道:「我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
「三少爷生得很高大,像北方人,你却是道地道地的江南姑娘。」每次看着他们兄妹两人,很难想象他们是同父同母。
「这也不奇怪,我爹生得像北方人,我三位哥哥皆是肖父。」
看到她浑身充满活力,赵平澜这些日子被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下了。「真好,我已许久未见你如此朝气蓬勃。」
「……今日天气很好,太阳特别暖和。」张水薇害羞的脸红了,若非他夜里提供自个儿当暖炉,免去她被蚀骨之痛折磨,得以好好睡上一觉,跟着白日有了胃口,吃食正常,活力当然就回来了。
「今日出来晒晒太阳是好,可是,何必急着给自个儿找事做?」
「我好久没来这儿了,担心伊冬将这儿搞得一团乱。」
赵平澜四下看了一眼。「我瞧这儿很整齐啊。」
「我说一团乱是药材的位子错了。」张水薇指着放药材的整面柜子。
赵平澜明白了。「看样子,伊冬对药材不像对吃的如此有天分。」
「伊冬说,她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将我养得白白胖胖,其他事就没必要太在意。」有时候她想,肯定是她离开勤国公府的时候,瘦骨嶙峋,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来,伊冬从此惦记着将她养出一身的肉,因此来到宜县,便费心在吃食上琢磨。
「你想必记得所有药材摆放的位置,你来说,我来帮你将药材回归原位。」
「谢谢。」
「我不曾谢谢你,你也不要谢我,好吗?」她救了他,他当成天意,也决定将来会加倍回报,因此他不曾谢谢她;如今,他不愿意他们之间说谢谢,是不想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距离,无论他对她做什么,或她对他做什么,只因为是她和他,没有任何原因和理由,就是甘心乐意……不知何时开始,他已经明白一件事——他无法不对她生出贪念,他真的不能放开她,即使复仇之路艰难,儿女情长容易扰乱心思,他仍想将这份温柔留在身边。
张水薇摇了摇头,举起右手比了三。「你说过三次。」
赵平澜愣怔了下。「是吗?」
张水薇很认真的点点头,像个孩子似的一一细数。「第一次,我不问你何以落难至此;第二次,我给了你糖葫芦.,第三次,我夸你辩才无碍。」
赵平澜笑了。「是,我记起来了,可是,我不曾为了你出手相救而谢谢你。」
「这是天意。」
「是啊,遇见你是天意。」
她的心跳猛然加速,同样是「天意」,为何出自他口中就多了一份暧昧情愫?她是不是想太多了?因为他每夜抱着她,教她免于蚀骨之痛,他就应该心里有她吗?无论当时他为何进入她的闺房,他善心帮她,她不能忘恩负义藉此缠着他……是啊,她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从来不属于这里……
「苍术要放哪儿?」
张水薇回过神来,指着最近右边刚好在她胸前高度的位置。「这儿。」
赵平澜取出那个抽屉,换上存放苍术的抽屉……两人接下来专心整理摆放药材的柜子,待收拾好,再一一记下每一种药材的分量。
「伊冬为何没有跟着你?」
「今日天气很好,我感觉身子好多了,她可以放心进小厨房做新的糕点。」这也是在告诉他,即使今夜没有他,她也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你的师傅治不好你的病吗?」
「师傅还在寻找医治我的药方。」
「无论华神医是否寻到医治你的药方,我会陪在你身边。」
这是何意?即使她的病得不到医治,还有他能够帮她度过蚀骨之痛,是吗?她不只是舌头打结了,她还心慌到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他推着她出去晒太阳,陪着她收拾草药圔,她都还魂不守舍。
夜里,当她再度落入他的怀里,她不由得紧张的僵住了,顿时明白了,他说,他会陪在她身边。
「睡觉,要不,红润的脸儿又要变丑了。」赵平澜的声音柔情似水。
「……」她想问他为何如此,只因为她救了他吗?可是,她一句话也出不了口,或许她在害怕,害怕他是出于回报,害怕他是可怜她。
赵平澜不知道她心中有多少纠结,但他知道行动更胜于言语,她会看见他的心,正如同她用温柔一点一滴包围他,他会以情意一点一滴包围她。
虽然李炎赫潜入张家的庄子如同进自家后院,天色一暗就来了,但还是教他胆颤心惊,担心被人逮个正着。本来逮着了就逮着了,正好可以将主子接走,主子还要干大事,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儿,不过,主子偏偏爱上这个地方,坚持重返京城之前都要留在此地……郞先
生说,主子动心了,喜欢上张大夫,这真是吓坏他了,张大夫不只是医者,她还是仵作,主子怎会喜欢一个老在死人身上摸来摸去的女子?可是郞先生很高兴,直夸主子真有眼光,他也只能将困惑不解都咽下。
今晚,赵平澜没有守在竹林,而是开着小屋的门等候李炎赫来到。
李炎赫走进小屋时,见赵平澜在作画,感动得都要喷泪了。「主子今日好雅兴。」
「你知道苍术长什么样子吗?」
「嗄?」
「喝汤药时,觉得药材应该是黑漆漆的,可是见过之后,方知自己无知,大地孕育的草药,其实许多生得像花儿似的赏心悦目,而有些在我们眼中看来绚烂华美的花,事实上是剧毒的化身,譬如罂粟。」
李炎赫终于看到赵平澜作的画——各式各样的植物,不由得无声的发出悲鸣。郞先生说对了,主子喜欢上张大夫,而且很喜欢……以他对主子的了解,根本是无药可救了,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学习草药!
为了平复他激动的情绪,李炎赫还是赶紧从胸前取出一张画纸,摆在赵平澜前面。「这是宫里送出来的画像,无法确定齐妃是不是齐芸,郞先生觉得还是让主子亲自确认。」
赵平澜摊开画纸,画得不是很精细,但是五官很清楚,的的确确是齐芸。赵平澜非常平静,不是因为事先有预感,而是这个女人对他没有意义,因此他也没有任何感觉。不过,他很想知道一件事。「成国公府的倾覆与齐芸有关吗?」
「这一点无法证实,可是郞先生也说了,能够进入外书房的人不多。」
是啊,除了他与父亲,也只有母亲和齐芸,至于他们身边的丫鬟小厮,必须有外书房的侍卫陪同才能进入外书房,换言之,能够进入外书房栽赃的最有可能是齐芸。
其实,自从得知齐芸很可能成为皇上的妃子,他就觉得齐芸与此事脱不了关系。齐芸若对他忠贞不二,即便一开始为了保护齐家不得不当皇上的妃子,进了后宫,她也会想法子保住清白,至少不应该为皇上生下皇子,还高调的由着皇上藉她生下来的皇子抬举她。
「郞先生还说,齐妃将是主子手上很大的筹码。」李炎赫小心翼翼看着赵平澜。
「放心,我不会放着她不用。」
李炎赫松了一口气,郞先生可是很担心主子对齐芸心软。「今日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告诉主子——我们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