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丞说……咦?你为何在这儿?」一看见赵平澜,张柏斌两眼瞪得像铜铃似的。
「我来陪小姐下棋。」赵平澜不慌不忙回道。
「为何是你陪妞妞下棋?伊冬呢?」虽然乡下地方规矩不严,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落在外人眼中总是不好,要不,好歹有个丫鬟跟在身边。
「伊冬最近想到了一种新糕点,正在小厨房努力研究。」
「伊冬是你的丫鬟,又不是厨子。」
「伊冬是我的好姐姐。」伊冬被狠心的继母卖到青楼,第一日寻死觅活,闹得惊天动地时被她遇见了,她忍不住出手求爹救下伊冬,从此伊冬就跟着她。当她在勤国公府最艰难的时候,一直是伊冬寸步不离守着她,也幸好元韦洲担心伊冬死了,她中毒身亡更不好交代,留着伊冬守到父兄赶回京城,要不,伊冬早就被元韦洲弄死了。
张柏斌没好气的撇嘴。「伊冬都被你宠坏了。」
「每次伊冬做点心你吃最多了。」
「我……哎呀!被你搞得头都痛了,差点就忘了正事,何县丞有急事寻你,这会儿在花厅等你。」
她入冬就不验尸,不为人看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若非很重要的事,何县丞绝对不会找上门。张水薇也不废话,快步回内室添加一件披风,赶去花厅见客。
「丫头,你疯了吗?这种日子你不能出门。」张柏斌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是来找麻烦的,不管对方是不是官,直接扫出门。
「我会多穿几件衣服,还会戴上幂篱,不会让一点点寒气钻进骨子里。」张水薇也不喜欢这种日子出门,尤其必须在外面过夜,要带上的东西就占了半辆马车。
「你要去应州!」张柏斌忍不住跳脚。这丫头总是想得太简单了,多穿几件衣服就不会染上风寒吗?有时候不出门,她还是招了凉。
华神医说了,不想生病,不只是吃好、睡好,还要适当运动、晒太阳,更重要的是身心不可操劳——这一点,这个丫头根本做不到。
娘早早过世,爹担心儿女被欺负,坚持不娶继室,妞妞六七岁就跟在奶娘身边管家,后来嫁进勤国公府,还以为当世子夫人应该好命了,没想到勤国公府没有一个省事的,更教她操碎心……总之,这个丫头已经习惯照顾一家大小,待在房里,也不可能不过问庄子里面的事。
「鸿叔会在马车里面多铺上几层羊毛毡子,还会准备炭火。」
「你为何非去不可?」张柏斌索性扯住张水薇的手臂,不准她再收拾东西。
叹了口气,张水薇耐着性子解释,「这件案子太奇怪了,刘刺史已经将那几位妓人之死压下来了,为何秦夫人要跳出来自称是凶手,还畏罪悬梁自尽?」
「良心过不去嘛。」
「良心真要过不去,就不会杀了那么多人。」
「已经杀了,事后良心过不去,不行吗?」
「若是误杀,事后很可能良心过不去,可是凶手手段凶残,意图掩饰几位妓人真正的死因,事后良心过不去……不合常理。」
张柏斌只觉得头很痛,但仍坚定立场不松口。「我不管,不准你去。」
张水薇也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推开他的手,继续收拾东西。
「秦夫人曾是小姐的病人,小姐于公于私都无法置之不理。」赵平澜一直跟在张水薇左右,自然明白张水薇对秦夫人异常的关心。
「病人又如何?大夫又不能保证病人能够好好活一辈子。」
「小姐不希望秦夫人死得不明不白。」
「难道她去,就能查得明明白白吗?她只是仵作,况且,应州剌史查不出来,刑部总会派人过来调查,这么小小一个案子会难得倒刑部吗?」张柏斌满是嘲讽,刑部那些人不是没本事,而是怕死不敢展现本事。
没错,这个案子若是刑部介入,应该查得出来,问题在于,死者皆为妓人,她们后面关系到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而如今的刑部根本依附在权贵之下,他们怎会轻易碰这个案子?再说了,案子破不了,影响的是刘刺史的考绩,与他们无关。
赵平澜不自觉看了张水薇一眼,坦白道:「刑部不会派人过来调查,除非秦夫人的娘家姜家有本事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引起江南士子注意,惊动皇上,逼得刑部不得不介入。」张柏斌微微挑起眉,若有所思的看了赵平澜一眼。这个家伙果然不简单!
「妞妞,听见了吗?即使你证实秦夫人是被杀栽赃,你也不可能让隐藏在后面的人得到惩罚。」张柏斌知道坦白道出刘刺史求助于她只是做个样子好给姜家一个交代会很伤她的心,可是,他就是不喜欢藏着掖着,在他看来,实话实说才能真正保护他心地善良的妹妹。顿了一下,张水薇抬头看着张柏斌。「我只想在能力范围内做能做的事。」
张柏斌真想拿棍子敲开她的脑袋瓜,她是榆木脑子吗?「你不顾自个儿的身子,费那么大的劲去应州城,结果无法破案,你甘心吗?」
虽然知道三哥哥真正的用意在于保护她,可是他一再泼冷水,真的让人很生气。「我能不能助刘刺史破案,还不知道。」
「刘刺史根本不想破案。」张柏斌没好气的说。
张水薇恼一瞪。「你又知道了。」
「赵远,你同意吗?」张柏斌斜睨着赵平澜。
「刘刺史确实不想破案。」赵平澜平静的道。
张柏斌第一次对赵平澜真心展露笑颜。这个家伙还真识相!「听见了吧,我们难道会比你看得还不清楚明白吗?」
「你们也许看得比我还清楚明白,可是,那又如何?我说了,我只想在能力范围内做能做的事,结果如何,就交给上苍。」
「你……」他被妹妹的顽固气得说不出话来。
「三少爷,小姐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一顿,赵平澜无视于张柏斌想杀了他的目光,有感而发的道:「人生在世,真正要求的是无愧于自己。」
张柏斌顿时消了气。是啊,妞妞真的撒手不管,她会一直愧疚,觉得对不起自个儿的良心,默默折腾自己,岂不是更亏了身子?
「三少爷放心,我会仔细照顾小姐。」赵平澜又补了句。
张柏斌不想瞪人都不行,多了这个像伙只会教他更不放心。
「这一次我们在应州城待一晚就回来。」张水薇连忙道。
「若不是担心累着你了,我还盼着你验完尸就回来。」
闻言,知道张柏斌已经答应了,张水薇撒娇的扯了扯他的衣袖。「三哥哥放心,除了停尸馆和客栈,我绝不会在应州城四处溜达。」
张柏斌不甘愿的撇嘴。「快去快回,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会宰了某人。」
可惜某人完全不予理会,只当小狈乱吠,他转身退出去通知鸿叔,请鸿叔先收拾马车,而沦为小狈的男人气得瞠目结舌,恨不得追出去狂扁一顿,手上却突然多了一只小白猫。
「我不在,小小就托给三哥哥照顾了。」
张柏斌瞬间蔫了,他最害怕这种小玩意儿,好像轻轻一捏,它的小命就会不小心葬送在他手上……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未来两日他受的折腾会比妹妹还大。
从宜县赶到应州城,再直奔停尸馆验尸,最后住进客栈,张水薇显然累坏了,脸色看起来很苍白,可是她并未直接进入厢房梳洗睡觉,而是跟着大家一起用膳。
回到厢房,张水薇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冷风迎面扑来,可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
「小姐,我让伙计送热水进来?」伊冬赶紧靠过去将窗子关起来一些。
张水薇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小姐要不要吃点心?」说完,伊冬懊恼的轻拍嘴巴。笨啊,不是刚刚吃饱吗?
张水薇还是不发一语的摇摇头。
伊冬急了,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某个碍眼的家伙。
「你怎么还在这儿?这儿不用你了,你可以回房安置了。」伊冬一看到赵平澜就哀怨,不过去厨房混个几日,她在小姐身边的位置就教他占了,这还不够,又弄了一个爱撒娇的小盟友……一想到小小,她更呕,它简直成了张家二小姐!
「可以请你出去吗?我想跟小姐说几句话。」赵平澜的口气根本不容置疑。
伊冬张开嘴巴又阖上,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听命于他,可是在他面前,她就不自觉的变得很小很小,甚至比那只只会撒娇卖乖的小小还小……出身不同,说话的气势就是不一样。
伊冬蔫蔫的往外移动脚步,不过,她终究记得贴身丫鬟的身分,丢了一句话给赵平澜。
「我就在门外,小姐有事再唤我。」
之后赵平澜倒了一杯热茶给张水薇。「小姐不是说了,你只想在能力范围内做能做的事吗?」
是啊,她真的认为尽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事,这就够了,可是验尸之后,她觉得体内有一股火在烧着,她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能就此停住。
验尸之前,她并未想过推翻其他仵作验尸结果,不过,尸体不同时间表现出来的伤痕是不一样,也许,开始不曾暴露的伤口,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显现出来,因此她特意查看尸体颈部,果然有个淡淡瘀痕,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被混作尸斑。经过解剖,舌骨附近的肌肉上有少量出血,不过并未出现舌骨断裂情况,可见凶手施力的程度不至于将她扼死。
更深一步解剖查证,可以推测秦夫人生前仅仅被拿住颈部,而此举可能是为了让她吸入迷药晕过去,也难怪秦夫人死于悬梁,身上却未见悬梁自尽应该有的挣扎,可惜,自己无法藉着尸体呈现出来的情况证实自己的推论。
秦家上上下下皆言秦夫人前些日子一直很不安,老是说见到鬼,而那些鬼的模样正符合先前看似被凌虐致死的妓人,因此众人理所当然认为她乃受不了良心谴责上吊自尽,可是,姜家坚持姜家的女儿不会干下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更不可能畏罪自尽,要求重新验尸。刘刺史不得已请张水薇过来验尸,因为她曾经帮秦夫人看病,姜家的人必然相信她验尸的结果。
半晌,张水薇缓缓喝了一口茶,轻吐了一口气,道:「刘刺史根本不想破案,不过是想藉着我让姜家闭上嘴巴。」
「刘刺史是当官的。」赵平澜淡淡说道。
「我知道他的考虑,可是,他怎能试也不试一下?也许,此事并没有牵扯到他不能得罪的人。」
「无论此事是否牵扯到他不能得罪的人,他都最好不要继续追查下去。」
「这是为何?」张水薇不解。
「有时候知道太多了并非好事,尤其关系到那些可以左右朝堂的权贵,刘刺史深谙此理,因此不想知道太多了。」一个人可以掌握他人更多秘密,当然是好事,但是没有相对的权力和地位保有这些秘密,这些秘密只会将你变成他人的祸患,将你陷入险境。
刘刺史不是出身寒门,没有只身一人可以豁出去的耿直,也没有足以为挡在他前面的大家族,刘刺史不得不到此为止。
细细品味,张水薇也明白了。师傅总是提醒她,验尸只是为了帮助她更了解人的身体,不是为了让她成为正义之士,判定谁是谁非,可是,一想到秦夫人委曲求全过日子,却连个活命的机会都没有,她不由得想起自个儿的遭遇,那股切身之痛如火烧着她的心。「若害死她的人是她的夫君呢?」
赵平澜显然很惊讶,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她索性挑明。「将她吊在白绫上的人一定是她的夫君。」
他知道她不会随意指控,但是真的想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断言?」
「我并非无中生有,秦老爷有个宠妾,出生青楼,秦老爷曾经向她许诺,只要秦夫人病死了,秦老爷就会将她扶正。」张水薇轻声说道。
「小姐从哪儿听来的?」
「秦夫人曾是我的病人,是她身边的丫鬟无意间透露出来的。」
「若你所言属实,那位宠妾杀害秦夫人的可能性更大,不是吗?」
「若没有当家当靠山,一个小妾如何杀害主母?秦夫人再不受夫君宠爱,仍主持中馈,还掌握着后院丫鬟婆子的生杀大权,丫鬟婆子大部分都是忠心于她,一个小妾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吊在白绫上。还有,秦夫人说见到鬼,必是真的见到了,不过,是人装出来的,而谁有本事在后院装神弄鬼?若非当家的,只怕无法导出动静如此之大,却不在下人之间引起骚动的戏码。」
赵平澜同意她的看法,可是不能附和她。「这都只是小姐的猜测。」
顿了一下,张水薇还是无法克制心里的执念。「这事不是不能查。」
「可以,不过,小姐如何查?」
一盆冷水就这么泼过来,张水薇瞬间蔫了。是啊,想查,至少也要秦家的人愿意配合,而她只怕连秦家的门都进不去。
「小姐生性善良,见不义之事,无法视而不见,可是,若一味只想成就小姐的善良和正义,致使自身落入险境,拖累家人,难道小姐就乐意见到吗?」
张水薇闷闷不乐走到椅子坐下,放下手上的杯子。
「我还记得小姐说过,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老惦记着不如意的事,日子如何过下去?」
张水薇很委屈的瞥了他一眼。「你真行,拿我的话堵我的口。」
「这是道理,我听了很受用,小姐不正是因为如此送给我吗?」
张水薇瞪着他半晌,自言自语的嘀咕,「被骗了,还以为不喜欢说话,没想到竟是个辩才无碍的。」
「多谢小姐夸奖。」他并非吝于言词之人,但也不是擅长言词之人,更不懂得如何讨人欢心,这都是他人做的事,可是遇见她之后,他不自觉话多了,甚至费心的想让她开心……因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吗?不是,单单因为她——一个值得教人用心对待的女子。
「道理人人皆懂,可是世人往往看不透,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无法割舍的执念,也许是贪,也许单单只是一种念想。」
「小姐聪慧过人,必能看透。」
她真能看透吗?张水薇不再纠缠此事,唤了一声伊冬,让伙计备热水沐浴,赵平澜当然不好继续守在一旁,告退回了自个儿的厢房。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秦夫人的死触动张水薇对不公不义的无奈,那种无力感让她想对天怒吼,而赵平澜却老想着张水薇对此事的纠结,这是为何?
第四章 雪夜的温暖
虽然阻止张水薇揪着秦夫人的案子不放,赵平澜却指示李炎赫暗中调查此事,三日后,李炎赫就送来消息了。
「秦府果然如张大夫所言,秦老爷前年纳了一个小妾媛娘,是应州城最大妓馆彩颜馆的乐妓,卖艺不卖身。媛娘容貌并非绝艳,但是很有手段,更是一个很有生意头脑的女子,这也是秦老爷宠爱她的主要原因,秦老爷还当着众人面前感慨已经有正妻了,要不,他的正妻非她莫属。」李炎赫说道。
赵平澜冷冷一笑。「这不是暗示说,正妻若死了,就会将小妾扶正吗?」即使秦夫人的死并非秦老爷出手设计,也是他促成的。
「秦夫人去年生下儿子,身子大受亏损,大夫都说活不了多久,府里的丫鬟婆子担心媛娘被扶正,纷纷投靠媛娘,没想到后来秦夫人接受张大夫的医治,不但活下来了,而且身子越来越好。」
「可想而知,她会有多么不甘心,眼看就要扶正了。」
「在那之后,媛娘更是积极的在府里收买人心,秦老爷甚至以秦夫人要照顾孩子为由,让秦夫人交出一半的管家权。」
赵平澜微蹙着眉。「秦老爷这是宠妾灭妻,难道不怕遭人非议?」
「商人不在意这种名声。」李炎赫答道。
赵平澜与张水薇看法不同,他觉得媛娘行凶的可能性更高,而秦老爷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放任她杀害正妻,可是,他想不明白。「若是媛娘设计害死秦夫人,为何要兜上一大圈?弄死了好几个妓人,若是她在其中不小心露了馅,她对秦夫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郞先生认为几个妓人的死与秦夫人无关,不过是巧妙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这么说,杀害妓人另有原因,是吗?」
李炎赫点头道:「我们发现媛娘与几位妓人相识,且媛娘有一间胭脂水粉的铺子,专门供应应州城的妓人。」
赵平澜略一思忖。「这其中有利益之争?」
「这一点还查不出来,可是郞先生认为,这几个妓人皆是妓馆的花魁,她们肯定给媛娘带来不少生意,媛娘总要给她们一些好处。」
「媛娘应该不甘心吧,即使没有她们,妓馆的生意对她来说还是如囊中物。」
「郞先生的意思也是如此,认为她们很可能因为利益起了冲突,且秦老爷曾经是这几个妓人的入幕之宾,彼此更容易生出嫌隙。」
赵平澜忍不住露出厌恶之色。「这样的猪脑子如何成为大商贾?」
李炎赫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立刻招来一个白眼,他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巴,一双眼睛却无辜的对着赵平澜眨了又眨。京中权贵人人皆知成国公世子爷不碰青楼女子,与其说是嫌弃她们卑贱,还不如说他无法忍受跟一群蠢蛋睡同一个女人,即使这些人身分尊贵,可是在他看来,抢着睡一个有银子就没有羞耻的女人根本不长脑子,这不就是猪吗?
赵平澜意识到自个儿太激动了,缓了一口气,问:「除此之外,还查到什么?」
李炎赫神色一正,严肃道:「秦老爷与陈阁老有关。」
「陈阁老……太子一派?」赵平澜轻轻挑起眉。
「正是,郞先生怀疑刘刺史已经查到此案牵涉到秦老爷和媛娘,可是忌惮秦老爷身后的陈阁老,因此才会压下来。」
赵平澜摸着手上的箫,似乎在考虑什么,一时拿不定主意,李炎赫不由得想起郞先生的提醒,主子很可能为了张大夫插手此事,可是主子如今万不能引人注意。
「主子,郞先生以为不要插手此事比较妥当。」
「郞先生担心会让人察觉到我在此地吗?」
「虽然皇上派来追捕的人只跟着主子到了山城县,可是山城县离宜县太近了,宜县若闹出事情,难保不会让人想到主子身上。」李炎赫劝道。
「不要让人注意到宜县不就好了吗?譬如,可以透过姜家将此案悄悄在江南士子之间传开来。」
李炎赫不得不说郞先生真是厉害,已经猜到主子会如何采取行动。「张大夫介入此案过深,只要此案闹大了,张大夫的名字势必被提起,宜县就不可能不被注意。」
是啊,她对此案一直非常关心,即使藉着姜家操纵此事,也免不了她暗中提供协助的嫌疑人。
「主子别急,总会有机会整治秦老爷和媛娘,别忘了,秦老爷可是应州城最大商贾,还怕没有人等着落井下石吗?」见赵平澜皱眉,李炎赫又劝道。
这倒是,他只要对付得了皇上,还怕整治不了一个商贾吗?只是,这几日他看张水薇经常失神,想必一直惦记着这个案子,他觉得很心疼……为何她会如此在意这个案子?过去她究竟发生什么事?
「炎赫,张家……算了。」虽然炎赫提过在此打探消息不易,但是以郞先生的谨慎,为了确保他住在此地很安全,无论如何都会想方设法查清楚张家的底细。没有接到他的命令,郞先生绝不会主动告知张家的事,而他总觉得不应该过问张家的事,既然不能坦诚相待,他有何资格探人隐私?
李炎赫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纠缠不放,「主子还有事吗?」
「齐妃的事有消息了吗?」
「还没,一有消息传过来,我会立刻过来见主子。」
「不必,按着我们的约定,何时该来就何时来。」
李炎赫点了点头,行礼告辞,转身融入夜色当中。
半晌,赵平澜迈开脚步穿过竹林,来到张水薇居住的院子外面。这几日睡前来看她一眼,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虽然知道自个儿不应该过于关心她,可是,就是放心不下……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成了他每日一定要叨念的人,不见,总觉得心儿空空的,见了,就是皱眉,也是实实在在。
时间久了,张水薇就会忘了秦夫人的事,赵平澜相信隐瞒调查得来的消息对张水薇最好,可是,又觉得实言相告也许更能帮助她认清楚现实,反而不会纠结此事……这真是左右为难。
念头一转,他已经不知不觉走进张水薇的院子并来到房门外,可是正要举起手敲门,就听到声音响起,他连忙退到旁边的阴影处。
「三哥哥,求求你,又不是教你翻墙潜入秦府,你就不能帮个忙吗?」张水薇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原就略带沙哑的声音更显得粗哑了。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事我们不能插手。」张柏斌快要抓狂了。
「我知道,秦夫人的死不单单只是自尽或被杀,而是关系到几位妓人,这几位妓人又关系到不少权贵,因此我们不宜介入此事,所以,我只是让你找人将这个案子在江南士子之间传开来,让那些江南士子闹到皇上那儿。」这几日冷静下来,她想了很多,也知道一味的横冲直撞简直愚不可及,可是,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又不会危及自己呢?她想起赵远所言,若是引起江南士子注意,必会惊动皇上,而刑部也就不得不介入了,这不正是她能做的事吗?
张柏斌真想臭骂某人一顿,若非他多事提点,这个丫头怎会生出这种馊主意?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这事查不到我头上吗?」
略微一顿,张水薇迟疑的问:「三哥哥没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案传出去?」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