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可道也(6)
回去民扉的居所,你拉她们一起上床取暖、休息。[。wanshulou]被子一蒙,咬着离澈耳朵道:“马上把我救出去。”
这是命令,不是请求。离澈这家伙看你时,总有点似笑非笑的样子,虽然受伯巍的命令来保护你,但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太待见你。你若不拿出命令的款儿,只怕压不住她。
她果然不肯好好听话,反道:“姑娘,气息吹得小的怪痒的,我们出去说话好不好?”
你道:“不行。”她奇问:“为什么?”你沉声道:“在暖阁里,你怎么知道我遇险,及时赶来救我?”贴虹“哎呀”一声:“真的哦!”离澈漫不经心:“小的会谛听之术。你们才隔小的几步,那么薄的墙,窗也没关牢。小的能听个大概。”
你点头:“正是这话。你会听,难保别人不会。所以蒙了被子咬耳朵说,就算屋外有人,也听不太清了,是不是…”离澈不以为然道:“是倒是的…”依然有那种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语调,像是在说:“你倒想得出来。”贴虹沉不住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啊!这么阴阳怪气则甚?”
呵,老好贴虹。你若有幸做将军,必赠给她两把板斧,封她做个先锋。
离澈给这么一冲,总算应声:“当然。如烟小姐总是计谋周到的。其实像小姐这样的人才,未必需要我们这种人操心。”
你这样的人才?什么人才?有计谋吗?你倒想不使心计,直肠子去哭去骂呢,只怕那样死得太快,分分钟被人踹到乱葬岗去,骸骨前还免费附赠“活该”两字,届时就算有人肯操心,又抵得什么用。
你略一沉吟:“你见过我?”离澈一愣,倒也钦佩你的明敏,承认道:“是。在太子府里,小的受太子命,暗中保护你。有一次,给梁中使报过信,让他给你解围。”
贴虹“哟”了一声,气呼呼的:“原来你一直认得我们?那怎么还叫我们受刑受得那么惨?”离澈淡答:“那时事出突然,太子爷又病倒,没进一步的指示,不敢擅动。”你眸光一闪:“还有人调走了你们,是不是?”离澈一惊,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当时,你拼尽身体的极限,才让伯巍找到你。离澈这种本事,如守在你身边,怎会不知你在哪里,要他找得这般辛苦?故你猜离澈这个人、甚或是一组人,都被调开。能在太子府中调人,恐怕只有王妃。但…那时太子奇突的病危,和王妃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她为了除去你,特意让她独苗儿子染病不成?你想不透,且记着,再问:“围场我逃走,你怎么没拦?”离澈耸肩:“我没得到命令拦你。太子那时跟王在一起,请命不及。”
这话不尽不实。伯巍虽不会明下一道“不许如烟走”的命令,但你擅自离开,有违伯巍的心意,总是肯定的。她消极抗命,纵你离去,必有隐情。你再记下一笔,接着问:“下巴有颗红痣,鼻子很尖的人,是谁?”
这是当时你的刑求者想陷害的人。你的问题如此跳跃,句句都在要害,离澈招架不住,狼狈道:“我只是个领命办事的!你问太子去。”你点头,并不穷诘她,只徐徐道:“你知道的许多事,太子不让我知道,我就不问。但这几天来我知道了一些事,别说你、太子恐怕都不知道,却不能不告诉他。”这两句话下来,如绕口令,贴虹眨巴着眼睛,离澈寂寂无声,你估计她们已经被绕晕了,趁胜追击,对离澈再来一记重锤:“离姑娘!你领命这么久,应该也觉得形势奇谲凶险?我必须马上走!拖过今晚,不知再出什么事。你需得将我送出去!”
离澈果然被镇住。看她虽然另有一副肚肠,但对伯巍的命令是听从的。你说得厉害,她不敢不信,迟疑片刻:“救你出去的关节还未妥当,只是…”
你迅疾道:“只是如何?”离澈为难道:“强行提前,很冒险。”你立刻回答:“那就冒一次。”
生命中的险境何尝少过,一次次冒下去,只要不死,旅途也就继续了。但若留在这儿,王妃虽暂被伯巍狠话吓住,到底不成定局,若回头一思量,想出别个什么法子来,她总是积年成了精的后宫头子,而且说破了天总是伯巍的生身母亲,你如何应付?还是走了的好。
离澈道:“外头是琢持殿,每日卯时 起,诸部大人坐那儿议事,其中有一位,是和太子爷说好的,我若有事,可以将信息传给他身边的一个人。现在,我尽快去给他传信,请求提前办事。成与不成,还要他们决定。”
救兵如救火,怎容得几询问、几决定?你咬牙:“你几时可去传信?怎么去?”离澈答:“那里的火烛、陈设清洁本来就是侍儿的活,我混过去罢了,就在申正 。”
此刻是未时三刻,距申正还有五刻二小刻 。你斩截道:“我跟你去。”离澈与贴虹一起吃惊道:“什么?”你解释:“我有紧急情况,必须面陈外面的大人,请他转达太子。”
这是鬼话。你只是想,多靠近宫外一点儿,也许就能多抓住一分逃脱的机会。另外,离澈既有本事半个多时辰就安排她自己混出去,那当然能多混你一个。你这样赌。
你赢了。
离澈吐出一口气:“好,我来安排。”
贴虹本来只管听你们说话,此刻发出一声呜咽,像被人抛弃的小动物。她是聪明的,知道你又要一人前去,不会再带她。
你无言的按了按她的肩。也许没有你在身边,她反而更安全。谁知道呢?
八、惠而好我(1)
天暗得那么早,也不算是正经黑,但是空气中飘着点雨雾,哪儿都黄蒙蒙的了、看不分明,琢持殿已经点上些烛火,隔得远,看不见什么光,只是暖意透出来。[萬書樓。。wanshulou_]你们过去,是要将宫灯都正式点亮,供大人们照明的。
刚进院门,后头忽有什么声音追来?造作的、紧急的、喉头和舌根磨着屠刀。
你和离澈对视一眼。其他人都停住、向后头追来的人屈膝行礼。离澈狠狠推了你一把。
借着门和墙的遮掩,你撒开腿就跑,手把衣摆高高撩起,心越跳越快。
到底追来了,追来了!王妃和贤平嫔也好。前世今生的债也好。你并不想要回去也并不想要理他们。护着自己的身体,如果这次允许你能逃开他们那你也允诺放过他们,神?如果这次能够脱身,你愿意向神讲和,把你的头俯在神座之下,承认它们的力量!
你的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抬头,清郁的眉眼,隔了那么多年的时光,带了点不可置信,嘴唇微微张开来一点,他的唇角真是俊秀:“连波?——啊不。如烟?!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来不及说话,只是往后一瞥。叶缔比你想像得还要聪敏,迅疾把你一带,擦墙根走开。你在他的斗篷里。他是要离开的,车马都已经备好。斗篷是那么轻又那么沉呵,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有点急促。眼前黑得那么温柔。他的气息…他的温暖。
你跟他在马车里。
这是神给你的机会吗?兜兜转转,又回到这儿。给你一次机会原谅他…或者说,原谅彼此?
“这是怎么回事?”车子出了宫,叶缔低声问。
“如果我说了怎么回事,大人您又将怎么办呢?”你也低声道,喉咙里哽着一团硬块。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期待着他回答。
他只是沉默着,终于道:“我明白了。”你倒笑起来:“大人明白了什么?”舌根发苦。他和你说的也许从来就不会是一件事。你想。斗篷里面这么黑,你瞎得像个胎儿。
“这种事,确实很难说出口啊。”他沉沉叹气,“你还是个孩子…难为了。”再沉默片刻,下定决心,生怕再不说就要改主意似的,语速偏快,“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担心太子。你必须回到他身边,免得他做出蠢事。以后的事,我们再说。”
原来,伯巍为了你要做出什么蠢事?红颜祸水,红颜祸水。以叶缔这么正直的人,确实觉得很踌躇吧。当初不曾一了百了的杀了你,现在为了安抚太子,竟然亲手要把你送回去,以后的残局还不知怎么收拾,想来他挺头疼?这样,都没有开口责备你,因为知道责备你也没什么用了。他真是个君子。
车马辘辘,你遮在斗篷下,静静开口:
“若干年前,大人还是韶华少年,曾爱上一名女子,家中嫌那女子门第不高,不肯答应,女子还坚持不愿做妾。后来王听说此事,想调停,却自己看上这女子,要入宫中,而大人也就拱手相送,致她丧命。可有此事?”
叶缔胸口疼痛的起伏一下,问:“你是何处听来?”
“…难免有些闲言闲语。”你回答。语调平静的,底子里却有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他能不能听出来,像你听出他的疼痛一样。
多么高兴,你可以让他痛。当一个人是你在这世界上最爱也最恨的对象,你是多么乐意把刀子捅到他心窝子里,让血飙出来,哪怕这把刀的刀锋要用你自己的骨头磨出来也都没有关系。都乐意。
所以,舌尖带着血腥味跳跃,像扑向死亡的野兽,只有这份情绪是真实的,语言不过是艰难穿上身的一件伪装。你不像在人类的世界里。
他默然良久,答的是——“人言言殊,以讹传讹,说些没影子的事,也是有的。”
这样…也算是答案?我哑口无言站在一边。舌头像是苦涩的石头。多么奇怪,在这句话里我忽然又感觉到我的存在。这个“我”的出现是要做什么呢?而你…又要做什么。
你也陷入沉默,好像足足过了半辈子的时间,方道:“如果我现在愿意随您去,您收不收留我呢?如今您的能力远胜于昔,愿不愿意,无论如何,承担一名女子的心意?”
叶缔失声道:“什么?!”
你从斗篷里钻出来,帽子已经脱落了,头发在昏蒙的轿子里是那么毛茸茸的一乱丛,眼睛在下头亮得星夜寒潭,波光一闪,见出点惊慌的样子,但是唇舌绝不后悔,一个字一个字重复:“我随您去。您愿不愿意?”
八、惠而好我(2)
你到底在说什么?没有人能听懂吧!你、就连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不是?我想向你尖叫,用尽全身的力气。[万书楼。wanshulou]但我哑得像空气。无形的泪水淹没面颊有如夏天的雾气,没边没际那样子叫人窒息。
我知道你在做一件错事,很大很大的错事,虽然我并不确切明白它是什么。这不怪我。因为我本来就应该是个“不存在”,是不是?
但是你、是该为你自己负责的。我比空气更苍白的站在旁边,看着你绝不退缩的看着他,而他什么都不回答。
车马辘辘,远去了宫门远去了碧云天黄叶地死不了活不过去的日子。他要去哪里?“花深似海”的气息扑面而来。苏铁的小院没有杂人。车一直行到后头去,叶缔自己的从人都离开,他才牵着你下来,上另一乘轿,嘱咐苏铁:“用最烈的香料把整个地方熏一遍。”轿帘再次放下,新的轿夫来了,他低声说了个地方,似乎是什么湖。
苏铁的目光灼灼印在你们身后。之所以焚香料,是怕万一有猎狗追来,可以扰乱狗的嗅觉?她不问。如果什么事需要连累她为他而死,她是不介意的,因为她知道他要做的一切事都有理由。
然而这理由是什么?你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像打摆子。他一言不发的带你逃亡吗?甚至不惜动用这样痴爱他的女人帮忙善后?
你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害臊、一点儿都不担心什么“他对她这样残忍,以后又会怎样对我?”因为这件事好像打从一开始起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生,你是因他而生;死,你要看着他死。你不会放过他,也愿意他不放过你。月夜携手逃离从而是多么自然的事,像他从太初起欠着你。
换了车、轿、船,缓缓起伏的是什么湖呢?缺月还是盈达?缺月湖里,繁缕和徐梅林生不结发死同草;盈达湖畔你逢桥乃鸣、回头无路。
船已靠岸,不是为平民准备的岸。船舱帘子掀开,私家船坞莹若白玉,银色绡帐从杨柳头直接挂下来,天之台、凤凰游,伯巍向你伸出双手。
你回头。
那么这个男人再一次把你送出去了!再一次、又一次,连解释都无消多劳,眼神坦坦荡荡,像你从来没向他要求过任何事。
(这才是他。你这个傻子,怎么会有任何理由、以为自己可以让他做你盼望的事?)
你笑起来。我知道这次完了。这次的笑,连“恨”的意味也没有了。大局已定。
你向他道谢,扑进伯巍怀中,无论怎么看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小郡爷也来了?他向你点头,一些些忧伤的意味。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笑。
他们说小郡爷要认你作义妹,这样你可以作太子的妾。有良娣、保林、孺子这三级。保林。封你为保林好不好?保林又分为庄容和敬容两档,叶缔建议叫你做庄容,说了什么理由。总之是好理由。你笑。
于是叶缔主持。礼部尚书亲自主持啊!另外还叫了礼数上需要的什么人。太子真有面子。不过这么粗糙成礼,连家长都一个也不在,说起来还是有点荒唐吧?而他们拿出一些金印的卷子,说这如同王上亲临了。真是好笑!那个男人盖印同意你成为他儿子的妾?他们是怎么弄来的!——然而这统共不用你发表意见。他们是礼部大臣、国家栋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直到伯巍牵你进洞房,你还是笑。
抚摸你头发时,他的手有点抖:“小家伙…”忽然一下子把你抱在怀里了,硬块哽着喉头,他在你耳边说:“对不起。”
那个时候,你想你应该是感动着,可是心底有一层结了疤,那么硬的,疤底下的血肉和疤外头的世界隔绝着。你们回不去了。你想。如果和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平行的世界,在那儿你的影子和他的影子投映出新的男子和女子,平等的相遇、平等的交流和相处,你也许真的有机会爱上他,但这儿…回不去了。
你甚至没有办法在他面前流出眼泪。
滚烫的嘴唇亲上你的脖子,它们和它是第一次相遇,在这样的情形下,滚烫颤抖的嘴唇和细腻到冷漠的脖子。吻颈之交。
除了亲吻之外不需要再说点什么了吗?有的动作可以代替一切吗?他怕弄疼你,动作尽量放轻缓,但是没有问你,你是不是想要。这个问题甚至没有闪过他的心头。
当然,你应该是想要的。你的身体已经成熟。那亲吻,虽然笨拙一点,但那么烫,已经让你微微喘息起来。你有点讨厌自己被口水沾湿,但还是喘息了,身体已经自动做好准备,任何人都可以将此解读为:你要。
但如果,天底下还有任何人肯承认:即使在身体向**屈服的情况下,人的心灵还是可以保持自己的意愿的。那么,你的心灵确实有意愿想说:
你现在不愿意给他。你既没有爱他爱到愿意为他死,也没有恨他恨到愿意害他死。换一种相处的方式你也许会期待着跟他真正谈一场恋爱,但此刻、此刻,你想要的比**更多。你期待两颗心的敞开、期待两条性命彻底的承诺、期待有人握着你的手答应你,会跟你一起死。
而空气中的喘息那么浓,其他言语挤不进去。没什么选择了,你知道。如果你的身体像挂在园中的鲜美果子,注定要给什么人,那么第一次,还不如给他。至于孩子…
谁还有资格去考虑孩子。
你的手抓着他的背。难免有点紧张的。幸好他的身体年轻、饱满、干净,胯下红通通的东西,顶着光洁的脑袋,竟然也有几分可爱样子。把你自己交给它——不,交给他,不算委屈了你。
你紧紧抱住他。痛!好痛!你本能的告诉自己:忍住。跟受过的刑罚比起来,这个算得了什么。
——可是,这不应该是珍贵美好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去和刑罚做比较呢?
八、惠而好我(3)
他紧张道:“痛吗?”
你缓过一口气来,俯在他肩上,摇摇头。[万*书*楼]
这个摇头可以说是温柔、抑或说敷衍。反正男女之间,有时是不需要真话的。反正不管你痛不痛,他也不会退出去——甚至,在你摇头之前,他已经动起来了。
你抱着他的姿势,新发育的胸口贴着他的胸,嘴唇痛楚茫然的张开来、一点点喘息,大概没男人忍得住不动吧?
至于你,是在忍,一直忍,从一种姿势到另一种姿势,全部全部都忍受下去,直到最后,他疯狂的抽动起来。多奇怪,你这么小的腰腹里面,怎么可以容纳那么大的抽动?“我要死了要死了…”你无意识这么想着,仰面往深渊跌下去一般,忽然疼痛麻木都消退,有一丝奇异的快感升起来,在四肢百骸轻轻一涌,与舌根打个招呼,并未容你品鉴,已然离开。
伯巍退出去,大口大口喘气。你这时候才重新感觉到疼痛,还有疲倦。
这份疲倦具有良好的催眠效果,他泌着汗珠的身躯刚刚翻落在你旁边,胸口还在一起一伏,你将眼帘一合、便睡着了。
梦里像是有一片海洋,你在海洋之上飘浮,有什么人守在你旁边,你看不见他、他没有形体,因为你也是没有形体的。这片海到底是太初之初、还是尾声之尾?只是浮动、浮动,连“鸿蒙”概念都没有的简单世界…
你忽而回头问我:“你是谁?”
你真是不该问的!这一问,我忽然又有了“我”的意识,于是随之而来的困难问题就是:我是谁?我是陪伴着你的“什么人”、还是跟你一起被“什么人”陪伴着的“特殊的人”?我是你的附庸、你的寄生虫、你的一部分?抑或是从其他遥远地方赶来见你的一缕幽魂?
我是谁?我为什么而来?我要做什么?
这些问题叫人发疯,幸而伯巍碰碰你,把你从梦中叫醒。他想再要一次。
你去应付他了,我趁机从你的问题中逃走,重新沉进没有意识的境界。你,只有你,以及跟你有关的一些人物,是我凝视和记录的所有对象。其他不需要关心什么、也不需要思考什么。连“我”都是轻飘飘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这真让人轻松得长出一口气。
那一晚,伯巍要了你三次,如果不是出于怜惜的缘故,他可能还会要第四次,而清晨睁开眼睛时,他终于把第四次付诸实践。于是,你们真正起床,已经是午后时分。
两个丫头给你梳头、戴上假发,这一次,你头上不必再顶着女孩的辫子、或者少女的螺髻,而是正式用起女人的发髻了。“这是媛琴髻。庄容保林懿淑敏端,正宜用此髻添妆。祝庄容保林与太子殿下从此琴瑟和谐、相守白头。”她们道。
(呵,真是善颂善祷。若这么一个发髻就能求得琴瑟和谐,佛教八苦中何必还要加两宗“爱别离、求不得”?只此两宗,便叫人辗转呻吟,多少香火心愿、都超脱不得。)
你凝望镜中的自己,以后不必再梳孩子气的小辫子了吗?即使头发养长后,都不再梳了?从今以后,真正是一个妇人,品阶为“庄容保林”。
(要命,十四岁的贵妇人。)
你从来不曾真正做一个天真单纯的孩子,但此刻要告别那个身份,忽然也觉得感伤。
伯巍也在凝视镜中的你,见到你眉间的感伤,误会了,握住你的肩:“小家伙,等你头发长出来,再给你梳个好髻。”
经过昨宵缠绵之后,他还叫你小家伙,这让你觉得亲切,仿佛你们的关系一路走来,经过了身体的战火,还有那么点儿纯净的东西可以保存下去,于是不仅仅像是上过床的男人和女人,还像是兄弟或者战友。
这样感觉着亲切时,你不由得想,也许你可以向他试试看要求一件事?虽然昨晚向叶缔发出的冒昧请求,让你羞愤欲死,再也不想痴心妄想的向任何男人要求这种程度的事,但伯巍…他是伯巍啊,是你叫了这么久的神仙、巍哥哥。向他,也许还是可以求一求的?
丫头们收拾床褥,将床单郑重叠好,捧着过来祝贺。这张床上没有铺白布,但是大红床单上,你落红的痕迹依然看得出。
你有点恼怒的瞄了它一眼。它是落在你那边的床单上,害得昨晚你在它上面睡了一宵,怪不舒服的。听说有些女孩子第一次跟人交欢时也不一定落红,为什么你要像大家闺秀一样落下这个呢?让人像勋章一样捧出来,真碍眼。你讨厌它!
而伯巍的眼睛瞪大了,看看它、看看你,挥手叫所有人退下,他忙不迭的抱住你,抚摸你额头上的伤,亲吻它:“小家伙、小家伙,你…为了我,受这个伤,保住你的身子?我真是——我该怎么回报你!”
你茫然看他。
原来他床第经验也不太丰富,所以此刻才知道你仍是处子,这且不论。关键是:他以为你不惜撞头明志,才给他保住完璧之身?开玩笑!所谓“完璧”算个什么东西,哪儿值得用生命和鲜血去维护。伯巍竟然会为此感动得热泪盈眶,真叫你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