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胡舞极为精彩,我抚掌大赞,转而饱含歉意地向皇上道:“可惜臣妾甚么技艺也不会,无法向皇上献艺了。”

皇上面带诧异地看我一眼,道:“这是为梓童而补办的宴会,需要梓童献甚么艺?”说完,又安慰我道:“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梓童无须为此忧虑。”

我感激地冲皇上一笑,举起一盏琥珀色的葡萄酒,奉至皇上唇边。皇上就着我的手,满饮一口,我则凑过身去,将残酒饮尽。

舞女仍旧在小圆毯上飞舞旋转,但我却法集中精神去看,因为皇上已借着酒意,在我耳边低喃:“梓童,朕只想看你。”

呢喃的情话,温热的气息,怎容我拒绝?我当即知情知趣地扶皇上起身,一同走下台阶,朝寝室里间而去。

新换上的七宝帐早已被撩开,我扶着皇上,皇上拥着我,疾步奔向紫檀床,未至床前,衣已落大半,惹来皇上一阵轻笑:“梓童还是这般地猴急。”

我急急忙忙,无暇回应,一手将皇上推倒在床,一手扯下了七宝帐…

前戏、传统卧式、前俯后继,夏风清爽,春光满室,一时事毕,皇上照旧传来一碗甜汤,与我同饮,而后相拥睡下,一觉好眠。

次日卯时,皇上起身,准备去早朝,他照例体恤我辛苦,让我多睡会子,我正好身体酸软,精力未复,于是从善如流,继续躺着,睡了个美容觉。

这一觉就睡到日头高照,待得我睁开眼睛,去瞧那床头的兽耳八卦滴漏时,发现已是隅中时分。我当下大吃一惊,惊的不是睡过了头,而是吃惊直到这时,还没听见有嫔妃来请安。

“撩帐子。”我急急出声,掀开仙文绫薄被,坐起身来。

七宝帐缓缓被拉开,露出夏荷的笑脸来:“娘娘莫急,三位小主已经来过了,奴婢称娘娘今日有事,没空见她们,让她们又回去了。”

春桃将七宝帐挂上玉制凤首帐勾,唠叨道:“娘娘每日里接受众妃嫔请安,乃是一种荣耀,亦是彰显身份的大好时机,怎能因为要睡觉,说不见就不见,如此以往,难免纵容了她们…”

我呻吟一声,缩回仙文绫被,以被蒙头道:“夏荷,今日你做得好,本宫赏你择日出宫一趟,代本宫去看望娘亲。”

“娘娘,当真?”夏荷惊喜非常。

春桃却道:“娘娘,您莫要拿赏赐夏荷来激于奴婢,奴婢当说的,还是要说。”说完又催促道:“娘娘,您该起身了,就算不见现有的三位小主,也该见见即将册封的那两位。”

差点把这茬给忘了,都怪皇上昨日太过生猛,让我累了身子,迷糊了脑子。我猛地掀被而起,急问:“王宝林三人,从甘泉宫离去后,是否去了永巷?”

我的焦急,显然吓了春桃和夏荷一跳,春桃瞪大了眼睛,回答我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一点儿没猜错,三位小主出了甘泉宫,就径直朝永巷去了,不过梅御女是被王宝林和邵采女拉去的,而且她走到半道,就坚持先回紫云阁去了。”

“事情要糟!本宫只记得昨日应付太后,却忘了今日着手部署,这若是让她们坏了本宫的事,可怎生是好?”我焦急地下了床,满处寻鞋子。

夏荷连忙扶住我,道:“都怪奴婢忘了告诉娘娘,牛才人和马才人一早就被太后传到长乐宫里去了,不然借奴婢一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明知那三位小主要去永巷,还不赶紧设法去拦着。”

我听了这话,才大松一口气,跌坐回床上。夏荷一面自责,一面寻了小头丝鞋来与我穿上,又问道:“娘娘,既然太后已将马才人和牛才人的身孕交到了娘娘手上,那王宝林等三位小主迁宫一事,是否要暂缓?”

我想了又想,犹豫道:“迁不迁的,都行,若是胆大,就让她们迁,若是怕出事,就暂缓。”

夏荷还没应话,春桃先笑了:“那就迁罢,咱们的娘娘,甚么时候胆小过?”

我忍俊不禁,夏荷也笑了。

得,既然秘书拍了板,我就听她的罢,迁。

既然定下了方案,就有无数的事宜需要准备,我招手让春桃和夏荷更近几步,附耳密语一时。春桃和夏荷大概和我一样,也是枯闷了许久,等我一吩咐完,马上就兴致勃勃地分头布置去了。


第二十八章 部署

当天下午,六局着人来报,称淑景院已收拾干净,牛、马两位才人随时可以入住;为她们新制的衣裳首饰等物,亦已妥当;只是因份位擢升而需要增添的宫婢,尚未选定,请皇后娘娘定夺。

依照宫规,正五品才人可拥有贴身宫婢二人,对此我早有计较,正要开口,却见秋菊来报:“启禀娘娘,长乐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后已给牛才人和马才人各指派了两名宫婢。”

秋菊似乎是怕我生气,禀报完毕,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但我却由此安下心来,太后如此作为,我身上的担子,起码轻了一半。

秋菊的禀报,六局来人也听了个清楚,当下不再请示于我,而是径直捧来为牛、马二人准备的礼服、首饰、银册等物,请我过目。

冬梅接过漆盘,春桃一一翻开,我大略看了一眼,见其中并无逾制之物,遂将头点了一点。紧接着,我问过六局来人之后,将册封的时间定在了明日卯时,至于地点,就是甘泉宫正殿,甘泉殿。

商议完毕,六宫来人退下。

我绕过紫檀座的金屏风,步下台阶,进入书房,秋菊和冬梅守在了门口,春桃和夏荷则跟着我一起走了进去。

春桃拉开书案后的紫檀雕花椅,整了整上头新垫翡翠席,服侍我坐下,然后立到书案对面,同夏荷并排站在一起。

我微笑着看向她俩,道:“说罢。”

春桃先开了口,问道:“太后抢先给牛才人和马才人指派了贴身宫女,娘娘不怕她们是别有用心?毕竟牛才人和马才人也是太后挑出来的,若她二人与贴身宫女联手,咱们怎么办?而且…而且牛才人和马才人的身孕…咱们还没证实呢。”

春桃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她是担心牛、马二人假怀孕,借此设陷阱害人——这是后/宫之中的老伎俩了,即便是才入宫不久的我,也有所耳闻。

我没有回答春桃,而是以目示意夏荷,让她作答。

夏荷想了想,道:“娘娘,奴婢以为,春桃刚才的猜测的事,是不大可能发生的。首先,太后指派宫婢给牛才人和马才人,是明着指派的,人人都知道,若牛才人和马才人出事,她也脱不了关系。其次,牛才人和马才人身份卑微,势必影响腹中皇嗣的地位,这样一来,就算她们的身孕出了意外,皇上也顶多责备娘娘几句,断不会因此把娘娘怎样。”

分析得很到位,我冲夏荷颔首一笑,以示嘉许。

春桃想了一会儿,道:“这宫女一给,太后就要担责,如此看来,太后同娘娘一样,也是个胆大之人。”

我抚摸着紫檀书案边上的雕花,轻声笑道:“这后/宫之中,谁人不胆大?但凡胆子不大的,或者胆大比不过别人的,现在都在延嘉宫。”

延嘉宫是先皇嫔妃所居之处,在那里,不论份位高低,有无子嗣,都只能分到一两间不大的屋子,聊以安身,若碰上哪位先皇妃嫔太多,两人甚至三人合住一间的情况,都是有的。因为环境艰苦,每年都有不少妃嫔忍受不了,自请出宫落发为尼,为先皇祈福,但就是这样小小的要求,也得看太后娘娘心情好不好,同不同意。当然也有例外的,若哪位太妃儿子争气,堪为皇上所用之才,待遇就会好上一些,但这待遇好,也不过是多分上两间屋子,多分发一些份例而已。

春桃和夏荷,显然也是知道延嘉宫的,眼中都带上了黯然色彩。

太后不惜担责,也要明着指派宫婢给牛、马二人,看来是铁了心要保下她二人腹中的皇嗣了。只是,她为何如此稀罕这两个尚不知好赖,连皇上都不怎么上心的孩子呢?我抬起右手,看着指甲上新描的牡丹花纹,默默思考着。

过了一时,春桃似想起一事,懊恼道:“娘娘,奴婢上午遵照娘娘的指示,点了四名宫女,准备派去服侍马才人和牛才人,但这会儿却被太后抢了先,咱们就只能罢手了。”

“这个倒是不妨,长乐宫派人,反而比我们甘泉宫派人更好。”我安慰完春桃,又问夏荷道:“淑景院那边,都安排好了?”

夏荷躬身道:“回娘娘,都安排好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无论是想保牛、马二人的,还是想害她们的,都在明处,只有我,明暗皆有安排。若是牛、马二人有造化,即是我的业绩;若是可惜没造化,也自有人顶缸,赖不到我名下,我顶多落个照顾不周的过错。

部署已定,我的心也安了下来,索性放松了一把,与春桃夏荷二人打双陆作戏,直至掌灯时分。

用罢晚膳,尚寝局有消息传来,皇上翻了邵采女的牌子。

戌时刚过,春桃便以第二日有牛、马二人的册封仪式为由,催促着我上了紫檀床。我拥被独眠,一觉酣睡,直至次日卯时,在春桃喋喋不休的叫起声中,迷迷糊糊地起身穿戴,梳妆打扮。

春桃自从挑灯夜读,复习了宫规,就再也没把牛、马二人放在心上,这从她没有强迫我抹粉,没有强迫我画时下最流行的峨眉和妆靥就能看出来。秘书淡然,我这个上级就更随意了,由着她们摆弄一时,梳了个反绾髻,穿了件既不素净也不华丽的联珠团窠纹大袖衫,再配了条黄罗银泥裙就出了寝室门。

我头插着十二花树,披着重莲绫银泥帔子,绕过紫檀座的金屏风,朝皇后宝座上坐了。

第二十九章 册封

鼓乐齐鸣,阶下两只鎏金炉里,冉冉升起香烟,已在殿中等候多时的牛才人和马才人,朝着宝座上的我跪下身去。她俩今日穿着一模一样的五品才人礼服,头插五只花树,因身子伏得太低,叫人看不清容貌,只能瞧见礼服背面大团的暗金色绣花。
正五品才人,仅属后/宫二十七世妇之列,且排在最末位,份位算不得太高,因此册封仪式也并不繁琐,待得礼官宣读完册文,将银册交由她二人,再由我训导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这就算礼成了。
牛、马二人听完训导,大礼参拜。我淡淡道一声“平身”,她们便立起身来,恭敬站好,但头却仍旧垂着,显得十分谦卑。直到我赐了座,命人上了茶,她们才微微抬起头,让我瞧了个清楚。
怪不得皇上不喜她俩,这二人的容貌,确属平常,甚至连“稍有颜色”也算不上,顶多是个“五官端正”罢了。不过,当我想从她们的神态上窥见她们的性格,却瞧不出丝毫端倪,不论是牛才人,还是马才人,都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一脸的恭敬谦和之中。
这副样子,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寡言的梅御女。想着想着,我突然顿悟,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原本还疑惑,以太后之精明,怎会挑了愚笨的王宝林作棋子,现在见了牛才人和马才人,就全明白了。
我望于阶下坐着的两人,久久没有出声,春桃小声提醒道:“娘娘…”
我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赏。”
话音刚落,便有小宫女端出早已经准备好的赏赐,分别捧于牛才人和马才人面前。我给她们的赏赐是一样的,每人单丝罗两匹、玉搔头两对、金镯两对、大银盘两对、乌木镶银箸两双。
牛、马二人领了赏赐,起身叩头谢恩:“谢皇后娘娘赏赐。”
“平身。”我略抬一抬右手,道,“本宫念及你二人身怀龙裔,特免去你二人请安之礼,以后早上,你们不用来甘泉宫了,好生在淑景院养胎罢。”
这是一位上级,在表达对下属的关怀之情,但让我没想到的是,牛、马二人竟拒绝了。
牛才人道:“臣妾多谢娘娘体恤,只是向皇后娘娘请安,乃是臣妾的本份,怎敢不来。”
马才人紧接其后,道:“牛才人所言极是,何况臣妾二人的身子尚未沉重,并不妨碍前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看来这二人的谦卑,还真不止是挂在了脸上,我笑道:“你们初次有孕,有所不知,本宫昨日才听太医讲,这怀孕妇人,头三个月是最为要紧的,容不得丝毫闪失,所以本宫才免了你们来请安。就算你们有诚心,为了皇嗣计,也当等到孕满三个月之后。”
牛、马二人听我如此说,这才点头应了,复又下拜谢恩。
我看她们怀着身孕,今日还跪了一次又一次,实在可怜,遂道:“你们就此跪安罢,随后本宫会派太医去淑景院,给你们请平安脉。”
“臣妾谢皇后娘娘。臣妾告退。”牛、马二人马上又拜了下去。
得,本宫又让她们跪了一次,不过这也是职场礼仪之一,不是能由本宫决定的,谁让她们是下属呢。
牛、马二人带着各自的贴身宫女退出甘泉殿,我也步下阶梯,回到寝室,由春桃和夏荷服侍着摘去花树,换了套轻便的服饰。
春桃一面为我整理裙摆,一面问道:“娘娘,方才在正殿之上,奴婢听您不停地念叨‘原来如此’,奴婢困惑,是甚么‘原来如此’?”
我闻言一笑,没有正面作答,只道:“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搭理王宝林了。”
春桃一脸莫名其妙。
我又是一笑,拖曳着薄纱长裙,去用早膳。
早膳照例是五道凉盘,十五道热菜,五道汤品,十道主食,布菜的人也照例是眼力劲儿十足的冬梅,然而天气炎热,让我没有甚么胃口,只就着小厨房送来的香油拌大头菜,喝了半碗粟米粥。
早膳过后,王宝林、梅御女和邵采女结伴来请安。她们份位太低,没有资格在牛、马二人的册封仪式上观礼,因而这时候才来。
我重回正殿,接受她们的请安,并赐了座。
邵采女才刚坐下,便感叹道:“牛才人和马才人真真是好运气,才从宫婢变成主子,就是正五品才人。”
邵采女自承恩开始,恩宠颇重,穿着打扮,也渐渐同王宝林和梅御女区分开来,今日她穿了一件窄袖纱衫,其上满绣蝴蝶,大大小小足有数百只,却没有一只神态颜色是一样的。这样一件绣工精湛而繁琐的纱衫,衬托得她愈发美艳非常,也让她平添了几分持宠而骄的傲气。
当然,这份傲气放在其他人眼里,恐怕就变成了是目中无人,不然王宝林怎会按捺不住,出声反驳了呢?
“邵妹妹,你错了,这可不是甚么运气,而是好命,谁让牛才人和马才人有了身孕了呢?”王宝林的声音极为柔和,但目光却没有落在邵采女身上。
邵采女不屑道:“甚么好命,好像谁不会生似的,等到时日久了,妹妹我照样怀一个。”
此话甚为粗鄙,引得王宝林和梅御女齐齐侧目。
我连忙出声斥责:“邵采女,你身为圣上妃嫔,言行自当有涵养,岂可口出不雅之语?”
邵采女自从认为她得宠是我帮的忙,对我就十分的恭敬,当下马上起身,垂首听训,道:“谢娘娘教诲,臣妾知道错了。”

第三十章 染疾

她身上百蝶纱衫的领子很低,这一低头,便现出了一段洁白细腻的脖子来,只是那脖子上,怎地却有着好些小红点,看起来就跟蚊虫叮咬了似的?
关心下属,乃我的职责,于是马上询问道:“邵采女所住的紫云阁,可是有蚊虫?该叫你的宫婢去领些驱蚊药来的。”
邵采女抬手摸了摸脖子,道:“娘娘指的是臣妾颈子上的小红疙瘩?说起来臣妾正觉得奇怪呢,紫云阁并不曾有蚊子,但臣妾脖子上的红疙瘩却一天比一天的多,不知是怎么回事。”
“一天比一天多?那就是说,你身上的疙瘩,不止一天了?怎么也没来禀报本宫,好为你指派太医?”我的话语里,隐含了责备之意,邵采女忙道:“娘娘恕罪,臣妾虽说生了疙瘩,但却并不怎么痒,浑身上下,也没有别的不适,因此才没来禀报娘娘,也是怕因为这么点子小事,打搅了娘娘。”
王宝林柔柔地,出声讥讽道:“小事?依姐姐看,邵妹妹只怕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担心延请太医后,病情确凿,影响了侍寝,这才故意瞒了下来罢?”
“胡说!”邵采女马上出声反驳,但她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分明是在告诉众人:王宝林,猜对了。
“不用再说了,春桃,马上着人传太医去紫云阁,给邵采女瞧病。”我面色严肃地道,“邵采女,即刻回紫云阁去,等候太医。”
邵采女却不肯动身,撒着娇道:“娘娘,臣妾没事,只不过生了些疙瘩而已…”
我板着脸打断了她的话,道:“你没事,不一定别人就没事,万一这疙瘩会传染,你让同住紫云阁的王宝林和梅御女怎办?”
话音刚落,王宝林便站起来躬身道:“娘娘圣明,臣妾谢娘娘体恤。”
紧接着,梅御女也站了起来,躬下了身子。
邵采女瞧见这架势,竟眼泪汪汪地望向于我,眼中满是哀求。
难道是想让本宫把她给保下来?真是胡闹。有病治病,没病预防,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不懂得?或许她是太想侍寝了,不愿失去任何一个服侍皇上的机会,如此说来,本宫这名下属,真是忠于职守,尽职尽责啊。
不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没有一个强健的身体,甚么都是枉然。当然,这话我不会说出口,说了邵采女也听不懂,于是我只温言安抚她道:“邵采女,既然你自己也认为是小病,那让太医瞧一瞧,开上几服药,马上就好了,实在毋须着急。”
“是,娘娘。”邵采女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了薄纱衫上,立时染湿了好几只蝴蝶。
我望着她那依旧斜飞入鬓的长眉,突然觉得,她实在是不适合作这种“雨打梨花”的姿态。唔,作为一名对下属充满殷殷希望的上级,本宫该不该提醒她呢?我开始神游天外。
邵采女一声“娘娘,那臣妾告退”,让我回过神来,我轻一颔首,准她退下。
紧接着,王宝林和梅御女也站起身来,行礼告退了。
“娘娘,那奴婢去传太医到紫云阁。”春桃扶我绕过紫檀座的金屏风,步下台阶。
我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既然邵采女染疾,就暂时别搬去淑景院了,免得影响了牛才人和马才人腹中的皇嗣。”
春桃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建议道:“娘娘,牛才人和马才人已搬去了淑景院,但王宝林和梅御女还没搬,不如让她们即刻就搬过去,免得被邵采女过了病气。”
此话极有道理,谁知道那些小红点子传染不传染,我重重点了点头,吩咐道:“就照你说的,让王宝林和梅御女马上就搬,不过,搬之前先让太医给她们瞧瞧,若是已经被传染,或有别的症候,就别搬了。”
“是,奴婢遵旨。”春桃躬身应答,放开扶着我胳膊的手,示意夏荷来接替,然后出去了。
夏荷代替春桃扶了我的胳膊,走向寝室,我摇头道:“趁着太阳还没起来,到后面花园子里走走罢,今儿又是册封,又是请安,本宫的骨头都坐酸了。”
“也是,今日娘娘早膳后,还没散步消食呢。”夏荷轻声笑着,扶着我转向正殿门口。
花园就在甘泉宫后,属于甘泉宫私产,从后殿的随墙小门出去便是。这花园无论面积还是花草的种类,自是不能和御花园相比,但它却有着一些连御花园也无法拥有的好处,比如这花园的主人,只有我一个,闭着眼睛乱逛,也不会冲撞了谁,更不会遇见自己不想遇见的人;再比如,若有一些私密的话要讲,或有些不可告人的坏点子要出,只要在这里,就不会被人听见了去。
当然,此刻的我内心坦荡,没有甚么坏主意要同谁商量,将除了夏荷之外的从人都留在园外,纯粹是图个安静。我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走着,顺便欣赏沿路开得正艳的牡丹花,这些花,有形似绣球的墨魁,有的花若紫云的葛巾紫,还有朵大如盘的首案红,无一不是富丽端庄、芳香浓郁、尽显一派雍容华贵。
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是个小小的三步台阶,顺着台阶走上去,便是莲花满池的小荷塘,我驻足塘边,看那水中五彩斑斓的锦鲤游来游去,忽地羡慕起它们的自由自在来,但旋即又开始自嘲,焉知那些方寸塘中的鱼儿,又不是在羡慕本宫的随意自在?

 


第三十一章 中毒

塘边竖有石雕灯柱,柱上有暗门,夏荷打开一个来,取出一包鱼食,捧到我面前,我便撮了一点儿在手,撒向塘中,引得无数鱼儿来啄,煞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