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是的。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她一定一直是个迷人的女孩吧?”
汤玛土·罗伊迪好像是说“唔——嗯。”
“两个史春吉太太同时在一个屋于里有点难堪吧?”
“噢,是——是的,有点。”
“对原先的史春吉太太来说处境艰困。”
汤玛士·罗伊迪脸色发红。
“极为艰困。”
屈维斯先生趋身向前。他的问题猛然爆了出来。
“她为什么来,罗伊迪先生?”
“这——我想是——”被问的人声音含糊不清,“她——不喜欢拒绝。”
“拒绝谁?”
罗伊迪为难地挪动身子。
“哦,事实上,我相信她总是每年这个时候来——九月初。”
“而崔西莲夫人要奈维尔·史春吉和他的新任太太同时也来?”老绅士的语气带着巧妙的政治场上的不易相信的意味。
“至于这一点,我相信是奈维尔自己要求的。”
“那么,他是渴望这次——团聚?”
罗伊迪不安地挪动身子。他避开对方的眼光,回答:
“我想是这样。”
“奇特,”屈维斯先生说。
“做这种傻事,”汤玛士·罗伊迪被激得话语较长。
“让人觉得有点尴尬,”屈维斯先生说。
“噢,这,时下的人们是会做出这种事来,”汤玛士·罗伊迪暧昧地说。
“我怀疑,”屈维斯先生说,“这会不会是别人出的主意?”
罗伊迪瞪大眼睛。
“可能还会是谁?”
屈维斯先生叹了一口气。
“这世界上有好多好心的朋友——老是急着想替别人安排生活——建议一些不合宜的行动——”他中断了下来,因为奈维尔·史春吉从法国式落地窗门那边跨步进来。在此同时,泰德·拉提莫从厅堂那道门进来。
“嗨,泰德,你拿的什么?”奈维尔问。
“给凯伊的留声机唱片。她要我带来的。”
“噢,是吗,她没告诉我,”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僵局,然后奈维尔走向放酒的架子,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加苏打。他看来激动,闷闷不乐,呼吸沉重。
屈维斯先生听人说过奈维尔是“幸运的家伙——这世界上任何人想要的他都有了”。然而他在此时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是个快乐的男人。
汤玛士·罗伊迪在奈维尔进来之后,似乎感到他做主人的义务已经结束。他无意道晚安便离开客厅,而且脚步有点比往常匆促,几乎如同逃走一般。
“愉快的一晚,”屈维斯先生放下酒杯礼貌地说,“非常——啊——有教育性。”
“有教育性?”奈维尔眉头微微上扬说。
“得到有关马来亚的知识,”泰德笑开了嘴提示说,“要从沉默寡言的汤玛士身上问出什么来可真辛苦。”
“奇特的家伙,罗伊迪,”奈维尔说,“我相信他一直是老样子。只顾抽着他那可怕的老烟斗,静静听着,偶尔哼哈一声,一副像猫头鹰一样的聪明相。”
“也许他想得多,”屈维斯先生说,“现在我真的该走了。”
“有空再早点来看看崔西莲夫人,”奈维尔陪另外两位男士到大厅时说,“你让她很开心。如今她跟外界接触很少。她人很好,不是吗?”
“嗯,的确。一位非常具有激励性的健谈家。”
屈维斯先生非常仔细地穿上大衣,围上围巾,再次道过晚安之后,他和泰德·拉提莫一起离去。
“宫廷”旅馆实际上只在一百码以外,在一条大路的拐角处。它是一条稀疏散落的乡问街道的前哨站,在月光下一本正经、令人难以亲近地朦胧浮现。
泰德·拉提莫要去的渡口还要走两三百码路,就在河道的最狭窄处。
屈维斯先生在旅馆门口停了下来,伸出手。
“晚安,拉提莫先生。你要在这里待很久吗?”
泰德笑着露出亮闪洁白的牙齿。
“这要看情形而定,屈维斯先生。我还没有时间感到无聊。”
“对——对,我想也是。我想就像时下大部分的年轻人一样,这世界上你最怕的就是感到无聊,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还有比这更糟的事。”
“比如说?”
泰德·拉提莫的声音柔和愉快,不过暗藏着其他的某些意味——某些不大容易说明的意味。
“噢,我留着给你自己去想,拉提莫先生。你知道,我不会冒昧给你忠告。像我这种老古董的忠告总是会被人家嗤之以鼻的。或许这样是对的,谁知道?不过我们这些老家伙喜欢认为经验教导了我们一些什么东西,我们在生命历程中注意到很多,你知道。”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街道显得非常暗。在黑暗中,一个人影上坡走向他们。
是汤玛士·罗伊迪。
“只是到渡口去散散步,”他含糊地说,因为他的嘴里咬住烟斗。
“这就是你住的旅馆?”他问屈维斯先生,“看来好像你被锁在外头进不去了。”
“噢,我不这样认为,”屈维斯先生说。
他转动巨大的铜门把,门应声而开。
“我们送你进去,”罗伊迪说。
他们三个人进入旅馆大厅。只有一盏电灯亮着,一片昏暗。没有见到任何人,空气中有一股晚餐余留下来的香味,沙发有点脏,还有扑鼻的家具清洁剂味道。
突然,屈维斯先生困扰地惊叫一声。
在他们面前的电梯吊着一块告示牌:
┌─────┐
│电梯故障│
└─────┘
“天啊,”屈维斯先生说,“真是苦恼。我得爬那么多楼梯。”
“真糟糕,”罗伊迪说,“有没有载物用的电梯——载行李之类的专用电梯?”
“恐怕没有。这个电梯用途广泛。哦,我得慢慢爬,只好这样了。两位晚安。”
他慢慢地爬上宽阔的楼梯。罗伊迪和拉提莫跟他道了晚安,走出去到暗暗的街道上。
一阵沉默,然后罗伊迪突然说:
“好了,晚安。”
“晚安,明天见。”
“好。”
泰德·拉提莫轻快地走下山坡,朝着渡口走去。汤玛士·罗伊迪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向“鸥岬”。
月亮从乌云后面显露出来,盐浦镇再度沐浴在一片银色的光辉中。
“就像夏天一样,”玛丽·欧丁喃喃说道。
她和奥德莉正坐在东头湾旅馆壮观的建筑下方海滩上。奥德莉穿着白色的泳装,看起来就像一具精雕细琢的象牙雕像。玛丽没有下水游泳。离她们不远处,凯伊俯卧着,露出铜色的四肢,背朝着太阳。
“唔,”她坐了起来。“这水冷死了,”她责难地说。
“噢,都九月了,”玛丽说。
“英格兰总是冷,”凯伊不满地说,”多么希望我们是在法国南部。那儿天气真是暖和。”
泰德·拉提莫在她过去一点的地方喃喃说道:
“这太阳根本不是真的太阳。”
“你都不下水吗,拉提莫先生?”玛丽问道。
凯伊笑出声来。
“泰德从不下水,只是像条蜥蜴一样地晒太阳。”
她伸出一条腿,用脚趾戳他。他跳了起来。
“起来走走吧,凯伊。我冷死了。”
他们一起沿着沙滩走动。
“像条蜥蜴(游手好闲的人)一样?这样的比喻可有点不幸,”玛丽·欧丁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说道。
“你认为他像吗?”奥德莉问道。
玛丽·欧丁皱起眉头。
“不怎么像,蜥蜴是种相当温驯的动物。我可不认为他温驯。”
“嗯,”奥德莉深思地说,“我也不这么认为。”
“他们俩在一起多么好看,”玛丽望着离去的一对说,“他们有点相配,不是吗?”
“我想是。”
“他们喜欢同样的事物,”玛丽继续说,“而且看法一致——谈起话来也一样。真是可惜——”
她停了下来。
奥德莉言辞锐利地说:
“可惜什么?”
玛丽缓缓地说:
“我想说的是奈维尔和她认识真是令人惋惜。”
奥德莉不自然地坐直身子。玛丽所谓的“奥德莉僵冷的脸”出现。玛丽迅即说:
“对不起,奥德莉。我真不该这样说。”
“我很不想——谈这件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当然,当然。我真笨,我——我希望你已经熬过来了,我想。”
奥德莉慢慢地转过头来,她平静、面无表情地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没什么好熬不好熬过来的。我——我对那件事毫无感觉。我希望——我衷心希望凯伊和奈维尔永远非常快乐地在一起,”
“你的心肠真是好,奥德莉。”
“这不是我心肠好,这——纯粹只是事实,不过我确实认为——呃——一直眷恋着过去是没有好处的。‘发生这种——或那种事真是叫人惋借,’说这些没有什么好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何必旧事重提?我们得继续活下去,活在现实里”
“我想,”玛丽单调地说,“像凯伊和泰德这种人让我感到兴奋,因为——哦,他们跟我碰过的人是那么地不同。”
“嗯,我想他们是不同。”
“甚至,”玛丽突然苦涩地说,“你也活过、经历过一些我也许永远不会经历过的生活。我知道你一直不快乐——非常不快乐——可是我禁不住感到即使是这样也比——哦——比什么都没有的好。一无所有!”
她重重地说出最后四个字。
奥德莉两只大眼睛显得有点惊愕。
“我从没想到你有这种感觉。”
“你没想到吗?”玛丽·欧丁歉然地笑出声来。“噢,只是一时的不满,我亲爱的,我不是有心的。”
“对你来说不可能很有趣,”奥德莉缓缓地说,“就只跟卡美拉住在这里——尽管她是个可亲的人。念书报给她听,管理仆人,从没有离开休假过。”
“我吃得好,住得舒服,”玛丽说,“女人多的是连这样都办不到。而且,真的,奥德莉,我相当满足。我有——”她的唇角露出一时的微笑——“我私人的消遣。”
“秘密的勾当?”奥德莉也微笑着问道。
“噢,我计划一些事情,”玛丽暧昧地脱,“在我的脑海里,你知道。而且有时候我喜欢实验——拿人来实验。你知道,只是想看一看我能不能叫他们照我的意愿反应。”
“听来好像你快成了虐待狂了,玛丽。我对你真正的了解是多么的少!”
“噢,这没什么害处,只是孩子似的小小娱乐,”
奥德莉好奇地问道:
“你有没有在我身上实验过?”
“没有。你是唯一让我一直感到相当不可预料的人。你知道,我从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或许,”奥德莉沉重地说,“这样也好。”
她打了个冷颤,玛丽惊叫起来:
“你受凉了。”
“嗯。我想去穿件衣服,毕竟,这是九月天。”
玛丽·欧丁独自自下来,凝视着波浪。潮水正在退下。她闭上双眼,摊开四肢躺在沙滩上。
他们在旅馆吃过可口的午餐。虽然旺季已经过去,旅馆客人还是相当多。一群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人们。噢,这是外出的一天,调剂一下一天接一天的单调生活。同时这也是一种解脱,脱离那种紧张感,那种最近在“鸥岬”出现的紧张气氛。那不是奥德莉的错,而是奈维尔——
泰德·拉提莫在她身旁猛然坐了下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把凯伊怎么啦?”玛丽问道。
泰德简略地回答:
“她被她的法定所有人叫去了。”
他的话中某种意味令玛丽坐直身子。她望过闪闪发光的一片金黄沙滩,看到奈维尔和凯伊沿着海水和沙滩衔接处走着。然后她快速地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她一直把他想作是庸俗、奇怪,甚至是危险。现在她首度窥见一颗年轻、受伤害的心灵。她心想:
“他爱上凯伊——真的爱上她——然后奈维尔出现,带走了她……”
她温柔地说:
“我希望你在这里过得愉快。”
这是句老套的话。玛丽·欧丁很少说些除了老套之外的话——这是她的语言。不过她的语气带着——首度带着——友善的意味。泰德·拉提莫对此有了反应。
“也许,就像我在其他任何地方过的一样愉快!”
玛丽说:
“我很难过……”
“你根本一点都不在乎!我是个外人——个外人有什么感受又有什么关系?”
她转过头看着这位痛苦、英俊的年轻人。
他以蔑视的眼光回看她。
她好像发现什么似的缓缓说道:“我明白,你不喜欢我们。”
他发出一阵短笑。“你指望我喜欢你们?”
她深思地说:
“我想,你知道,我的确这样指望——当然,人把太多事情都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人应该更谦虚一点。是的,我没想到你会不喜欢我们,我们一直尽量让你感到受欢迎——把你当凯伊的朋友看待。”
“是的——当做凯伊的朋友看待!”
这句话来得快速而且怀有恶意。
玛丽诚恳地说:
“我希望你会告诉我——我真的希望——到底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们?我们怎么啦?我们有什么不对?”
泰德·拉提莫重重地说:
“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玛丽毫无恨意地说,她公正地思量他的这项指控。
“嗯,”她承认说,“我知道我们可能让人有这种感觉。”
“你们就是这样。你们把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事物视为理所当然。你们快快乐乐,高高在上,把自己跟一般人隔绝起来。你们把像我一样的人看作是动物一样!”
“我很难过,”玛丽说。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不,不怎么是。也许,我们是愚蠢,不知人间疾苦——可是毫无恶意。表面上看起来,我自己恐怕就是你所谓的腐朽、肤浅、自以为是的人。可是你知道,真的,我骨子里相当富有人性。我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就感到非常难过。因为你不快乐,而我真希望我能帮上忙。”
“这——如果是这样——那你真好。”
一阵停顿。然后玛丽柔声说:
“你一直爱着凯伊?”
“爱得相当深。”
“那她呢?”
“我想也是——直到史春吉出现。”
玛丽柔声说:
“你还爱着她?”
“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过了一会儿,玛丽平静他说:
“你离开这里不是比较好吗?”
“为什么我该这样做?”
“因为你在这里只有让自己更不快乐。”
他看着她,笑出声来。
“你是个好人,‘他说,“可是你对在你圈子外彷徨的动物不太了解,不久就会有不少事情发生。”
“什么样的事情?”玛丽厉声说。
他笑了起来。
“等着瞧。”
8
奥德莉换好衣服,沿着沙滩走着,来到一处嶙峋的岩石地,汤玛士·罗伊迪正坐在那里抽着烟斗,对岸正是白色宁静的“鸥岬”。
汤玛士在奥德莉来到时转过头看她,身于却没动。她一言不发地在他身旁坐下来。他们之间一片沉默,一种相知甚深,无声胜有声的沉默。
“看起来多么近,”奥德莉终于打破沉默说。
汤玛士·罗伊迪望着“鸥岬”。
“嗯,我们可以游泳回去。”
“从这边不行。卡美拉曾经有个女佣,她是个爱好游泳的人,在潮水恰当的时候,常常游过来再游回去,要在高潮或是低潮时——但是正在退潮时潮水会把你卷到河口去。有一天她就是这样——幸好她头脑冷静,安全的在东头湾上了岸——只是害得她精疲力尽。”
“这边并没有什么危险告示牌。”
“不是这一边。暗流是在另一边,断崖下面水很深。去年就有人自杀未成一一从断崖上跳下去——不过半途被一棵树挡住了,海岸巡逻员救了他。”
“可怜的家伙,”汤玛士说,“我想他一定不会感谢他们。下定了决心要求得解脱却又被救起来一定很难受,让入觉得像个傻瓜一样。”
“或许他现在很高兴,”奥德莉出神地说。
“我倒怀疑。”
汤玛士喷吸着烟斗,他稍微转头就可以看到奥德莉。他注意到她正盯着海水出神。长长的褐色睫毛贴在秀气的脸上,小巧贝壳式的耳朵——
这个他想起了什么。
“噢,对了,我找到了你的耳环——你昨晚掉的那个。”
他的手指探进口袋里。奥德莉伸出手。
“噢,好,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在阳台上?”
“不是。在楼梯附近,你一定是在下楼吃晚饭时掉的。晚饭时我注意到你没戴着,”
“我真高兴找回来了。”
她接过手来。汤玛士心想这个耳环对她那小巧的耳朵来说是太大太俗丽了一点。她今天戴着的一对也太大了。
他说:
“你游泳的时候也戴着耳环,不怕掉了吗?”
“噢,这些是非常便宜的东西。因为这个我不得不戴耳环。”
她摸摸左耳。汤玛士记起来了。
“噢,对了,那次老邦瑟咬伤了你?”
奥德莉点点头。
他们陷入沉默的童年记忆中。奥德莉·史但迪西(她那时的名字),一个细长腿的小女孩,脸凑向一只叫邦瑟、脚爪受伤的狗脸上想抚慰它。它狠狠咬了她一口。缝了几针。现在并没有多大的伤痕——只有小小的一块疤痕。
“我的好女孩,”他说,“几乎看不出疤痕。你何必在意?”
奥德莉停顿了一下,然后诚恳他说:“因为——因为我就是忍受不了瑕疵。”
汤玛士点点头。这跟他所了解的奥德莉相符——她要求完美的本能。她本身就是件如此完美的作品。
他突然说。
“你比凯伊美多了。”
她很快地转过头来。
“噢,不,汤玛士。凯伊——凯伊真的很可爱。”
“只是外表,里子却不然。”
“你是指,”奥德莉有点感到好玩地说,“我美丽的灵魂?”
汤玛士敲敲烟斗里的灰烬。
“不,”他说,“我想我指的是你的骨架。”
奥德莉笑出声来。
汤玛士重新装满一烟斗的烟丝。他们沉默了将近五分钟,汤玛士不只一次地偷瞄着奥德莉,他看得很巧妙,她并没发觉到。
他终于平静地说:“有什么不对劲,奥德莉?
“不对劲?你指的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有点儿什么事?”
“不,没有什么事,完全没有。”
“有。”
她摇了摇头。
“你愿意告诉我吗?”
“但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我想我也许是个笨人——可我还是要说话的。”他停了一下又说,“奥德丽——你不能把它忘了吗?为什么你不能都统统随它去呢?”
她的小手颤动地抠着岩石。
“你不了解——你也不可能着手去了解。”
“不,奥德丽,我亲爱的,我了解,我心里很清楚。”
她转过脸来疑惑地看着他。
“我完全了解你所经受的一切。而且——而且清楚地知道,这对你说来意味着什么。”
奥德丽脸色苍自,连嘴唇都快要没血色了。
“我想,”她说,“过去我认为——谁也不知道的。”
“但是,我知道,我——我不想谈这个。想着重告诉你的是,一切都已结束——全都过去了。”
她低声说: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结束的。”
“你听我说,奥德丽,沉湎于往事的回忆是没有好处的。即使你已经忍受了可怕的折磨。在心里翻来覆去想也是无补于事的。要向前看——不要回头顾盼。你还很年轻,你必须使生活活跃起来;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应该想的是明天而不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