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维尔向她走近一步。
“奥德莉,”他说,“你——”
她换了下姿势,然后轻轻跳下来,一手伸向耳朵:
“噢!我的耳环——我一定是搞掉了。”
“掉在哪里?我看看--”
他们同时弯下身子,尴尬、别扭---身子碰在一起。奥德莉跳开,奈维尔叫了起来:
“等一下——我的袖扣——缠到你的头发了,不要动。”
她站得相当平静,他掰弄着袖扣。
“呜——你连我的头发都拔掉了——真是笨手笨脚的,你快一点,奈维尔。”
“对不起,我——我好像真的是笨手笨脚的。”
月光的亮度足够让旁观的两个人看见奥德莉所看不见的,奈维尔正忙着解开被钩住的一络淡金色头发的双手在颤抖着。
然而奥德莉自己也在颤抖——好像突然觉得发冷一样。
玛丽·欧丁被身后一声平静的话语吓了一跳:
“对不起——”
汤玛士·罗伊迪越过她走了出去。
“我来好吗,史春吉?”他问。
奈维尔站直身子,他和奥德莉分开身来。
“好了,我已经解开了。”
奈维尔的脸有点苍白。
“你冷了,”汤玛士对奥德莉说,“进去喝杯咖啡吧。”
她跟他走回去,奈维尔转身看着海。
“我正要端出去给你,”玛丽说,“不过你或许还是进来喝的好。”
“是的,”奥德莉说,“我想我还是进去的好。”
他们都回到客厅。泰德和凯伊已经不再跳舞。
客厅的门一开,一个穿着黑衣瘦高的妇人走进来。她恭敬地说:
“夫人向大家致意,她想在她房里见见屈维斯先生。”
6
崔西莲夫人喜形于色地接见屈维斯先生。
他和她很快地打开话匣子,投机地不停诉说着往日旧事和一些彼此都认识的朋友。
半个小时之后崔西莲夫人满意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啊,”她说,“我真高兴!没有什么比聊聊天、谈谈过去的丑事更叫人高兴了。”
“偶尔谈谈一点离经叛道的事,”屈维斯先生同意地说,“倒也替生活增添一些情趣。”
“对了,”崔西莲夫人说,“你对我们这‘三角关系’的例子有什么感想?”
屈维斯先生谨慎地摆出不解的面孔。
“呃——什么‘三角关系’?”
“别说你没注意到!奈维尔和他的两个太太。”
“噢,那个!现在的史春吉太太真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女人。”
“奥德莉也是,”崔西莲夫人说。
屈维斯先生承认:
“她有魅力——是的。”
崔西莲夫人大声说: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了解一个男人为了——为了凯伊而离开奥德莉——一个——一个品性珍贵的女人?”
屈维斯先生平静地回答:
“完全了解。这经常发生。”
“真叫人恶心。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很快就厌倦了凯伊,而且后悔我怎么那么傻!”
“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这种突发的激情迷恋,”屈维斯先生表情非常冷静地说,“很少能持久的。”
“那么后来会怎么样?”崔西莲夫人问。
“通常,”屈维斯先生说,“呃——双方会调整自己。常见的是第二度离婚。然后男人再娶第三者——某个本性具有同情心的女人。”
“荒唐!奈维尔又不是摩门教徒——你的一些客户可能是!”
“偶尔最初的一对也会再结婚。”
崔西莲夫人摇摇头。
“那不可能!奥德莉自尊心大强了。”
“你这样认为?”
“我不只是认为,我确信。你不要在那里猛摇头气人!”
“根据我的经验,”屈维斯先生说,“一牵扯到爱情的事,女人便无所谓尊严不尊严,即使有也是微乎其微。尊严常常挂在她们嘴上,但是实际行动却又不然。”
“你不了解奥德莉。她狂爱着奈维尔。也许是爱得太过分了,在他为了那个女孩离她而去之后(尽管我完全不怪他——那个女孩到处跟着他穷追不舍,你知道男人是什么样的!),她就从来不想再见到他。”
屈维斯先生轻咳一声。
“然而,”他说,“她人在这里!”
“噢,这,”崔西莲夫人困恼地说,“我不懂这些现代的想法。我想奥德莉来这里只是要显示她不在乎,显示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很可能,”屈维斯先生摸摸下巴。”当然,她自己可能这样想。”
“你是说,”崔西莲夫人说,“你认为她仍然爱慕奈维尔,而且——噢,不!我不相信!”
“这有可能,”屈维斯先生说。
“不成,”崔西莲夫人说,“在我的屋子里不能有这种事。”
“你已经感到困扰了,不是吗?”屈维斯先生精明地问。“情势紧张。我已经感觉到紧张的气氛。”
“原来你也感觉到了?”崔西莲夫人言辞锐利地说。
“嗯,我必须承认,我感到困惑。双方的真正感受仍然不明朗,不过在我看来,是有火药味存在。随时都可能爆发。”
“不要再卖关子了,告诉我该怎么办,”崔西莲夫人说。
屈维斯先生举起双手。“真的,我不知道该作何建议。我感到有个焦点在。要是我们能把这个焦点隔绝就好了——可是还不太明朗。”
“我不想要奥德莉离去,”崔西莲夫人说,“根据我的观察,她在非常艰困的处境中表现得十全十美。她一直保持适切的礼貌。我认为她的行为没什么可责难的。”
“噢,的确,”屈维斯先生说,“的确。不过还是在年轻的奈维尔·史春吉身上起了很可观的作用。”
“奈维尔,”崔西莲夫人说,“表现得不好,我会找他来谈谈。可是我没有办法赶他走。马梭把他当成义子般看待。”
“我知道。”
崔西莲夫人叹了一口气。她以较低沉的声音说:
“你知道马梭是在这里溺水而死的?”
“知道。”
“我留在这里,很多人都感到惊讶,在这里我一直感到马梭就在我附近。整个房子都有他的踪迹。到别的地方我会感到孤单陌生。”她顿了顿,然后继续。“起初我希望我不久就可以随他而去,尤其是在我的健康情况开始走下坡时。可是看来我好像是病人多长寿——缠卧病榻却就是死不了。”她愤愤地擂打枕头,继续说:
“我可不高兴这样,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希望要死就快快死掉算了——希望跟死神面对面——而不是感到他一直在我身旁鬼鬼祟祟的,惹得人毛骨悚然———步步地逼我尝受病痛的羞辱。越来越无助一越来越依赖别人!”
“不过你依赖的都是非常忠诚的人,我确信。你有个忠实的女仆吧?
“巴蕾特?带你上来的那个?她是我的一大慰藉!一个凶悍的老妇人,忠心耿耿,她跟了我好几年了。”
“而且我该说,你有了欧丁小姐可真是幸运。”
“不错,我有了玛丽是幸运。”
“她是你的亲戚?”
“一个远房表妹。一个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牺牲、不顾自己的人。她侍奉她父亲———个聪明的男人一但是严厉、强求得可怕。他去世后我请她来我这里住,她一来的那天我就感谢上苍。你不知道大部分的伴从有多可怕,乏味烦人的无用东西。她们的愚蠢简直会把人给逼疯。她们因为其他什么都不会做所以才做伴从。有了玛丽这样教育良好的知识妇女真是太好了。她有真正一流的头脑——男人的头脑——她涉猎群籍,深入而广泛,跟她谈话可以无所不谈。而且她处理家事也一样聪敏。这个家她理得十全十美,而且让每个仆人都高高兴兴的——她排除了各种争吵、嫉妒的纷端——我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方法——我想是机敏老练的手法。”
“她跟你很久了?”
“十二年了——不,不只十二年。十三年——十四年——大概吧。她真是我的一大慰藉。”
屈维斯先生点点头。
崔西莲夫人半睁着眼睑望着他。突然说:
“怎么啦?你好像在担忧什么?”
“小事情,”屈维斯先生说,“只是小事情。你的眼睛真厉害。”
“我喜欢研究人,”崔西莲夫人说,“马梭的脑子里一出现什么我总是马上就知道。”她叹了一口气然后靠回枕头上。“现在我得跟你道晚安了——”有如皇后一般的逐客令——丝毫不让人感到失礼,“我很累了。不过见到你真是一大乐趣。有空再早点来看我。”
“既然你这么说,你放心,我会趁机会多来这里走走,我只希望我没谈得太久了。”
“噢,没有。我总是会突然感到累。你走之前帮我拉下叫人铃。”
屈维斯先生慎重地拉下尾端有一大穗结的老式拉铃器。
“真不简单,还保有这种老东西。”
“你是说我的铃,嗯。我不用电铃。它们老是出毛病让你猛按个不停!这东西就从不会失灵。它通到楼上巴蕾特的房里——铃就吊在她的床上。因此她一听到就马上过来。如果她没来我就马上再拉一次。”
屈维斯先生走出房间时,听到铃声再度响起,就在他头顶上某个地方叮叮当当地响着。他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的铃线。
巴蕾特匆匆下楼,与他擦身而过,向她女主人的房间走去。
屈维斯先生舍弃那小电梯不用,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下楼。
他的脸上出现莫名的愁容。他发现大家都聚集在客厅里。玛丽·欧丁见到他马上提议打桥牌,可是屈维斯先生婉拒,推说他很快就得回去了。
“我住的旅馆,”他说,“是老式的。他们不希望客人过了十二点才回去。”
“现在还很早一一才十点半而已,”奈维尔说,“他们总不会把你锁在外头不让你进去吧?”
“噢,这倒不会。事实上我怀疑他们晚上门有没有上锁。九点就关门,不过没上锁,把手一转就可以走进去了。这里的人好像非常随便,不过我想他们这样信任本地人是对的。”
“这里白天当然都没有人锁门,”玛丽说,“我们的门白天都开着——不过到了晚上就锁起来了。”
“‘宫廷‘是什么样的旅馆?”泰德·拉提莫问,“外表看起来是幢奇奇怪怪的维多利亚时代建筑。”
“它名副其实,”屈维斯先生说,“而且给人一种如同沉浸在维多利亚时代一样实实在在的舒适感。舒服的好床,菜烧得好——宽大的维多利亚式衣橱。巨大的浴盆,四周都是桃花心木。”
“你不是说你刚开始时有点困恼吗?”玛丽问。
“啊,是的。我谨慎地写信预定了一楼的套房。我的心脏不好,你知道,不能爬楼梯。我到达时发现楼下没有空房,觉得有点困恼。我被分配到顶楼的一间套房(我必须承认是很好的房间)。我提出抗议,不过好像是一个本来打算这个月到苏格兰去的老客人生病了,房间空不出来。”
“我想是卢坎太太,”玛丽说。
“我想是叫这个名字。在那种情况之下,我不得不将就一下。幸好他们那里设有自动升降梯——所以实际上我倒没感到有什么不方便。”
凯伊说:
“泰德,你为什么不住到‘宫廷’旅馆去?这样你来这里比较方便多了。”
“噢,那种地方好像不合我的胃口,”
“不错,拉提莫先生,”屈维斯先生说,“那绝不是你活动的领域。”
泰德·拉提莫为了某种原因脸红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
玛丽·欧丁感到紧张的气息,赶紧支开话题,提出她对报上刊登的一个案子的看法。
“我知道他们在肯特市那件重大案子中又扣押了一个人——”她说。
“这是他们扣押的第二个人,”奈维尔说,“我希望他们这次抓对了人。”
“即使他就是凶手,他们也拿他没办法,”屈维斯先生说。
“证据不足?”罗伊迪问道。
“嗯。”
“然而,”凯伊说,“我认为他们最后总是会找到证据的。”
“不总是会找到,史春吉大大,如果你知道有多少人犯了罪却逍遥法外,你会大吃一惊。”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一直没被发觉?”
“不只是这样。有一个人,”——他提及两年前一个有名的案子——“警方知道一些儿童谋杀案是他干的——一点怀疑也没有——但是他们却无能为力。有两个人提供他不在场证明,尽管这不在场证明是假的,却没有办法加以证明。因此杀人凶手获得开释。”
“真是可怕,”玛丽说。
汤玛士·罗伊迪敲敲烟斗里的烟灰,以他平静、深思的声音说,“这证实了我一向的想法——有时候人把法律操在自己手上是对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罗伊迪先生?”
汤玛士开始装填烟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以心血来潮、不相连贯的语句说:
“假设你知道——一件卑鄙下流的事——知道现有的法律奈何不了那个下手的人——知道他不会受到惩罚。那么我认为——自己动手去执刑是正确的。”
屈维斯先生亲切地说:
“非常要不得的理论,罗伊迪先生!这样的行为相当不正当!”
“我不认为。你知道,我的前提是事实已经证明——只是法律无能为力!”
“私人采取的行动仍然是不可原谅的。”
汤玛士微微一笑——非常温柔的微笑。
“我不同意,”他说,“如果一个人应该被吊死,我不在乎担负起吊死他的责任!”
“再来就轮到你自己遭受法律的制裁!”
汤玛士仍旧微笑着说:“当然,我会小心……事实上人不得不多多少少耍点下流的手段……”
奥德莉以她清脆的声音说:
“你会被发现的,汤玛士。”
“老实说,”汤玛士说,“我不认为我会。”
“我曾经知道一个案子,”屈维斯先生说着又停了下来。他歉然说:“犯罪学是我的一点嗜好,你们知道。”
“请说下去,”凯伊说。
“我知道的犯罪案例很广泛,”屈维斯先生说,“其中真正有趣的只有少数,大部分的凶手都提不起人家的兴趣,而且非常短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有趣的案例。”
“噢,说来听听,”凯伊说,“我喜欢谋杀案。”
屈维斯先生说来缓慢,显然字字斟酌,小心地挑选用辞遣句。
“这个案子是有关一个小孩子。我不提这个孩子的年龄或性别。事实如下:两个孩子在玩弓箭。其中之一射中了另一个的要害,结果死了。调查庭召开,幸存的那个孩子完全一副心神错乱的样子,激发了庭上的怜悯心,案子以不幸的意外事件了结。”
他停顿下来。
“就这样?”泰德·拉提莫问。
“就这样。一项令人遗憾的意外事件不过,你知道,这故事有另外一面。在事情发生之前不久,有个农夫恰好在现场附近树林里的一条小路上走着。透过树林的间隙,他注意到有一个小孩在那里练习射箭。”
他停顿下来——让听众细思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玛丽·欧丁不相信地说,“那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
“我不知道,”屈维斯先生说,“我一直不知道。不过调查庭上记录小孩子不会用弓箭,结果盲目乱射一通。”
“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这就其中一个小孩来说,确实并非如此!”
“那么那个农夫采取什么行动?”奥德莉屏息着说。
“他什么都没做。他这样到底对不对,我一直不确定,这关系到孩子的将来。他觉得,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宁可错放他一次,应该把对小孩子的怀疑作善意的解释。”
奥德莉说:
“可是你自己毫不怀疑那个孩子是蓄意的?”
屈维斯先生沉重地说:
“纯粹个人的看法。我认为这是非常巧妙的谋杀——一件由小孩子事前详细计划过的谋杀案。”
泰德·拉提莫问:
“有理由吗?”
“噢,是的,是有动机,孩子问的戏谑、讲些难听的话——足够挑起仇恨了。小孩子容易生恨——”
玛丽大声说:
“可是怎么那么深思熟虑。”
屈维斯先生点点头。
“是的,那么深思熟虑是很可怕的事。一个小孩子,把谋杀的意图藏在心里,静静地一天一天练习,然后最后阶段来到——假装笨拙地射出——悲剧收场,假装懊悔、伤心绝望。这太叫人难以相信了——叫人难以相信到案子也许不会让庭上采信。”
“那个孩子——后来怎么啦?”凯伊好奇地问。
“改了名字,我相信,”屈维斯先生说,“在调查庭公开之后这样做绝对是明智之举。那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在这世界上某个地方。问题是,那谋杀成性的一颗心是不是依然存在?”
他满腹心思地接着又说: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不管这位小凶手走到任何地方我都认得出来。”
“当然认不出来,”罗伊迪提出异议说。
“噢,认得出来。身体上有个特点——哦,我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谈下去了,这不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我该动身回去了。”
他站了起来。
玛丽说:“先喝一杯吧?”
酒摆在客厅另一端的一张桌子上。汤玛士·罗伊迪离得比较近,向前打开威士忌酒瓶的瓶盖。
“威士忌加苏打好吗,屈维斯先生,拉提莫,你呢,”
奈维尔低声对奥德莉说:
“夜色可爱,出去走一下吧?”
她正一直站在窗门边,望着月光下的阳台。他掠过她身旁,走到外面等着,她迅即摇摇头,转身回到客厅里。
“不了,我累了。我——我想上床去了。”她越过客厅,走了出去。凯伊打了个大哈欠。
“我也困了。你呢,玛丽?”
“嗯,我想我也困了。晚安,屈维斯先生,照顾一下屈维斯先生,汤玛士。”
“晚安,欧丁小姐。晚安,史春吉太太。”
“我们明天会过去吃午饭,泰德,”凯伊说,“如果天气还像今天这么好,我们就去游泳。”
“好。我会出去找你,晚安,欧丁小姐。”
两位女性离开了客厅。
泰德·拉提莫和气地对屈维斯先生说:“我跟你顺道,先生。我要去搭渡船,所以会经过你住的旅馆。”
“谢谢你,拉提莫先生。我很高兴有你护送。”
屈维斯先生尽管已宣布了他要离去的意愿,却好像不慌不忙。他愉快地细细啜饮着酒,热衷于向汤玛士·罗伊迪探询马来亚那边的生活情况。
罗伊迪的回答非常简短。要问他这些日常琐事就好像问他什么重大国家机密一样困难。他好像陷入自己的心事中,难以分心回答问话。
泰德·拉提莫局促不安,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急着想离去。
他突然插嘴惊叫说:“我差一点忘了。我带了一些凯伊想要听的唱片来,就放在厅子里,我去拿来,你明天交给凯伊好吗,罗伊迪?”
罗伊迪点点头。泰德离开客厅。
“那个年轻人生性毛躁,”屈维斯先生低声说。
罗伊迪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我想,是史春吉太太的朋友吧?”老律师继续说。
“凯伊·史春吉的朋友,”汤玛士说。
屈维斯先生微微一笑。
“嗯,”他说,“我指的是她。他几乎不可能是——第一位史春吉太太的朋友。”
罗伊迪强调说:
“是的,他不可能是。”
然后,接触到对方怪异的眼光,他有点脸红地说:“我的意思是——”
“噢,我相当了解你的意思,罗伊迪先生。你自己就是奥德莉·史春吉太太的朋友,不是吗?”
汤玛士·罗伊迪缓慢地把烟丝装迸烟斗里。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的动作,有点像是把话含在嘴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