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倒了我!她想打倒我而且她做到了。你站在她那边!”
“你讲得就像是个嫉妒的傻孩子一样。看在老天的分上,自制一点,试着在别人面前表现得体一点!”
“就像她一样?”
奈维尔冷冷地说:
“不管怎么样,奥德莉总能表现得像个淑女。她不会当众出丑。”
“她让你反过来跟我作对!她恨我,她在报复我。”
“听着,凯伊,你不要再这样胡闹了好吗?我受够了!”
“那么我们离开这里!我们明天就走。我痛恨这个地方!”
“我们才来四天。”
“这已经相当够受了!我们走吧,奈维尔。”
“你给我听着,凯伊,我已经受够了你这样。我们来这里是要待两星期,我就要在这里待两星期。”
“如果你真要这样,”凯伊说,“你会后悔。你还有你的奥德莉!你认为她好极了!”
“我不认为她好极了。我认为她是个很好很仁慈的人,我亏待了她,她不但不记恨而且还表现得极为宽宥。”
“那你可就错了,”凯伊说。她从床上站了起来。她的怒火已经消失。她一本正经——几近于冷静地说:
“奥德莉并没有原谅你,奈维尔,我曾经两次看到她在注视着你——我不知道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有点——她是那种不让任何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的人。”
“真可惜,”奈维尔说,“像那种人不多了。”
凯伊脸色变得十分惨白。
“你这话是冲着我说的?”她的声音吓人。
“这——你表现得不怎么会抑制自己的情绪,不是吗?心里一下痛快就马上爆发了出来。你自己出丑还不够,还要我也跟着出丑!”
“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她的声音冰冷。
他以同样冰冷的语气说:
“要是你认为这不公平,那我只能说抱歉。不过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你的自制力跟小孩子差不了多少。”
“你从来不发脾气,不是吗?总是自我克制、风度迷人,永远的绅士!我不相信你有任何感情。你只是一条鱼——条该死的冷血无情的鱼!为什么你不偶尔发泄发泄?为什么你不对我大吼大叫,痛痛快快地骂我一顿,叫我下十八层地狱去?”
奈维尔叹了一口气。他的双肩垂落。
“噢,上帝,”他说。
他转身离去。
3
“你看起来就像十六岁的时候一样,汤玛士·罗伊迪,”崔西莲夫人说,“还是一副猫头鹰的严肃相,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太爱说话,为什么?”
汤玛士含糊地说:
“我不知道。没有说话的天分。”
“不像亚德瑞安。亚德瑞安非常聪明,讲起话来头头是道。”
“也许原因就在这里。我总是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他。”
“可怜的亚德瑞安,这么有为。”
汤玛士点点头。
崔西莲夫人改变话题。她正在召见汤玛士。她通常都喜欢一次见一个访客。这样她才不会累而且注意力才能集中。
“你已经来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她说,“你对我们的‘情况’有什么看法?”“情况?”“不要装傻了。你是故意这样的。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在我的屋顶之下的三角关系。”
汤玛士小心翼翼地说:
“看来好像有点摩擦。”
崔西莲夫人笑得有点邪门。
“我老实跟你说,汤玛士,我倒有点自得其乐。这件事情发生非我所愿——事实上我极力预防过。奈维尔很固执,他坚持要让这两个在一起——如今他正在自食其果!”
汤玛士·罗伊迪动了动身子。
“看来是奇妙,”他说。
“说说看,”崔西莲夫人紧接着说。
“想不到史春吉是这种人。”
“你会这样说倒是有趣,因为这正是我当时的感觉。这跟奈维尔的个性不合。奈维尔,就像大部分男人一样,通常都是尽量避开任何可能造成尴尬或不愉快的场面。我怀疑这不是他出的主意——可是,如果不是,我就不知道可能是谁的主意了。”她暂停了一下,然后声调微微上扬说:“不会是奥德莉吧?”
汤玛士很快地说:“不,不会是奥德莉。”
“而且我几乎不相信是那个不幸的年轻女人凯伊的主意。除非她是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女演员。你知道,最近我几乎替她感到难过。”
“你不怎么喜欢她吧?”
“不怎么喜欢。在我看来,她是个头脑空空、缺乏风度的人,不过就像我所说的,我真的开始替她难过。她就像一只灯火下的大蚊子,盲目妄动。她无计可施,脾气坏、态度差,孩子般地粗鲁——处处都在像奈维尔那样的男人身上起了最最不妙的作用。”
汤玛士平静他说:
“我想身处困境的人是奥德莉。”
崔西莲夫人以锐利的眼光瞄了他一眼。
“你一直爱着奥德莉,不是吗,汤玛土?”
他的回答相当沉着。
“我想是的。”
“打从你们小时候开始?”
他点点头。
“后来奈维尔出现,当着你的面把她带走?”
他不安地挪动身子。
“噢,这——我一向知道我没有机会。”
“失败主义者,”崔西莲夫人说。
“我向来就是条沉闷乏味的狗。”
“杜宾狗!”
“美好的汤玛士!——奥德莉对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忠实的汤玛士,”崔西莲说,“这是你的昵称吧?”
这话勾起了他童年的记忆,他微微笑了起来。
“奇怪!我好几年没听过人家这样叫我了。”
“这在现在可能对你很有好处,”崔西莲夫人说。
她微妙地迎向他的目光。
“忠实,”她说,“是任何有过像奥德莉那样经历的人可能欣赏的品性。终身像狗一样地忠实奉献,有时候是会得到报偿的,汤玛士。”
汤玛士·罗伊迪低下头去,手指抚弄着烟斗。
“这,”他说,“正是我回家来的希望。”
4
“我们可都到了,”玛丽·欧丁说。
老主仆哈士托擦擦面额。当他走进厨房时,厨子史白瑟太太间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我想我是好不了了,这可是实话,”哈士托说,“如果我可以这样表示自己的观感的话,我会说在我看来,最近这屋子里的一切言行好像都别有用意——你懂我的意思吧?”
史白瑟大大似乎不懂他的意思,因此哈士托继续说下去:
“他们都坐在饭桌上时——欧丁小姐她说,‘我们可都到了,——就连这句话也叫我吓了一跳!让我想到一个驯兽师把一大群野兽关进笼子里,然后把门一关。我突然感到好像我们都掉进一个陷阶里。”
“哎呀,哈士托先生,”史白瑟大大说,“你一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不是我的消化问题。是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刚才前门‘砰‘的一声,而史春吉太太——我们的史春吉太太,奥德莉小姐——她好像中枪一样跳了起来。还有,沉默得出奇。他们都非常古怪。好像突然之间,每个人都不敢讲话一样,然后他们又同时打破沉默,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够让任何人感到难堪的了,”史白瑟大大说,“两个史春吉太太同时在一个屋子里,我的感想是,这不高雅。”
在餐厅里,正出现一次哈士托所描述的沉默。
玛丽·欧丁费了一番心力才转向凯伊说:
“我要你的朋友,拉提莫先生,明天晚上来这里吃饭!”
“噢,好,”凯伊说。
奈维尔说:
“拉提莫?他人在这里?”
“他住在东头湾旅馆,”凯伊说。
奈维尔说:
“我们可以找一天到那边去吃晚饭,最后一班渡船是到什么时候?”
“深夜一点半,”玛丽说。
“我想那边晚上可以跳舞吗?”“那边住的大部分都是些老头儿,”凯伊说。
“这对你的朋友来说可不怎么好玩,”奈维尔对凯伊说。
玛丽很快地说:
“我们可以找一天到东头湾去游泳。现在天气还相当暖和,而且那边的沙滩很可爱。”
汤玛士·罗伊迪低声对奥德莉说:
“我想明天出海去。你去不去?”
“我想去。”
“我们可以一起出海,”奈维尔说。
“我以为你说过你要去打高尔夫球,”凯伊说。
“我是想过要去高尔夫球场。可是那天我在那边出了丑,打得糟透了。”
“真是悲惨!”凯伊说。
奈维尔好声好气地说:
“高尔夫球本来就是种悲惨的运动。”
玛丽问凯伊打不打高尔夫球。
“打——多少打一点。”
奈维尔说:
“凯伊要是多花一点功夫,她会打得非常好。她的摆动很自然。”
凯伊对奥德莉说:
“你不会任何运动吧?”
“不见得。我多多少少打点网球——不过我是个很差劲的运动员。”
“你还弹钢琴吗,奥德莉?”汤玛士问。她摇摇头。
“现在不弹了。”
“你以前弹得很不错,”奈维尔说。
“我以为你不喜欢音乐,奈维尔,”凯伊说。“我不大懂音乐,”奈维尔含糊他说,“我总是奇怪奥德莉的手那么小,怎么弹八度音阶。”奥德莉正放下吃甜点的刀叉,他看着她的手。她有点脸红,很快地说:“我的小指很长,我想这很有帮助。”“那么你一定自私,”凯伊说,“要是你不自私,你的小指会很短。”
“真的吗?”玛丽·欧丁问说,“那么我一定不自私。看,我的小指都相当短。”
“我想你是非常不自私,”汤玛士·罗伊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
她脸红起来——同时很快地继续说:
“我们之中谁最不自私?我们来比比小指头。我的比你短,凯伊。不过,我想汤玛士的比我短。”
“我赢你们两个,”奈维尔说,“看,”他伸出一只手。
“只是一只手而已,”凯伊说,“你左手的小指是短,不过你右手的小指就长得多了。左手代表天生的,而右手才是人为的。所以这表示你天生不自私,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自私多了。”
“你会算命吗,凯伊?”玛丽·欧丁问。她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上。“有个算命的告诉过我,我会有两个丈夫和三个孩子。我得加加油了!”
凯伊说:
“那些小小的交叉手纹并不代表孩子,是代表出国。那表示你会出国三次。”
“这好像也不可能,”玛丽·欧丁说。
汤玛士·罗伊迪问她。
“你常旅行吗?”
“不,几乎没去过。”
他听出她话中隐藏着遗憾意味。
“你想去吗?”
“最想不过的了。”
他迟缓地回想她的生活,一直侍候一个老妇人。冷静、老练,优越的治事能力。他好奇地问:
“你跟崔西莲夫人住一起很久了吗?”
“将近十五年了。我父亲去世后我就来她这里了。他瘫痪在床上好几年才去世。”
然后,她回答她感到他脑子里真正想问的问题说。
“我今年三十六岁。这是你想知道的,不是吗?”
“我的确在想,”他承认说,“你可能——看不出你的年龄有多大,你知道。”
“这可有点模棱两可!”
“我想也是,不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那忧郁、体贴的眼光并没移开她的脸上.她并不感到尴尬。他的注视并不令人感到自卑——而是真诚、体贴、带着兴趣的注视。她发现他的眼光停在她头发上,伸手摸摸那络白发。
“这,”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我喜欢它,”汤玛士·罗伊迪简单明了地说。
他继续看着她。她终于以有点好玩的语气说,“好了,看够了吧,怎么样?”
他褐色的脸孔一阵泛红。
“噢,我想这样盯着你看是没有礼貌。我在想——想你真正是什么样的人。”
“拜托,”她匆匆站了起来说。当她挽着奥德莉的手臂走向客厅时说:
“屈维斯老先生明天也会来吃晚饭。”
“他是谁?”奈维尔问。
“路华斯·罗德介绍他来的。一位讨人喜欢的老绅士。他住在‘宫廷‘旅馆。他的心脏衰弱,身体很虚,不过各方面官能都很好,而且他认识很多有趣的人物。他是个执业律师或是高等法院辩护律师——我忘了。”
“这里每个人都老得可怕,”凯伊不满地说。
她正站在一座高脚灯下。汤玛士正朝着她那个方向看,就像任何落人他视线中的东西一样,她引起他缓慢、感兴趣的注视。
他突然为她那强烈、激情的美吃了一惊,一种色彩鲜明、活力充沛的美。他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往奥德莉,苍白、祥和,穿着银色的衣服。
他兀自微微一笑,低声说:
“红玫和白雪。”
“什么?”在他一旁的玛丽·欧丁说。
他重复说了一遍。“就像那古老的神仙故事,你知道——”
玛丽·欧丁说:
“非常恰当的描述……”
5
屈维斯先生赞赏地吸饮着手中的一杯红葡萄酒,非常好的酒。晚餐的菜做得也很好,吃起来非常舒服。显然崔西莲夫人跟她仆人之间相处得融洽。
尽管女主人卧病在床,屋子里还是整理得很好。
或许,遗憾的是红葡萄酒上桌时,女士们都没有回避退出餐厅。他喜欢老式的规矩——但是这些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一套。
他的目光落在奈维尔·史春吉那艳丽夺目的现任太太身上。
今晚凯伊出足了风头。在烛光下她的美闪烁耀眼。在她一旁,泰德·拉提莫光洁滑溜的头倾向她。他在为她助阵。她感到信心十足,得意洋洋。
光看这幕充满灿烂活力的景象,就足以使屈维斯先生的一把老骨头热活起来。
年轻——真的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年轻!
难怪做丈夫的会昏了头离开了他的前妻。奥德莉坐在他一旁。很有味道的女人,淑女型——不过,在屈维斯先生的经验里,就是这种女人会一成不变地遭到被遗弃的命运。
他瞄着她看。她低下头看着她的餐盘。她那不为外界所动的态度似乎包含着某种意味,令屈维斯先生吃了一惊。他更仔细地看着她。一头住上梳拢的秀发配上贝壳般的小耳朵显得格外迷人……
他意识到餐厅有了变动,有点吃惊地从个人沉思中醒转过来。他匆匆站了起来。
在客厅里,凯伊·史春吉直接走向留声机,放了一张舞曲唱片。
玛丽·欧丁抱歉地对屈维斯先生说:
“我相信你一定不喜欢爵士乐。”
“没有的事,”屈维斯先生客套地说。
“或许,待一会儿我们可以打打桥牌?”她提议,“不过现在还不能开打,因为我知道崔西莲夫人等着跟你聊一聊。”
“那太好了。崔西莲夫人从没下楼来?”
“没有,她以前常坐轮椅下来,所以我们才装了电梯。不过如今她宁可留在她自己房里。她可以在那里高兴找谁去谈话就找谁去,像皇室召见一样。”
“说得好,欧丁小姐。我总是感到崔西莲夫人有种皇族的味道。”
在客厅中央,凯伊滑开了慢舞步。
她说:
“把那张桌子挪开,奈维尔。”
她的话语独断而自信。她的两眼闪烁生辉,樱唇轻启。
奈维尔服从地移动桌子,然后向她趋近一步,但是她巧妙地转向泰德·拉提莫。
“来吧,泰德,我们来跳舞。”
泰德的手臂马上拥起她。他们舞着、摇摆着;舞步配合得十全十美,表演得十分精采。
屈维斯先生喃喃说:
“呃——相当精采。”
玛丽·欧丁听了有点畏缩——然而屈维斯先生当然只是出自单纯的赞赏,别无他意。她看着他那张睿智的老脸。脸上表情心不在焉,好像他心里正在想着什么。
奈维尔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朝着站在窗边的奥德莉走去。
“跳舞吧,臭德莉?”
他的语调正式,几近于冷淡,令人感到他的邀请只是出于礼貌。奥德莉·史春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朝他移近一步。
玛丽·欧丁跟屈维斯先生寒暄了几句,屈维斯先生都没有回应。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重听的迹象而且应对得体——她知道是他在想着心事才会这样。她不太清楚他究竟是在观望着舞者,或是在注视着独自一个人站在客厅另一头的汤玛士·罗伊迪。
屈维斯先生有点吃惊他说:
“抱歉,我亲爱的女士,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这个九月天天气好得不寻常。”
“哦,的确是——这里很缺雨水,旅馆那边的人告诉我。”
“我希望你在那边住得还舒服吧?”
“哦,是的,虽然我得说我感到困恼,当我刚到时发现——”
屈维斯先生中断下来。
奥德莉已脱离了奈维尔。她歉然地轻笑说:
“这种天气跳舞真是太热了。”
她朝着敞开的落地窗门走去,走出去到阳台上。
“噢!去追她,你这笨蛋,”玛丽低声说。她本想只有她自己听得到,但是她这话的声音已大到足够令屈维斯先生回过头来,惊愕地注视着她。
“我把我心里所想的讲出来了,”她腼腆地说,“可是他真的很叫我生气。他那么迟钝。”
“史春吉先生?”
“噢,不,不是奈维尔。我是说汤玛士·罗伊迪。”
汤玛士·罗伊迪正准备动身,可是慢了一步·奈维尔在停顿了一下后,随着奥德莉走出去。
屈维斯先生的眼睛有一阵子落在窗门上,心里在思索着什么,然后他的注意力转回到还在婆娑起舞的一对身上。
“舞跳得真美,年轻的——拉提莫先生,你说他叫这个名字?”
“是的,艾德华·拉提莫。”
“啊,是的,艾德华·拉提莫。我猜,是史春吉太太的老朋友吧?”
“是的。”
“这位非常——呃——秀气的年轻绅士靠什么过活?”
“哦,我不大清楚,真的。”
“唔,”屈维斯先生说出一个表示意会而无伤大雅的字。玛丽继续说:“他住在东头湾旅馆,”“很方便,”屈维斯先生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神地说:“头形有点有趣——头顶到颈子的角度奇特——留那种发型就比较不那么引人注目了,不过确实是不寻常。”他又停顿了一下,然后更显得出神地继续说下去:“上次我看过的有这种头形的人因为攻击一个老年珠宝商被判了十年劳役。”
“你总不会是说——”玛丽惊呼起来。
“不是,当然不是,”屈维斯先生说。“你完全误会了。我绝没有贬抑你的客人的意思。我只是在说一个狠毒的罪犯外表看起来可能是非常迷人、风度优雅的年轻人。听起来古怪,不过却是事实。”
他和蔼地对她微笑。玛丽说:“你知道,屈维斯先生,我想我有点怕你。”
“胡说,亲爱的女士。”
“可是我真的是有点怕你。你是——这么一个非常精明的观察者。”
“我的双眼,”屈维斯先生得意地说,“就像以往一样的好。”他停顿一下,然后又说:“这到底是幸或不幸,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怎么可能会是不幸?”
屈维斯先生怀疑地摇摇头。
“有时候人会被安置在担负责任的地位上。正确的行动方针并不总是容易决定的。”
哈士托捧着咖啡盘进来。
分送给玛丽和老律师每人一杯后,他朝着汤玛士·罗伊迪走去。然后,在玛丽的指示之下,他把咖啡托盘放在一张矮桌上,离开了客厅。
凯伊从泰德的肩头探头过来说,“我们跳完这一曲再喝。”
玛丽说:“我把奥德莉的端出去给她。”
她端起杯子,走向法国式落地窗门。屈维斯先生陪伴着她。当她在门口停顿下来时,他从她的肩头望出去。
奥德莉坐在回栏一角。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下,她的美活现出来———种线条而非色彩的美。那下巴至耳际优美的线条,那造型柔美的下巴和嘴唇,还有那真正可爱的头颅和小巧挺拔的鼻梁。即使奥德莉·史春吉老了,这种美还是会存在一这种美跟肌肤无关——美的是骨架本身。她身上穿的金属亮片衣服更加强了月光造成的效果。她坐得非常平静,奈维尔·史春吉站在那里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