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和大多数人的意见相左。
“有点儿怕了,还是什么的?”他说道。“得把这个谜解开
再走。从头到尾活象是一个侦探故事。够刺激的。”
法官挖苦他说:
“活到我这把年纪,我是不再想要什么‘刺激’了,如果
用你的词儿来说的话。”
安东尼微笑着说道:
“安分守己的生活,天地何其狭窄!我举双手赞成,何
妨去碰碰法律!我就为它干一杯!”
他举起坏子,一饮而尽。
也许,太急了。他噎住了——呛住了,呛得很厉害,脸
都抽搐起来,发紫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着就从坐
着的椅子上滑了下来,酒杯脱手,倒在地上了。
第五章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意外,使在座的每个人都为之
失神屏息,呆呆地干瞪着地上躇缩成一团的人。
阿姆斯特朗大夫随即跳起来,跑了过去,在马斯顿身边
蹲下。当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眼茫然,透出深感迷惑不
解的神态。
他轻轻地低语着,惊恐之极。
“我的天!他死了。”
那些人都没听懂,没有马上听懂。
死了?死了?这位青春无限美好的年轻尊神,一下子就
被打翻在地了?健壮的小伙子不会这样子死的,怎么会给一
杯白兰地苏打呛住……。
不,谁也不相信。
阿姆斯特朗大夫凝视着死者的脸,还凑过去用鼻子嗅了
嗅那发青的,扭歪了的嘴唇。然后把安东尼·马斯顿跌落在
地上的酒杯拣起来。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死了?你是说这家伙呛了一下,于是——于是就完了?”
大夫说道:
“你要说他是呛了一下,就说是呛了一下吧。但他完完
全全是窒息而死的。”
他现在去嗅那只杯子了。只见他用一个手指头蘸了一下
杯中的余沥,万分小心地伸向舌尖轻轻地那么一碰。
他换了一副神色。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能这样死了——就这么呛一
下!”
埃米莉·布伦特请清楚楚地说道:
“生即是死,无时无死。”
阿姆斯特朗大夫站起身未,突然说:
“不,一个人不会因为这么呛一下就死了的。马斯顿的
死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自然死亡。”
维拉说话了,声音低得几乎象耳语:
“搁了——什么——在白兰地里了吧?”
阿姆斯特朗点点头。
“是的。说不准。一切迹象看来象是氰化物之类。闻不
出氢氰酸的特殊气味,可能是氰化钾。那玩意儿发作得特别
快。”
法官尖声问道:
“那东西在他的杯子里?”
“是在他的杯子里。”
大夫走到放酒的桌子那里,打开白兰地的瓶塞,闻闻,
还尝尝。接着又尝了尝苏打水。他摇摇头。
“都没问题。”
隆巴德说道:
“你意思是——想必是他自己把那玩意儿放到自己的杯
子里去的了?”
阿姆斯特朗点点头,但是神色古怪,极不满意地说道:
“看来好象是这样。”
布洛尔说道:
“自杀,呃?真是怪事!”
维拉慢腾腾地说道: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自杀。他多么生气勃勃!他正——
喔——正过得美着呢!今天晚上他把车开下那个山坡的时
候,他的神气简直就象——就象——喔,我真没法形容!”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要说什么:安东尼·马斯顿正处于青
春年华、胸怀远大抱负的时光,怎么看都象是不朽的、死不
了的。哪知而今竟一命呜呼,倒毙在尘埃之中了呢。
阿姆斯特朗大夫问道:
“有没有自杀以外的可能呢?”
他们一个个都慢慢地摇了摇头,沉思着。还能有什么别
的说法呢?酒,谁也没有去动过,他们全都看见是安东尼·
马斯顿走过去自己动手倒的。因此,不言而喻,酒里的氰化
物也就是安东尼·马斯顿自己放下去的。
至于下一个问题——安东尼·马斯顿为什么要自杀呢?
布洛尔思忖着说:
“你知道,大夫,依我看,这不对头。我认为马斯顿先
生决不是会自杀的那种人。”
阿姆斯特朗回答说:
“我同意。”

话也就到此为止了,还有什么别的好说呢?
阿姆斯特朗和隆巴德一起把安东尼·马斯顿死沉沉的尸
体放到他自己的房里,用被单盖起来。
他们下楼的时候,其余那些人正围成一圈站着。尽管那
天晚上天气并不冷,但大家似乎都有点哆嗦。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
“我们都去睡吧,不早了。”
已经过十二点钟了。这个建议挺合适——但是谁都赖着
不走,似乎都想呆在一起,好放心些。
法官说了:
“是啊!我们得睡一会儿。”
罗杰斯说道:
“我还没有收拾呢——得收拾饭厅。”
隆巴德随口说道:
“明天早上再干吧。”
阿姆斯特朗大夫则问他:
“你太太没事了吧?”
“我去看看,先生。”
一会儿他回来了。
“睡得正香呢。”
“很好,”大夫说道,“别吵醒她。”
“是,先生。我就把饭厅拾掇一下,也看看四周的门是
不是都关好锁上了,我再回去。”
他穿过客厅到饭厅去了。
其余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勉勉强强,慢慢腾腾地开始
上楼。
如果这是一所老宅院,地板踩上去嘎嘎作响,这儿阴一
块、哪儿黑一块,夹板墙又厚又沉的话,倒可能给人一种毛
骨悚然的感觉。但现在这所房子是再时髦不过的了,找不到
任何阴暗的角落——不可能有暗门滑墙什么的——到处灯火
通明,一览无遗——每件东西都崭新、发亮,光鉴照人。屋
子里啥都藏不住,没有秘密可言,连一点这样的气氛也没有。
不知怎么搞的,现在却成了恐怖的深渊……。
他们上了楼,互相道过晚安,各归各的卧室,而且不用
说,全都自动地、想都不用想地锁上了门……。

在这间色调柔和、摆设宜人的房间里,沃格雷夫法官先
生正脱鞋宽衣,准备上床。
他一边还在想着爱德华·塞顿。
他完全记得塞顿:漂亮的头发,蓝眼珠,看起人来总是
那样坦然地直望着你,一脸的老实随和相,这也是为什么陪
审团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好感的原因。
卢埃林,作为公诉人一方,捅了点儿漏子,冲动过火,
太急于求成了。
马修斯,作为被告的一方,则表现得很出色。论点有
力。他的盘问句句击中要害,简直是要命,他对证人席上
当事人的那一套处理方法,真叫绝。
而且,塞顿也顺利地经受住了盘问的考验,既没有紧
张,也没有冲动,陪审团成员的脸上都浮现出受到感动的表
情。按马修斯的估计,也许是大局铁定,就等着听众最后向
他齐声欢呼的那个场面了。
法官小心地把表上好弦,放在床头。
他确切地记得当时他高坐在上的那股滋味儿——耳朵听
着,手里记着,每一点都不放过,搜罗足以证实罪犯的那怕
一丁点儿的证据。
他对本案极感兴趣!马修斯的结束发言堪称第一流的
了。而接着发言的卢埃林却全然未能消除被告律师所取得的
普遍好感。
之后就轮到他自己作总结了……。
沃格雷夫法官现在小心地取下假牙,泡在水杯里。干瘪
的嘴唇塌下去了,显示出一张冷酷无情的嘴,不但冷酷无情,
而且还嗜血。
法官眯着眼,暗自好笑。
结果他还是把塞顿干掉了。
关节风湿病又有点来劲儿了,他哼哼卿卿地上了床,随
手熄了灯。

罗杰斯站在楼下的餐厅里,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着桌子中央的那盘小瓷人儿在发愣。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见鬼了!我可以赌咒说原来统共是十个。”

麦克阿瑟将军在床上转辗反侧。
瞌睡虫就是不肯光临。
黑影里,不断浮现出阿瑟·里奇蒙的面庞。
他喜欢过阿瑟——他一直是真他妈的宠爱过阿瑟,对莱
斯利也喜欢阿瑟这一点,他也高兴过。
莱斯利真叫人难以捉摸。对多少挺不错的人物她都嗤之
以鼻,总是这么说:“傻瓜蛋一个!”
然而,她却不觉得阿瑟·里奇蒙傻。他们俩从一开始就相
处得挺好。他们在一起谈论戏剧,谈论音乐和电影。她打趣
他,取笑他,逗他乐。而麦克阿瑟呢,一想到莱斯利象母亲
一样喜爱着这个大孩子,也感到乐滋滋的。
好一个象母亲一样!该死!竟连里奇蒙已经二十八岁而
莱斯利只有二十九岁都忘了。
他是一直爱莱斯利的。他现在就看得见她。她那瓜子儿
脸,深灰色的盼顾自如的双眸,褐色而浓密的鬈发。他一直
爱着莱斯利,也一直绝对信任她。
部队远处法国,日子过得够呛的。他总是坐着思念她,
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她的像片来看。
可是,随后,他发现了!
事情发生得和小说里的故事一模一样。信纸装错了信
封。她同时给他们两人写信,却把给里奇蒙的信纸装到寄给
丈夫的信封里了。即使在事隔多年之后的今天,他仍然能感
觉到当时的打击——痛苦……。
天哪!真受不了!
事情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信里写得明明白白的。每逢
周末,还有里奇蒙上次的公休……。
莱斯利——莱斯利和阿瑟!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那张该死的笑脸,那个该死的响亮
清脆的“是,长官!”骗子手,伪君子!偷别人老婆的贼!
阴森森的杀机一点儿一点儿地滋长起来了。
他得想法子照常办事——不露声色。对里奇蒙的态度也
千方百计地做到一如既往。
他办到了吗?他认为还行。里奇蒙毫无察觉。身居异
乡,远离家园,脾气好好坏坏算不了一回事,神经绷得太紧
了,总是不断会犯嘀咕的。
就是小阿米泰奇有过那么一两次好奇地望着他,那孩子
年纪还小着哪,就是有心眼。
后来时机终于来了——也许,阿米泰奇是看出来了。
他故意让里奇蒙去送死,要是那次里奇蒙能毫发不伤地
回来,那才真叫做奇迹了,当然,奇迹并没有出现。不错,
是麦克阿瑟有意叫他送命的,这一点他全无悔疚。那原本是
件轻而易举的事,无时不有失误,军官们不断地被派去蒙受
无谓的牺牲。到处是混乱,惊慌。过后有人也许会说:“老
麦也慌神了,捅了大漏子,挺棒的部下,损失了好几个。”
也就是这些了,别的还能说什么?
但是,阿米泰奇可不是那么回事。他瞧起他的司令长官
来,眼神就是与众不同。估摸他已经看出,里奇蒙是被有意派
去断送了性命的。
(那么,战争结束以后——阿米泰奇会不会讲出去呢?)
莱斯利是不知道的。莱斯利为了心上人的死亡哭泣过
(他估计),但当他重返英国的时候,她的伤心已经过去了。
他从来没有向莱斯利戳穿他所察觉了的问题。他们又在一起
生活下去了——只是她免不了经常惘然若失。就这样又过了
三、四个年头之后,她患两侧性肺炎,香消玉殒了。
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有十五年——十六年了吧?
后来,他也离开军队在德文郡住了下来——买了小小的
一块产业,实现了多年的愿望。邻居挺不错——天下乐土也
莫过于此了。再来点狩猎、垂钓什么的,每逢礼拜上上教堂
(除了布道讲大卫怎样把尤里亚弄到前线去送死的那天之
外。他无论如何也听不得这个,太使他坐立不安了。)
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起初,情况就是这样。后来,
他不安起来了,总感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的长短似的,见到
他的时候,神色也不对头,多少有这么点儿吧,就好象他们
都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似的……。
(阿米泰奇?会是阿米泰奇说了些什么吗?)
从此以后,他总躲着别人——隐居独处。一个人总觉
得有人在议论自己,确是不够舒坦的。
总之,事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所以说——所以现在
完全是无缘无故的事了。莱斯利久已音容消逝,阿瑟·里奇
蒙也一样。已经是过眼云烟了,还有什么问题呢?
这样一来,生活也真孤单,他只能躲开军队里的那些老
朋友。
(万一阿米泰奇讲出来,那么他们就全都知道了。)
现在——就是这个晚上——一个神秘莫测的声音揭穿了
一直保守秘密的这件陈年往事。
他这样处理是否对头呢?咬紧牙关不开口?表示错综复
杂的感情——愤慨、厌恶,但就不能显得心虚、张惶?说不
准。
当然,这种指控,谁也不会认真看待。水分太大,近似
于捕风捉影。就拿那个可爱透顶的姑娘来说吧——那个“声
音”指控她把一个孩子淹死了!疯话!天知道是哪一个疯子
随便乱告乱攀的!
埃米莉·布伦特——其实就是军团里老汤海·布伦特的侄
女。竟然也指控她谋杀!谁都能一眼就看出她真是再虔诚不
过的人了——说她是牧师的羔羊吧,也相称!
该死的怪事,压根儿就是!就是发疯,没别的!
自从他们到达这儿以来——什么时候到的?哟,该死!
不是今天下午才到的吗?怎么好象过了那样长久了啊!
他想:“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啊!”
当然,明天咯,只要岸上的摩托艇一来就走。
真有意思,此则此刻,他又不太想离开这个岛了……,
再回到岸上去,回到他那所小宅院,去重新经受种种的是非
烦恼。从敞开着的窗户里传来了阵阵惊涛骇浪拍击礁石的声
音——要比傍晚时分更加沉重响亮。风也起来了。
他想,安息之声啊,安息的所在……。
他想:岛子的妙处就妙在既来之则安之,再也无法往前
走了……,到了万事的归宿了……。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他不想离岛往别处去了。

维拉·克莱索恩躺在床上,清醒地瞪着天花板。
她床头的灯还亮着。她怕黑。
她思潮起伏:
“雨果……,雨果……,为什么我觉得今晚你老是盯
着我?……好象就在我的身旁……。
“他究竟在哪儿啊?我不清楚,我也永远不打算知道。
他就这么走了——直截了当地走了——同我没有关系了。”
要躲开不去想雨果是不成的。他就在她的身边。她没法
不去想他——没法忘了他……。
康沃尔……。
黑色的海礁,坦荡的金色沙滩,胖墩墩而好心肠的汉密
尔顿夫人,等等,等等。而西里尔呢,拉着她的手,吵着闹着
没个完。
“我要游到礁石那边去,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
游到礁石那边去?”
睁眼往上一瞧——正好碰上丽果注视着她的目光。
晚上,西里尔上床睡了以后……。
“克莱索恩小姐,出来走走……。”
“好吧,我们去走一走吧。”
他俩规规矩矩地走到海滩了,月光——一派大西洋的气
息。
就在这个时候,雨果用胳臂搂住了她的腰。
“我爱你,我爱你,你清楚我爱你吗,维拉?”
当然,她清楚。
(也可以说她认为她清楚。)
“我没法子要求你嫁给我。我一个子儿也没有,我只能
养活我白己。你知道,说来也怪,有一次,足足有三个月我
盼着一下子变成富翁的机会,机会就在我面前。要知道莫里
斯(雨果的哥哥——译者注)死了整整三个月之后西里尔才
出生的。要是西里尔是个女孩子……。”
要是这孩子是个女的,那就什么全归雨果所有了。他承
认他失望极了。
“当然,我没有全扑在上面。然而,这仍然是个不小的打
击。好吧,运气归运气!西里尔还是讨人喜欢的,我可是挺
疼爱他的。”而这个孩子也确实喜欢他。他总是听这个侄子
的,说要玩什么就玩什么,雨果是天性不记恨和怨的。
西里尔先天不足,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缺乏耐力。
也许可以说,是那种养不大、活不长的孩子……。
后来——?
“克莱索恩小姐,为什么不让我游到礁石那边去?”
生气,执拗,没完没了的嘴叨。
“那儿太远了,西里尔。”
“可我……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梳妆台旁,吃了三片阿司匹
灵。
她想:
“如果我带着真正的安眠药就好了。”
她又想:
“要是我也想了此一生的话,我就多吃些安眠药,可不
要氰化物!”
她一想到安东尼·马斯顿七歪八扭的紫青脸,不由得一
阵寒战。
她走到壁炉架前,又抬头望了望镜框里关于印她安小孩
儿的歌谣。
十个印地安小男孩,为了吃饭去奔走;
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她暗自想道:
“简直太可怕了——就象我们今天晚上一样……。”
干吗安东尼·马斯顿要死呢?
她可不要死。
她不能想象要去死……。
死亡是别人的事……。
第六章

阿姆斯特朗大夫在做梦……。
手术室里闷热得厉害……。
肯定是他们把温度调得太高了,汗水从他脸上淌了下
来,双手粘糊糊的,递手术刀都拿不稳……。
这把刀锐利得发亮,真美……。
用这样的刀子杀人,太容易了,他现在不就是在杀人
吗?……。
这个女人的身体看上去真个别。本来应该是又粗壮又笨
重的,而今却是一把骨头,瘦得可怜,脸藏起来了,看不
见。
他杀害的是哪一个呢?
他记不得了,但是他一定要知道,他该不该问护士?
护士正在注意他呢。不,他不能问她。她正在起疑心,
他看得出这一点。
但是,谁躺在手术台上呢?
他们不应该把脸象这种样子盖起来……。
他能看见这张脸就好了……。
啊!这样好多了,一个年青的实习医生把盖着的帕子拉
掉了。
埃米莉,布伦特,不错。他就是要杀宛埃米莉·布伦特,
她那双眼睛多恶毒:她的嘴唇在嚅动,她在说什么?
“生即是死,无时无死……。”
现在她又在笑了,不,护士,别再把帕子盖上去。我得
看看。我得上麻药。乙醚在哪儿呢?我肯定把乙醚拿来了。
你把乙醚弄到哪儿去啦,护士?“教皇的新城堡”(一种名
酒——译者注)?行,那样也行。
把帕子拿开,护士。
当然!我早就知道,这是安东尼·马斯顿!脸色青紫,
还歪扭着。但是他并没有死,他在笑呢。我对你说他正在笑
着呢!把手术台都晃动了。
瞧着点儿,伙计,瞧着点儿。护士,扶稳了——扶住……。
猛然一惊,阿姆斯特朗大夫醒了。天色已经大亮,阳光
正照进房间。
而且,正有个人向他弯着腰——在推他呢!那是罗杰斯。
他脸色煞白,正在喊着:“大夫——大夫!”
阿姆斯特朗大夫完全苏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急急忙忙地问道:
“怎么啦?”
“我妻子,是我妻子,大夫。我没法弄醒她,天哪!我
没法弄醒她,而且——我觉得,她看上去不太对劲啦。”
阿姆斯特朗大夫又快又利索——披上晨衣,就跟着罗杰
斯走了。
他在罗杰斯太太宁静地躺着的床边俯下身去。他搬起那
女人冷冰冰的手,翻了翻她的眼皮,一连摆弄了好几分钟才
直起腰杆儿,从床边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