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看了她一眼,阴声问道,“裴行越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行越?公子,你是裴行越的仇家啊?”缇宁惊讶的说,男子冷冷的目光盯着她,缇宁一握拳,从门口走了回来,咬牙切齿道,“裴行越为人卑鄙不堪,心狠手辣,这位公子,我给你讲,如果有可能,我恨不得亲手杀死他。”
男子的苍白瘦削的脸上终于出现一起兴味,“哦,你不是裴行越的爱妾吗?”
缇宁愤怒地反驳:“这怎么可能,我把他当仇人,你不知道他对我多狠,他原来毒聋我就不说了,还几次三番的折磨我,不把我当人看,只是我一个弱女子,无法反抗他。”
男子忽地咳嗽了起来,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半晌后才哑着嗓子问道:“不把你当人看你气色这么好?”
缇宁脸色诚恳,煞有介事地道:“是这样的,我要出其不意,让裴行越放松警惕,在他以为我毫无攻击力后,才可能偷偷刺杀他。”
话落,缇宁目光真挚地看着男子,跟着说:“公子,你和他有仇吗?仇人的仇人就是我的朋友,公子你放心,我不会让裴行越好过的,等他对我放松警惕时我就偷偷杀了他,让它悔不当初。”
男子听罢,目光久久落在缇宁身上,半晌后他古怪地笑了一声,“难怪裴行越对你与众不同,缇宁姑娘,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多了。”
特么的哪儿与众不同了,不就是爱折磨我了一些吗?思及此,缇宁就是后悔,她今天为啥要出门,明知道裴行越和裴行安斗的你死我活,她还出门送人头。
但缇宁一想,又觉得不能全都责怪自己,她们厮杀她从头到尾又没牵扯进来,又是个不起眼的小啰锣,怎么会想到自己也会被卷入灾难之中。
她舔了舔有些泛干的唇,又问,“公子,你绑我是为了对付裴行越?”
”那你可错了,我在裴行越眼里就是个玩意儿,他不可能来救我,我觉得你还是放了我,让我回去暗杀裴行越比较有机会。”缇宁怂恿道。
或许是缇宁太真挚诚恳,男子似乎被缇宁说动了,他看了眼缇宁问道,“他真的不会来救你?”
缇宁无奈点头,“你觉得老虎会救一只羊吗?”老虎只会吃了羊,即使这只羊可爱又美丽,他也觉得好玩。
男子沉默了下,好像在思考缇宁话里的真实性,最后他摇了摇头,笑着对缇宁讲,“没事,他不来也无所谓,今日是阿珠的二七,他不来,我便送你去陪她,有你这么有意思的人陪着她,想必她在下面也不会寂寞。”
提到阿珠的时候,男子眼睛里涌现出汹涌的情绪,双手握成拳头,指节呼呼作响,又猛地咳嗽起来,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被咳出来。
原来裴行安对许走珠还有几分真情,但越是这样,缇宁越无话可说,既然喜欢人家还让她那和裴行越成婚,借此来谋害裴行越。这么多年的兄弟,不,应该说仇人,他难道以为裴行越是个善良的人不成。
“你这是什么眼神。”裴行安的目光忽然对准缇宁,“你在看不起我?”
“没没,我小命都在公子手里,怎么可能敢看鄙视公子呢?”
“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一直输给裴行越。”他说着话又剧烈地咳了几声,然后慢慢走向缇宁,缇宁看见他的左腿有点跛。
裴行安的目光随之看去,他狞笑道:“我这条瘸腿也是拜裴行越所赐。”
“裴行越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人。”缇宁赶紧附和道。
裴行安闻言,狠狠地磨了磨牙,“不过他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他说着便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拿手捂着唇,鲜血咳在掌心里,他不在乎地拿帕子擦了擦,又看着缇宁说,缇宁挤出一个温柔乖巧的微笑。
裴行安神色有些满足地回想道:“我因他沉珂缠身,命不久矣,但他何尝不是饱受恶毒之苦,时日不多。”
缇宁愣了下,觉得裴行安在欺骗自己,裴行越是主动厌世不是被逼要死吧。
见缇宁不相信,裴行安也不强求,他重新在圈椅上坐下,复杂地说,“要真比起来,我比裴行越好太多,他聪明又如何,临到死了一个真心为他的人都没有。”他说着对着缇宁满意地笑道,“听青青所说,我以为你还对裴行越有几分真心,如今见你没有,我也就放心了。”
青青,柳青青吗?她果然是裴行安的人。
缇宁低着头沉默了下,又抬眸小声地问,“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裴行安大笑了声,不过并不接话,他看着沙漏,末了他告诉缇宁,“还有一刻便是酉时,裴行越若是没来,我会送你去应该去的地方。”
缇宁:“!!!”
特么的她只能活几分钟了?


☆、救她


一刻钟后, 便到了裴行安说的时辰, 外面悄然无声,他遗憾地看向缇宁,“他果然没有来啊。”
“你说吧, 你想要什么死法, 这个我可以满足你。”
缇宁往后退到了木柱后, 努力笑着说:“我选择不死。”
裴行安点点头, “那我帮你选了。”他拿出他刚刚放在一边的长刀。
缇宁喉头猛地滑动了下, 冰冷的剑刃散发着冷冽的寒光, 缇宁心跳都快没了,眼见裴行安要走到缇宁眼前了, 门外响起一阵厮杀声。
缇宁骤然扭头看去。
裴行安也看向门外, 不过瞬息,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被杀死, 裴行越抬手推开门。
暮光之下, 裴行越一袭黑袍, 逆光而入,缇宁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管裴行越以后怎么欺负她,她都不在心里骂他了。
裴行安打量了下裴行越, 意味悠长地说:“没想到你竟然来了,裴行越。”
“不过你来了也没什么用。”裴行安看向缇宁,“她可是恨你若狂,一直鼓动我放了她回去杀你。”
缇宁藏在木头柱子后露出整张张小脸, 否认道:“四爷,我那是想骗他放了我,给你通风报信。”
裴行安闻言,冰凉的目光嗖嗖射向缇宁,缇宁朝裴行越的方向挪了小半步,“裴二爷,自救是人的本能,你自己蠢不能怪我啊。”
裴行安冷哼了一声,他抬眸看向从始至终无动于衷的裴行越。
裴行越黑色的袍子被初春的寒风刮的猎猎作响,有几缕碎发甚至吹到了他的脸上,他轻轻地笑了声,“你原来不是只把许走珠当工具吗?怎么?她死了你反而难过了。”
“一个工具而已,死就死了,我怎么会难过。”裴行安咬牙道。
“是吗?”裴行越反问了一句。
裴行安脸色瞬间惨白,他喜欢许走珠吗?她不过是他击垮裴行越的一个工具,裴行越和他明明都非嫡出,且裴行越生母身份比他还低贱,为什么他就能当世子,而他只能是二公子,这不公平,所以他勾引了傻乎乎的许走珠,她是许氏看好的世子妃,他可以利用她打击裴行越。
但却没想到她这么没用,不过就是被骂了几句,便自裁而亡。明明只要他赢了,那些流言蜚语什么都算不得!
真蠢啊!这么愚蠢懦弱的人他怎么可能喜欢她。他最多不过几分惋惜而已。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裴行越,他明明知道还纵容一切。
“你也就只会说这些话。”裴行安冷哼了一声。
裴行越不置可否,裴行安时至今日,竟然都还在自欺欺人,若真是不喜欢许走珠,今日他应该会让埋伏在外的侍卫来刺杀他,而不是自己来杀他,不过这么蠢倒也符合他的人设。
想着,就见裴行安朝他拔出长剑。
缇宁躲在木桩后面,她害怕,但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一幕,裴行安的腿脚有些不利落,但耍起长剑来剑锋凛冽,动作敏捷。至于裴行越缇宁看他杀人看的太多了,缇宁对他有底,但这并不代表缇宁就此放心了,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直到猛地一下,裴行越肩膀被裴行安刺中,倒在地上。
缇宁瞳孔骤然一缩。
裴行安冰冷的长剑架在裴行越的脖子上,只要轻微用力,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四弟,你输了。”裴行安咬牙切齿地说。
裴行越脸上挂着笑,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然后呢?你要杀了我?”
裴行安眯了眯眼,见直到此刻裴行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他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人,对生死也不甚在意,裴行安冷嗤一声,“我做人不像你,斩草不除根。”
缇宁的心跳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裴行安抬起拿着刀的手,缇宁浑身一软,但留在这个时候,裴行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四肢僵硬,一动不能动。
裴行越慢吞吞地站起来,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剑尖往裴行安一戳,裴行安便猛地向后倒去。
“裴行越!”裴行安愤怒道,“你用毒。”
“你不也在你的剑上抹了毒吗?”裴行越看了眼他身上几条泛青红肿的伤口,漫不经心地说。
“你……”
“把你埋伏的人叫出来吧。”裴行越笑着看向地上的裴行安,“再不叫,可就没机会了。”
缇宁呼吸一窒,竟然还有埋伏的人。
像是察觉到缇宁陡然又紧张起来的情绪,裴行越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话,“不过就是我再多杀几个人而已。”
缇宁:“……”
裴行越一身黑袍,血渍的颜色若不是离得近,根本难以发现,但缇宁在刚刚这场让她心跳失控的打斗中,看到他受伤,刚刚又听说剑上竟然有毒,她赶紧劝他,“四爷,要不你别打了,我们用裴行安威胁他们。”
裴行越听罢,偏头看向缇宁,俊美的脸上浮现温柔至极的笑容,笑容里全是疯狂和扭曲,“那可比杀人没意思多了。”
缇宁:“……”
话刚结束,裴行越转过身,朝门外走去,缇宁也想和跟上去,脚刚刚动了下,缇宁便听见一阵刀剑厮杀的声音,她捏了捏自己纤细而毫无攻击力的胳膊,放弃了支援的想法,留在了房间里。
缇宁把裴行安掉落在地的长剑拿了过来,刚拿起来险些重得她摔了一跤。她躲在木屋里透过缝隙朝外面看去,只是视野有限,经常看不见什么东西,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变小,缇宁咬着牙大气都不敢喘,这时候一道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缇宁心惊胆战地扭过头,入目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长刀,他缓缓走了进来,缇宁后背紧紧地贴在木墙上,祈祷不要被发现。
那个面具人却冲着她看了过来。
缇宁浑身一软,面具人却缓步走了过来。
黑衣人距离缇宁越来越近,缇宁脑袋里有什么觉得怪异的东西一闪而过,她默默握紧了那把过重的长剑,冷静地盯着面具人。
面具人轻轻笑了一声。
缇宁愣了下,顿时有点气恼。
裴行越揭开面具,露出他那张有些过分白的脸,“走吧。”
缇宁的气恼顿时没了大半,算了算了,逃命要紧。
她朝着躺在地上的裴行安瞥了眼,问道:“他呢?”
裴行越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但神色清明,缇宁不知道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这毒是就让他僵硬一会儿,还是会弄死他。
“他啊。”裴行越仿佛想了下,才想好怎么处理裴行安,他拿着长剑走了过去,用剑在他身上又捅又戳,缇宁默默扭过头。
片刻后,那些声音结束,缇宁转过头,裴行越也刚好看过来,四目相对,缇宁立刻冲他跑了过去。
出了小屋,入目是高山深林,暮色昏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传入缇宁鼻端,缇宁瞥了眼地上尸横遍野的尸体,她看向裴行越,离得近,她不知道那么浓郁的味道是裴行越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还是从地上的尸体传来的,她说:“我们赶紧下山吧,天要黑了。”
裴行越看了她一眼,抬脚走了,缇宁赶紧跟上,山林里树木高大,再加上此时渐近日暮,不过片刻,缇宁视野范围越来越小。
这个时候,裴行越突然停下了脚步。
缇宁赶紧小声问:“四爷,怎么了怎么了。”
裴行越靠着一颗树坐了下来,视线昏沉,缇宁发现他的唇得有些过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缇宁担忧地说:”四爷,你伤的重吗?你的侍卫你的暗卫呢,要不叫一个出来帮忙?”
她伸手想扶裴行越,又担心他拒绝。
裴行越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就来了我一个而已。”
就他一个?
缇宁陡然紧张了起来,她回望了眼才离开的山坳,“那,那他们都死了吗?”会不会有漏网之鱼,她可一个都打不过啊。
“没有都死。”裴行越仿佛心情挺好,还能回答缇宁的问话。
缇宁呼吸快了快。
裴行越跟着回味地说:“裴行安没死,我弄瞎了他的双眼,割了他的舌头,挑断他的手筋,砍断他的双腿。”
“死多么幸福,生不如死的活着才让人痛苦。”
缇宁:“…………”她不得不承认生不如死比直接死了更痛苦。
“那我们快走吧。”缇宁望了望黑黢黢的山林,一种恐怖感油然而然,“说不准等会儿天黑了会出现各种猛兽。”尤其是裴行越受了伤,血的味道更容易吸引它们。
话落,她也顾不得想裴行越会不会拒绝,准备伸手扶起他,裴行越却摇了摇头,缇宁茫然,他茶色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走吧。”
缇宁:“????”她摸了摸发冷的耳垂。
“四爷,你说什么?”
裴行越看着缇宁的脸,雪白的小脸沾了灰扑扑的灰尘,发髻乱蓬蓬,珠花摇摇欲坠,邋遢又不干净,但一双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从始至终没有失去任何色泽,花瓣样的小嘴紧紧抿着,透露出几丝不安来。
裴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唇角又溢出几丝鲜血来,他冲着缇宁招了招手。
没有说话,缇宁却懂了他的意思,她在裴行越的面前蹲下,裴行越带着鲜血的手指滑过缇宁的脸,缇宁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时不时在周围扫过,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裴行越想,她一直都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思及此,裴行越笑了一声,全身宛若千刀万剐,他的神色却异常平静,“阿宁,不要让我后悔现在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实在太忙了,抱歉抱歉总是晚更。

☆、逃离

缇宁再次愣了一下, 她盯着裴行越, 复杂地问:“那你呢?”
裴行越笑了声,他淡淡地说:“我想做的事都做了,想折磨的人都折磨完了。”
缇宁看了眼缇宁红肿发青的伤口, 又张了张唇。
见缇宁磨磨蹭蹭的, 裴行越语气带了丁点烦躁, “不走吗?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
缇宁咬着唇沉默了下, 她心里拿不准裴行越这一次像是从前那样逗她玩, 还是真心如此, 可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裴行越是真的让她走。
裴行越又看了看缇宁,目光含着警告和提醒。
缇宁猛地站了起来, “那我走了。”
裴行越没吭声, 缇宁走了两步,扭回头看着裴行越, 就见裴行越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缇宁忍不住啰嗦道:“四爷, 我真的走了?”
裴行越唇扯了扯唇角,闭上眼睛。
缇宁搓了搓发冷的胳膊, 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裴行安带她来的地方又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 从这儿走出去,就靠着她的脚力,说不准得要一个时辰左右,天彻底黑之前她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思及此, 缇宁抬脚跑了起来,她可不想死。
她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些血腥味,但刚开始还能闻到,随着走的越远,血腥味被空气吹散,只能闻见草木的清香,缇宁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
她已经看不到裴行越了。
这是裴行越自己选择的,和她没有关系,再者说,她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裴行越的想法。
缇宁走的越来越快。
只是又走了几步,缇宁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左脚往前抬了一步,犹豫了下,右脚也往前走。
冷风吹的越来越大,缇宁觉得她肯定是疯了,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很清醒,如果才救了她一命的裴行越就这么死在了原地,她这辈子午夜梦回时都会愧疚难安的。
缇宁跑了回去,蔓延出来尖锐的树枝枯藤刮伤她裸露在外的皮肤。
一刻钟后,缇宁在原地看见了裴行越,他的姿势变了,不是刚刚靠着树坐着,而是躺在草地上。缇宁心跳倏地一紧,她走过去,裴行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她颤巍巍地将手指伸到他的鼻端下,微热的呼吸传来,缇宁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裴行越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见缇宁,他好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幻觉?那个一心想逃命的小丫头又跑回来了?
他眨了眨下眼,纤细浓黑的睫毛轻轻翕动,神色茫然,缇宁愣了下,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裴行越,苍白羸弱,带着些许的纯质。
但很快,裴行越的眼神清明起来。
她竟然回来了?
缇宁不知道裴行越怎么想的,只是见他回复了神智,她一股脑儿将心里话全都吐出来了。
“四爷,那个啥,我还有几句话想说,你能不能别放弃啊,虽然我觉得有权利在理智的情况下选择自己的生死,我也知道这个人间不一定对每个人都美好。”她停顿了下,语气有点无奈,“但,但我竟然不想你现在死,四爷,你要不坚持下吧。”
她说着,伸出的手碰到了裴行越的胳膊,意思是她扶他起来,两个人一起逃命。
裴行越的目光落在缇宁被划出一道道红痕的细碎伤口上,语气微妙:“阿宁,你真不走。”
他又抬眸看向她的眼睛,不愿意错过她丝毫的情绪。
“我当然想走!”缇宁回答的斩钉截铁,“只是我也要带你走。”
话罢,缇宁扭头朝着四周看去,她估计最多半个时辰,这天色就全黑了,她也顾不得裴行越在说些什么,伸手用力扶起他。
只是,特么的裴行越太重了,缇宁不仅没有扶起他,或者是说拽起他,反而自己的力气告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缇宁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裴行越的声音在缇宁耳边响起:“阿宁,最后一次了,你真的不自己走。”
目光晦涩难懂,幽深若潭。
缇宁简直想哭,“四爷,我求求你别说了,你再说我可能真的要自己跑了,我,我意志不是很坚定啊,但你救了我我总不能留着你不管不顾啊,你快给我起来。”
裴行越深沉的眼神盯着缇宁,看着她挣扎的神态,以及摔伤了但依旧要扶起他的胳膊,裴行越猛地笑了声,他忽然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没有意思,虽然他死了,临西王妃一定会更加难过,毕竟在记忆混乱的她心里,他就是她的亲生儿子,忘记了当年是如何折磨他亲娘,忘记了当年是如何虐待他的。
但如果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存在呢?
比如,裴行越看着眼前这张脸,她紧张兮兮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又锲而不舍地望着他,眼睛里还带着几丝担惊受怕。
裴行越从前不喜欢这样情绪外露的人,因为情绪外露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人很蠢很笨,他用起来都不放心,但不得不说,看着这样生动活泼的表情,虽然会蠢笨些,但的确很令他舒心。
“四爷,天都要黑了,你配合下我好不好?”缇宁始终扶不起裴行越。
她现在已经决定动作不能温和,先不顾忌裴行越身上的伤口,可是裴行越对她来说,还是太重了。
裴行越再瞥了下缇宁,自己站了起来,虽然他身上有伤,且那伤还泛着不正常的颜色,但他动作利落流畅,仿佛是个健康人一般。
裴行越站起身,看着仍然蹲在地上目光有些震惊的缇宁,轻笑了一声,“还不走。”
“现在就走。”
两个人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天终于彻底黑了下来,今日是上弦月,月光也不甚清晰,缇宁的视线模模糊糊的,好几次都被杂草藤蔓绊倒。
再一次摔在地上后,缇宁咬牙准备再爬起来,裴行越扭过头嫌弃地说了她一句,“你真的很没用啊。”
缇宁揉了揉有些摔疼的膝盖,站起来,默默地想,如果这次平安逃出升天,她以后一定要学习些功夫。
正想着,她的手腕像是被什么微寒的东西握住了,缇宁浑身一僵,她此时已经看不清裴行越的动作神态,只能看见她前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但握住她手腕的那个东西她能感受到,不会是蛇虫一类,而是一个男人宽厚的手掌。
“跟好。”裴行越说道。
缇宁点头。
两个人差不多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这之中,缇宁倒没有摔跤,只是突然缇宁忽然听到了一声狼嚎。
她浑身一软,狼这种东西都是成群结队的,如果裴行越健康她自然不会担心,但他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没有看到缇宁表情,握着缇宁手腕的裴行越仿佛从缇宁肢体语读书了缇宁此刻的想法,他低声说道:“我身上有伤,狼群说不准会闻风而来。”
缇宁心跳噗通噗通。
裴行越又跟着说:“且它们来了,我应该是打不过它们的。”
缇宁心跳到了嗓子眼。
裴行越遗憾地叹了口气,“阿宁你要不自己跑吧,你身上没有血腥味,狼群不会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