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解释,在这样的结果面前,都没有意义。何必,再为自己辩白?
“坐。” 他拉过一把椅子到谢小禾面前,自己靠在办公桌上,心里并不确定,她究竟是来做什么,是临走前留下对他的指责,还是---再徒劳地问一次,秦牧的病情? 无论哪一样,在这样一个时候,都很考验他承担负荷的能力。
“我听陈曦说你还没走。” 谢小禾抬头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喝了不少酒。我觉得不影响开车,不过,” 周明笑,“有制度,还是遵守吧。” 他说完这话,望向面前,那个曾为了维护制度而气势汹汹地呵斥他的女记者。真的是她么? 如今安静地坐在他跟前的----病人家属?
“我想了好几天,觉得怎么也还得自己来跟你说。” 谢小禾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膝盖,手里拿的是一台袖珍的采访机,摆弄良久,她抬起头,望着周明,声音有些喑哑地说道,“周大夫,对不起。我们,我,很抱歉。”
“对不起?” 周明呆愣地望着她,脑子有些混乱,一时之间不明白她的意思,难道是讽刺? 可是,分明又不像,她的眼睛里,有那么多苍凉的无奈。
谢小禾轻轻地笑了笑,拿起手里的采访机,按了播放钮。
一长段背景有些嘈杂的,不止一个记者在问关于秦牧手术的问题,谢小禾的解释,然后是中间一段空白,然后谢小禾说,他自己想要跟你们说几句,我本来不想让他担心和辛苦,但是他大约听说了这件事,一定要跟你们说几句,他很虚弱,就小安你一个人进来问,好不好?
几句寒喧。
然后,秦牧的声音。在采访机里听起来,有些缈远。
我不懂得医学的对错,那个学术和技术上的对错只能由做鉴定的专家来说。不是我,更不是你们。但是我百分之百地相信,周大夫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努力,以及最后的冒险尝试,都是为了不放弃我的生命。你们说的赌博和冒险,我想,是他拿自己的职业声誉来冒险,为了再给我的生命一次机会。
我很抱歉,给他带来了这么多麻烦。如果可能,请你们不要把这个麻烦继续放大下去。这个地方有许多跟我一样渴望不放掉最后一点点的机会活下去的人,这样的麻烦,只能是把这种渴望,变得更渺茫。
周明如石化般地,一动不动地靠着办公桌。
“这里面是我们自己报社,就我先生的手术问题,对我,对他的采访。这段采访本来应该见报,却因为种种原因,被剪掉,被放置,我们社决定不继续跟进这件事情。” 谢小禾闭了闭眼睛,“但是他天天问我,是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主流媒体报过了,事实澄清了,这个麻烦,这个他带给本来最该说谢谢的人的麻烦,就可以解决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谢小禾眼圈微微发红,
“我其实当时就明白,这么一段采访,可能只是让他心里踏实一点,我也只是想让他心里不必再为了给你们带来的这重麻烦而负疚。” 谢小禾摊开双手,吸了吸鼻子,“我,我没法跟他解释行业的种种规则,种种考量,更没法把,把,把主任私下里那句话说给他,” 她深深地吸气,“说,如今的社会诸多不公平,人们太多怨气需要发泄,我们要引导发泄,我们,其他部门得罪不起,医院,还得罪不起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谢小禾摇了摇头,“既然不能澄清事实,我明白在这里跟你说一句抱歉,太软弱没有意义,解释,更没有意义,但是,我想我还是要让你知道,我们真的很抱歉。”
她说罢,站起身来,轻轻地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准备出去,听见周明在她身后说,
“等等。”
谢小禾站住。
“谢谢你们,谢谢你。” 周明说,“谢谢你跟我解释。我从来没敢奢望你们可以这么理解。” 周明说着,低下头去,竟然觉得眼眶微热,他望着地面,很久,“这可能,比报道出来,对我而言,更重要。”
周明抬起头,冲谢小禾笑,“其实我一贯对你们行业存有偏见。只是反而到现在,我忽然想,是否许多病人说‘丧德的医生’ 时候的心情,就好像我说,‘胡扯的记者’? ”
谢小禾猛地回头,愣然地望着周明。
“各个行业都有行业的理想,但是实际,总是跟理想有那么一段差距。” 周明笑,
“这个差距,总是让行内人觉得挫败,但是又理解,却很难对外行解释得明白。” 他抬起头,笑着叹气,“但是,除却这是养家糊口至少养活自己的一份职业之外,确实还是希望它更好一点,离理想更近一点。”
第十七章 就这样长大 1
第十七章 就这样长大
第一节
啊呜呀呀…
小白菜张着小嘴兴奋地瞎叫着,嘴角和脸颊上都带着些口水,两只小手乱挥,努力想去抓住舒羽拿在手里,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逗他的小恐龙玩具。
舒羽满脸笑容,不断低声叫着“小宝”,围着他的小床转圈儿走着逗弄着他,他的一双眼睛就滴溜溜地跟着她转。
“她跟这孩子真是投缘。”
凌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侧头看了看卧室里全心神都放在小白菜身上的妻子,转过头对坐在对面的林念初说道。
“孩子也特别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很快就肯让她抱。”林念初低头,十指轻轻交叉,放在膝盖上,“原本每天我离开,都要大哭,自打舒羽上上周末住到我家去跟他相处了才两天不到,我周一上班去,他就只吭吭了两声,舒羽把他抱起来,他就也没再像平时那样闹。”
凌岳瞧了瞧林念初,笑了笑,“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真懂得认人,谁花了功夫陪他就高兴。”
“也得要是真的喜欢他,他也喜欢的人。”林念初掠了掠头发,抬起头来,努力地挂上一个笑容,想要说得平淡些,话出口,却走了音,“你们,决定了?”
“我们是想得很清楚了。”凌岳点头道,“也都做了准备,上户口的事情已经上下打点好,养孩子的书,头几年舒羽就不知道读了多少,现在孩子小,正好舒羽做设计可以在家工作,也能多陪孩子。我们是做好一切准备的,可是,决定权在你。”
凌岳望着林念初,“我们都知道,他虽然是个弃婴,但是现在,并不是个急于脱手出去的‘包袱’,他几乎可以说是,” 他停了停,笑了笑,“你的孩子。”
林念初的眉毛跳了跳,深吸了几口气,把几乎就要涌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所以我们知道,只有你觉得他会受到更好的照顾,得到更好的爱护的时候,你才会考虑让他做别人的孩子。”凌岳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厚沓文件,“这个是舒羽在妇科主要病历的复印件,从12年前开始,就一直努力治疗不孕症,5年前我们几乎有一个孩子了,但是在5个月时候还是没有留住,之后做了两次试管,都失败,她身体损伤极大。然后,这个,是我的手术病历,我不能再让她拿命拼着要生孩子了,4个月前,我做了结扎手术,然后我跟她谈了,领养孩子。我们,尤其是舒羽,非常喜欢小孩,这么多年,一直盼望有自己的孩子。我们算是,有足够的诚意吧?我们也应当算可靠。”凌岳笑,“我弟弟以前是你们医院外科的医生,我父亲跟你们老院长,跟学文的父亲,都是世交,应该还算放心?”
“当然。还没接触,大家就都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林念初轻轻抿了抿嘴唇,“你们这么好的条件,我还一定要你们尝试跟孩子接触看看,大家都说,我是刁难了,谢谢你们不介意。”
“这本来就是绝对该慎重的事情。”凌岳微笑,“怎么会介意?我们很感动,他是个幸运的小孩,如果我们有幸做他父母,一定尽力让他更幸福。”
林念初双手抓着那沓资料,并没有去翻,这些情况,妇科的徐医生早就跟她说过多次,今天他们将这一切这么郑重地带来,更见诚意。
舒羽以一个一直养尊处优的太太,住进她小小的公寓,打地铺在孩子的小床旁边,对小白菜的一切亲力亲为,上手也极快,显见是对于带一个婴儿,早就作足功课;舒羽是真正想做这孩子的母亲的。
除去这一切,凌岳跟舒羽的恩爱,更是比他们优越的经济条件,比他们不可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更重要十倍。一对恩爱的父母,才会给一个孩子,最温暖幸福的家。
只是,舍不得。
怎么舍得那个小小软软的身子,在自己身上的依偎?怎么舍得那张湿嗒嗒的小嘴,在脸上如同亲吻的碰触,如何舍得每天下班,一门心思往家里赶,推开门,就能闻见那一股淡淡的奶香?
当妇科徐大夫找到她,介绍凌岳夫妇的情况,表达了他们想领养这孩子的意愿的时候,她刚刚跟护士长絮絮叨叨地又乐又叹地说小白菜。
他真聪明,会笑了,咯咯的笑,见着我就笑!一亲就笑!
小坏蛋,还会假哭!多坏啊,我眼睛一离开他,哪怕嘴里还念叨着乖宝儿---不行!他就哭!干打雷不下雨!等我眼睛盯着他了,就又乐了,坏东西!
哎呀,这孩子以后可麻烦了。你猜他最喜欢什么玩具?小恐龙!天天抱着,又啃又蹭,晚上睡觉都抱着!曲大夫给我那个,她儿子玩过的。你说这小子喜欢什么不好他喜欢恐龙,还是别人玩剩下的!太不吉利了!
听徐大夫介绍凌岳夫妇,他们的可靠,他们的诚意,他们---他们如果真的收养小白菜,那真是他的福气!
她呆呆地听着,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不,找领养是那时候的事了,现在,他是我的孩子。他现在是我最亲的人。
然而,毕竟,是没有出口。
她一直在想破脑袋地想找到门路,给小白菜上户口。
他一天天长大,开始乱喊乱叫,几个月,就会到了叫爸爸的时候,再过一年,两年,就会到了问妈妈各种问题的年龄,她一直心里隐约地不安,如何,跟他解释呢?最最重要的是,如何给出一个让几岁的孩子不会受伤害的解释呢?
自从把他抱回家,她几乎就极少想过他被再领走的可能,想的都是那些养大他的种种困难和困扰,种种责任和负担,想得发愁,想得叹气,但是,从来没想过,把这些,推出去。
她有那么多担心,担心自己不能给他所有他需要的所有的爱,一个最好的家。
她只能尽自己的努力。
便算是上不了户口,便算是单亲家庭长大,总比在福利院长大要好吧?
可是,突然,就有了另外的可能。
林念初本能地就想拒绝,问了许许多多的问题,但只想找一点点不合乎条件的地方,但是,没有。终于她说,一定要相处试试。她私心里,是那么希望看见,那只是一对外在条件好,热血上头要领养孩子的夫妻。
舒羽来了,雍容而不高高在上,优雅而偏食人间烟火,她是那么渴望做个妈妈,她是那么爱那个孩子。她还有凌岳,那么成功,而又温和地温柔的对待妻子的丈夫,他简直一定是个好爸爸。
那孩子,喜欢他们。她看见小白菜欢乐地对着舒羽笑,抓住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服,在她把他抱起来时候,舒服地把脑袋靠在她怀里的时候,有点想哭。
林念初希望自己能够不管不顾地,冲动地说,这孩子是我的,我舍不得,我养他长大。
就好像当时,把他从医院里抱回家。
能再冲动一次么?
林念初轻轻闭上眼睛,把那一摞资料推到凌岳面前。
“不必看了,我想我都做过调查了。”
林念初缓缓站起身,“他的所有东西,平时吃的配方奶,用惯的尿片,舒羽都知道在哪里,他的所有东西,你们都搬走好么?我知道你们准备了更好的,但是也需,他需要个过渡。桌上有一摞资料,孩子什么时候该添加副食,什么时候该打什么疫苗…我可能是多事了,你们肯定知道,但是我,列好了,这三年的…做儿科医生,我总是更,更清楚些,你们…参考。如果有任何问题,你们都可以找我。”她仰起脸,背过身,“我的夜班,要走了。你们收拾好东西,就带他走吧。门,给我撞上,就好了。就这样,再见。”
林念初说完,抓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包和大衣,如逃也似的,冲向门口,她听见凌岳在她背后说谢谢,她听见…听见从卧室的方向传来小白菜的叫声,不是玩耍快乐的叫,是,是每天她推开家门要离开时候,舍不得的,不满意的叫----幻觉吧,可能只是幻觉而已。这个她爱过的孩子,从她的生命里,经过了,离开了,留下的只是心里永远柔软的一个角落,一个她从前不能相信,可以那么温软的角落。
小白菜,你以后不是小白菜了。林念初默默地想,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淌下来。
你以后是拥有许许多多的爱的孩子。
有你所能知道的,父母的爱,还有,你一生都不会得知的,许许多多别的孩子不曾拥有的爱。
孩子,你会带着这所有的爱幸福地长大。
第十七章 就这样长大 2
第二节
“这个RBC是红细胞,Hb是血红蛋白。对对,后面是参考值没有错,您孙女这个值是升高不是降低。”
“那升高就是好事对了吧干嘛还要留观察还说留住院?升高那不就是血多么,血多怎么不好?我可知道,我们邻居老刘那就是红细胞少,那就是贫血。那是事儿!你说你们这个医院怎么这么黑啊,我孙女又拉又吐,那查大便不就对了?拉个肚子查什么血啊?还挨扎还花钱,现在还让我们留观察,还就在这味了八轰的楼道,这什么事儿啊? ”
“大妈,升高也不对劲哪!要不干嘛有个上限呢?它一下比正常值高这些个,是因为人又拉又吐,脱水了。脱水了她血液总体积就少了,这个数才高了。脱水她就容易电解质不平衡,挺危险的,所以得留下观察。”
“你这不是瞎说么? 怎么少了还高了? ”
“不是…”
刘志光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在急诊塞满了人的楼道里,给病人解释化验单。
病人是消化科的病人,刘志光原本是在外科急诊跟正常班,这是准备下班回学校吃饭了,路过消化科急诊门口,听见老太太站在楼道里,孙女的输液轮床旁边大声嚷嚷,护士匆匆而过愤怒地喝斥一句也并不理,自己便就停下来,主动拿过老太太手里的化验单给她解释。
一个简单的数值,却涉及许多可能,许多基本概念,医学的,生物学的,还有,最基本的数学运算。老太太却连分子分母都搞不太明白。于是这解释,就变得任重而道远。
老太太火气冲天。方才消化科的杨大夫给开了单子,检查回来,扫了一眼就开输液,要求留观,老太太质疑一句,她就不耐烦地说‘要走的话给我签字,出了问题自己负责’,老太太气坏了,可再想理论,人家也不理了,已经在叫下一个病人。
老太太实在觉得这医生是为了赚钱吓唬人,若是自己生病,一定不管她胡扯什么,扭身就走了,但是心肝宝贝的孙女,让她一句‘出了问题自己负责’说得心里打鼓,带着满心的不高兴留下来,待到在这嘈杂而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气的楼道待了没有5分钟,火气就更加大了。
这时,同样穿白大衣的刘志光自己送上门来解释,一时又解释不太明白,老太太不由得把满肚子的恼火牢骚撒出来。
刘志光依旧有点结巴,却显然并不着急,还乐呵呵地,只管一点点地说,翻来覆去,掰开揉碎。
旁边其他输液的或者等号的病人家属,闲着没事,也都伸过了脑袋听听。
“大妈,我看这小伙子说得有理。您先别着急别生气。小伙子,你看我说得对不? 大妈,这么说,如果您有一杯糖水,本来是两勺糖溶到一杯水里,现在糖跑不掉,但是因为天气干,水分蒸发掉了一半,那剩下的一半就变得更甜,为啥?因为单位体积的糖份就变多了。这您明白不?”一个戴眼镜40来岁的阿姨,是个中学教师,陪着发烧腹泻的丈夫来看病的,听了有几分钟,大约地明白了,见刘志光努力地解释,给大妈气鼓鼓的不断打断却也不急躁,却解释得并不太够简单形象生动,忍不住地就拿出当老师的职业习惯来讲解。
“糖水? 这明白。这有啥关系?” 老太太狐疑地等着眼镜阿姨。
“现在,您就想,全身的这个血液,就是溶液,就跟那糖水一个意思,这个血细胞RBC,血红蛋白Hb, 就是溶质,跟那糖一个意思。您看见的这个数,您仔细看,后面有个单位,有个/L,这就是说,您看见的这个升高的数值,它不是溶质的总数,它是单位数,是拿溶质除以溶液的,也就是红细胞除以血液,就跟两勺糖除以一杯水一样。它升高了,就或者是溶质增多,或者是溶液减少,那现在咱们说溶质是没有变,那就是溶液减少。这个红细胞血红蛋白总数没变,单位值升高,就告诉您,血液体积就减少了,减少是因为孩子上吐下泄,丢掉水分。脱水它很严重,所以得给孩子补充水分,把溶液总数长回去。小伙子,你说我说得对不?” 老师回头看看靠在一边的自己丈夫,继续说道,“这我也明白了,待会儿他兴许也得做这检查。看看脱水没有。”
“脱水,还有其他指标,不全看这个。这个也说明可能脱水。”刘志光继续说,“还有,这不是,血液这不是溶液,血细胞它不是溶解在血液里,它是没有溶解。”
“哥哥。不是糖水对不对,好像乒乓球在水里。”一直躺在一边输液没说话的13岁小姑娘声音有点哑地问道,“乒乓球不变,水少了,每个单位水里的乒乓球就变多了。反过来说,看见每个单位的乒乓球变多,证明水少了---水少了,就不对,就得补充水,所以给我打点滴。”
“哎呀这孩子多聪明。” 眼镜阿姨啧啧地称赞,“多大了? 学习好吧?”
“那是。”老太太终于展开眉头,无比骄傲地说,“那家伙,年年都是第一名。试验中学的!拿比赛奖呢。要说我们家祖坟都没有念书的蒿子,我们源源啥都靠自己,哪有那些知识分子家还给补课?我源源爹妈都去非洲出劳工了,这孩子还帮我干活,还老考第一!”
“奶奶。”小姑娘有点埋怨地用没有输液的手去拽老太太的袖子,害羞地把脸埋到枕头里不说话了。
“这个,也不是特科学,但是差不多就这回事。这些检查,看出来孩子脱水了。” 刘志光继续跟老太太说,然后往周围看看,“这是乱,不过还是输液了,观察了再回家,安全。这脱水,电解质不平衡,可危险。血钾要是高了,那可挺要命的。还有别的。都很危险。那也可能在家躺着也不出危险,但是有出危险的可能啊,这不是怕万一么。”
“得了得了,以防万一。以防万一。你说也是,你们医院也不多弄点地方多建设点床,这病人就跟楼道里挤。还有你们屋里那个大夫啊,那张脸真难看,跟电影里那个阎婆锡似的。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啊?”
刘志光乐呵呵解释,“老师大概觉得您就照做完了。后面还有人。着急,肯定不是故意凶您的。”
“中国就是人多。要么我支持这个计划生育政策呢!”旁边一个自己发烧等着看的中年人也接口,“资源少,人多。有什么辄。”
“这孩子一直父母不在身边儿就这么自觉?”眼镜老师想着自己班里一些父母不在身边的问题学生,对这个奶奶嘴里,自觉学习的乖孩子产生了很大兴趣,很想研究一下,都是父母不在身边,什么样的孩子就特别要强。
提到宝贝孙女的懂事,老太太一下就忘记了对消化科冷面大夫的不满,打开话匣子,开始跟这位老师从孩子几岁就知道买了冰棍先给奶奶吃第一口讲起。老师听得认真,不时地赞美一下感叹一下,旁边等的烦躁的几个病友,左右无事,干脆也都听着老太太夸奖孙女,方才一片烦躁的对这医院急诊不‘急’的抱怨,互相间为了踩了下脚而剑拔弩张你一句我一句的讽刺,一时间仿佛消失了,只听着老太太跟眼镜老师一个说一个赞的聊天。
刘志光乐呵呵地回头瞧了眼,不被所有人注意地往门外走,这时候陈曦从消化科诊室走出来,方才消化科叫外科会诊一个怀疑有外科指征的病人,祁宇宙正忙得焦头烂额,往上打电话,李波还在手术室,韦天舒问了问谁值班,一听杨雪容,立刻说,李莫愁(外科人叫杨雪容的外号)同志业务水平我放心,说要真是有严重外科问题,她还能判断不出来?她早一个电话打老子手机上了,还能叫你一线过去会诊? 九成她那边人太多了要先推咱们这边缓缓,你打发个学生过去先顶一下,忙活完手里的,再过去。妈的老子不能自己这就过去长她这个脸。这开了一叫会诊咱就上三线的例,她们以后更了不得了!
于是,陈曦被派去‘会诊’ 。
杨雪容看见陈曦倒是也没勃然大怒,只是拿眼角扫了下躺旁边床上的病人,自己就继续看当时在眼前的,老太太孙女的化验单了。陈曦老早把写着实习生三个字的胸牌倒扣了塞进上面兜里,面无表情地开始做触诊,耳朵里却听着杨雪容让输液,留观,老太太不满的抱怨,关于为啥拉肚子验血的询问,以及杨雪容完全好似她不存在一样的,叫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