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上厕所,来回在车厢里走动,包括向乘务员小哥打听事儿,毕月都比毕成要方便许多。
无论啥年月,给美女行个方便,“天下大同”。
停车是不能上厕所的,毕月打点好自己返回了座位。
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毕月拿毛巾擦窗户,只擦自己眼前这一块,那一排排边防武警整装待发的模样,不止是会让人感受紧张严肃,毕月的心也跟着活泼雀跃了。
哇,她半张着嘴,惊叹。
兵哥哥,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二五一十,三七二十八,还能看见这么多…
拄着下巴,一张小圆脸贴近车窗,眼睛里闪动着认真、好奇。
心里还不忘感慨,不得不说,难怪后世连饭店服务员都统一着装。
制服,它确实能起到吸引人眼球、触摸人心的兴奋点。
犹如空乘人员,那些大长腿的空姐们从你面前走过,一个不算啥,一群靓妞飘着香味从你身边滑过…
犹如此时此刻,刷刷地,一排排的大高个战士们,那一身身军绿色。
许豪强许大叔坐在毕成的位置上,挺直腰板、毫无愧疚感的坐在那,而毕成正坐在他的小包上,蜷缩着。
大叔眯了下眼睛,这丫头,不知羞,脸儿不红不白的,瞅瞅她看大兵们的眼神吧!
也是,一般姑娘咋敢去国外吃这苦、趟上这条路?
清了清嗓子,打算看在毕成的面子上,提点提点这个对他一路颇为冷淡的侄女,备不住是嫌弃他太能吃,把干粮都造没了吧?
“大侄女啊,待会儿再上车,把你兜里的衣裳,能穿多少穿多少,你们俩都穿上点儿,别光顾着瞅热闹,我可得多穿点儿!”
话音儿刚落,坐在毕月身边的两位壮汉,两手置于膝上,抬眼瞧了瞧许豪强。
毕月那一双大眼睛本来是略眯着看向窗外,闻言没心思了,她眼睛慢慢变大,随后又和坐在地上回头看她的毕成对视了一眼,点点头道,一本正经道:“嗯,我冷。”
火车停了,到达二连浩特,所有的旅客都需要下车,中国边检要上车验收、检查。
火车更是要开空车去库里换轮子,因为下一站是蒙古。
而蒙古这个国家的铁路,据说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都在苏国手里,自然轨道也是根据苏国铁轨建设。
“据说”是听谁说的?
毕月眼里蹭吃蹭喝脸大的许叔。
许叔这个人真如她猜测的那样,藏的深啊,瞧瞧,还可能瞎白话了,讲啥都绘声绘色,比她会讲故事,你瞅瞅给她大弟听的一愣一愣滴。
大多数的男乘客们都在站台上等着,散颗烟、活动活动腿脚走几步。
毕月凑近,再凑近,不动声色的挪动到毕成身边儿,也跟着听故事。
她有点儿后悔了,备不住这“小老头”真是他们姐弟俩的福星,就冲他刚才提醒“多加衣”这句。
现在套关系,还来不来得及…
要不说呢,老天疼憨人,鸡蛋饼虽然少了,之后也许得饿肚子,但她大弟勾搭上个有经验滴,而倒国际贸易的经验,那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能少走很多弯路。
况且,她两眼一摸黑,确实啥啥都跟大白鼠似的!
许豪强嘴里叼着半截烟,说着话时还不忘弹一弹烟灰:“苏国的铁轨和咱们可不一样,85毫米的轨距差,宽轨和准轨的差别!这么宽(xia)?”两根食指还比划一下宽度:“你叔我,不咋坐这趟车,还是前几年坐过两趟。看见咱车都开走了吧?东西丢不了!他们这是把车拖到车辆段换轮子去了,唉,这趟车啊,即将要踏上外国境内喽!”
毕成好奇:“许叔,你前两年就出国?干哈…倒货?”最后两字小声唏嘘。
“呵呵,大侄子,你当咱车厢里的都是干哈滴?你瞧好吧,等车一进入苏国境内了,车厢里啊,热闹着呢!”又探头看了眼毕月,这话是冲毕月说的:“大家伙心里都明镜滴,装啥啊装!”可见这人性格颇有些老顽童。
毕月脸不红气不喘,赶紧插话问道:“为啥让我们添衣服?要求重量?”
许豪强不喜毕月见人下菜碟,这功夫了,知道跟他搭话了,小丫头片子现用现交型,侧过身嘱咐毕成:“查,赶上运气不好还严查,每人只让拎三十五公斤,你掂量掂量能不能超,要是衣裳啥的,都穿自个儿身上,咋问你,你都说是怕冷。明白不?”
说完,这回不屑地看向毕月:“这都不懂,小毛丫头就想学别人倒动挣钱?”
毕成紧着摆手:“不是,许叔,赖我,我姐哪能知道那些?”
哼,毕月脸色微红,有气有羞。
许豪强黝黑的脸上堆起了笑纹:“就你?能做了她的主?叔一把年纪了,土都埋半拉身子了,啥看不明白?”
毕月反唇相激,没有讥讽,是情绪激动:“你咋不坐东北那趟车?内蒙那面有啥啊?”趁热乎,趁他岁数大反应不过来,抓紧问。
毕月以为激将法能听到内部消息,却不想,她后悔了,因为她彻底打开了许豪强的话匣子,一直白话啊,拉着她大弟、不让人睡觉啊!
小声,特别小声,中老年汉子扯住毕成:
“那台车上乱,我当年拜的大哥不干了,我还为他得罪过人,叔实话说,不敢坐,只能舍近求远。”
毕成没听懂:“大哥?”上下扫了眼五十岁左右的许叔。
“嗯,我飞哥他二十多。”
毕月无语,听着许叔和他“大哥”不得不说的故事。
一把年纪了,自己都说土要埋半截身子了,还学人家“认大哥”…
第二十七章
国境线上,又是边境车站,总是会给人感受神秘吧?
最起码得严肃,是不是?
可毕月被许叔搅合的,她都没心思看边防战士了。她一凑再凑,凑近也跟着听故事。
因为许叔不傻,和大哥不得不说的故事,那得小声显摆。
“我一般不爱和别人搭话…”
毕月撇嘴,谁信呐?你都随便吃别人东西了!
“第一次去那面,我旁边坐的就是我飞哥。他不让我叫这么叫他,可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大哥。尊敬,懂不?大侄子?”
毕成懂,但不妨碍他听着别扭:“叔,他姓啥你就叫他啥,我这么听你讲,想象不出来。总觉得他是个大爷!”
“姓林。哎呀,当年抢劫的可多了,我被人熊住了。妈了个巴子的,苏国人抢我,咱一个车厢的人也抢我,一辈子都没那么幸运过。”
英雄“救美”的故事还未完待续时,每节车厢的乘务员拿着大喇叭喊大家伙上车。
折腾了一趟,大家又都重返回车厢坐好,只是座位上有了变化。
本该坐在毕成身边的一个高大男人,忽然用胳膊肘推了推坐在那够着毕成唠嗑的许豪强,用下巴来回点了点,意思是别隔着我唠,爱唠坐外面。
大叔憨憨一笑,真就串了坐,给毕月气的不行!
梁笑笑整了两张靠窗户的票有多难得,那俩人到底知不知道?!
看了看毕成就跟照顾亲叔似的对许豪强热络,毕月无奈了,她把刚一上车就掏出的老头衫甩给毕成好多件,自己也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套衣裳。
先是假领子,随后是十多件老头衫,满头大汗还在继续两手翻转着往脑袋上套。
毕月以为自己准备不足,到了这地步了才开始掏衣,在车厢里会显得很突兀,然而她错了,“左邻右舍”都有了动作。
许叔边白话着,边忙乎着,只是他带到国外的都是小件,紧着忙活掏东西往身上装。
毕成套完了所有衣服,外面又穿上了自己破旧的外套,怕给新衣裳都整脏了,还得卖钱呢!
结果许豪强刷地撑开毕成的外套兜,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毕成一摸兜,脸上冒汗,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这…”
“假滴。他们那嘎达人稀罕这个。”
仿真玩具手枪,打火机,可见许豪强真是有钱人。“老倒爷”!
他就那么弯着老腰眉飞色舞地凑近毕成,一讲就讲到了后半夜:“话说…我被熊住了啊,没招啊,给了抢货那人一个兜子,劝自己就当给别人带货了,破财免灾嘛!
谁寻思那伙人臭不要脸,指着我剩下那俩兜子还要,还拿根这么粗…”比划了一下宽度,趴在毕成跟前儿继续回忆道:“那么粗的铁管,说不给的话就特么给老子开瓢,我飞哥一直坐那没吭过声,一句开瓢给他整急眼了!我猜的哈,他指定寻思熊人也不带那么熊的,还没完没了啦是吧?!”
毕月在幽暗的车厢里昏昏欲睡,为了和毕成挨得近,她也被迫串座了,坐在过道边儿,听着许大白话叔叔话当年。
十八岁的大姑娘半张着嘴,嘴角处睡到留下了口水,头歪向外侧,歪、再歪,眼看着就要往过道处一头朝下栽下去了,嗳?她又像是身体有惯性般,向反方向又歪回去了。
可见累极了,却睡的不踏实,心里明白是火车硬座呢,困意却又抵挡不住,半糊涂着。
大概是动作过猛,毕月打了个哆嗦,一激灵清醒了,吧唧吧唧嘴,用手背擦了擦口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巧看到坐在地上的毕成眼睛发亮,炯炯有神的还听故事呢!
服气,服许老头抱着水壶没完没了的唠嗑,真能说啊!
更服毕成,毕月就纳闷了,男孩子对英雄“救美”怎么就那么感兴趣?那事儿、就那么有意思吗?
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毕月半睁着眼睛凑上前,也听出点儿滋味了。
“我飞哥短衣黑褂子,抓地虎的黑布鞋,他刚开始没吱声,就在我想跟那伙人唠唠别太欺负人时,善待、善待同胞是吧?
他一句话都没墨迹!只见他单掌迎头劈下,对方上步闪身,随后我飞哥一招黑虎掏心直奔对方胸口…”
许豪强那只黝黑的大手掏向毕成,毕成本能一躲,毕月翻白眼,这么爱演咋不去当群众演员呢?
“插一句,我都睡半宿了,咋才聊到这?”
毕成转过身回答他姐:“之前叔在自我介绍。”
“别打岔,大侄女!”许豪强不满,继续拉着毕成白话的眉飞色舞,可见聊起曾经,他有多兴奋,他有多没正溜:“那伙人专门干这个的,欺负一个是一个,欺负完了,苏国那有个赌场,不准本国人去玩,专门招待他们那样该挨枪子儿的!
那块白吃白住,还给发五块钱,有人为了占便宜就去,可这人心啊,爱刺挠,占便宜占着占着就赌上了,所以那伙人越来越多,专欺负我这样的,如果没有我飞哥…
到了苏国得挂两节他们自个儿的车厢…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又被老毛子相中了,这回抱团儿,你看咱们自个欺负自个那行,咋能让人欺负?!
我飞哥手拿铁棍,铁棍刮着车厢地面那滋啦滋啦一路滑过的声音…他身高过丈、膀大腰圆,那趟列车上,他帮了很多人,真可谓义胆忠肝!”
毕成听的频频点头:“这人讲究!”
许豪强在昏暗的车厢眯着眼、驼着腰,透过车窗看向漆黑的外面:“他受伤都没倒下,唉…后来我们都跟他一起干!很多人,他也应了。有事儿,他只要登高一呼,我们百人应,他对我们要求就是挣了钱都带回家,不能在这找苏国娘们,不能去赌场。”
毕月看着毕成和许叔一起坐在那感同身受般感慨,她不厚道的乐了:“叔,你现在这都落单了,难道是你飞哥被人削死啦?”
许豪强五十多岁了,他的“大哥”被毕月说削死…
他就觉得难怪他不稀罕这丫头,丫头明明长的挺好,可比他还“混”,招人膈应!
第二十八章
“我呸呸呸!”许豪强不高兴了。不高兴摆在了脸上,飞哥的地位可见一斑。
毕月憋回了笑容,也觉得自己不太讲究。别人说的口沫横飞,她刷地一下给人家浇一盆凉水。
关键是,不负责任的评价别人心里的英雄。
你看她大弟都不乐意了,紧着给她递眼神。
许大叔倒是没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这次是压低到不能再低的呢喃,他用着回忆、留恋、感慨的语气说道:“他两头倒,回国带那面的珠宝去南方。从咱国内带珍珠啥的去苏国。
那趟车是属于苏国的,他免费给苏国车长带四包货,还负责给代卖,说白了就是白给人送钱,这样换取他能提前把大量的货送上车,自然没有三十五公斤的限制,后来挣钱了,他开始倒皮货…
凡是国人,谁有难处,他都伸手行个方便,不管是在车上,还是在苏国集市上,不敢说有上千个咱们这样的曾经得到过他的帮助,但三头五百的,有了!
有人说他是受了冤枉被关进去刚放出来的侠客,所以才去了我老家那个边境的小山村,还有人说,他可能是军人。我问过,他大口喝着烈酒,没回答我。他那人、话少的可怜。”
毕月这回表情认真了。
毕成觉得他真想见见这位好汉。
“跟着他,当年我们啥都不怕,可他后来不干了,说要去最南边儿,对我们说,要抱团儿。他走了,那伙人又开始打砸抢了。散了,你叔我,怕…”
风风雨雨、恩恩怨怨、千古传奇的倒爷生涯。
今日半夜时分毕月听的是故事,没太当回事儿的故事,她没有想到,后来,她居然有幸见到真人。
大多数的倒爷、倒奶奶踏上这条路,也都多多少少听说过那位的故事,真正的前辈。
而只有她,真的见到了江湖上传说中的“他”。
那位如野兽般在商场叱咤风云的林总,是一个身世复杂、举手投足间却杀伐果断的男人。
在毕月眼中,那是一名很有魅力的成功男士。
或许是许叔讲述传奇又带点儿荒凉的故事起了效果,凌晨时分,姐弟俩都没了睡意。
“过来人”的话,听入了心,让毕月、毕成也意识到,想要在这条路上长久挣钱,会经历怎样的荆棘。
也或许是列车真的踏出了过门,它疾驰着,带着他们要奔向一个未知的远方。
“家”再不好,那也是家,更何况八十年代中期的“家里”很好。
离家的孩子,夜里难眠,至少不安全感充斥着他们。
毕成就像是一夜之间从男孩长成了大男人般,他想了很多。
以前是被姐姐牵着走,省着过日子,今时今日琢磨的是“担当”二字,钱咋攒也不如多挣来的实际。咋挣,这是个问题。
“姐,你再眯一会儿。”
“睡啥睡?感觉出来没?减速快进站了,一会儿就得开大灯。过了这,你们再放心睡,我岁数大,觉少。到时候我守着。”
似乎是印证许豪强的话,车厢里的灯光忽然大开,从昏黄变成通亮。
毕月那一双大眼睛正无神的发着呆,随着忽然大亮的灯光,她微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眼睛慢慢从微眯到睁大,眼神闪动着好奇。
蒙古到了,黑色背景的蒙古国徽,一堆字母不知道写的是啥意思,远远望去,只有那些字母闪着亮光。
漆黑一片,静谧。
整个站台上咋黑乎乎的?
没有站岗的蒙古大兵?
火车更是安静进入,就像是没有声音在自由滑动一般。
渐渐靠近了,停车了,停在了扎门乌德车站。
毕月探头这回看清了,不太亮堂的乳白色照明灯下,一队队蒙古士兵正列队站在那等候着。
让毕月觉得浑身紧张的是,真是前脚列车刚一停下,后脚车厢门口立刻有大兵把手。
同一时间,许豪强小声咕噜道:
“查的严,不问你们别吱声。”
毕月挺直腰板,老实靠在座位处,到“别人家”地盘了。车厢里除了不明情况的乘客在小声议论,基本上都是清醒状态却不言不语。
大兵们陆续进入车厢,他们一路走一路看,不止是“面试”,还以抽查的方式随手拽掉行李架上的兜子,不带多一句废话的,直接打开包扒个彻底,散落在拥挤、却无人敢抗议的过道上。
顶棚灯、出风口拆掉检查,听着列车乘务员在不远处说的意思,大概是解释卫生间的水桶打开就能看清,全部拆卸会影响乘客使用。
人那么多,却很静,只有蒙古大兵们走动的皮靴声。
听不懂的语言,一名穿白大褂的蒙古汉子作为翻译,他替蒙古军人问向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我们怀疑你有隐疾,请出示卫生证。”
卫生证?
毕月和坐在地上的毕成对视了一眼。
那是什么东东?俺们国家不给个人开这证啊?!
还是列车长和乘务员同时解释,中年汉子才被“放过”审查。
就这气氛…
毕成不自觉地挪动下位置,靠近毕月,热乎乎干燥的大手拽过毕月放置在膝上紧拽裤子的手。
毕月微低下头,眨巴两下眼睛,她自个儿清楚,手脚有点儿莫名发凉。
心里碎碎念:千万别找我麻烦,千万别奔我来。
她对这时代不熟,管啥证都不太清楚…别过来,别过来…
松口气的何止是毕月和毕成,连列车长每每看到盖上火车入境的大戳子,才能松口舒缓的气息。
列车再次开动,车厢这次是彻底陷入黑暗的气氛中,伸手不见五指,咣当咣当的声音伴随乘客们的呼吸声。
只因为人家国家有规定——必须在黑暗中行驶踏过国界。
几十公里的国界路程,几十分钟的时间里是没有一丝光亮的。
毕月偷瞄了几眼车窗外,她努力看、使劲瞄,只能偶尔看到某一处突然有一个黄色的光点出现。
从扎门乌德、乌兰巴托、到苏赫巴托。
黑夜的感受,白天入眼除了戈壁还是戈壁的荒芜,从进入蒙古境内,毕月自动自发变的老实的不得了。
如果说这一段路程,还能给回忆留有点儿幸福感,那就是许大叔出手了,他在乌兰巴托站停车时买了几个“烧饼”。
哎呦,吃了几天蘸鸡蛋酱,就在毕月觉得吃不出来香臭的时候,蒙古烧饼那浓浓的香味儿,她都要雀跃地鼓掌了…
而许大叔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两个半大孩子说道:“造饱了才有力气,咱们可快要赚卢布了!”
第二十九章
楚慈的外公张世均老将军,最近格外想念外孙。想回京都,可儿子一遍遍地商量他,多呆两年,就陪他们两年。
其实老人懂,在女儿没回国前,儿子是不会放心他回大院自个儿生活的。
虽然有外孙在身边,但那还是个半大孩子,而自己腿脚是越来越不利索,估计以后啊,恐怕得常年坐在轮椅上了。
没办法,想念的紧,张老将军只能特意打电话拜托楚亦锋的父亲楚鸿天找个车,给外孙运到南方。
买软卧火车票都不成,怕把可怜的大外孙给弄丢了。
老将军说了:“你要是不方便,我找老战友,让他出趟车。”
张老将军不是霸权主义,他一辈子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他只是唯独对楚慈、特立独行。
原来是喜欢外孙的聪明淘气,现在是源于他最合心意的女婿在战场上牺牲了,女儿更是远走他乡疗伤,只剩下个可怜的娃、楚慈。
楚慈装着衣服、球鞋,在要拉上拉锁时,回身拿起书桌上“毕月牌”外语笔记塞到书包里。
“哥,唉!还要给我请假?一个假期不够?我成绩要是退步了,大伯又训我算谁的啊?!”
楚亦锋靠在雪白的墙壁上,双手环胸看着小少年:“你都退无可退了,还谈得上退步?”
楚慈横了一眼他哥,显得有点儿蔫头耷脑,他的暑期计划全都泡汤了,他还有好多东西没玩,还有…“哥,要是小月月回来…”
楚亦锋“哼”地一声打断了楚慈的话:“你那小月月老师乐颠儿的回老家了,甭惦记了啊!”
“你怎么知道?”
楚亦锋转身开门,留给楚慈一句:
“麻溜儿下楼,赶紧出发。”
城乡结合部小妞卖油条麻花儿挣到钱了,看她背着大包小包回老家就该知道。
估么着袋子里装着奶糖、果脯、一堆儿“破烂儿”,买那些背着还当背龙虾似的,回乡提前“过年”了?
小屯妞!
楚亦锋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着楚慈,摸了几下下巴,心里越吐槽“小月亮”,脸上的笑容越温和。
楚亦锋认为的那个本该回家提前“过年”的小月亮,她正呲牙咧嘴地忍着嘴里的疼痛感,使劲往嘴里塞着“蒙古烧饼”。
樱桃小口的粉唇,一点儿不比许叔那张大嘴吃的少。
她想的简单,人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无忧无虑,才能有志气“打江山”!
香,真香啊!
毕月眼里的“蒙古烧饼”比月饼大三圈儿,扁扁的,有点儿像新疆的馕,但又比馕厚。
那烧饼放在车厢连接处的热水炉子上烤一会儿,哎呦,香气四溢!
毕成一个不太把吃东西当回事儿的人,连续咽了几口吐沫。
等着,等着烤热乎了,毕月这回站在许豪强的身边,扬起一张笑容满面的小圆脸:“谢谢许叔。”不止是吃的,还有一路上对他们的指点。
许豪强憋不住乐了,“老顽童”笑着冷哼了一声:“你这回心里不骂我厚脸皮了吧?你那饼没喂白眼狼吧?”
毕月和毕成同时接过烧饼,毕月憨着脸嘿嘿一笑,没吱声,眼睛紧紧盯着烧饼,哇呜就是一口,随后两条秀眉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