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月嗓子眼窄的就剩一条缝,腮帮子里的肉发白,最里面的力士牙也有红肿迹象。
在她看来,十几件老头衫套身上,这大热天,捂也快捂死了。
出门本就是一件上火的事儿,又是硬座,一路上连个擦汗的地儿都没有,大腿根儿里都快捂出热痱子了。
唉,连个通通风散散热气的连衣裙都不趁,黑色大长裤加身!
四天没洗澡、没洗头、没擦身,浑身上下那得什么味儿?条件摆在这,除了挺着也没其他招了。
最关键的是,高原地区,再加上“点高”赶上了乌拉尔山区的雨天,她忽冷忽热爱感冒,热时热死,冷时冻死。每天就是以一个傻子的形象穿梭在车厢里。
她自己认为是这些原因,而实际上…
火车正爬着蒙古草原的山,它略显吃力,一团团黑烟涌向上空。
毕月看着外面的“风吹草低见牛羊”,轻哼着:骄傲的母亲目光深远,乌兰巴托之夜风儿轻轻吹,唱歌的人不许掉眼泪。
太放松了,想多了,感慨入心了。
只一白天的时间,她的心里聚满了不知名的“火”。
她想着:
从穿越那天开始,这个累啊!
从一无所有,到今天我敢批发七百块钱的货,扛着上了火车。
好吧,欠笑笑二百块,还拉了饥荒。
这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我就是我,我瞅自己都上火。
苏蒙边境,毕月他们造饱了“蒙古烧饼”,看向窗外看着景,此时地面再一次由起伏的高原变成了平原。
由于纬度高,时间虽晚,但天空依旧有着光亮,一点点夕阳的光,就能把整片天空映射出壮丽的红。
毕成给许豪强盖了件衣裳,许叔熟睡中用脸蹭了蹭了靠椅,又继续眯瞪了过去。
毕成凑近毕月问道:“姐,咱这都快进苏国境内了,你那故事该有答案了吧?那些乘客哪去了?”
毕月一愣,她都快忘了这事儿了。上下扫了一眼大弟:“哼,你不是听许叔讲故事听的入迷了吗?还惦记那事儿呢?”
“那是啊!他那是一条好汉,你这是好多条命。”毕成抠了抠鼻子,笑嘻嘻道。
毕月觉得甭管钱不钱的,至少一趟远行,她亲爱的大弟变的比以前闯实了,当然了,还是钱吧,没钱、她遭这罪是为了啥?!
神秘兮兮凑近毕成,说话前还半眯起圆圆的大杏眼,语调压抑着,态度很认真:“毕成。”都没叫大弟。
“你信穿越或者重生吗?”
“啥?”
“你信这个世间有平行空间吗?”
毕成觉得他不用听结尾了,他姐这真是胡说八道,他咋听不懂呢?!
“就是说他们莫名其妙人间蒸发了,表面上看是失踪,实际上那些人或者去了未来、也可能去了他们不了解的年代。
还或者重生回了以前,比如二十三岁重来一回,回到了十八岁。”
毕月半真半假的态度,她认真地盯着毕成的眼睛,而毕成的答案是:“搞半天你是胡扯!”
第三十章
大半夜的,黄瓜的清香味儿弥漫周围。
毕成和许豪强都靠着椅背熟睡着,只有毕月盘腿儿坐在大包上守着夜,咔嚓咔嚓地嚼着最后一根旱黄瓜。
半夜三更,有人吃东西,真是一件烦人的事儿,但挡不住大家伙都累坏了,几天几宿地熬着,如果没人大声喊叫,基本都打扰不到别人。
这是毕月第一次友好的主动提出“让座位”,之前毕成坐在地上尊老爱幼,她都紧着翻白眼来着,心里骂着大弟傻。
可这次,她主动了,让许豪强坐她那的说辞是、先嘿嘿一乐:“叔,感情处到位了,今晚我打经。甭客气!”实际上是吃人嘴短。
毕月忧愁了。
穿越、重生,无论哪样,大弟都不信。
莘莘学子都不信,跟别人说,不得给她找个跳大神的驱驱邪啊?
看来,穿越这事儿,要成为她一辈子的大秘密。
从此以后,跟谁都不能说,死死地压在心底,忘掉霭萱,她只是毕月。
霭萱、霭萱,过去种种,真的只是过去了。
毕月忽然坐直身体,不再是塌腰的坐姿,她嘴里还叼着半截旱黄瓜,就那么愣愣地、隔着过道、隔着隔壁座的几个人,探头看向车窗外。
几十秒过后,她又忽然回眸看向离她最近的车窗,两只小手连续分别拍打毕成和许豪强的膝盖。
接近夜晚十二点,苏国铁路的六边形信号灯,出现在车窗外。
它们在远方闪动着,似在说:“欢迎你来到苏国。”
这一刻,毕月分明听到了她胸腔处激动的心跳声。
“怎么了怎么啦?”毕成急晃了两下脑袋,猛然被毕月推醒,音调高了一些。
随着毕成的声音,周围的六个人都睡眼惺忪的半眯起眼睛看向外面。
毕月抑制不住的高兴,她激动地扭头看向毕成,小手还不忘连续拍着毕成的膝盖:“大弟,我们到多卓内尔了!”
苏国联邦布里亚特共和国的边境车站,正在不远处招手。
又是需要整理好一切,下车等待核验的过程。
凌晨的小风轻轻一吹,毕月打了个激灵,不是多冷,是能让人瞬间完全清醒的战栗。
许叔笑眯眯问毕月:“你这丫头咋瞧着兴奋?不害怕?”指了指苏国边防兵正拉着上车检查的黑贝。
毕成替毕月回答,也是道出了他自己的心底话:“折腾的一六十三招,遭着罪,就是为了到这嘎达。虽说又过黑暗边境线,又是军犬都上阵,比蒙古还吓人,但这不是眼瞅着就到了,都快要折腾傻了!唉!”
最后一个“唉”字,毕成叹息声都带着拐弯儿,可见此时此刻心情很复杂。
毕月用肩膀撞了撞毕成的臂膀:“感慨哪都不如家吶?”
毕成摇了摇头,没吱声。心里的大实话是:
姐啊,你以后就是说带我上天,我备不住都能信!
一进入苏国境内,边境车站给这趟列车直接挂上两节苏国人车厢,就连餐车也有了苏国和中国之分。
也就是说,这趟车变成了“混合型”,车上中国人加上外国人,登时变的更让人无法入眠了。
凌晨时分,天儿已经蒙蒙亮时,毕月正歪着身子,半迷迷糊糊中,眼睛就感觉干涩的厉害,使劲睁就是睁不开。
可不安全感占据了她整个心念,知觉上也能感受到身边的人全都有了动作。
喉咙肿胀的疼,似乎比没进入苏国境内之前要严重的多,之前还能吃东西,还能喊出声,现在就觉得发不了音儿似的。
直到身边的一位话少到可怜的大哥,不小心用胳膊肘给她推疼、推醒。
毕月睁开一双迷迷蒙蒙的大杏眼,愣住了,那双大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彻底懵了。
咋地啦?!
毕成是在许豪强一大巴掌拍在肩膀上给震清醒的,入眼就看到同坐包括周围的乘客们正在以“疯魔”的状态,踩着座位爬上去拿各自的行李,争前抢后般忙碌。
瞬间,整个车厢里四处漏风,所有的车窗全部被乘客打开。
凌晨啊,能吹的人透心凉的过堂风,愣是吹不灭车内车外所有人的热情!
这一打开车窗,哇啦哇啦的苏国人喊话声传了过来,嘈杂的厉害。
苏国男女老少齐上阵,他们跟随着还未停下的列车猛跑,连比划再吵嚷着喊叫道:打娃肋(商品)!
爸瞧母(多少钱)!
卖给你大粪(录音机)!
毕月使出吃奶劲往前挤,也不知道是咋的了,一根筋的非要挤到窗前看看,挤的她身边不爱言语的大哥,忽然怒睁铜铃大眼看向她,那眼神里爆发的是冷酷,冷到会让人发寒的怒气:“起开!”
明明六个人的坐位,两排坐位的窗口却全都被那四个人霸占住了。
然而毕月愣是被那位“大哥”骇人的眼神吓住了,她傻呆呆的一条膝盖跪在坐位上,一条腿金鸡独立着。
没敢顶嘴,不敢吱声,囔囔踹般完蛋玩意。
她用手背使劲擦了擦鼻子,哼,好汉不吃眼前亏!
不过,激灵的丫头到啥时候都激灵,穿越后没睡好觉都能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她还有什么适应无能的呢?!
就在毕成还没全部拽掉胶丝袋子时,毕月忽然站直起身,两只大眼睛突然迸发出灵机一动的丝丝亮光。
从呆愣愣的目光到惊喜异常的瞪圆双眼,只用了一秒,她紧盯厕所方向…
gogogogo!
跑跑跑!
小宇宙在歇斯底里的燃烧!
奔跑吧,兄弟!
所有人都涌现窗前,对着车外跟车跑的苏国人甩动样品,可想而知,过道这有多松快,毕月嗖嗖嗖地直奔车门处猛跑。
四个胶丝袋子,毕成拽下其中一个胶丝袋子时秃噜手了,正好砸在座位处一人脑袋上。
毕成还在稀里糊涂中说着“对不起”时,被砸那人使劲一摆手,那意思赶紧滚蛋,没空听你赔礼道歉。
毕成在慌乱中,根本就没注意到他姐都跑了半截车厢没影了,还是许豪强反应快,扯着脖子都顾不上回头,留给毕成一句:“跟上!”
毕月直奔车门,满心满眼就是:卖、卖、卖!让卢布飞起来吧!
第三十一章
列车停了,车门开了,毕月嗖地跳下车。
京都小哥乘务员被毕月吓愣住,等他反应过来了,他的喊声淹没在更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就经停十分钟!十分钟!”
毕月跳脚蹦起,挥舞双手使劲舞动,在列车员的“十分钟”提醒声里,对着那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苏国人民们,喊出了第一嗓。
附近二百米以内啊,扒在车窗买卖的苏国买家们,听到一句嘶哑难听又尖利的女声:“波罗!波罗!(文化衫)闹揪波罗!(大号文化衫)”
这声音是毕月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的,破锣嗓子喊破了音儿。
她全身莫名其妙涌动兴奋,心也砰砰砰地乱跳。
急了,看那些高大的苏国人还不痛快涌过来,怕人听不懂她现学现卖、半拉柯基的俄语,“唰”地一声,她两手使劲咧开外套,衣服扣子登时咕噜噜地滚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外套扯开,在这个叫做乌兰乌德的站台上,只见单薄瘦弱、身高一米七的女孩儿,身上穿着十几件老头衫的形象暴露于人前。
她玉葱般的手指,不停地戳着自己的胸口,你们快看看,快来买,买我隔着几千公里背过来的所有家当。
我是倒奶奶,我就是那传说中神秘的中国“倒爷”,我来了!
呼啦一下,苏国大妈们、婶子们,那些挤不过大高个男人们的妇女们,奔跑着向毕月涌了过来,嘴里叽哩哇啦的说着外语。
喊叫声,嘈杂的踢里踏拉跑步声,很多双手对着毕月挥舞着。
毕月继续跳着脚喊着半生不熟的“波罗,闹揪波罗!”两只手往下扯自己的外套,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概念:脱衣服,一层一层的脱给她们!
跟在毕月身后跑到列车门口的许大叔,他也忙开了,他用俄语喊着:“玩具手枪!”喊声震的乘务员当即搓了搓耳朵。
许豪强大拇指还不停地划着打火机,一个跳跃,他干脆也学着毕月跳到站台上。举着终于被划着燃起的打火机,甩开膀子抡圆了乱晃,那火光啊,都被他划成了圈儿!
实际上,许豪强能跟着毕月身后跑,全都是凭本能。
别看他经验足,可实在是没扛住睡过去了,人正睡的迷迷瞪瞪醒了,生理反应是半呆愣状态,赶上做梦,还得琢磨一会儿不是在家里炕头吗?
人完全是迷糊着,许豪强一直是靠本能趴在座位下面划拉他的兜子,别人干啥、他干啥,又起身时正好看见他“大侄女”毕月,自然跟在毕月身后跑。
大叔心里根本没闹明白跑个啥劲儿呢?!要不说人老了,反应慢半拍儿!
最磨蹭的毕成,很怕别人偷他东西的毕成,终于两个肩膀扛着四个胶丝袋子在列车门口出现了。
毕成看见他姐和许叔俩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话还没说呢,苏国大妈们眼力非常好,知道真正的货源在这呢,直扑毕成。
毕成和许豪强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凭本能。
忽然十几个苏国大妈穿着布拉吉奔他这来,男人也是人,面对大妈们的“热情”被吓的不行,尤其还是十八岁的小伙子,哪见过这阵仗啊!
毕成背着四个胶丝袋子,累的要死要活都没觉得狼狈过,而此时是本能的落荒而逃。
毕成肩膀上的胶丝袋子被他的极速转身甩出了弧度,穿着皮凉鞋的一只脚刚落地又重新踏上火车门的台阶上,他的直观反应就是“有人要抢货”!
还是乘务员替毕成着急,一把拉住他,再加上毕月那破锣嗓子同时往死里喊道:“大弟!给我货!”
时光、年代,光阴镌刻的八十年代。
不仅是中国“倒爷”会在年老时,说起那段奋斗的日子热血沸腾。
其实苏国人对那几年盼星星盼月亮期盼“倒爷”驾到的日日夜夜,也记忆深刻。
那些抢货的场景,留在了很多人的记忆里,它像历史一般,留存在时光长廊中。
苏国大妈们抢购文化衫,百分之九十九是为了要当“二道贩子”,不是为自己穿衣,纯粹的批发。在中国人手里抢购完,到当地零售。
毕月边弯腰在兜里掏货,边喊边比划价格,说不明白急了,干脆不停地喊:“接下去!(俄语十的意思)”
她不是在说价格,她是提醒大家,爱买不买,就特么十分钟时间!
混乱,场面十分混乱!
语言不通,大妈们抢货往兜里塞钱,许大叔在忙着自己那一摊事,他的身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深陷嘈杂中,耳边儿根本听不清大家都在说些什么,站台上、每个车窗口,递货买货连中国话加外国话的喊声响彻二里地。
毕成第一次经历,反应能力、应变能力奇差,他就只知道看着货,别被人偷喽,只有毕月跳脚抢卢布,一手卢布一手递衣衫。
多少钱?统一批发价格?
别闹了,十分钟时间,毕月根本顾不得。
她听着她大弟还在慢性子回忆她教的价格该咋说还解释呢,气的不行,恨不得有时间踹他几脚!
毕月以“抢”的姿态,谁手里扬起的卢布足够厚、足够多,她就跳起抢,抢完给衣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被她贯彻个彻底!
蹲下拿货,跳起抢钱,扬起胳膊往外甩货分散围上来的人群。
十分钟时间,毕月的大腿根儿、咯吱窝处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脖子上的军绿色书包里,除了那邦邦硬的两张饼,全是卢布。
“快点儿!要开车了!”乘务员小哥确实是好人,好说话,还热心肠。
他比当事人的毕月还急,很怕这仨倒爷被火车扔下,异地他乡的,能伸把手就伸把手帮帮同胞,乘务员也跟着跳下车帮毕成拎胶丝袋子往车上跑。
许豪强猛甩胳膊,想甩掉拽住他要继续买货的。这也是他第一次跳下火车在站台上直接兜售,你说他咋就懵登了呢!
哪能下车?瞅瞅,你就瞅这苏国大哥吧,太热情,愣是往死里拽他一只膀子,非要留下他。可不成,他家是东北滴!
毕月前脚跑上车,后脚列车就动了,她两手拄着膝盖不停地倒着气。
车门还没关,只见站台上恨不得人山人海的苏国人随车跑,一个肥硕的大娘急了,那眼里有着怒意,丰满的大胸脯随着她的跑动上下起伏猛颤,毕月想起来了,她差人一件衣裳。
脱!身上最后一件还染着她汗味儿的老头衫脱了下去,对着外面一扔。
该!让你刚才拽住我胳膊墨迹,耽误我少卖五件…
第三十二章
都没有好好喘口气的停歇时间,毕月帮着毕成提了一把胶丝袋子,扛在肩上返回车厢,无意中正好瞟到许豪强站在车门呼哧带喘的倒着气儿。
那位也是好悬没爬上火车,估计膀子都得被拽的生疼。
毕月正要去扶许豪强,只见许大叔手伸进卖货的袋子里掏了一把,具体多少钱,人家大老爷们确实大气仗义,连数一数都省略了。
实实惠惠的一大把卢布,塞进乘务员小哥的兜里。
毕月一拍毕成肩膀上的胶丝袋子,示意大弟先走,随后有样打样也学着许豪强,小手伸进脖子上挂的军用布兜里,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抓了一把卢布,大概二十来张,直奔乘务员小哥。
有些事情,不用说的太明了,大家伙心里都明镜地。
许豪强和毕月图的是啥,无论钱多钱少,那是个心意,乘务员小哥默认没拒绝,最起码之后的经停站,也该懂得给行个方便,门口那地儿得给他们包场。
但是嘛,收许豪强这样人的钱,“小哥”应该是习惯了。
可他被一个大姑娘扯裤兜,躲躲闪闪间,裤子要是没腰带都能被这小妞拽掉喽!
细看下,再发现面前的小妞除了狼狈狠了,那真是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毕月又紧着说:“小哥,妹子请你喝酒,拿着!”年轻的小伙子,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直到毕月都挤进车厢里,走了好几步了,乘务员小伙子才反应过来喊道:“每过四个小时停车,停车时间十到十五分钟!”而毕月头都没回,这一刻她就像浑身散架子了一般,手腕无力的对身后挥动了几下。
车厢里,人仰货翻,狼藉一片。
八十年代的苏国,曾有人比喻此时的苏联犹如一艘巨大的航船,但是这艘船体锈蚀,驶向哪里,更是方向不明。
经济运转缓慢,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巨轮似乎就要在茫茫大海中濒临下沉。
这才是八十年代中期,还没到明显“巨变”的八十年代末期!
毕月两只手肘拄着膝盖、蹋着腰,累极了,眼神放空的看向毕成重新整理袋子里的货物。
她心里大致有数,根本不用翻书包偷偷摸摸数钱,或者说是没心思数钱。
这条道,真挣钱啊!
人啊,总是贪心的,贪欲是人之本能,很少有人能在年纪轻轻时把控住自己、劝自己别沉沦。
穿越前二十三,穿越后十八岁。
可想而知,这一刻的毕月也陷入进迷雾中,刚卖了三十多件最普通的“老头衫”,只赚了大概卢布兑换成人民币不到三百块左右的时候,她就开始控制不住构思“梦想”。
刚一站啊,就三百快!
人心吶,自己都琢磨不透!
毕月改拄着膝盖变成了斜靠在椅子上,她都来不及瞪一眼不友好、不让窗户的同座,满心满眼都是:苏国的畸形发展,重工业发达,轻工业落后,一切物质保障限量供应。
如果能一直“倒”到九十年代,苏国再发生政治巨变,他们国家除了重工业,其他一切有价无市,那才是真正的黄金时期。
犹记得后世有一部电影,是由著名相声演员演的人在苏国…
几个十岁左右的苏国小姑娘清晰的用中文说:“大大,大大!”
那名演员美美的自言自语道:“哎呦,瞧瞧人外国小孩儿多有礼貌,还知道叫大大呢!”
毕月想到这,嘴角弯起:大大泡泡糖,红色皮包装的,一吹能吹个两三层,“噗”地一下瘪泡了,能当即糊半拉脸。
要是现在就是八八年该多好,有“大大”了,那玩意儿不占地方,上一兜子!
苏国年轻时尚人士学美国,认为嚼着“大大”是一件非常牛逼时尚的事儿,那…
那得赚多少钱啊!
那钱得多好赚啊!
她还用脱衣裳那么费劲?还害怕三十五公斤的限制?还用和苏国大妈们恨不得“跳大神”似的比划价格扯皮?
直接往地上扔几个“大大”,扔完就当宣传广告都不带捡滴,白给他们,那人不得呼呼地直扑她啊!
就在毕月白日做梦时,她就觉得什么味儿啊?只见许豪强凑近毕月的耳边儿,小声嘟囔时、口腔里都有上火后口腔溃疡的臭气:“看好钱,那卢布跟定时炸弹一样,小心!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睡觉了!车上车下都不咋地!赶上点儿背,一出站就能碰上强力部门全都给没收喽。”
许豪强两次事儿下来算是看明白了,别看毕成长的人高马大,不顶用,太嫩。
倒是这个“大侄女”,小小年龄长相干净,但花花肠子不老少,还知道学他“塞钱”。唉!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能提点就提点!
该说的说完了,许豪强打算从现在开始做个“低调”的人。他的货都是值钱的,很容易进入有心人视线。
站起身,许大叔夹着个破布兜,兜里都是钱,往厕所方向走去,准备把钱藏裤衩上缝制的兜里。
毕月还没从“发家致富变首富”的梦境中走出,一经提醒,愣了一瞬,本能两手捂住包。
几句提点,这都是经验,是啊,这列车可挂上了两节苏国人呆的车厢,车厢之间又是流通的,即便没遭偷,下车一被查…呸呸呸,许大叔这张臭嘴,强力部门袭击你!
一路上卖的越多,卢布越多,别看卢布跟人民币一毛钱面值那么大点儿的面积,但挡不住他们这些“倒爷”都开价高啊,利润大大的啊!一沓子一沓子的啊!
劝君一席话,毕月的心头彻头彻尾的由热转凉了,犹如浇了一大盆凉水。
毕月先是和毕成对视了一眼,随后斜跨着军挎包,也往厕所方向走,还是准备不足,她那个年代,也想不到裤衩缝兜啊!
她大弟那裤衩上有兜,据说还是老家亲娘原来给缝好滴,你说她明明提醒自己缝俩,咋就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