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是彭然先惊醒的,门内外都静静的,江雪感到他撑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在轻轻颤抖,居然出奇地冷静下来。舔舔嘴唇,她喉咙暗哑地开口道:“谁?有事吗?”
“江老师,我是彭然的父亲,请您开门。”
第十章破碎
彭家佑,第一代扎根凉山的大学生,从技术员干起,一步一步做到凉山汽车工业集团副总裁,只待现任总裁退休后理所当然的一把手。汽车行业竞争激烈,十多年的商海沉浮,生就了他格外强势的态度,听到手下任何推诿的解释从不买账,他始终相信,只有想不出的办法,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当然,他也从不回避问题,所以,今天下午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他只是觉得奇怪,自己的儿子究竟惹到谁了,会引来如此的麻烦。但也并不觉得有多棘手,毕竟这是凉山城,不说只手遮天,但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此刻,他和M高中的杨校长站在教师宿舍的门口,听着室内的动静,几乎可以确定消息的准确性了,不禁有些确定地看了杨校长一眼。杨校长不断地擦着自己光光的脑门上不断冒出的汗珠,感觉到他的目光,忙讪讪地笑笑,只是,可此刻看来,这笑容比哭好不到哪里去。
M高中在凉山城不算最好的学校,依照妻子李妍的打算,原本是想把彭然送去瑞士念书的,妻弟早年过去留学,现已被聘为大学教授,照顾侄儿根本不成问题。无奈集团领导层这两年即将换届,为了稳固自己扎根凉山的形象,彭然最好留在国内。
杨校长是和彭家佑一起分配过来的第一批大学毕业生,却没有彭家佑审时度势的能力与左右逢源的机遇,早年读书读得颇有几分迂腐,从汽车集团被排挤出来后转行做了老师。幸运的是娶到了凉山市教委主任的闺女,在老丈人的指点下,当上了M高中的校长。凭着老婆与李妍的牌友交情,把彭然网罗进了M高中。
在凉山城,汽车集团的地位比市政府还是只强不差的。现在,彭总的儿子在自己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是真是假,都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正在杨校长的双手都擦满汗水的时候,紧闭的门开了。江雪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后,目光炯炯。杨校长忙踮起脚伸长脖子往后看,脑袋轰地一下就炸开了,彭家公子确然站在江雪身后,只是夜色太黑,完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彭家佑微微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个小个子的姑娘,他很好奇是怎样的女人能够把自己那心高气傲的儿子骗上床,更加好奇的是,她会如何收场。
“彭先生,你好。”江雪礼貌地伸出右手。
彭家佑禁不住挑了挑眉毛,没有理会她,只是缓缓扭过头,看着早已石化的杨校长。
杨校长矮胖的身材有些颤抖,声音也也控制不住地尖锐了起来:“江老师,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让我怎么跟彭总解释?!”
当初接收这些志愿者的时候,他只想到有免费劳力代课,却着实没想到他们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否则决计不敢占这号便宜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责任都推到江雪身上,否则依照彭家佑的脾气,估计自己会吃不完兜着走。
彭家佑似乎很满意杨校长意料之中的反映,回头看着江雪,声音带着几分威慑力地低沉下来:“江老师,现在是凌晨2点,麻烦您告诉我彭然为什么会在你的寝室?”
江雪没有回头,但她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急促而紧张。
毕竟还是个孩子,不能指望他像骑士斗恶龙一样救她于险境。这也是当初决定老牛吃嫩草之后自己早已想过的结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杨校长肯定会舍她自保,彭然的父亲肯定也只会护犊子。
那么,彭然,只有对不起了。
“我被强&暴了。”江雪抬起眼看着彭家佑。
话方出口,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楞住了。杨校长的大脑猛然有几分短路。彭家佑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其中射出的光芒连江雪都有些不寒而栗,但她很快稳住自己的呼吸,继续直视着眼前这个一看就阅历过人的中年人,她告诉自己,坚持,坚持住,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彭然则如同消失在暗夜中一般,全然无了声息。
就在这沉默得快要死去一般的气氛中,彭家佑突然笑起来,却听不出一丝温暖的含义,“江老师,你在开玩笑?”
江雪也笑了,她很奇怪自己这时候居然还能够如此冷静,“不,彭先生,我没有开玩笑,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去做法医鉴定的。”
彭家佑收起了笑容,“好吧,江老师,你想要什么?”
他明白自己面前站的绝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如果是一般的捉奸在床,绝不了能如此平静,甚至敢用威胁反咬一口。她当然不是被强&暴的,当然更不可以去做法医鉴定。否则全凉山城估计都会知道他彭家佑的儿子惹上了强&奸官司,没人会关心被强奸的是谁,人们只会议论彭然如何,而彭然的父亲又是如何。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彭然即便是出国也会受到影响,而他彭家佑的麻烦肯定也无法避免。
“一份服务期满的证明,然后我就走人。”江雪转头看向呆楞且完全不清楚状况的杨校长。彭然的父亲果然不简单,这么容易就权衡好了利弊,如果是其他学生的家长,估计会带着一票人过来把她浸猪笼都不解恨吧。
可惜你不是其他人,对不起,彭然。
黑暗中站在她身后的男孩已经完全融进这黑夜之中,仿若破碎的玻璃,渐渐成渣、粉碎、消失。
彭家佑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杨校长,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地说:“彭然,跟我走。”
江雪侧身将门开得打了一些,低头盯着地面,看见彭然的球鞋从眼前走过,再抬首,父子俩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杨校长喘着粗气,急急地对她说:“明天,明天早上你就过来我办公室办手续!”
江雪牵强地笑了笑:“麻烦杨校长操心了,您早回吧,我休息了。”说完便转身关门。
靠在门板上,听到杨校长逐渐远离的脚步声,江雪缓缓地瘫坐在了地上。房间里依旧黑暗,却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她有些恍惚地发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再也止不住。
第二天中午,陈子轩敲响江雪寝室的门,却久久听不到回音。准备离开学校时遇见学生宿舍的管理员,阿姨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说:“陈子轩啊,你们江老师今天走了,你们怎么都不来送送啊?”
陈子轩有些奇怪:“走了?江老师走哪里去了?”
“她说她回S城了啊,我记着他们不是要待满一年的吗?咋这么快就走了啊?”
陈子轩呆呆地愣在那里,既然她走了,那么彭家佑肯定是来过,否则母亲昨天不可能那么早就回家。可是彭家佑就这么放过了江雪是为什么?难道他不在乎彭然?彭然呢?难道他跟江雪只是玩玩而已?不可能啊,依照他们俩的彼此依赖关系,应该不是自己看错了啊。
然而,直到第二周开学,陈子轩的疑问也没能找到答案,因为彭然似乎也一夜之间消失了。班主任换成了教数学的田老师,语文课由二班的赵老师代起来,跟班上同学解释说是江老师家中有事,结束服务期回去S城了。大家除了有点惊讶,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是临近高考了,谁也没有时间去多寻思什么。
彭然的离开倒是颇让人惋惜,毕竟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很喜欢这个各方面能力都很出众的前班长。不过汽车集团的其他子弟说,彭然是被他父母送去瑞士念预科了,他的舅舅在国外当教授,连他申请的学校都已经联系好了的样子。
没有彭然带领班上同学的恶意使坏,小雪也被送回了宠物店,陈子轩的生活渐渐走上了正轨。
父亲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母亲也是一如既往地早出晚归。
彭然离开后,彭副总家的夫妻生活似乎愈发“独立自主”,李妍开始公开地与市长出双入对,彭家佑也跟自己的秘书形影不离。
有时候陈子轩甚至会怀疑彭家佑究竟有没有理解蔡丛燕结过婚并且有一个孩子的事实?不是说男人只爱年轻的女子吗?为什么十多年过去了,他还要对自己的母亲纠缠不清?!
可是,现在没有了彭然,陈子轩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惩罚这些不知廉耻的人,只好先一心准备高考。
他知道,自己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等着自己去走,以后的机会还有很多。
只是,很少的时候,他还是会想起江雪,想起这个曾把自己当作弟弟一样疼爱的人,如果她知道自己把她当作了报复的工具,她还会那样平静的看着我吗?
陈子轩偶尔会去宠物店看看始终卖不出去的小雪,当初看到江雪的博客上写着喜欢小狗的嗜好,他便留意起街角宠物店里这只总也卖不出去的狗。当他提出花钱租过来的时候,老板挺高兴这只雪纳瑞终于能够产生一点剩余价值了。如今又把它还回去,老板的脸色难免有些不好看。
这也是一种利用吧,不过小雪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依旧很高兴,似乎已经把他认作唯一的主人了,丝毫没有被利用过的自觉。陈子轩有时候会隔着玻璃窗看着它笑,如果不是对狗毛过敏的话,真不介意就这么养着它呢,不过他也不想像之前那样每周去扎抗敏针就对了。
江老师,希望你也要像小雪一样不记仇才好。
第一章追求
张言的电话是在回S城的火车上,江雪很是恍惚地抱着行李呆坐,直到周边的乘客提醒才发现手机已经响了半天。反复的铃声都是李健《异乡人》。
这只手机是张言过年时从美国寄回来的,说是那边的电子产品比国内的蔬菜肉食都便宜,不买白不买。江雪心里清楚,他终归还是希望能够和自己联系方便一些。这首歌是早就设定好的铃声了,说是很能体现他独在异乡为异客的那种漂泊感,“希望你是我的岸”——这则是开机的提示语。
说实话,尽管明白张言对她情感很大程度上源自留学生在国外格外封闭的生活环境,但江雪难免还是会被这种绝对的信任和依赖所感动。
学生物的,整天对这一堆器皿胚胎,总得有些念想。不得不承认的是,被人当作念想捧在手心的感觉并不坏,虽然这远在天边的爱在时下多少缺乏些实际意义。
“小雪啊,”张言低沉而圆润的嗓音又在地球的另一端响起,“干嘛呢?今天没去给学生补课?”
“唔,”江雪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问话,她甚至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下意识地转移话题,“你呢,那边都大半夜了吧,怎么还不睡?”
“刚拿到试验结果,才从实验室出来,”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小雪啊,这次的试验很成功,我的论文应该可以发了。”
江雪一时没能跟上他的节奏,寻思了一下才记起张言说的这个试验关系到他的博士学位,之前几轮都不是太顺利,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松了一口气,没做多想,忙礼貌地回答:“恭喜恭喜,确实是个好消息。”
张言在电话那头沉沉地笑出声来,“应该是我要恭喜你吧,如果我能够早些回国的话,就会有人早一日任你蹂躏啊。”
谁知道到时候你还会不会记得我,江雪心里暗惆,迷恋和寂寞一样,都是阶段性的产物罢了。
伤害,应该也是一样吧。
“张言,”江雪缓了口气,“我在回S城的火车上。”
电话那头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想要回家?学校那边请过假了没?”
“我的服务期提前结束了。”
“是因为阿姨出什么事情了吗?小雪。”
“不,”江雪忙解释道,“纯粹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张言喘了口气,“怎么了,被小孩子欺负了?”
江雪没有说话,被欺负了吗?应该是自己欺负别人了吧,这么不带一丝犹豫地将其他人踩在脚下。
“好了,”张言的声音再次响起,“早点回来也好,S大的师兄一直催着我回国,现在一切都很顺利,我会尽快结束手头的工作,你就乖乖在家等我吧。”
“嗯。”
挂上电话,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江雪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双眼渐渐合上的时候,恍惚看见彭然带笑的眸子。
抵达S城后的一个礼拜,江雪忙着收拾行李,陪母亲聊天。江妈妈很高兴她能够提前结束服务期,虽然手续仓促得有些令人怀疑,却并没有影响她迎接女儿回家的快乐心情。
周末上午,难得阳光明媚,江雪穿着围裙在厨房帮江妈妈打下手,忽然听得门铃作响。
“我去。”随手擦净水渍,江雪转身走向门口。
江家的房子是父亲离开时留下唯一的财产,虽然早已不及新建小区一般崭新光亮,但几十平的面子也足够母女两安身立命。而且地处老城区,交通生活都十分便利,所以倒也住得十分安逸。平素很少亲友走动的门铃似乎已经大半年没有响起过,邻居往来也更习惯敲门,还有谁会按响自家门铃呢?江雪尚未细想,便已走近门边。
稍稍低头,从猫眼向外窥探,只见和江妈妈一般年纪的一位中年妇女站在楼梯口,身后还有一西装革履的斯文眼镜男子。
江雪的大脑顿时有些短路,张言前天晚上在MSN上留言说这两天有事情不能联系,自己只以为他要忙着写论文,便没多想。可为何眼前这人长得和视频中张言的一模一样啊?
戴眼镜的男子微微笑着,唇角勾出优雅的弧度,不急不躁的风度让她想起电话中张言低沉稳重的嗓音。他身前的中年妇女见门内半晌没有动静,再次按了一下铃。
江雪这才回过神来,忙打开家门,试探地问:“您好,您是张妈妈?”
身材微微发福却保养得挺好的中年妇女目光精亮地打量了江雪一番:“你是小雪吧?妈妈在家吗?”
江妈妈早已闻声从厨房中出来,两个妈妈见面自然少不了一阵热络。
“你好,张言。”
他站在门外,低头望向门边的江雪,终于轻轻启唇,露出一口漂亮的牙,眼睛也不自觉的弯得如同天边耀眼的星辰:“嗨,小雪。”
说实话,江雪有点受宠若惊。听张妈妈说,张言的试验结果出来后,整整三天彻夜未眠,把数据整理好就买机票了,连毕业论文都要回国来写。
“这么想见着你家小雪啊,”张妈妈颇有几分“哀怨”,“真是儿大不中留!”说完,还不忘看看坐在一旁的儿子。
江妈妈把张言上下打量一番后早已乐得合不拢嘴。张言自从打过招呼后就很安静地笑着陪坐在母亲们身边。一旁的江雪此刻莫名成为被“哀怨”的对象,只好打岔转移话题:“这样回来导师会同意吗?”
“一般是不会同意的,”张言微笑转头看着她,“可我告诉他我要回来追女朋友,他就没办法了。”
江雪只感到热血上头,讪讪地低下脑袋,任由两位母亲继续笑得天旋地转,但她隐隐能感觉到张言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自己。
午饭后,江雪半礼貌半无奈地陪张言“随便逛逛”。老城区的景观实在匮乏,只好带着他一路走向附近的超市,算作餐后散步。
江雪有几分无奈地挪着步子,心中哀嚎不断,都说网络时代的爱情应该先进些,怎么绕来绕去都走不出父母之命的尴尬呢。
张言很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如果是以前,突然有这么一个资优男出现,无论如何都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可现在,自己的心早已疲惫地连敷衍都嫌麻烦,又怎么能应付另一个人的感受呢。
“小心。”一只大手很自然地搂过江雪的腰,擦身而过的轿车几分抱怨地鸣笛示意。
江雪猛然抬头,只见张言的脸上笑容不再。“你走路经常这么不注意吗?”
“我…”
“虽然让你为我非脑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他打断说,“可这不需要以生命为代价。”
“我只是…”江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只是不能接受我从电脑里面蹦出来?”张言细长的眼睛在镜片后调皮地眨了眨。
江雪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点。”
“咳咳,”他假装清了清喉咙,“欢迎进入3D时代。”
张言是那种表面上和风细雨,说起冷笑话来一本正经,无论做听众还是做领导都会感觉很舒服的那种人。除了第一次上门时开玩笑的那句“回来追女朋友”外,他再也没有说过一次交往的事情。有时候连江雪都不得不怀疑他这样一天三次地往江家跑究竟是何用意。
终于,一周后,张言陪江妈妈买完菜转身准备回家时,江雪再也忍不住的追上前去。
他有趣地挑挑眉,似乎在说:终于破功了?
江雪二话不说,拉起他就冲出门去。
“你想怎样?”江雪觉得他就是想看自己现在这幅失控的样子,可即便明明知道,她还是没办法让他继续这样“调戏”自己。
“在菜市场遇见了你妈妈,于是顺路送她回来而已。”依然气定神闲。
“我问的是,你这样成天往我家跑,究竟想怎样?!”江雪再次确定他是故意的。“你都没有正经事情要做的吗?你的博士论文不写了?”
“哦,原来你是担心我啊。”张言故作夸张地喘了口气,“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那你也不能天天到我家来!”江雪终于吼起来。
“你说吧,”张言颇为“委屈”地说,“多长时间来一次比较合适?”
“谁要你来了?”江雪有点想哭,“我是让你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忽然,又是那微微勾起的唇角,以及弯弯若星辰的眼眸,“你就是我该做的事情啊。”
江雪眯眯眼睛,等着看他如何演绎归纳。
“真的,”张言见她不答,忙正正颜色以示强调,“我跟师兄说好了,我提前回国是为了照顾你,只有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才能正式报到上班,否则如何齐家治国平天下?”说完不忘顿一顿,想要看她的反应。
江雪狠狠地咬牙,头扭向一边不理。
张言无奈地笑着将她搂进怀中,“求你了,答应吧,S大的整个病毒实验室都等着你的答案呢。”
第二章故人
九月的校园,处处充满着欣欣向荣的气息,新生报到的将这种热闹推向了极致。各个学院的迎新站鳞次栉比地安置在浓荫的路边,每个人都面带笑容,有些是在欢迎新同学,有些则是在期盼大学中全新的生活。看着他们,江雪的心也禁不住有些雀跃。
“江雪,这里!”校团委的老师谢萌正站在团委的迎新接待站朝她招手。
江雪忙加快几步跑上前去,“谢老师,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没关系,快过来帮忙登记这几个院的团员关系,我还要赶去行政楼开会,今天这里就拜托你了。”说完,谢萌转身匆匆离去,江雪忙打起精神开始整理材料。
这个谢萌原本是比江雪高三届的师姐,毕业后直接留校负责团委工作,平素也喜欢摆出一副亲民的姿态,很少以老师自居。江雪却相信,只要是领导,多少都会想要和自己的下属之间保持些距离,所以一直坚持称呼她为“老师”。事实证明,那些和谢老师称兄道弟的学生干部最后都是哪来哪去,只有看似疏远的江雪成了她的左膀右臂。
待到将手头几个院的团员材料整理清楚,一下午已经过半。新生报到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估计待会儿没有多少事情,晚上约了张言吃饭,也许可以提前落跑。江雪伸了个懒腰,开始无聊地打量往来的新生。
想起自己当年初进大学校园时应该也是一副兴奋的样子,觉得大学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独立的寝室、独立的生活,从麻木的高中三年走过来后,大学成为了真正实现人生理想最好的起点。
记得那时还会很热情地去参加各种社团的招新,听着那些大自己一两岁的师兄师姐唾沫横飞地忽悠,然后憧憬着自己啥时候能变得和他们一样。谢萌那时还是S大学生会的会长,招新会上,江雪听人讲这个职位等于行政保研的留校指标,本着也混到这么一个指标的不纯洁目的,她满头大汗地挤过人群去交加入申请表,然后便见到了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学长,似乎永远上翘的嘴角。“同学,你也是法学院的?”然后便笑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当时江雪觉得心头一震,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好傻愣愣地点头。学长的笑容咧得更大了,眼睛弯弯的和星星一样明亮。很久之后江雪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动。
第一次看见张言照片的时候,江雪就觉得他和学长很像,不只是表面上同样的眼镜或是斯文的气质,更多的是一种同质的感觉,那种同阳光照在身上一样,让人舒服的感觉。
幼鸟破壳时会把见到的第一个生物当作妈妈的秉性,女人则往往会对自己爱上的第一个人念念不忘。
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无法言状的相似,江雪很自然地同意和张言交往下去。而第一次通过电话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她发现张言的嗓音很低沉,尽管很有味道,却与学长亲柔温润的声线截然不同。这让她再一次相信,错过了便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