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妈妈早就躲在一边,偷偷地抹眼泪去了。

“小朋友的妈妈说,我爸爸一定是嫌弃我的身体不好,不想负责任,怕我拖累他。所以才走的,是不是?”许是因为要做手术了,乐乐也不再将这些话藏在心里,他躺在小小的病床上,非常非常安静地吐出这句话来。

苏瑞的眼泪差点没有憋住,转了转,有努力地咽了回去。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如果她已经坚强的,装做若无其事的,微笑地走到了这里,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第二卷 契约关系 (一百三十一)替身风波

“那个人是胡说,乐乐根本没有病,只是比别的小孩更特殊一些。乐乐的心脏很害羞,一直躲着,所以没有别人厉害,妈妈现在就让医生去开导开导它,以后,让它和乐乐一起跑步,一起玩游戏,好不好?”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可是,在迎上孩子那双晶莹透彻的眼睛时,她还是非常毅然地加了一句,“还有,爸爸就要回来了。一个月,一个月内,爸爸一定会回来见乐乐!”

是的,一个月。

一个月内,她要结婚!

相亲也好,随便抓丁也好,反正她要结婚,她要给乐乐一个完整的家庭。

如果她当初选择生下乐乐,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那么,现在是时候给儿子一个交代了!

乐乐小而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一直在被推进病房的时候。他仍然很开心,满眼憧憬。苏瑞也一直微笑地看着他,知道手术室的大门合上了,她才终于捂住嘴,泣不成声。

苏妈妈则在旁边长长地叹气。

单身母亲的艰难,五年前的苏瑞并不知道。无论她这个做妈妈的怎么劝,苏瑞都要一意孤行。现在,在面对儿子的笑容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苏瑞,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被推进去的乐乐,并不是马上做手术,他们要为他连接心电图、测定动脉压,静脉压,血气化验,测定单位时间尿量…最后,才是麻醉环节。

因为是许少白亲自操刀,护士也好,麻醉师也好,全部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疏忽。乐乐的血管用专用的各种管子和体外循环机连接起来,让机器代替他的心、肺进行循环和呼吸工作。

准备工作便长达一个多小时,等真正进入手术的时候,许少白的手稳稳地悬在乐乐那小小的胸膛上,在另一边,是被冰块保鲜着的另一枚心脏。

这样的心脏移植手术,许少白并不是第一次操刀了,他可以处理得游刃有余。而且,正是苏瑞猜测的这样,在许少白的眼中,所有的生命都是一视同仁。

大猩猩的,小白鼠的,人体的,都不过是他手术刀下的生命罢了。

不过,惟独这一手术,他比平日更谨慎十分。

因为,不容出错。

他可不希望再欠着斯冠群人情,还了这一次,至少还清了利息。许少白不喜欢欠人情的感觉,他的骄傲与无情,让他更愿意当一个生人勿近的孤僻者。

他不想考究这对母子,与那个斯冠群到底有什么关系,反正,斯冠群交给他的任务,只是那一句话。

“做好这个手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悬在上空的手术刀,终于缓缓地,缓缓地。落了下去。

锋利的刀刃。划开那层细腻而稚嫩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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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焦急地等在外面,苏妈妈已经被她打发到楼下去买早餐了。她还是不希望母亲遭受和自己一样的折磨。这间手术室是个独立间,手术室外,只有她一个人等待而已。

四周是白色的墙壁,空荡荡的,绵延的,宛如生命的本源,浩瀚而虚无。

她做得很端直,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有点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仿佛左手握着右手,也能获得无尽的能量似的。

那能量让她一直坚持在原地,也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不肯让自己的目光有须臾转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苏瑞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她几乎以为时间已经停顿了。力气和呼吸一起流失,苏瑞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了白色,与这铺天盖地的白色融成一片,没有起点,没有终点。

五年前。

父亲的手术。

那蒙着的白布,白色的布…

她的手指有点神经质地纠结在一起,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里,印出深深的指甲印,露出浅浅的血丝。可是,她却好像没有知觉一样,甚至不知道疼意。

这种近乎孤独无依的感觉,让她崩溃。

苏瑞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迟钝的人,手术前,明明已经做好了四年多的准备,甚至在前一天,都可以很自如地去面对这件事,可真正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是个胆小鬼。

最最可恶的胆小鬼。

她不希望乐乐出事,她要乐乐活着,健健康康地成长,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了这一切,她此时可以付出一切,甚至灵魂。

苏瑞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状态,到底维持了多久,就在她几乎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时,终于有一个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苏瑞。”

很温和的声音,带着安慰的力量。

苏瑞抬起头,并不意外地看见了Alex。

“你来了。”她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轻松点,不过表情未免僵硬了一些。脸色也白得吓人。憔悴不堪。

想一想,她其实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怎么休息了,太多事情交织在一起,生活变成了一台你方唱罢我登台的舞台剧。

“嗯,抱歉,路上耽误了一点时间,来晚了。”Alex矮下身,平视着苏瑞,“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了。”

苏瑞先是一愣,然后很受惊地问:“为什么你要道歉?”

Alex能来,她已经觉得很开心很开心了,他如果还在为来晚了而感觉抱歉,她会过意不去。

Alex没有解释,他微微一笑,挨着苏瑞坐了下来,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算唐突,堪堪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苏瑞也好像松了一口气,好像刚才的漂浮状态终于有了依靠,能让她触摸到一点实质的东西。

他们就这样一起等着。

谁也不说话,因为话语是无力的。

不疏远,不靠近,转过头,他就在这里。

苏瑞渐渐安心下来,她越来越觉得,被Alex关心的人一定很幸福,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很不错的男人,当初读大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他喜欢的女孩,又是什么模样?

他乐乐进去四个小时后,李艾与斯杰终于赶了来,Alex正起身为苏瑞端来一杯热茶,走廊那边遇见李艾,他先是着重看了一下两人。除了神色委顿外,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伤害。Alex于是垂下眸光,淡然地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你们是来看苏瑞的?”

“对。苏瑞她…”李艾本想说,‘苏瑞没有为我担心吧’转念一想,又觉得苏瑞应该早就知道他们已经获救的事情了。

斯冠群大概已经对她说了吧。

既然如此,她也别提这件事了,就让这件事先稀里糊涂地过去吧,今天最最重要的,还是乐乐的手术。

“苏瑞在那边坐着,你去陪陪她吧。”李艾一来,Alex也不再抢占着苏瑞身边的位置。在这个时候,一个亲密的闺中好友,也许比他这个大学旧友更加有用吧。

李艾匆忙地赶了过去。

斯杰则很知趣地留在了原地。

还是让两个女人去彼此安慰,一起发泄比较好。

——在赶来的路上,李艾已经将自己身上那件特别拉风的礼服换了下来,苏瑞也换了一件普普通通的全棉休闲服。所以,这边的两男两女虽然容貌抢眼,但不至于引人注目。

Alex端着给自己倒的那杯热茶,看着墙壁,远远地看着此时被李艾搂住的苏瑞,口中的话,却是对斯杰说的。

“听说他们乐队想请李艾过去当主唱?”他问。

“有此意,但是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我们都希望她去。不过…”斯杰顿了顿,想起李艾昨晚说的话,苦笑道:“我们乐队不怎么赚钱,她跟着我们,一定会吃很多苦,所以,我不会再提这个要求。”

年轻的男人,反而并不希望女人跟着自己吃苦,就算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想给女人最好的生活。一起拼搏那种话,只有男性不足的人才会说出来。

斯杰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所以,他断然不会允许让李艾跟着他一起打拼。

他要实现他的承诺,有一天,赚很多很多钱,舒舒服服地养着她,让她过上比当初商家少奶奶更惬意更风光的生活——其实,他与李艾认识不过才一天一夜,虽然其中发生了许多事情,一次上过台,一起被绑架,一起体会过担惊受怕。甚至接吻,甚至说起彼此最严不可宣的秘密。不过,一天一夜,不足四十八小时时间,在一辈子的长河里,真的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

可是斯杰就是很自然地想去对她好,那个女人,他要一辈子对她好。

不需要理由,与时间无关。

就是自然而然产生的一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好像与生俱来一样,侵入骨血,挥之不去。

Alex对斯杰的态度尚有保留,不过,既然李艾不排斥他,他愿意帮这个忙。

“你们现在主要是走穴,收入肯定不太稳定,不如考虑一下,来我们酒吧驻唱?其实我们酒吧也打算办成那种音乐主题酒吧,需要一支长期合作的乐队。至于薪酬方面,你们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Alex径直做下邀请。“还有,李艾已经答应过来帮我的忙了,而且,只是她在台上,会很单薄,如果你们愿意为她伴奏…”

言外之意,便是不希望斯杰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顾忌而放弃李艾这名主唱。

斯杰愣了愣,他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种转机。

“当然,你可以与另外两名成员商量一下…”Alex也不想将话说得太绝对,很淡然地补充了一句,“即便觉得不适合,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人情在。”

“并没有什么不适合的。”斯杰忙道:“只是,我们只做原创,不翻唱别人的音乐,如果你需要的时那种流行曲目,或者民谣什么的…”

“原创就可以了。”Alex不以为意道:“不过,那些曲目,一定要让我先听过。我不是专业的音乐从业人士,只是一个普通的听众而已,可是,如果一首歌在一个普通的听众耳中听不到价值,或者根本就不好听,就最好还是能听取别人的意见。这个要求算不算过分?”

斯杰虽然觉得有点受制约,但是也不能反驳什么。

Alex的话非常冠冕堂皇。如果斯杰拒绝,便是证明自己创作的曲目压根就不能入耳了。

他可不能服软。

“可以,没问题。”他很爽朗地答应了,然后看了一眼还和苏瑞坐在一起的李艾,“那我先给毛毛他们打个电话,他们应该会觉得很高兴的。具体的条件,我们再详聊?”

“好。”Alex点头。

斯杰先躲到一边去打电话了。

Alex还是站在原处,端着一杯热茶,浅浅地饮着。

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聚在一起,到底在聊些什么?

女人的话题与情绪,也许男人永远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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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苏瑞与李艾此时的对话远没有那么神秘。

李艾绝口不提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也绝口不提商天南或者斯杰,她是一心为乐乐祈祷。倒是苏瑞,免不了问了几句,“你昨晚有没有睡?”“斯杰呢?”

这是最普通不对的两个问题,李艾却以为苏瑞知道他们被商天南绑架的事情,闻言,只是哂然道:“没什么可说的,睡是没心思睡了,不过,斯杰小朋友倒是不错。”

苏瑞转头看她,很勉强地笑了笑,问:“喜欢上了?”

李艾瞪了她一眼,“你以为姐已经饥渴到啃嫩草的地步了?我是不会考虑小男生的,小男生不靠谱。”

是的,小男生不靠谱。

大学时山盟海誓的男人,终于为了前途去了万恶的术国。

有前途有钱的商天南,为了更年轻更有身份的女人弃她如敝帚。

小男生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连自己都不能安定下来,又拿什么给女人幸福?

李艾已经受够了那种不确定性,她不可能再去全新去接受另外一个人,何况那个人是斯杰。

一个玩音乐的,身份复杂,情感冲动,言语轻浮的十九岁男生!

她二十五岁了,她玩不起。

苏瑞笑笑,不置可否。

她当然明白李艾的顾忌,可是倘若爱一个人,需要瞻前顾后地想那么多,那其实也是一件很没劲的事情。

“随缘吧。”她说。

李艾点头。“嗯。”

再说吧。

乐乐的手术还在继续,还需要将近四个小时才能完成,她们在外面穷担心,再无济于事。苏妈妈终于上来过几次,每次都被苏瑞连哄带骗,打发下去了。斯杰和Alex也陪着苏瑞一起等着。四个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睡,其实都有点憔悴,手术室外面静极了,他们也渐渐不再说话。

斯杰给毛毛和凛子他们打过电话了,自然是一致通过。能够在一家酒吧长期驻唱,他们的生活会轻松很多,而且,还能培养固定的粉丝,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还有李艾。

说起李艾,毛毛在电话那头逼问道:“你小子通宵未归,难道是泡漂亮大姐姐去了?”

“怎么是泡呢?我是认认真真地想追她,不过,她似乎还不想接受,可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斯杰很严重地纠正道。

毛毛却在那边大呼小叫,“天啊,你小子想和其他小女生玩,也就算了,千万别吃窝边草。李艾可是我们未来的主唱。你小子如果把我们的金牌主唱吓跑了,我们唯你是问。”

斯杰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就没有超过半年的,要么就是半年后,他把人家甩了,要么就是半年内,他被人家甩了。

不过,斯杰恢复得也很快,每次失恋后,猫在一个地方喝几天酒,过段时间,便是没事人一个了。

按照凛子的说法:他就是想体验生活,玩恋爱找灵感,哪里是什么真心的!

一场恋爱一首歌,就是这样。

在这个方面,斯杰确实很不成熟。

“李艾不一样。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斯杰听伙伴们这样鄙视自己,非常非常郑重地宣布道。

毛毛懒得和他辩论,反正吧,李艾估计也看不上他。

姑且听之任之吧。

“我们刚知道李艾的前夫是商氏集团的太子爷,现在的总经理,未来的总裁,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你这次真的追不到。”凛子他们扔下这句话后,直接挂了电话。

昨晚和秀一闹得太晚,他们也不过刚刚睡觉。

秀一终究还是走了,签了星光灿烂影视传媒公司。一口气签了五年。当然。那家公司也承诺会砸重金包装他。今年便会参加一个很有影响力的选秀节目,他们公司与选秀栏目已经预定了名次,起码是季军,如果秀一的观众缘好,便是冠军也并无不可。

也许再过半年,秀一就会大红大紫,成为青春偶像派的代言人之一。

待他真正红了后,兄弟之间的距离一拉大,那这份兄弟情,也算真正到头了,一想到这里,毛毛他们便觉得很感伤。

倒是斯杰,反而显得有点没心没肺似的。一整个晚上居然在闹失踪,这个关头,还想着泡MM。

…难道果然如秀一所说,斯杰的背景其实很雄厚很雄厚,以至于,他玩音乐,根本就是玩票罢了?

而在斯杰还在琢磨李艾与乐队的事情时,Alex信步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窗,用一种淡然,但却隐隐有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楼下的芸芸众生,车水马龙。

红灯停,绿灯行。人流车流。都被两种颜色控制着去留——这种现象本身,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值得玩味与观赏。

然后,Alex的眸光微微一闪:他看见了一辆有点眼熟的车。从对街驶了过来,戛然停在医院前面。驾驶员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停好车,人已经从里面钻了出来。

一个英俊得足以引人侧目的年轻男子。衬衣,西裤,扣子敞开两粒,明明穿着很随意,却总是在举手投足间透出清雅的贵气。

莫梵亚。

来人,竟是莫梵亚。

Alex先是一愣,下意识地看了苏瑞一眼: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苏瑞。

虽然他不知道莫梵亚与苏瑞只见除了工作关系之外,还有什么更深层的纠葛,可是依照上次莫梵亚对他审犯人一样的态度,他们之间肯定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情况。

正犹豫着,莫梵亚已经走进了医院大厅。

Alex也转过身,朝李艾与苏瑞走了去。

“苏瑞,我不太肯定,不过…好像有人来医院看乐乐了。”他停在苏瑞面前,好心地提醒道。

苏瑞抬起头看他,有点茫然。

客人?

乐乐做手术的事情,苏瑞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难道是…宋丽丽?

宋丽丽倒是知道乐乐的心脏不好,可是,她也没告诉宋丽丽手术的事情啊。

不过,除了宋丽丽之外,还会有谁?苏瑞在公司的口碑虽然不错,却没有太多很知心的朋友,她总是忙,而朋友是需要花费时间与精力去维系的。

“是谁?你也认识?”苏瑞很自然地问。

Alex点头,“是莫梵亚。”

苏瑞一怔。

李艾则饶有兴致地歪过头道:“是他啊,说起来,昨天的事情,我还没向他道喜呢。”

一来道喜。二来道歉。

昨晚明明是莫梵亚与萧萧的订婚仪式,硬是被她的事情搅合了,虽然后来的场面倒是圆了回去,可是身为老校友,李艾终究觉得过意不去。

而且,莫梵亚与萧萧终于修成正果,这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好事啊。

现在像莫梵亚一样,对一个女人真心真意,从一而终的,实在不多。

“你看见他进来了吗?”苏瑞的脸上却没有欣喜,而是略显惊慌地问。

Alex极敏锐地捕捉着她的情绪,却没有追问为什么,“应该马上就要上来了。——如果你不想见到他…”

如果她不想见到莫梵亚,他可以将莫梵亚挡在门外。

苏瑞想了想,终究只是摇了摇头,“没关系。”

昨天让他与乐乐通电话,乐乐的那一句失言,还是引发了他的警觉吧。

现在,莫梵亚知道乐乐做手术的事情,并不稀奇。

他过来看看,也是他的态度。身为老板的态度。苏瑞觉得自己没必要太紧张。

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当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访客,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老板,区区莫总而已。

“莫梵亚知道也好,你正好多请一段时间的假。”李艾在一边很乐观道:“一面担心医院的事情,一面又要操心工作,忙得像陀螺一样,我看着也会心疼啊。”

苏瑞微笑道:“还能应付。”

就算不能应付,也不恩能够承认。

医院本身就是一个销金窟,斯冠群为她付的手术费用,应该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她要为乐乐请特别看护,还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开销,房贷啊,物业管理费啊,生活费啊…哪一样不花钱?

哪一项花费有时能节省的?

苏瑞觉得自己正置身在一个大大的无底洞里,洞那么深那么黑,没有尽头。

而且,她也放言,绝对不再接受斯冠群的任何帮助,就是想退而求其次,将自己卖掉,也找不到买家了——苏瑞不无自嘲地想。

说话间,电梯口那边已经传来了“叮隆”的开门声,莫梵亚行走如飞,在护士门近乎惊艳的督视中,大步朝这边走了来。

他的样子,似乎,不像探病吧。

没有带礼物,脸上的表情也阴沉得很,活像是来讨债的。

苏瑞站了起来,有点诧异地望着他。

看着莫梵亚越走越近,终于擦过Alex,停在了她的身前。

“什么事…”苏瑞的问话刚只问了一半,剩下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莫梵亚一言不发地拽起她的胳膊,就要往走廊那边拉去,“你跟我来!”他满语不善道。

“莫先生,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何必要动手动脚?”一直温纯如大白兔一样的Alex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动作:他捏住了莫梵亚的手腕,制止了他的行为。

李艾也觉得莫名其妙:莫梵亚的态度,横看竖看,都不像是来探病的吧?

根本就是找茬的。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他难道不知道,大家都要为乐乐的安危着急着要死吗?这个时候来找茬,这不是招惹群怒么?

而刚刚和凛子他们通完电话的斯杰,远远地看见莫梵亚,下意识地避开了,暂且站在紧急通道那边的楼梯口里侧。

苏瑞的胳膊还被莫梵亚抓在手中,只是他也被Alex止住了,三个人僵在那里,全部动弹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艾竟然凭空闻到了一丝火药味。

这是什么状况?

“大家有话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置身事外的李艾只得担任起和事老的职责。

“你松手。”莫梵亚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盯着Alex,沉声道:“我有话要和苏瑞说,我想,她也不希望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