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异常的天色,是因为妖族的回归造成的吧?
他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去了,从此是妖王音,不再是小爱。
这一次,他与衍谁胜谁败,都与我无关。
淡淡地收回目光,我朝机场的入口望了一眼:安穆口中的工作人员已经朝我快步走来。
准确地说,是快速移动而来。
他们与安穆的长相有点相似,一律白肤碧眸,身量高挑,眼底有淡淡的青色,英俊优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倘若放在酒吧里,都足够让我那位调酒小妹尖叫不已。
我知道他们是血族。
没想到在G市,林家的眼皮子底下,也有血族的人活动。
我几乎要怀疑林家人是故意放水的了。
“锦小姐?”其中一个血族帅哥停到我的面前问。
我点点头。
“公爵已经说过了,请上飞机吧!”他说。
公爵?
看来,安穆的品阶果然不低。
我不欲多开口,虽然痴活了一千多年,但我一直在东方活动,进入人间后,倒是跟着几家旅行团跑到欧洲溜达了一圈,但并没有刻意去找他们的行踪,只是在深夜阴暗的巷子里,偶尔瞥见过他们的身影。双方也只是远远地注视一会儿,确认是同类后,他们默默地隐入黑暗,我则默默地回旅馆继续与那些高热量垃圾食品作斗争。
对于一个不了解的族群,保持沉默,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我并不想给安穆惹麻烦。
他们也没有与我说话,将我引入一家小型私人飞机的客舱后,两个人去了驾驶舱,其他人则向我礼貌地欠了欠身,然后退了回去。
入夜后灯火璀璨的G市渐渐被抛到了脚下,那万家灯火也变成了集成电板上的一小粒线头。我拉下遮光板,躺回松软的椅子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全部想了一遍,可是越是深想,越觉得混乱,头痛得厉害,刚刚回到胸腔的心脏,跳动得太快,几乎要裂开。
也在这时,飞机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我没有防备,差点被甩出了椅子。
飞机却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像插上电的电动筛子一样,我被颠簸得七荤八素,不得不扶着墙壁,一路走到驾驶舱里,想询问原因。
还未走到驾驶舱门口,我便看见了那几个闯入者。
那几个血族的飞行员并不在座位上,也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已经遭遇不测。我不得而知,只是倚着舱门,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们都经过了伪装,看不出种族,一律黑色西装,墨镜遮住了眸色。
“有什么贵干?”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我抱着双臂闲闲地问,目光却瞟向了驾驶屏幕。
上面显示着“紧急迫降”的字样。
而飞机下面,唯见墨黑浩瀚的海洋。
“这句话,应该是我们想问你吧!”为首的那个人冷笑道,“锦夜,你现在到底是哪边的人?这样兴师动众去找一个人族的战士,难道不怕被暗界的人追杀吗?”
我挑眉,“那么,你们就是来追杀我的人?何必找借口呢?你们到底是谁的人?衍?音?或者,血族?”
他们并没有回答,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知晓他们的身份。
不过,老实说,我根本懒得去追究他们的来历。
——反正,我终归已成为叛尽天下的公敌。
所谓人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似乎永远没有停歇的那天呢!当我被他们逼得直退到机舱尾部的时候,我这样想到。
所有的招式都好像染上了这种疲倦得近乎厌世的情绪,变得懒懒的,缓慢而迟疑。
“为什么一直不还手?”见我只一味地躲闪而从不还招,那些人大概认为我是有意藐视他们吧!
“哦。”我漫漫地应了声,终于停止了后滑的脚步,侧过身,清冷地睥睨着他们,“是该还手了。”
话音甫落,掌中已经翻出一轮刺目的剑芒,像一把弧形的扇子一样,从我身前的机身上横劈过去。
周遭一片电流的流窜声,整架飞机在“嘎吱”的巨响后断成了两截,他们惊魂地看着这一切,为了稳住身形,不得不退后几步抓住座椅。
我站在断口处,结界如流萤一般呈现着绚烂的色彩,它们护着我,让我不被那些电火与碎片所伤。上空的风很大,有气流透了进来,扬起我的发梢。
“无论你们是被谁派来的,回去转告他,我无意与你们任何一方为敌,如果不想后果难以收拾,就别再来惹我了。”
说完,在飞机残骸砸入深海前,我提前跃了下去,凌厉的夜风如利剑般裹着我,我坠如铅石,不停地加速加速,直到咸涩的海水风卷残云一般蒙住了鼻耳。
在幽暗的海中兀自沉了一会儿,我正要游上来,胸腔突然一阵憋闷,之前便蠢蠢不安的心脏竟然在此时罢工了,四肢乏力,我重新朝深海坠了下去,因为连着呛了好几口水,肺部痉挛得几乎要炸开,意识也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模糊。
我晕了过去。
第三节 泰国
再醒来的时候,身体之前的不适早已经远走,我扶着额头,勉力让自己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水泥铺成的地板,几张简单的桌椅,不远处的门楣上挂着用海贝编制的门帘,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着。
正纳闷着,门帘被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风风火火地掀开,见我醒来,她似乎很高兴,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通。
我眨眨眼,初时没听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是秦语。
那么……这里是泰国么?
我在人间混了那么多年,各国的语言多多少少接触了一些。当一个人拥有不死之身,时间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东西,即便我懒得出奇,十天半个月才跟着学那么几个小时的外语,百年之后,也是一个行家。
不过,泰语是小语种,我不算很熟悉,但细听之下,他们的发音与中国山区的一个少数民族有点相似,稍微融会贯通一下,也能听懂个八八九九。
女孩见我的脸色,知道我是外国人,只得放慢语调,又说了一遍。
这次,我听懂她的意思了:这里果然是泰国,而且,还是芭提雅旅游胜地。她叫阿来,是附近的渔民,出海时在海滩上捡到了我。她本来打算将我送到警察局的,可是,她本来就是无执照打渔,如果警察问起来反而有麻烦,所以,阿来就将我带了回来。
“还好你醒了。”她笑吟吟地说。
我合掌向她道了谢,只说自己是来此度假的游客,不小心落海,就这样含糊地解释了一通,就要告辞。
本来还想留点什么作为谢礼的,可我现在身无长物,连身上这套干净的衣服,也是阿来的。身为妖怪,却只不过活得比别人长,打架比别人厉害一些罢了,并不会那种无中生有的把戏。
想一想,我真是给暗界的人丢脸啊!
阿来倒是不介意我的“无以为报”,她甚至将这身衣服也一并送给了我,我又赖在她家里吃了顿晚饭。正要告辞,阿来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另一个穿着泰国特有大T恤的男人冲了进来,一见到阿来,就急切地说了一通话。
我是外人,自然坐在一边插不上嘴,也不打算管这个闲事,可阿来却突然哭了起来,“哇啦”一声,哭得猝不及防。
我停住心绪,转头看向那边:男人传达完消息后,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那个一脸茫然的少女,在院子里哭得凄凄惨惨。
“怎么了?”我甩掉手上的冷水,用还不甚精准的泰语问她。
阿来听我询问,如见到救星一样,猛地冲过来,将我狠狠地抱住,也哭得越发大声了。
我被阿来的眼泪吓住了,迟疑地将手放在她的背上,下意识地拍了拍,“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的情绪很激动,一面哭,一面呜呜咽咽地将来龙去脉说了几遍。
我听了半天,终于听出了眉目。
似乎是她青梅竹马的小男朋友出了事,好像因为欠债,被一伙混混抓到了地下赌场,说如果不还钱,就要砍掉手脚云云。
我宽慰她,“没事,我们还钱就行了。”
“可我没有钱……”阿来还是哭。
“……那就直接救人吧!”我说,“我很能打。”
就打架而言,人间界应该没人能及得过我吧!那是我的强项。
如此也好,顺便还了阿来的人情债。
在这个世上,欠下什么都是需要还的。
到了那些人规定的还款时间,阿来怯生生地拽着我的衣角,和我一起穿街过巷。向约定地点走去。
晚上十二点,即便是有不夜城之称的芭提雅,也慢慢寂寥了,所有的喧嚣都锁在了华美的玻璃门后面。地上有白日喧嚣后留下的残屑,塑料袋在半空中迎风翻卷。我信信地走着,为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感到好笑:纵然对方是一群恶霸,但我这样的行为,也无异于恃强凌弱了。
我们终于走到那个地下赌场的入口处,在一座高楼大厦的巷子深处,长而窄的楼梯顺着腐朽的味道绵延而下。阿来率先走了下去,我随后。走到中途,我们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叫喊。
汗臭味与烟味,还有发酵呕吐后的酒臭,扑面而来。
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将阿来挡在身后,又顺着楼梯盘旋了一个弯,转过来时,前面的景色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广场,灯光迷离,半醉的、近乎癫狂的人全部聚在中间的高台周围,手里拿着荧光棒、铃铛和装着石头的矿泉水,或者冒着泡泡的啤酒,在拼命地喊着什么。
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里黯淡闪烁的光线,站在最末一级台阶上,朝那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高台望了过去。
那里正有两人在进行拳击比赛。
或者说,不能称之为比赛。
这是最原始最血腥的搏击,没有规则,没有底线,甚至不需要顾及生死。
两个穿着背心、戴着红色盔帽的人,几乎像殊死搏斗一样,每一拳每一脚,都不留余地,他们的身上早已经斑痕累累,血顺着鼻梁渗了下来,模糊着他们露出来的脸。
我只扫了一眼,对于这种活动并没有多少兴致。只是,在目光收回时,那个背对着我、刚刚被人打倒在地的人,突然转向了我这边,当然,又很快转了回去。
那个侧脸,让我心口一悸。
如此熟悉。
我正惊疑着,手突然被阿来捏了一下。迎面走来两个泰国本地人,胳膊粗壮,上面刺着青面獠牙的盘龙,他们正凶巴巴地看着我,我哂然一笑,用目光示意阿来。
阿来很快向他们说明了来意,他们小声地交谈了几句,便带着我们向后台走去。
走向后台时,免不了又要经过拳击台。
不过,拳击台已经被围了好几层,站在外围,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况,只听见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激越,似乎刚刚被打倒的那个人又站了起来,正在进行最激动人心的反击。阿来拽着我的衣角,吓得瑟瑟发抖,我倒没什么惧意——大概天生就是神经大条的主——只是,在跨进后台,离开拳击大厅时,我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刚好有一些看客正要离开,从他们让开的缝隙里,我看到那个最终的胜利者,刚刚掀开头上的盔帽,汗水淋漓如雨,湿漉漉的头发紧紧地贴在瘦削的脸颊上,唇角乌黑,遍体伤痕,可是,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脚就像被钉子钉住似的,脑子一片空白。
林子情。
唯有林子情,才能在这样灰败的肮脏的地下赌场,还有如此明媚如钻石般的神采。
可是,子情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四节 子情
“林子情!”几乎想也未想,我冲着那边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忍不住就要冲过去。
我的声音很高,会场一时静了片刻,林子情和众人一起,朝我这边看了过来,随即淡淡地移开。他的目光很茫然,似乎不知道我叫的人是谁。
我怔住,刚刚抬起的脚,又顿在了原地。
难道只是相似的两个人吗?
阿来仍然抓着我的袖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在前面带路的两个人,则转头凶巴巴地瞪了我一眼。
人群重新合拢来,子情兀自走向了台下的另一边,阿来在旁边焦急地催促着,我深吸一口气,将头扭回去,暂且不管这边。
罢了,他到底是不是林子情,等会儿再来验证。
可是,真的有点想不通。
那样一个干净利落的贵公子,本应该端着红酒,站在宴会的角落,唇角噙笑,疏淡地看着众人,他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野蛮残败的地方。
沦为地下拳师的人,要么是生活极其潦倒之辈,要么是穷凶极恶的恶霸匪徒江洋大盗,他们拼上性命去娱乐众人,在刀尖上赚取微薄的生活费或者观众冷血的欢呼。
而且,看刚才的样子,林子情还属于最低等的拳师——他固然反败为胜,但为了制造戏剧效果,在前期必须不断地挨打,就像我最开始看到的一样,他要不停地被人打到地上,不能反抗,不能还手。
这些拳师,是地下赌场的御用“沙包”,与那些亡命的自由拳师不一样,他们是更直接意义的、赤裸裸的工具。
每天都会受伤,甚至没有时间调养,就这样忍受着,直到再也爬不起来的那一天。
合上眼睛,我似乎还能清晰地看到,刚才那惊鸿一瞥中,那人身上横七竖八的累累伤痕。
如果,他确实是林子情,那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我神游,阿来又小声催促了一下,我敛了敛神,终于离开了大厅,随着他们走过地下长而深的甬道。
到尽头的那个小黑屋时,我终于见到了阿来的小男友,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可是神色过于懦弱猥琐了,见到阿来,便好像做错事的孩子见到母亲一样,向阿来哭求着,“阿来,救救我,救救我!”
我知道他是因为嗜赌而借债的,不由得打心底里鄙视他。
可是,既然阿来都没嫌弃他,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抱着双臂,冷冷地瞧着那个男人。
“带钱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泰国人粗着声音,用泰语问。
阿来连忙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求着“大佬”再宽限几天。
我冷淡地站在一边,等着双方一言不合时,直接将这里的人全部打翻在地,然后带着阿来和她的小男友跑路。
可是,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那“大佬”并没有理会阿来的哭诉,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随即嘴巴一咧,“中国人?”
竟是有点潮汕口音的汉语。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也算吧。如果我能称为人的话。
“你留下,他走。”他很颐指气使地宣布道。
阿来闻言一怔,正要说什么,却被她的男友及时地捂住了嘴。那男人朝“大佬”点头哈腰,一面谄媚地笑言“好的”、“好的”,一面拖着阿来往外走。
我更鄙视他了。
阿来身不由己,一双眼睛泪巴巴地望着我,人已经被拖行了几步。
虽然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不值得帮,可是,反正我帮他从来不是为了他本人,只是为了阿来而已。
半途而废不是我的风格。
再不值得,我做了,就得做到底。
所以,迎着阿来近乎乞怜的目光,我只是微微一笑,宽慰地对她说:“没关系,你们先走吧,我能应付。”
阿来目光更急切,但那男人的力气却也不小,屋里很快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那个一直盯着我看的大佬。
“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似乎我的走神让他觉得不爽,那大佬绕到我面前,饶有兴致地问。
我看着那张黝黑有力的脸,苦笑了一下,“其实我很害怕,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留下我?”
留下我。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你很漂亮。”他直言不讳。
我愣住,随即展颜,眼睛笑成了月矛形,“谢谢。”
我确实是一个没心没肝的主,即便是在这样的景况,被这样的人褒奖,心底还是乐开了花。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
好吧,看在他有那么一点眼光的分上,等会儿动手,我会尽量轻一点,不让他送命——不然,逼得林丹青不得不下今通缉我,我的好日子很快就会到头了。
他也一愣,“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怎么样,考虑跟我吧?”
我突然觉得这位大叔很可爱。
“嗯,我考虑考虑。”我郑重其事地点头。
“你倒爽利,也不怕我吃了你。”长相粗横的“大佬”不怀好意地对我笑,好像又没有刚才那么可爱了。
“嘿嘿,那也等我考虑好再吃呗!”我插科打诨,说得娇俏,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说起来,也差不多是时候教训他一顿了。
我正摩拳擦掌呢,房门突然又被推开了。只见一个赤着膀子刺了青的小伙子走进来,附在“大佬”耳边小声地汇报了一句什么,“大佬”的脸色一喜,沉声道:“这样一个人才,可千万别让他走了……”
“放心,我不会走。”他的话音未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响在了门侧。我欣喜地转过头,果然见到了正迎面走来的林子情。
林子情已经换下了刚才在台上的衣服,却还是一身简单的白色背心,下面是运动短裤,唇边乌青依旧,其他的伤口则简单地涂着红色的药水,有一股淡淡的云南白药味儿。他黑了很多,五官更显深刻,风采洒然,行走时腰杆挺直,标杆一样,只是眉眼间的倦意,却没有了往日意气风发的矜贵。
仿佛一位滴落民间的贵族,不过,至少不见落魄。
他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健康野性而又不失内敛。
“这样最好,你来历不明,除了这个地方,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老实一点对大家都好。”大佬对林子情的态度还算客气。
不久以后,我知道了他之所以对林子情那么客气的原因。
林子情刚来的时候,地下赌场正缺“沙包”,大佬本打算由着他自生自灭,还以为他经不起几个回合,就会死翘翘——毕竟,那时的林子情就像一个全然没有练过武术的书生,脸色发白,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可是,林子情活下来了。
从最初两场惨绝人寰的拳击里,他利用天赋敏捷的躲闪,以及那些惊人的、让人动容侧目的忍耐力,还有动物本能般的技巧与学习力,从那些杀人魔王手中活了下来。
他没有胜,可是能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就这样,一场,又一场,在众多拳师中,观众们终于记住了这个脸色苍白、英俊绝伦、总是在最绝境的时刻,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战斗力的男子。他对时机与角度的算计,那些格斗天赋,在这个野蛮没有法则的世界里,显然是一个奇葩。
他渐渐开始反击,在每天每天的弱肉强食里成长了起来,也在短短的一月期间,成为了这个地下拳场的人气拳师。
林子情成了他们的摇钱树,所以,他们也存了一个私心,并不怎么管束他,只要他不逃走不给他们惹麻烦,大多数时候都由着他。
现在,林子情对他而言,是一个有可塑力,能招揽客人的员工,而且,还是那种不要工资、性情沉稳不惹事的员工。
他怎么会不礼遇?
“她是谁?”此刻,林子情他又扫了我一眼,神色还是淡淡的。
好像真的不认识一样。
“哦,这不是你关心的事情,今天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大佬”挥挥手,就要让林子情下去。
“把她给我吧!”林子情未动,站在原地,灼灼地望着我,语调清淡道:“我为你工作那么久,只提出这一个要求,并不算过分。”
他说得直白,反而让人生不起怀疑的心思。
“大佬”的双目划过凶光,不满地瞪了林子情一眼,林子情的神情却一如往常地素淡,没有一点波动。
好像他刚才的提议,再正常不过了,也再寻常不过。
至于“大佬”答应与否,他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在意。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过了一会儿,还是这边的“大佬”率先打破僵局,他遗憾地看了我一眼,爽朗一笑,“既然你看上了,就给你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货色。”
“谢了。”林子情淡淡地丢下两个字,走过来,拖起我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我眨眼,看着这场绝对诡异的戏码,非常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更何况,在他开口的那一瞬,我已经确定而且肯定了他的身份。
在我们离开甬道时,后面隐隐有脚步声。看来,那位大叔看着粗鄙,实则是个很心细的人,林子情无端端地开口要我,他也是有怀疑的。
一路无言,林子情的脚步很快,我也追得很紧,前厅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地传来。可我没有注意听,只觉得子情的手很热,汩汩的热量,濡着汗水,黏稠如那些日子世俗的生活,固然杂乱,可是亲切真实。
心底突然涌出的喜悦那么浓烈,好像一件极珍惜的东西失而复得。
“子情。”我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声音压得很低,嘴唇都没动,就是嘟哝一样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理我,还是摆出一副完全不认得我的表情。
我囧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你承认自己的身份,譬如……再吻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