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写意抬眸,淡淡地扫向那个临风而立的人,风吹发梢,拂过他眉间的沧桑,他黑了许多,也淡漠了许多,也瘦了。
“那便是太子王子遥吧。”眸光微转,李写意望着右手一个戴着明珠冠,穿着淡金色蟒服的俊美青年说,“太子看上去很平和啊。”
王子遥身上,没有丝毫储君的气势与霸气,反而唯唯诺诺地窝在台上的锦榻里,脸色略白,眉眼舒缓。
“是啊,太子至仁至孝,待人谦和,只是…”楚云笙压低声音,凑到李写意的耳边说,“只是懦弱了一点,全然没有主见。”
李写意笑笑,也因为楚云笙亲近于她,才会如此相告。
似不经意的,她的视线从王子遥的身上扫过,牢牢地盯向站在王子遥身后的那个睡眼惺忪的男子,他有着狐狸一般的笑颜。
卓云,她依稀记得他的名字。
“那个卓云,看起来与太子很亲近啊。”李写意漫不经心地抬起手中的茶杯,随便问了一句。
第六章选亲记事(2)
楚云笙微微一愣,撇嘴道:“自然是亲近的…传言说,太子好男色,卓云又长得这般美貌,无才无德,却侍奉太子左右…”楚云笙没有说完,李写意却已经明白了昨晚众人的忸怩之色从何而来。
卓云竟是太子的男宠?李写意的唇角不经意地扬了扬:那个卓云,看来不简单吧?他骨子里的傲气,无论掩饰得多么完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沦为一个普通的男宠,可他又是为什么,肯如此牺牲自己的名声?
正想着,宫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嚣,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于是乎,千人万人,一声声传递下去,从宫门一直延伸到会场,声音一个高过一个,又夹杂着百姓的欢呼与兵士的敛甲声,场面蔚为壮观。
文武百官,满街黎民,全部自发地跪了下去,甚至有人将膝盖砸在青石板上,高呼万岁。
李写意没有立刻下拜,而是站起身,仰首往原处那片明黄色的御辇看去,旌旗飘展,捧着各种用具仪仗的宫人们将帷幕包围的行辕拦得水泄不通,她看不清里面的人,也看不清悠悠八年的时光。
于是她敛首,拂开裙摆,跪拜万岁。
直到楚王在主位上坐定,那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才长长地喊了一句,“平身——”
众人皆起,抬头间,盛装的朝阳如一轮正午的烈日,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楚王一手拉着朝阳,另一手牵着当今皇后辛清璇,接受着全城人的目光洗礼。
都老了啊,李写意叹息一声。
曾经英气勃发、纵马豪笑的一代帝王如今已显出了倦倦的老态,因为长期的和平与享乐,他的皮肤已然松弛,精瘦的身躯也早已发福了,只是眉眼间,还依稀保持着当年的英俊。
而皇后娘娘,当今太子的生母,凤仪教的现任教主,才华美艳引得其他各国使节争相拜会的绝世女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了,即使这般浓妆艳裹,眼角的皱纹也早已将她的年纪出卖。
“开始吧。”楚王扭头吩咐了一句,尖细的嗓子立刻将这个命令放大,“比试正式开始!”
众人一阵骚动,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向主持这场比试的湘南王身上,湘南王捋了捋颌下的几缕长髯,将一张写了字的锦帛交予身后的人。那人接过来后,随即大声说道:“第一回合是文试,郡主前些日子偶读《三国》,得一上联,若能对出下联者,即算过关。”
底下传来一片松气的声音,毕竟对对子比吟诗做赋容易许多,何况《三国》也是士子们熟悉的典籍。
那人清清嗓子,朗声念道:“一对二表,三分天下,独霸西蜀四川,五丈园上,六出岐山,起金戈,击北魏,意逐中原,南蛮林中,七擒孟获,白帝城下摆八阵图,智退东吴水师,九州皆仰先生,火烧赤壁奇功。”
会场为之一静,只有王子情霍然抬头,怔愕地望着那张锦帛,似喜似悲。
“你想赢我,对下这个对子再说。”多年前,他曾这样对苏颐说。
苏颐调皮地吐吐舌,不以为意地笑笑,“吟诗作对,我本来就赢不过你,你用己之长对彼之短,羞也不羞?再说,天下人恐没人对得出你的绝句,我可不觉得丢脸。”
“你猜对了,此联本就没下联。”他大笑,宠溺地刮了刮苏颐的鼻子。
多少年了呢?九年,还是十年?这不过是他偶尔得之的一联,也只说给了苏颐一人听,为何朝阳会做出一模一样的上联?
低头想了想,王子情突然明悟:是了,苏颐与朝阳一向交好,她说与朝阳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朝阳也应该知道,此联并无下联。
她到底想干什么?
王子情在犹疑不定的时候,台下的诸才子,也在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着下联。
沉默还在继续,烈日下,许多人的额头已经渗满了汗水,可是下联,却迟迟未出现。
李写意漠然一笑,果然是子情的绝句,只一联,便将天下才子皆拒门外。
沙漏缕缕洒落,楚王和各大臣的脸上渐渐挂不住了,沉着脸,不耐烦地又等了两炷香后,楚王突然起身,挥袍道:“让他们回去想一夜,明日给答案,堂堂大楚,竟连郡主的上联都对不出来!”
如此大的排场,楚国青年俊才聚于一堂,却被一条上联弄得如此尴尬,身为楚王,怎么能不生气!
第六章选亲记事(3)
众人皆汗颜,诺诺地应着,簇拥着楚王回宫。
朝阳随着湘南王,陪同楚王一道离场,在转身的时候,她突然回头,望着李写意的方向,微微一笑,仿佛这样能让她安心。
李写意也回以一笑,随即很快移开了视线。
郡主选亲,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地拉开了序幕。
各式权贵皆按官衔一一离席,李写意环顾着周围,无意间,瞥到垂首立于太子身后的卓云,他那薄而微翘的唇角,现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李写意心念一动,眸子突然一转,难道,他竟然对出来了?
离开会场后,李写意并没有随楚云笙一起回府,而是与小鱼、李铮一起,绕过京都偏僻之地,边看边行。
到了城门口一间颇为雅致的茶馆前,李铮见写意面有倦意,轻声提议道:“不如先进去休息一下。”
李写意没有推辞,径直穿过大厅,顺着楼梯拾级而上。
楼上是雅座,小二一看便知来人是喜爱清净的人,连忙跑到他们的前面,伸手引座。
刚踏上最后一级楼梯,却听到一人大笑道:“那卓云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靠自己的皮囊取悦太子的人而已,竟也敢评点陈兄的文,说什么绵软无力,满纸空言!”
“哼,小人得志,不自量力,在下不会被他别有用心的言辞影响的。”答话的显然是被称为陈兄的人。
“陈兄才高八斗,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卓云分明是嫉妒,听说那人本就是寒门落魄之人,非高门阀族。本朝有法令,寒门之士,根本就没资格参与朝事…”又一人附和道。
“天下英才皆出豪门,那寒门的无知劣民,又怎么能和我们相比?”
“那人天天躲在太子府,也不知陪太子…”声音被压低,带着哧哧的笑意。
“听说,他长得和女人一样…”
“别是女扮男装吧?”
…
李写意本嫌这里太吵,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听到了卓云的名字,当下停住脚步,驻足侧听了片刻,眉头也渐渐地蹙了起来。
一群无知之徒。
她踏上一步,想看看那些妄自菲薄的豪门士子何等模样,抬头却是一愣:正对面靠窗的矮几边,棉衣素裹,慵懒淡雅,分明就是卓云的模样。
李写意突然来了兴致,并不上前打招呼,只是在角落寻了一张不起眼的桌子,悄声坐在旁边。
阁楼正中间果然坐着三个衣饰华丽的年轻公子,年龄也不过二十几岁,面白无须,或腰戴碧玉,或发簪明珠,但是个个神采飞扬,珠光宝气!
他们还在高声交谈着,无非是吹捧自己,贬低别人。
李写意只是扫他们一眼,目光又盘桓到卓云身上,他还是慵懒地笑,端起手中的陶盏,凭窗远眺,任他人诽谤嘲弄,一副与己无关的淡然。
“听说太子昨日上奏,要朝廷允许寒门子弟参加科考,并可担任四品以上的官衔。”那个被另两人称为陈兄的青年摇头晃脑地说,“家父一早就进宫了,劝阻这般私爱行为。”
“陈尚书定会阻止这等可笑的建议,虽说是太子上的奏折,十有八九,还是卓云在后面搞鬼,那小子,一定是自己想做官了。”
“要寒门子弟当了京官,那大楚官吏岂不是成了一群乌合之众?”‘陈兄’深以为然。
李写意抿嘴,压住亲自教训他们的欲望,一直在窗边自斟自饮的卓云突然大笑起来,看上去那样纤弱斯文的人,笑声却豪爽大气,直透人心。
那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是‘陈兄’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公子为何大笑?”
“在下只是想起方才遇到的一个笑话了,一时忍不住,因而发笑。”卓云摆摆手,好像努力想让自己恢复常态,却依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漂亮的狐狸眼弯成一片柳,风情乍起。
众人皆一怔,目光稍柔,和声问:“能否告知是何笑话?”
“也没什么。我来的时候经过一眼枯井,听得井中有蛙鸣之声,忍不住俯身去看,只见三只青蛙蹲在井底争吵,一个说道:‘咱们整日在这井里,还是应该想个办法出去瞧瞧,’不料另两个却说:‘出去有什么好瞧的,你看这天也不过才有井口一般大,还是在井里最好了…’”
卓云终于收起笑容,满脸严肃,异常认真地讲道。
那三人脸上一片青白交加,其中一个锦袍公子猛一拍桌角,大声叱问道:“你讽刺我们?”
“咦,我明明在说井底之蛙,怎么是讽刺公子你呢?”卓云眨眨眼,很无辜地反问道。
第六章选亲记事(4)
锦袍公子正待发飙,‘陈兄’却伸手一拦,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向卓云拱手,“敢问阁下是?”
“敝姓…云。”卓云笑眯眯,含糊地回答。
“原来是云兄,观云兄的话语神气,似乎对我等颇不以为然,想来云兄定然是饱读群书,才华盖世。在下不才,还想向云兄讨教一二。”“陈兄”说得谦和,只是眼中的藐视却丝毫不懂得掩饰。
卓云无所谓地耸耸肩,“讨教不敢当,大家切磋一下。”
“依我说,做诗太费精神,咱们对句如何?七步为限,对不上来的就算输,怎样?”
卓云笑道:“当年曹子建七步已成诗一首,不过是对个对子,照我说三步就行了。”
“好,三步就三步,谁先出题?”“陈兄”大喜,慨然应允。
“几位是豪门英才,自然先请。”卓云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地说。
“那好,我先来。”“豪门英才”似乎不懂谦虚,迫不及待道,“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两猿截木山中,问猴儿如何对锯(句)?”
卓云低头沉吟,额头轻皱,似乎被难住了,正在冥思苦想,“陈兄”脸上顿时泛起得意的笑容,“怎样,云公子,对得上么?我可要走了。”
说着抬起脚迈了一步,他回头道:“一步了。”
卓云显出焦急之色,搓着手道:“这可有些为难。”
“两步了。”
卓云还在沉思,“陈兄”故作抬起大脚丫子,在半空晃了晃,“云兄,行不行?我这第三步又要迈出去了。”
“有了!”卓云忽然大叫一声,“陈兄”吓了一跳,这脚就没落下去。
“我的下句是:匹马陷身泥里,看畜生怎样收蹄(题)。”
“陈兄”愣了愣,随即瞪目怒道,“你又在骂人了!”
“我说‘看畜生怎么收蹄’,怎么能是骂你呢?”说这“收蹄”二字的时候,卓云刻意盯着他悬在半空的脚,提醒他只消脚一落地,那便是‘畜生收蹄’了。
“陈兄”一脚抬在半空,另一脚费力地撑着,身子摇摇晃晃,一张脸则如熟透的虾一般涨得通红,可笑至极。
李写意本只是喝茶看戏,此时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卓云回头,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到李写意,并没有惊奇,只是唇角一弯,信信然走过来,看着她,笑眯眯地说:“畜生收蹄没什么好看的,既然有缘遇到少庄主,不如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写意却之不恭。”李写意含笑颔首,欣然起身。
“慢着!你到底是谁!”身后还抬着脚的“陈兄”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句。
“一个寒门公子而已。”卓云回眸,嫣然一笑,眉眼间,又透出狐狸般的妖娆与妩媚,连众人的怒气都为之一平。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卓云与李写意早已离开了茶馆。
暮色已近,街上的商铺小贩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吃婆娘做的饭,然后睡上被暖好的炕头,为明日的辛劳做准备了。
极目望去,落日熔金,红光晕染,京城笼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息里。
李写意与卓云并肩走在城郊的小巷里,李铮、小鱼跟在他们后面。远远的,便能看到一家破落的茶摊,几桌几椅,两根发霉的树干撑着一顶草棚,这是穷苦的劳力歇脚的地方。
老板正待收摊,卓云走过去,不知跟老板说了些什么,老板点点头,然后回身走进旁边的小屋里,拿了一块抹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张桌子,回头招呼李写意坐下。
李铮皱皱眉,疑惑地看向卓云。
在他心中,少庄主是极金贵的人,怎么能呆在这么肮脏的地方?抬眼看去,面前缺了一角的木桌上,虽然擦拭了,仍然浮着一层厚厚的油,更别提那几把年代久远不知什么颜色的椅子了。
卓云无视李铮的责难,不以为意地笑笑,率先坐了下来。李写意也不嫌弃,微提裙摆,从容自若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她的神色依然清雅,透着一股隐隐的贵气,仿佛此时不是在一间又破又脏的街头茶摊,而是置身于楚国最雅致的书香阁楼。
卓云目露赞叹,微微一笑。
“卓公子不是说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吗?”迎上卓云的笑容,李写意也笑着问,“不知这里有什么好玩之处?”
“当然好玩了。”卓云眨眨眼,眼角又弯了起来,几缕橘黄色的夕阳洒过他的睫毛,筛在他的眸子里,眸子顿时流光四溢,潋滟如狐。
“哦?”李写意饶有兴致地望着他,静候下文。
第六章选亲记事(5)
“首先,这样的地方,少庄主平生定然没来过,所以会觉得新鲜,世间之事,凡新鲜者,都是好玩的。其二,别看这里的生意不怎么好,老板泡茶的手艺却不错,我敢说,这里的茶比起皇宫里的御品,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到这里,卓云突然顿了顿,狡黠地笑笑,很可爱地挤挤眼,“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茶最便宜,而我是个穷人。”
李写意莞尔,“卓公子为当朝太子效命,而且颇受器重,又怎么会是穷人?”
卓云嘻嘻一笑,避而不答,越过李写意的肩头,望着她身后黑着脸的李铮,还有一直垂着头的小鱼,大声招呼道:“两位也一起坐吧。”
“我才不和你坐,你最坏了。”小鱼突然抬头,恼怒地盯了他一眼,“上次把我一个人丢下来,坏人!”
李写意惊异地回头,看了看小鱼,又望了望卓云,忽而了然一笑,“是我看走眼了,竟没有认出少宗主。”
“千万别这样叫我。”卓云神色一正,“六年前我已经正式与魔宗撇清关系,这个称呼,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李写意抿嘴笑道:“当初听闻魔宗宗主有一个不肖子,不肯习武,却专爱文墨,后来还说要参加科举,并为此与魔宗宗主决裂,写意一直想见识一下这等自在的人物,没想到…”
“没想到,大失所望吧。”卓云脸色微黯,随即又笑得眉眼弯弯,“六年前口口声声要去考状元的江湖异类,如今,竟沦为了一个声名不堪的食客。唉,如果父亲大人知道了,一定会气得吐血三盆不止。”
李写意并不接话,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他,似乎颇有兴致。
“少宗主就没想过回魔宗吗?”李铮也对这个慵懒妖娆的卓云生出了兴趣,忍不住插嘴。
“且不说我已经回不去了,就算能重回魔宗,当了宗主,也不过是一派之主,所做的事情,无非是江湖门派的打打杀杀,没劲得很,若为这些蝇头小利耗费一生,实在无趣,大丈夫在世,要立功,自然要立千世之功,要行侠,自然要以万民为本,若偏于一隅,坐井观天,不如不活!”卓云慨然应答,平日里倦怠懒散的双眸,也突然明亮了许多,豪气顿起。
李铮被他的气势所摄,本想反讥一句:你是魔教中人,还谈什么行侠之说,可是看着面前的人,却终于没说出来。
“哼!”可惜小鱼不买他的账,翻翻眼,很不屑地说了一句,“什么千世万民,现在还不是一碗茶都请不起吗?”
卓云一噎,却并不恼,反而呵呵一笑,别有用意地望着小鱼,压低声音问:“我若通知魔宗的人,他们一直寻找的圣女就在京城,你说…”
小鱼的脸色变了几变,恨恨地剜了他一眼,伸手抓住李写意的手臂,娇声说:“少庄主,你赶紧杀了他灭口吧!”
卓云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好歹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小鱼,你忍心么?”
“呸,你最坏了,以前总捉弄我,又会骗人,你抱我,八成是想把我摔下去吧。”小鱼鼓着小脸,愤愤地说。
“谁说的,六年前若不是我放了你,你现在早已经是魔宗的圣女了,还能这么自在?照理说,你应该谢我才是。”卓云一本正经地说,“算了,我也不嫌弃你丑,不如以身相许吧。”
“你…”小鱼一时语塞,只因卓云所说的确实不假,他当日与魔宗决裂临走之时,闯过魔阵之险才将小鱼带了出来,为此卓云也被魔宗追杀了许久。
“不嫁我,那就回去当圣女好了。”卓云乘胜直追,成心要吓一吓小鱼,“当圣女哦,要废武功,去五音,变得又聋又哑…”
李写意并不干涉他们斗嘴,只是含笑看着,见小鱼已泫然欲泣,这才开口道:“小鱼被凤翔庄所救时,写意已经与魔宗的人达成协议,若非小鱼自愿,魔宗绝不可为难于她,这件事全武林都知道…而且,就算小鱼肯嫁,卓公子娶得了吗?”
卓云愣了愣,随即坦然笑笑,“没想到我骗尽了天下人,却没有骗过少庄主,却不知少庄主是如何得知的?”
“少宗主样貌出众,只是扮成男子,却未免柔弱了一些,而且,男子与女子走路姿势也是不同的,少宗主掩饰得很好,只可惜还不够到位。”李写意含笑望着女扮男装的卓云,“何况凤翔庄与魔宗颇有渊源,写意也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是不是?”
第六章选亲记事(6)
“六年前的轩然大波,武林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卓云突然叹息了一声,“只是煌煌魔宗,竟会被当时无名的凤翔庄玩得损兵折将,并因此一蹶不振,很令我费解。后来我暗中观察了凤翔庄很多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少庄主可否告知一二?”
李写意讳莫如深地看着他,摆明了不想回答。
“罢了,见过少庄主的风采,凤翔庄的实力,也能窥见些许了,再说,能让李铮这样的绝世高手心甘情愿成为少庄主的护卫,凤翔庄一定人才济济啊!”卓云也不深究,摇摇头,又转身招呼老板快点上茶。
那老板应了一声,又低头忙给炉子扇了扇火。
“时间过得好快啊!”卓云抬头,突又一笑,“当年那个十一岁的小屁孩也长得这般大了。”
“是啊。”李写意脸上现出一缕近乎温柔的笑容,牵起小鱼的手,望着她清丽纯净的脸,“小鱼现在已经是一个美丽的少女了。”想起初见小鱼时,她被魔宗追击,慌慌张张地躲到凤翔庄的墙底,缩在花丛中,小脸脏兮兮的,目光明净而慌乱,如一只受惊的鹿。
转眼,便是六年。
小鱼脸颊微红,嘟嘟嘴,撒娇似的往李写意身上蹭了蹭。
“无论如何,小鱼的事情,算我欠凤翔庄一个人情,我虽然将她带了出来,却任她自生自灭,到底对不起她。”卓云很真挚地说道。
“你当时也有难处,听说宗主和你约法三章,你虽不在魔宗,却必须为魔宗做足三件事,若你带着小鱼,难免会被誓言所困,反而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