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出去吧。”卓云低声吩咐道,连魔影也一道打发在外面。然后关上房门,款步走到信面前,不正经地笑道,“难道两日不见,信就想我了?”
“是,很想。”信坦然道。
卓云愣了愣,她本是调笑,却不防信会这么轻易地说出来。
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不可见的红晕,卓云咳了一声,转开话题道:“齐王死了。”
“我知道。”信点头道,“所以我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少庄主需要我。”
卓云蓦然抬头,瞪着他咬牙道:“你对她还真好!她一有事,你就急不可耐地去找她!”
信微微一哂,“你是在吃醋吗?”
卓云哽了一下,然后别开脸,没好气地说:“你别忘记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信没有接话,只是盈盈地望着那个愈显消瘦的人,突然开口道:“是不是更冷了?”说完,他不等卓云反应,已经将手伸向她精巧的脸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气色很不好。”
卓云有一刻的恍惚,正准备挣开,却被信猛地一拉,跌进了他的怀里。
她想叫魔影进来,不防后腰酸麻穴一痛,全身瘫软地倒在信的臂弯里。
望着卓云惊诧疑惑的眼神,信微微笑道:“转移穴道,让自己的功力不被制,这是做谍报工作的基本素质,你总是忘记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信的气质,过于干净,过于脱俗,以至于常常给人一种错觉:这个人,是无害的。
卓云周身乏力,想大声呼救,却又使不出劲来,唇无力地张了张,大概是威胁的意思。
可是看在信眼中,这个动作却如同邀吻一样,菱形鲜艳的唇瓣,润泽欲滴。
他没有拒绝邀请,辗转碾压,纠缠着她。
卓云气骇,可是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信就势将她带到了床上,极温柔地为她褪去衣物。
卓云羞愤欲死,虽然她与信早已肌肤相亲,可现在,却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他强要,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温润的触觉,在接触她冰冷的身躯时,终于抚平了卓云些许的躁动。
信抱着她,从上方深深地望着她,那目光是犀利的,不是那种强势的犀利,而是刻骨的锐利,仿佛要用一眼将她记住一辈子。
卓云怔了怔,被信的眼神迷惑。
“忍着点。”信暗哑低魅的声音,缓缓响起。
卓云睁大眼睛。
一股悠悠荡荡的真气从她背后悄悄进入卓云被阴蛊之毒侵蚀的体内,游走在四肢百骸中,一点一点为她拔出,然后又顺着来路,重新回到信的身体里。
这一个月来,让卓云痛不欲生的寒冷,正一点点地脱离她,而贴在自己身上的那具温暖的身体,却在一寸寸变得寒冷。
卓云恼怒地瞪着他,用眼睛制止着信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信却俯下身,吻着她的眼睛,用舌尖舔着卓云的睫毛,让她无法睁眼。
阴蛊,是卓云十岁时就种下的,她身上的是母蛊,而子蛊,则被种在了魔宗各个要人身上。
那是她的父亲保护她的一种方式,如此,就没有人会对卓云下杀招了,除非他们想同归于尽。
再后来,当卓云靠着自己的威信与才能赢得众人的拥护后,她为他们除了子蛊,可是母蛊,却并不容易除掉,若强行除去,那种剜心裂肺的疼痛,卓云的体制根本承受不了。
十几年来,阴蛊遗留下来的毒,终于累积到了一个临界点,毒散全身,虽然一时半刻不至于丧命,却平添了许多苦楚。
可信强行将阴毒吸入自己体内,却比卓云更加危险。
他身上有子蛊。母蛊的毒与子蛊相遇,极有可能引起反噬。
卓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是在找死。
她吃力地挣扎着,想打断体内那缕倔强的真气。
信伸展四肢,牢牢地压着她。
终于挪开了一点儿,卓云不顾酥痒,执拗地睁着眼,死死地盯着他。
那张美到不尽真实的脸,近在咫尺。
总是弯弯带笑、狐狸一般的眼睛,湿湿润润的。
信失笑,忍住牙关的冷战,“知道你下不了手,不如我自己主动一点儿。”
卓云仍然瞪着他,使劲瞪。
信没了力气,懒得和她互相瞪眼,也不再多说,闭眼追踪最后一缕毒气。
卓云的头偏了偏,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她知道,即使信能化解阴毒,这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信终于决定离开了,无论怎么囚、怎么禁,终究要离开了。
那滴泪落在了信的手背上,滚烫。
信心中一悸,最后一道工序在悸动中完成。
他重新睁开眼,卓云没有再瞪他,只是茫然地越过信的肩膀,呆呆地望着房顶。
卓云的眼神,是从来未曾有过的脆弱与哀求。
信怔了怔,然后低下头,再次吻她。
这一次,卓云的反应竟是从来未有过的热烈,在信探进去的一瞬,便疯了一般吸吮着信全部的气息。
仿佛所有的敏感点全部集中在唇上。
信最后一个告别吻,竟在瞬间燃烧了两个人。
天雷勾动地火,所有的肌肤,所有的血液,所有的意识,全部燃烧起来,炙热,狂肆。
像龙卷风扫过的大地。
信捏着卓云的肩膀,捏进肉里,想把这只别扭的狐狸一寸寸掰碎。
那么细碎的心思,那么细碎的算计,那么细碎的爱!
卓云疼得蹙眉,却下意识地抱紧了身上的人,疼到空虚,虚空后,是潮汐般的涌来涌去。她抬起头,狠狠地咬在那个人肩膀上,腮帮一鼓一鼓,牙齿间全是血腥的味道。
信闷哼一声,却并没有推开她,相反,只是更紧地搂着她的腰。
他们在骇浪间激荡,浮浮沉沉,不知道身在何处。
可是小舟总会靠岸,也不知纠缠了多久,他们都精疲力尽,不停地喘气。
当喘息平静,卓云察觉到那个迅速冰冷的身体一点点离开自己。
卓云闭起眼,不想看他绝美的容颜,不想看到他离开。
“再见。”信在她耳侧轻声说。
然后信起床,换上卓云的衣服,按照卓云的模样化好妆。
卓云侧过身,执拗地对着里侧,不去看他。
她听到门合上的声音。
泪又落了下来。
再见。(橘园枫花血月手打)
王子忻仍然站在谷外,药谷的迷瘴已经被风随溪改了许多,没有风随溪的许可,他根本无法进去。
他便这样一直一直守着,一遍一遍传达着自己要见李写意的请求。
谷里悄无声息。
到了第十一天的时候,李写意醒了,睁开眼看风随溪,她说的第一个字,是“疼”。
风随溪怔了怔,随即抱着她,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缓,“哪里疼?”
“全身都疼。”李写意皱眉道。
他急忙端住她的手腕为她诊脉: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只是这一年来被他用药物控制的机制,正在以一种令人惊讶的方式衰竭。
天香豆蔻的后遗症,在镇压一年后,终于爆发出来。
她的外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所有的器官都在老化。
风随溪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躺了太久,自然会痛,等等就好了。”
李写意不语,只是皱眉倚在他的怀里。
她忍痛的能力比风随溪强上许多,能让她皱眉的痛,对于常人来说,也许已经是不能忍受的极致了。
风随溪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恨不得替她去承受,却又不敢露出丝毫慌乱,惹她生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李写意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才缓了口气,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十天而已。”风随溪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哄小孩一般低吟道,“肯定饿了吧,我们先喝点粥?”
李写意闷闷地没有回答,直到风随溪准备抽身去厨房端粥的时候,李写意才开口道:“子情,已经下葬了吧?”
风随溪心中一紧,竟不知怎么回答。
江北的事情,他并不知道,这十天来,他已与外界全然没有了联系,而是尽心尽力地守在李写意身边。
现在想来,王子情大概已经入土为安了。
李写意抬起头,望着满面担忧的风随溪,轻叹一声,“你不用担心。”
如果不是有足够的坚强去面对,她根本不会醒来。
风随溪反而心疼了,他宁愿她选择逃避,逃避的李写意是真实而脆弱的。而如此冷静的李写意,意志力太强,强到可以直面任何失去和痛楚——那是清醒的惩罚。
“江北一定乱成了一团。”李写意分析道,“也不知子忻,能不能掌控大局…”
“不要再管他们的事了。”风随溪不悦地打断她的话,“剩下的事交给我。以后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别理,好好调养身体。”
李写意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
目光是清浅的,淡如柳丝,让风随溪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突然有种感觉:自己与她相守了一年,即使那么亲密、那么契合,当她想走开的时候,仍然可以在他们之间建造一个不能逾越的鸿沟。
李写意,是一个永远不会依附别人的女子。
这种不安,让风随溪再次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孩子一般询问道:“你不会再离开我了,是不是?”
李写意有点惊异地望着惶恐到近乎无助的风随溪,眼神渐柔,软软地说:“我不离开你。”
风随溪这才松了口气,放她躺好,又蜻蜓点水一般从她的唇上一扫而过,“乖乖躺着,我去端粥。”
李写意“嗯”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让信进来吧。”
风随溪一怔,“你怎么知道信在外面?”
李写意望着他,浅浅一笑。
风随溪也笑了,不再继续追问,他们主仆那么久,自然有旁人不能理解的联系。
“刚醒来,不要太操劳。”临走的时候,他不由得叮嘱了一句。
李写意笑着骂了一声:“啰嗦。”
风随溪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脚步轻快地往厨房走去。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又轻轻地合拢上,李写意的笑容,也慢慢敛去。
信出现在她的床前,这一次,他是以本色示人。
幽暗的房间,在他进来的时候,似乎突然明亮不少。
李写意饶有兴致地望着信,良久,才极亲密地说了一声:“瘦了。”
信也没有了往日的拘谨,兀自坐在她的床侧,琉璃般的眼眸担忧地望着她,“你看上去也并不好。”
李写意仰面,头歪了歪,靠在了信的膝盖上,“你不该回来的,既然找到了中意的人,就应该好好过日子才是。”
信失笑道:“和卓云好好过日子?她是什么性情的人,难道写意不清楚吗?”
“可你回去,就是与她为敌了。”李写意打断他的话,静静地望着他,“你真的想与她为敌吗?”
信面色沉静,坦然道:“不想,但如果事情发展避无可避,我会与她共进退,如果她赢了,我无话可说,如果她输了,我就带着她远远地走开。”
“…无论如何,委屈你了。”李写意见到他目中的坚定,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能结识瑾王与你,是我的幸运,怎么是委屈呢?我只是恨自己没有尽职,让你和瑾王都遭受了太多的无妄之灾。”信低头诚挚地说道,“瑾王与你,不仅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父亲、我的妹妹。我们是亲人,对不对?”
“对,亲人。”李写意笑出一朵花来,“信真的好漂亮啊,有这样的哥哥,不知会羡煞多少人。”
信难得地脸红了一下,见过他容貌的人少之又少,除了卓云一个劲儿地夸赞外,李写意是第二个坦然说出这句话的人。
“…下次见面,我该怎么称呼你?”李写意顿了顿,又问。
当年瑾王对她说的话,再次回响在耳畔:“若信不以真面目示人,他就永远是信;若他有一天不想当信,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世上就再也不会有信这个人存在了。”
“卿子寒。”信吐出一个名字,然后微微一笑,“太久没有这个名字了,生疏得紧。”
“子寒,”李写意重复了一遍道,“我会想你的。”
“你也是,好好保重。”信俯下身,他的额头与她的额头碰了碰,然后站起身。
门合上后,李写意知道,持续一年的和平,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而这一次动乱,又将延续多久呢?(橘园枫花血月手打)
第三十六章·反戈一击
“不,他是写意的人。这一次,我要剪除天机阁和凤翔庄留在江北的一切羽翼…没有翅膀的人,也不容易飞了。”对面的王子情还是一脸淡然,轻轻浅浅地饮着茶。
风随溪端着粥走进来的时候,信已经离开。
他也不多问,扶起李写意,便要喂她。
李写意躲闪了一下,轻声道:“我自己来。”
风随溪没有坚持,将碗交到她手中,瞥到她手腕轻微地颤抖,当即又不由分说地夺了回来。
“在我面前不用逞强。”他没好气地训了一句,自顾自地舀了一勺凑到她的唇边,“已经不烫了。”
李写意为难地望着面前的粥,还是老老实实地张口咽了下去。
她很安静地喝完了那碗粥,自始至终,没有吵没有闹,安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风随溪待她吃完,拿了一条毛巾为她拭去嘴角的残汁,指腹触到她的温润时,他忍不住低下头极轻地吻了她。
吻淡若风。
李写意敛眸轻仰,睫毛微微颤动。
王子忻仍然站在谷外。
修长清俊的身形,已经完全没有了少年的青嫩,那是一株迎风的白杨树,挺直,独具风姿。
当他站在那里时,可以一整天都不动一只手指。他是个最有耐心的猎手,当别人穷极无聊之时,他能听风声雨落,而兴致盎然地度过一天。
这一年跟在四哥身边,他学会了许多事,也见到了王子情所有的痛。
所以,他必须见到李写意。
又一夜,暮云四合,风随溪仍然没有放他入谷的意思。
王子忻神色很淡,笔直地站在谷外,身后的侍卫远远地候着,不敢靠近半寸。
待夜色尽染,一直柔和的风忽然转大,树枝被风吹得咔嚓咔嚓作响。大风刮落树上的黄叶,搅起地上的落叶,在漫天舞动着的秋叶中,轰轰雷声由远及近,漫天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天色迅速转暗。
王子忻仍然不动,执著地望着入口,黑幽幽的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治愈前的空洞,摒弃了万物,等着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人影。
几道闪电如金蛇,狂舞着撕裂黑云密布的天空,阵阵雷声中,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不一会儿,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刹那间,雨点连成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刹那间全身湿透,暴雨砸在身上,起先还点点都是疼痛,后来慢慢麻木,狂风吹过身子,激起一阵阵寒意。
王子忻的视线被雨水模糊,怔怔地望着前方:青竹伞下,李写意一身素白长裙,裙摆随风而舞,面色沉静如水,身姿淡雅若新月,非但没有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阴暗中透出狼狈,反而如暗夜中的一株白莲,遗世独立、纤尘不染。只是飞扬的衣袂间,仿佛披附了天地所有的寂寞,胜雪的白衣下似乎集敛了人间所有的寒冷。
风大雨急,她撑着的伞终究抵不过肆虐天地的狂暴,伞柄脱手而去。她并未追逐,也并不慌乱,任凭冰冷的雨水淋淋地砸向她。她的衣衫很快湿透,头发贴在苍白若纸的脸颊上,如雨夜的精灵。
王子忻的脸上全是水,连自己都辨不清是否全是雨水。
她终于走近,静静地停在王子忻面前。
雷鸣不断,闪电不止,她的身后是翻天覆地的呼啸,而她的眼中却是一派祥和宁静。
“写意姐姐…”望着她的静容,王子忻竟也莫名地平静下来。
那么多问题,那么多不解,那么多疑惑,在见到她的一瞬,分崩离析。
李写意伸出手,将那个长大的孩子拥入怀中。他已经长得这般高了,这样年轻的躯体,即使在暴雨里冰冷了许久,搂入怀里,仍然有股温暖的脉动。
而她身上,却是从里到外的寒冷,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寒冷。
王子忻突然悲从中来,伸手环住她的背,紧紧地抱着她。李写意肋骨被压得生疼,手怜惜地抚着王子忻满是雨水泪痕的脸。
“我知道你没有死,我就知道你没死…”王子忻翻来覆去地说着同样的话,他早已高出李写意少许,下巴靠在李写意的肩膀上,小动物一般蹭来蹭去。
李写意心中一片柔软,这样亲昵的动作,她与王子忻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
雨势渐大,一盆一盆地泼下来,两人已经完全浸在水里,衣服贴在身上,寒气入肤,入骨,入心。
等王子忻终于停止了哭泣,李写意才缓缓推开他,望着他俊美干净的脸,静静地开口道:“子忻,告诉我,子情在哪儿?”
王子忻没有吃惊,也没有丝毫怔忪,只是别过脸,方才的激动渐渐被哀怨取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次次遗弃四哥?”
李写意默然,天地肃静而热闹,除了风雨阵阵,再无其他声响。
“为什么?”王子忻转过头,那双晶莹的眼睛,蓦然明亮犀利,如利刃般,直直地射向她,不容她回避,不容她闪躲。
李写意终于抬头,同样笔直地迎向他,幽若深潭的眸里,有痛,有哀,却独独没有悔。
“他没死,对不对?”
这句话,与其是问话,不如是一个定语。
“放了四哥吧。”王子忻咬着下唇,终于说了一句。
李写意怔了怔,随即惨然地笑笑,“是,我放过他。”
雨幕朦胧,王子忻抬头的时候,已看不清李写意的表情,只是隐约间,看到她苍白的脸,是那么的触目、触心。
“事已至此,子忻,你可曾怨过我?”她长叹着问,看不清王子忻的表情。
面前那个白杨一般挺秀俊美的少年,有太多王子情的影子。雨水砸进她的眼睛,酸涩得睁不开眼。
“我喜欢你。”王子忻望着面前清淡素雅的影子,定定地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所以,我不会怨你。”良久,他又加了一句。
李写意站在原处,狂风吹乱了漫山的树枝,摇摇晃晃,骇浪般汹涌叫嚣。
王子忻踏前一步,再次抱住她,这一次,不似那个长大的孩子,而是一个少年,一个即将成为男人的少年,用保护的姿态,轻轻地拥住她。
李写意也淡淡地回抱着他,然后一起松手。
王子忻转身走开,远处的侍卫终于松了口气。
他千里而来,多日守候,只为见她一面。
现在,他已见到了她,足矣。
李写意平静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雨幕中,独自站了许久许久,直到一把青竹伞出现在她的头顶,一只温暖至极的手握住她冰冷的手指。
“回去吧。”
李写意反手握住风随溪温暖的手指,湿透的衣衫,淋淋地淌着水渍。
风随溪克制了许久,才忍住将她强行带入怀里的冲动,只是让她静静地握着自己,另一只握伞的手,很稳很稳。
“回去吧。”他开口道。
李写意抬头望向他,目光沉静而幽深,如此时黝黑的天际,不知道后面到底是青虹还是更大的暴雨。
“随溪,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我很快会回来。”她轻声道。
“真的还回来吗?”风随溪黯淡地反问,“那件事,不可以让我参与吗?”
“随溪…”李写意喟叹出声。
“知道了。”风随溪苦笑一声,“你想独自完成,我不干预就是,但我必须在你身边,这是底线。不然,我宁愿用武力将你扣留在我的药谷里。”
李写意垂眸,另一只手覆在他撑伞的手指上,轻轻握住,“好,一起吧。”
风大雨急,伞下的两人相视而笑。(橘园枫花血月手打)
十骑急马,王子忻率众而回。
到了途中,他并没有取道回江北的路,而是纵马往西水侧庆国的国境赶去,到了一间平平无奇的庄园前。
翻身下马,王子忻径直踏进宁静的庄园里。门口出现了许多黑影,见到是他,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一路畅通无阻,即使遇到几位端茶倒水的仆佣,也似与王子忻相熟一般,并不讶异。
他终于站在了最里侧的房间前,门口的帷幔随风轻扬,里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咳嗽声。
“我是子忻。”王子忻站定,朗声说。
“进来吧。”回答的人似乎有些虚弱,最后一个字似乎使不上劲来。
王子忻整了整仪装,这才大步踏了进去。掀起帷幔,面前是一间雅致的茶室,一个披着衣衫的瘦削男子正倚在窗前,随意地翻着手中的书卷。
听到脚步声,他淡淡地抬起眸,浅笑道:“怎么风尘仆仆的?”
王子忻没有接话,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见到她了。”
拈着书页的手指顿了顿,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翻了过去。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四哥…”王子忻突然一阵难过,忍不住旧话重提,“以后真的不再相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