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情失笑:所有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龙,偏偏卫津的想法这般不同。
望着紧闭的房门,听着素素在里面高高低低的呻吟,王子情也终于被感染了。
这是一个小生命的降生,而且素素的孩子,会不会与那人的…
他的脸色又黯了下去。
他永远不会知道写意的孩子长得什么样子了。
写意,写意,你在燕国,一切都好吗?
我在楚国,很好,按照你希望的,一直在走。
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啼哭声。
王子情猛地抬起头,久违的喜悦浮上他的眉梢、眼角。
卫津则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传来了他欣喜若狂的声音,“儿子!儿子!”
是个男孩啊,王子情莞尔。
想了想,他终于决定不再干扰他们的天伦之乐,在庭院里静静转身。
枯黄的庭院,一片萧条。
好在,偶尔有绿芽已经钻了出来。
京城无大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与李写意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像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讯。
冬末春初,庆国的夜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与楚国江北的交界处,西水之畔前搬来了一户人家,似乎并不显赫,却也不贫穷。三进三出的小院,里面居住的人都很低调,邻居们好奇地观察了几日,只见到偶尔购米买菜的丫鬟,却总是见不到主人的模样。
只是有人依稀听到里面一个极柔和的女声,清清淡淡,修养极好,似乎是女主人。
女子一出现,紧接着便有一个悦耳清越的青年男子说:“起风了,多穿点衣服吧。”“多吃点饭,不准挑食,我亲自做的。”…
于是大家莞尔一笑。
这必然是新婚的夫妇,丈夫体贴,妻子温婉。
年轻的少妇总是引人遐想,西水边上游荡着许多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其中一个偶尔见到男主人的背影,文弱优雅,一副典型的书生样,难免心生歹意。
今晚无月无星,寒风让所有的热躲进了暖屋,那个心思翩翩的浪荡子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后院墙角,正打算翻过去,却听到墙里幽幽一叹。
他吃了一惊,耳朵贴到墙上细细地听,想确定里面有几个人。
叹声是引人遐想的女主人发出来的,她似乎在向另一个人说什么话,音调低哑难辨,在夜风里断断续续,让人听着心神俱荡,也不知有幸坐在对面的人到底是谁。
“昨夜你入梦,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想知道真相?”
“我告诉你真相,相交近十载,临了让你魂安,也算是尽一个朋友的道义。”
“一开始就在我的算计中,随溪,一切,包括你。”
“燕宫之险,我早就知道,即使李铮和你都是极出色的人,想取出天香豆蔻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情,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有指望你们。而且我也不想为了天香豆蔻而影响燕王与王子情的联盟,最初的计划,就是让他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王者寂寞,对于一个引起他注意力的人,动情与否尚不知,至少他会对我感兴趣的。”
“秦旭飞既已对我动情,我点破他的心思在先,倒在他面前在后,只要他有一丝不忍,就一定会用天香豆蔻救我。”
“将信逐出天机阁,是因为我了解信,知道他一定会为我取得另一粒天香豆蔻,即使信不成功,也会让柳丹青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多紧急,丹青会向卓云求得丹药。条件,自然是我嫁给他,比起死亡,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子情一直犹豫不定,见到我死,总是能下定一些决心吧,也省了我许多事。”
“在此之前,我密见过帝林,你或许想不到吧,帝林与丹青是故交,当年江北收购粮草之事,本就是燕国趁火打劫的注意---不过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我本让李铮稳住你,可为什么你要折回去救我?一切早已安排好了,丹青会派人将我救出去,你闯燕宫,岂非送死?---不过这样也好,你过于执着,若眼睁睁地看着我嫁给柳丹青,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死去。
“你是世外之人,看透一切,看低一切,却始终没有看透你亲手塑造的人。你的自负、你的骄傲,是你致命的弱点,知道吗?
“随溪,你至死都不会知道,你爱着护着,为之出生入死、转战三千里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了活着,她利用了身边所有的人、所有的情。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无论如何,我赌赢了。
“你输了。”
女子的话戛然而止,碎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墙外之人这才知道,方才不过是女子的自言自语。
只是,这一番话,为什么让他心底生寒,竟生不起翻墙入院的勇气?
想了想,他决定赶紧遁走,可一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又站了一人,他竟连脚步声都不曾听到!
白色的衣衫,脸也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虽然长得极英俊,可这样的神出鬼没还是让那个自诩胆大的人惊得欲大呼出声。
当然,他的喊声还没冲出喉咙,在气流从胸腔上涌的时候,他的喉咙被切断了。
“谷主,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杀人。”跟在风随溪身后的风二瞟了一眼倒地的尸体,望着那人难以置信的眼睛,叹声道,“我原以为你是不屑于杀人的。”
“你信她的话吗?”风随溪望着高高的院墙,低声问。
他的神色很沉静,没有恼怒,也没有欣喜。
可就是这异乎寻常的平静,让风二担心了、害怕了!
“谷主,相不相信,不必追究了。反正…李姑娘并没有死,而且已经与他人成亲了。谷主放手吧,恩怨是非,就此算了。”迟疑了片刻,风二劝慰道。
只是口里说得洒脱,暗地里,风二却已经将李写意咒了几百遍。
从遇到她以后,那个被世人敬为天人的风谷主就没遇到什么好事,不停地受伤、中毒、奔波,而这次,更是被燕宫的机关逼得往黄泉里走了一趟,若不是他与风大在言非的通知与帮助下及时赶到,恐怕面前的男子真的如传言的那般死于燕宫。
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养伤,而是执意要回燕国带回李写意。
他为她的死亡伤痛欲绝。
而李写意呢,明明早有预谋,却瞒他骗他,让他几番生死!
若不是有药谷的人见到了一位长得极像李姑娘的人出现在西水畔,风随溪可能还会再闯一次燕宫。
几番周折,药谷的人终于找到了,也惊喜地发现,那人真的是李写意!
可就在今晚,就在风随溪为她活着的消息欢欣鼓舞的时候,却偏偏听到了这一番话。
有意?无意?
真,或者假?
“回去吧。”风二扯了扯他的衣袖,哄孩子一般,“忘了她。”
“我一个字都不信。”风随溪咬牙丢下一句,突然走到后门处,一掌推开。
风随溪猛地推开后院的门,入眼的是一片萧条的庭院,通往前厅的花帘轻轻晃动着,显然是有人刚刚走了进去。
风随溪沉步走了过去,掀开帘子,面前是一间雅致的书房。淡淡的烛光从发白的窗纸后透了过来,将两条拉长的身影映得摇摇晃晃。
他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两人原先是相对而坐,等了片刻,其中一人缓缓站起,走到另一人身侧,然后俯下身,吻了下去。
风随溪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心口钝钝地一痛。
楠木桌旁,柳丹青还是一身随意的素袍,优雅入骨,即使是弯腰的动作,也做的无比闲适悦目。
他的唇从李写意嘴边滑过,察觉到她的僵硬,他微微一笑。
“怎么?不是要将戏做足吗?”唇舌游走在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垂上,“风随溪可不是愣头青,他不会信你的话,只有让他亲眼看到了,才会死心。”
李写意轻合双眼,突然伸出手,勾住柳丹青的颈,拉低,主动地吻回去。
柳丹青只怔忪了一瞬,随即压得越来越低,索求着她的气息、她的温软、她的清冷与坚忍。她是一种药,毒药,毒入膏肓,药石不及。
柳丹青的呼吸开始灼热,手环住她的腰,将她从座椅上提起来,紧紧地贴着自己。
风随溪神色未动,继续瞧着,不阻止,不退走。
柳丹青突然叹息一声。
“算了,像她这样别扭的人,还只有你这种又霸道又不懂风情的人才制得住。”他抬起头,整理整理衣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缓步走到风随溪面前,“你知不知道,若你选择转身离去,我今天是不会放过她的。”
李写意以手覆额,挫败地唤了一声:“丹青…”
“好了。”柳丹青回头微笑道:“你放纵我为所欲为,就不怕我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吗?所以啊,为了避免上瘾,我还是和你保持界限好了。”
李写意温怒地盯了他一眼,翻了个身,拉起被子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只是不看他们。
柳丹青拍拍风随溪的肩膀,兀自说道:“不要问我什么,你去问她。”说完,竟极洒脱地走了出去,还顺带为他们合上了房门。
到了门口,柳丹青才敛起脸上的笑容,青竹一般的眼眸,变得更加幽深难辨。
“不要问我任何问题。”抢在风随溪开口前,李写意突然坐了起来,坦然地望着他道:“你既明白我的意思,为什么还要进来?大家就这样两不相欠、永不相干不好吗?”
很多事情不明白,自他们从燕宫回来后,一切都乱了套,生生死死,真真假假,即使睿智如风随溪,也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可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那个久违的人,看着她薄怒带愁的容颜,风随溪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抓住柳丹青严刑逼供,更没有埋怨责难。他只是平静地走过去,很平静地搂着她。
李写意身体一僵,任他抱着,不回应,亦不挣扎。
他开始吻她,从她裸露的肩膀,吻到她的颈脖,吻过精致的下巴,游移到她的鼻尖、额头、眼睫,然后停在她刚被柳丹青肆虐的唇上。
“你可以推开我,我数三声。”
李写意愣了愣,刚准备开口,却听到风随溪极快速地念道,“一,二,三。过期无效。”
然后他将她压倒在床上。
他的动作温柔而坚定,一边用激烈灼热的吻纠缠她紊乱的思维,一边有条不紊地褪掉她的衣衫。
一件件,仔细而利落。
他决定不再等了。
李写意呆呆地望着他,风随溪的脸有种陌生的坚持,那双总是飞扬跋扈的眼睛,此刻内敛成一泓看不穿的幽潭,潭水粼粼,映出了她所有的倒影。
修长的手指滑过她赤裸的白皙的肌肤,像抚摩一件极珍贵的瓷器。
李写意闭起眼,身体因为恐惧而战栗。
她自始自终没有说话。
“放松。”他将动作放得更柔,知道往昔的记忆给她带来了许多的不适和伤害,只是这次不可能再停下来。
吻移了下来,从她冰冷畏缩的身体上一路游走,用唇舌的温润去抚慰她刻骨的寒冷。
李写意的抖动终于有所舒解,手臂迟疑地抬起,放在风随溪微汗的背脊上。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碰碎她,而她的神色一直很安静,只是越来越紧地搂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喘息。
就像一场长久的慢跑,没有终点,只是不停地跑,跑到两人眩晕无力…
厢房外,柳丹青缠着风二下棋。
他们是真的下棋,好像世上除了面前的黑白子外,一切都不存在。
“你的棋技比魔影好。”柳丹青轻声赞道,接着落下一子。
风二抬头望着面前笑得云淡风轻的男子,自顾自地摇头道:“真的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是怎么想的。”
李写意明明有负于风谷主,谷主却没有丝毫生气,反而一如既往地信她爱她。
面前的柳丹青也是一表人才、才华绝世,他既已成为李写意的丈夫,竟然允许其他的男子在自己的屋里…在自己的屋里…
风二下意识地向厢房里望了望,蜡烛已经燃尽,房间里一片黑暗。
可他们都是内力深厚之人,只要运功细听,不难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风二的疑问,柳丹青没有作答,仍然只是专注地观察着棋盘。
风二却没有他这样的涵养,应付了几局后,终于沉不住气了,将面前的棋子一抹,恼怒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李姑娘是怎么从燕宫逃出来的?又是怎么嫁给你的?现在为什么又和谷主牵扯不清?你是她的丈夫,又怎么能忍耐至此?她…她简直…”风二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哽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太自以为是了。”
柳丹青微微一笑,“我今晚已休了她.”
风二愣了愣。
“至于你的谷主,你也不用担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柳丹青淡淡地说道,“若他不这样做,我也不至于将妻子让给他…对写意,他比我用心。”
风二还是说不出话来,突然觉得,谷中一日,世上千年。
他渐渐想不通世人的想法,太奇怪、太诡异。
“这封休书帮我交给你们谷主。”柳丹青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信放在石桌上,戏谑道,“妻子犯了七出之条,没办法。”
说完,也不看风二继续瞠目结舌,柳丹青就这样走了出去。风吹动他的长衫,拂动衣摆翩跹,既雅而洒,那一瞬的风华,竟与谷主不遑相让。
风二重新回过头的时候,门开了。
风随溪走了出来。
美人谋 第三十三章 楚王驾崩
白色的鸽子扑扑地停在写意庄的门楣上,风随溪伸出手,那只小小白白的鸽子又跳到了他的手心,歪着头,盈盈地望着他。
风随溪笑笑,用手指碰了碰它细细的羽毛,然后从它的脚旁取出密信。
信上打着天机阁的火印,显然是给李写意的。
风随溪想了想,并没有打开,而是拿着它往写意庄的后堂走去。
王子忻早在李写意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就嚷着要出谷,他不能让王子情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事实,可惜还未走到京城,就被王子情派人强行押到江北。
京城多变,王子情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回去涉险,小鱼则谨遵李写意之前的命令,一步不离地守着王子忻。
少了小鱼的唧唧喳喳,写意庄比前几月安静了不少,甚至有点死寂的感觉。
风随溪走到别院旁的书房前,下意识地放轻步伐,停在雅致的木门外,曲起指节敲了敲,“写意?”
“进来吧。”舒缓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风随溪松了一口气,推开房门。
李写意站在窗边的案台边,手腕微悬,蘸饱墨汁的毛笔点在了宣纸上,晕开了一树梅花。
风随溪从后面靠过去,很自然地抱住她,将脸压在她的肩膀上,闲闲地看着纸上的画卷。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作画?”他赞叹地笑道,“竟画得这样好。”
李写意搁下毛笔,直起身,却并没有挣开他的怀抱,“怎么了?”
“天机阁的信。”风随溪这才松开她,将鸽子脚下取出的纸条递给她。
李写意并不回避,当着他的面展开来,疏疏地看了一遍,然后递给他,淡淡地说:“楚王驾崩了。”
风随溪吃了一惊,“这么快?”
“病入膏肓,御医也无能为力。”李写意神色未动,好像这则惊天大事不过是落花流水一样的自然景致。
风随溪轻笑道:“御医自然无能为力,可是天机阁却有能力为他延命。写意,你为什么没有继续等下去?”
“时机成熟了。”李写意并不辩驳,只是微转过身,直面着风随溪道,“而且明日是瑾王的忌日,这个日子很合适。”
风随溪宠溺地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那个把一国之君的生死玩于手掌心…不,应该是两国之君置于手心的人,在他面前,不过是一个憔悴却美丽的女子而已。
“写意…”他们没有再讨论这个问题,风随溪转而轻叹了一声。
李写意抬头望着他,美丽的眼眸依然如往昔般淡定祥和。
“你还会再逃吗?”风随溪有点不确定地看着她。
当机立断,将她占为己有,又强行将她带回药谷,为什么做完这一切后,他仍然那么不确定,仍然觉得她随时要逃走?
李写意垂下眼眸。
她的沉默让风随溪更是惶恐,面前的女子,他从来没有真的把握过,即使她身上的每一寸每一缕都是从他的指尖流泻而出的,对于他而言,她始终有一块无法触摸的地方,属于她的骄傲与神秘,从不曾被人触及。
“不要担心,把所有的困难全部交给我,你信我,好不好?”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强迫她直视自己,“写意,你答应过我的,只要完成燕国的事,就将自己交给我…”
“难道你没有得到吗?”李写意轻声打断他的话。
风随溪愣了愣,随即将她带入怀里,喃喃地说:“对不起,不过再选一遍,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能让你再逃开,写意,我…”
正说着,他的脖子突然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风随溪怔在原地,却也不妨那片温润从他的脖子一路游移,移到了耳边,扫过脸颊,然后压在了他的唇上…
风随溪如遭雷击,无论如何,这是李写意第一次主动吻他。
“傻瓜,”李写意轻叹,“何必道歉?”
风随溪呆了片刻,然后很快化被动为主动,反手搂住她,自认极好的定力,总是在她面前轻而易举地分崩离析。
书桌上的纸墨砚台被尽数扫到地上,风随溪温柔地将她压在案上,李写意的主动一直延续着,搂着他的脖子,不离须臾地吻着他,狠狠地吻,好像要将从今以后的所有纠缠全部透支。
风随溪的呼吸很快加重,想顾着她的身体,却已来不及转移地方。
只有继续,小心而谨慎地继续,坚定而欣喜地继续。
倾倒的砚台泼出了一室的墨香。
李写意已经失重,只能更紧的抱着他,全身找不到支点,颈向后仰去,是一条美丽的弧度,像一只濒死的天鹅。
“…随溪…”在眼前迸发的烟花里,她轻唤着他的名字。
风随溪低下头吻她,即使在最激烈的时候,她的身体依然没有一丝汗,如玉一般沁凉光滑…
他的炙热熨贴着她。
很温暖。

“…对不起。”在他虚软地倒在她身上时,李写意喃喃地说。
风随溪紧了紧环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李写意却再次沉默,他们顺着案台滑了下来,坐在地板上,靠着书案的架子,她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信手拉了一件衣服,盖着两人。
初春的阳光从窗户处射了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美若神子。
李写意的眸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邃与忧郁,而风随溪同样是惘然与担忧。
“告诉我,”他吻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坚定,“把你的歉意告诉我。”
李写意动了动,似在犹豫。
风随溪并不催促,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她,这样坐在暖阳里,就是一件极幸福的事情。
即使处处隐忧,至少此时此刻,他已满足。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写意似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从燕宫逃出来的。”
“你活着就好。”风随溪诚实地说,“至于你怎么做到的,我不会刨根问底。”
李写意合上眼,轻声道:“不,我想说,就算自私…只是,我一个人太累了。”
风随溪的手臂又是一紧,“告诉我,写意!”
“你知道天香豆蔻的后遗症吗?”她终于开口。
“有后遗症吗?”风随溪的心咯噔一下,手臂下意识地又紧了一分。
“天香豆蔻是上古奇药,世上之物皆有两面性,它能救人性命,自然也要拿走相应的代价。”李写意察觉他的紧张,安抚地一笑,“不过,一时半刻,我不会有危险,你放心。”
“什么代价?”风随溪沉声问。
“时间,”李写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会在你之前寿终正寝,而且死的时候已经老得一塌糊涂。”
“写意?”
“你的一天,将是我的四天,甚至五天…我将比任何人都更快地走完一生,随溪。”李写意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你明白,我不想让你看到最后…”
风随溪怔了证,想说什么,却被李写意伸出的手指,堵在了唇上。
“其实我知足了,早在九年前,我就应该死了。而现在,继续活下去对我也是一种煎熬,可又不甘心这样死去,所以就让我用最短的时间经历一生,无憾无悔---这个结局,岂非是最妙的事?”
风随溪伸手将她带入怀里,沉默良久,才轻声说:“我会在你行将老去的时候放手,在此之前,不要推开我。”
李写意想了想,轻声应道:“好。”
这也是我唯一可以报答的,唯一可以回应你的。
“写意…”停了停,风随溪再次开口。
在听到李写意的话后,他表现出的平静让自己都吃了一惊,但是心却是真的宁静。仿佛只要此时抱着她,哪怕明日就红颜枯骨,此时此刻,他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