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语塞。
“木言,你的真名叫什么?”她转过头,轻声问。
“李铮。”
“李铮,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秦月影站起来拍了拍衣摆,挤出一个笑容来,“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你不过是将计就计。”
只是,口中说着无所谓,眼泪却在笑靥里徐徐滑落。
李铮心中不忍,想安慰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正在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时,风随溪突然抢了过来,低声说:“有追兵。”
李铮并不吃惊,没有追兵反而不正常。
可是看到追兵的时候,即使做足了准备,他还是吃惊了。
风随溪也是,有点弄不清状况地看着前面。
带着人马守在前方驿口处的人,白衣轻裘,俊雅沉静的面容,正是王子情。
他似乎等了许久。
“拦下月影,无论生死,天香豆蔻都是你的。”这是秦旭飞给他的承诺。
王子情不是傻子,他已经知道天香豆蔻对李写意,是何等重要!
他必须得到它。
这次追捕,秦旭飞没有亲自来,他不想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寂寂的秋道上,帝林安排的退走路线严谨有效,每一站,都有不下百人的接应人员。
可这些人毕竟是帝林的属下,当他们看到被缚在马背上的帝林,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上,风随溪根本没想过逃,在发现天香豆蔻没有到手的时候,他便想趁机回去。
时间不多。
“月影公主,跟我回去。”王子情策马向前,并不去看风随溪与李铮,只是和声向那个哭泣的女孩道。
“我不回去。”月影往后退了一步,本想靠向李铮,手抬到中途,又颓然地放了下去。
她有什么身份去依赖李铮?
“你既然已知自己不过是他们逃跑的棋子,还坚持什么?”王子情冷冷地说,“难道你还相信欺骗过你的人?”
“他们欺骗我,难道哥不曾吗?”秦月影突然笑了起来,望着王子情身边被绳索桎梏的帝林,轻声说,“帝大哥的安排,你以为秦旭飞真的不知道吗?他只是想趁机给帝大哥安一个罪名,帝大哥的功绩已经让他如鲠在喉,他何尝不是将这场局利用到极致?”
帝林将视线挪开,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而那些燕国的内政,王子情并不在乎。
他只要把秦月影带回去。
“这个世界本就这样,我告诉过你。”王子情淡淡地说,“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却不想还是那么傻。”
秦月影咬了咬下唇,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吃吃不肯落下。
“想好了吗?”
“我回去,放他们走。”秦月影顿了顿,走到王子情的马前,静静地说。
“好。”王子情慨然而允,他本来就不准备为难风随溪他们。
他们的目的本是一样,只是走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秦月影提出来,反而让他轻松了不少。
秦月影回头看了李铮一眼,转身向燕军走去。
跟在王子情身后负责监督的副将却暗打了一个手势。
王子情会放走逃犯,秦旭飞早有预料,所以在他的身后,他还布置了一步棋。
秦旭飞从来是个谨慎的人。
在秦月影抬步的时候,空气里传来呼啸的声音。
破空一箭。
这样的箭,风随溪和李铮都能格开,他们都是高手。
秦月影也知道这伤不了他们。
可她偏偏笑了,她不会武功,只是从小与帝林一起骑马狩猎,手脚比别人灵便许多。
在她笑的时候,帝林便知道她要干什么。
“不,月影!不——月影——”
帝林翻身落马,声嘶力竭,使劲地挣着绳索,粗硬的绳子勒入了他的手腕,嵌入了他的肌肤,他恍若未觉,只是徒劳地向前冲,徒劳地叫着。
那是一只困兽,一只交织了力量与刻骨无能为力的困兽,让人不忍直视。
他的面前是一个已定的结局。
那支本应射向李铮的箭插于她的伤口里,笔直地射在之前她哥哥加在她身上的伤口上。
那是自杀。所有人都知道。
帝林被身后的侍卫押在原地,他的脸色惨白。
秦月影仍然在笑,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笑容里绽放,纯极,美极,“告诉哥,我这次又任性了,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纵容我吗?”
胸口的鲜血幻化成最艳丽的花瓣,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伸展。秦月影下意识地朝帝林走了一步,笑容在脸上僵硬、石化,弱柳一般的身姿,在空中划过一丝曼妙的弧线,然后一点点归于了土地。
“是我害死你的。”帝林怔怔地望着那个倒下去的身影,突然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喃喃自语道,“是我害死你的,是我害死你的.....”
如果不是他自以为是,如果不是他既要顾君义又要顾兄弟,她怎么会搅入到这场阴谋里来,怎么会以如花的年龄,莫名其妙地死在这一场欺骗中?
临死的时候,她又是何等的绝望,被爱情背叛,被亲情所弃,被丢在荒山野岭自生自灭。
她不过是个孩子,什么都还不懂,也不曾伤害过谁!
这样也好。
从此不再被伤害。
风随溪微微一叹,别过头去。李铮按着心口,那里已被自责与愧疚充斥,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王子情也是一脸黯然,场面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除了帝林兽一般的呜咽。
“把公主带回去。”终于,王子情开口了。
霍子路本想提醒他捉拿逃犯,可抬眼看到王子情冰寒的表情,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果这是月影公主最后一个愿望......
秦月影被王子情抱了起来,很轻柔地放在了自己的马上。
大军回走,在转身的时候,王子情丢下一句话:“你不用担心她。”
这句话,是说给风随溪听的。
这一次,换成他来保护李写意,即使是双手染满了鲜血,即使背负了所有不堪的恶劣的声名。
这次,让他来守护。
旌旗招展,秋风飒飒,缓缓远去的大军,留下灰尘无数,掩盖了蹄印,终归无痕。
风随溪终于倒地。
燕宫深处,秦旭飞手中的茶盏突然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配角 番外
月影第一次见到李铮,是在花园里的葡萄架下。
她一直以为世上的男人,论英伟,无人能及帝林,论俊雅,无人能及皇兄。
可面前的男子,也许不像帝林那么耀眼,也并无秦旭飞那样的天生王者之气。
却让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无疑是英俊的,只是明亮漆黑的眼睛蒙了一层疏离的淡漠,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他似乎,迷路了。
葡萄架下藤蔓纠结,他伸手拂开繁茂的树叶。
跟在月影身后的宫女向前一步说:“公主,前面有陌生男子,要不要回避一下?”
秦月影笑着摇摇头,转头道:“你们先回宫。”
然后她抬步向男子走了过去。
男子抬起头,见到她,那双看不清的眼眸里闪过欣喜。
“找不到路了吗?”秦月影抢先问道,眉眼带笑。
李铮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请问御书房怎么走?”
秦月影并不急着回答,反而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谁?”
是新进的才子、刚招的侍卫,还是进宫面圣的官员?
“我是木言。”犹豫了一下,李铮终于回答,“姑娘是?”
“秦。”秦月影只说了一个字。
“琴姑娘。”木言礼貌地行了一礼。
她没有点破,反而为他的误会而窃喜不已。
带他去御书房的时候,秦月影喋喋不休地介绍了许多燕宫的景致,木言却一直沉默。
温和带笑的容颜,带着让人心动的神秘。
她很快知道了木言的来历,也知道他就住在燕宫。
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出现在他面前,在他一次次找不到方向的时候。
他总叫她琴姑娘,克制而礼貌,唇角带笑。
一起走在路上时,他会下意识地走到靠近草坪的方向。
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摆。
这是一个很细心的男人,月影想。
她的心思很快便被秦旭飞发现。
秦旭飞笑道:“木言的身份是一个谜,但如果你有意,朕试一试他。”
他原想将木言留在燕宫观察,也为了制约他的活动。
可现在,他想让他做驸马。
他借故将李铮遣到了帝林的帐下,名为锻炼,实则是给他机会。
这个决定是一个秘密,月影、帝林和秦旭飞三人的秘密。
自始至终,李铮根本不知晓。
只是突然发现那个总是很亲切的琴姑娘竟是月影公主时,有一点小小的讶异。
可讶异之后,关于公主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根本不去多想。
有个女孩偷偷地喜欢他,他却一直一直不知道。
就这样在帝林的严格要求下度过一年,他一直以为是燕王的考验,却不知,所有的行为都另有所图。
然后,燕王大婚,帝林回京。
他得知少庄主要来的消息。
他知道在燕国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除了对帝林的些许交情与对秦旭飞的些许敬佩外,他别无留恋。
一直俯视着生活,燕国的一年不曾入他的心、他的眼。
所以,当帝林说出月影喜欢他、他们原本的打算时,李铮吃了一惊。
很残忍的,他当时的反应不是受宠若惊,也没有去考虑女孩的感受。
他只是想,也许,这可以成为行动的一部分。
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
夜深人静,也曾自问:“这样做,将月影置于何地?”
那个活泼无害的女子,美丽而尊贵,因为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善良。
也许,也正因为她太不知人间疾苦,所以一开始她便输了。
李铮根本不用选择。
让一个闺情无聊的女子死心,换得少庄主的平安。
李铮自认不是好人,身为影卫的时候,杀人无数,也有许多是无辜的。
他的原则从来不是对不对,而是在于是不是对李写意有利。
月影没有得到他的心,不是她不够好,也不是他心有所属。
而是他对这段日子不曾用过心。
所以月影一开始就是输局。
一败涂地。
很老套的故事,甚至不需要太多笔墨去描述,桥段是耳熟能详的,总有痴情的少女,总有冷漠的少年。
所有人,都能算到开头,算到过程,也许独独算不到结局。
至少李铮没有算到。
看到秦月影死在自己面前,他终于开始怀疑。
是他的错吗?
错了吗?
可重来一遍,他的选择依旧。
只是她死了,他为她疼了,爱没有,疼会伴随一生。
不是悲剧,只是一个配角的死亡。
她从来不是他的主角。
第三十章 丧亲之痛
他的心境出奇的疲惫和苍凉......这一国大表,这满朝悲声,又有几个是真心同他一样悲伤、一般惨痛的?甚至没有什么人会真的相信,他是真正感到痛楚难当!
王子情回来的时候,秦旭飞正弯腰拾起地上的碎渣。
旁边的宫人靠了过来,想去收拾,却被秦旭飞沉声屏退了。
尖锐的陶瓷,刺伤了他的手。
那双满握生杀大权的手,鲜血淋漓。
王子情静静地走到他面前,看着还蹲身在地的秦旭飞,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道:“不去看她吗?”
“她怎么样?”秦旭飞仍然极认真地捡着碎瓷,好像这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王子情突然也有点悲戚,沉默了半响,轻声说:“走得很安详。”
“知道了。”秦旭飞点头,缓缓站了起来,瓷渣嵌入掌心的肉里,血肉模糊。
他的面容还是那么平静,没有大哭,也没有失态。
“传旨,公主病逝,举国大丧。”即使是下命令时,也冷静得让人心寒。
王子情本想向他兑现天香豆蔻,可低头一看,潺潺鲜血从秦旭飞轻颤的手心里滴了下来,触目惊心。
他轻叹一声,欠了欠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大门缓缓合上,渐渐地,看不清里面那个人的表情。
月影公主辞世,为了操办丧事,整个京城的大小官员全部焦头烂额。
内务府的官员、宫中的侍卫执事,更是连续几天几夜没能回家。
地位高的,至少还有个房间可以歇息,可怜地位低的,整日整夜,当更守值,半点懒都偷不得,半点闲也寻不着。
明明还未入冬,不知为什么,这几日的天气,竟是异常寒冷,不但夜晚冻得人手足发抖,就是大清早,也让人手脚僵木,全身冰冷。
秦月影的遗体移棺之后,她原先住的殿宇变成了一座空殿。相关殿中故人全部给公主守灵,临时调了一班侍卫看护殿宇。
清晨,天才微微有一丝亮,积聚了一夜的寒气却到了最浓重之时,正是一日最寒冷的时分。
殿外,一处角落里当值的侍卫,搓着手,跺着脚,全身打着寒战,忍不住哀号着低声抱怨,“妈的,这么冷的天也不让人休息,天天在这里守着,原本的一日三班,现在倒改成了一日两班。就是歇下了,也不许回家,还得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等着。真是的,我都多少天没有去看我老婆儿子了。”
“我说,这个时候你就将就些吧。为了公主的事,皇上伤心着呢,京城九门关闭,以备国丧,哪个当官的敢怠慢了?何况我们这种小人物,听说这些天,外头不知道捉了多少人,全是在这几天没把国丧当回事,关上门就以为唱戏喝酒没关系的。听说还有个什么官的儿子,偷偷在外头讨小妾,以为不放鞭炮、不请客就没事,这下可好了,连带他老头也跟着丢官。”
“话又说回来,公主崩了是国丧,可跟咱们这些小人物又能有什么关系?为啥非得号哭得比死了老子还伤心?为什么就连着几年不许看戏喝酒?可怜那些定了婚事、说了亲事的,这下子全得砸。”可能是在寒风中吹得太久,说话的人多少带点怨气。
“这是国丧,也是国礼,咱们皇上有多伤心,你不是不知道,读祭文的时候,人都要晕过去了,这时候,有人还敢寻欢作乐娶老婆,不是戳他的心吗?”
“我说老哥,我们兄弟俩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昨儿个我尿急,半夜里上茅房,偏巧那边有人占着,只好往外头找去,在轮值阁那儿想着有没有空位,正碰上两个轮值的侍卫也在上茅房,听他们说,月影公主不是病死的,竟是被皇上逼死的。咱们主子真是厉害,戏是越演越像了,读祭文时,那个表现,写在史书里,那是万世美谈!”
“闭嘴,这话你也敢说!”另一个声音严厉起来。
“行了,这大冷的天,说说闲话,解解闷......”
“你还说!”
随着那严厉的呵斥,另一个没轻没重的声音越来越小了,最后,仿佛喃喃唠叨了句什么,却也随即消散于寒风中。
躲在角落处避风的两个倒霉侍卫,看不到离他们三步远,大树之后,那一身素白丧衣,容颜惨淡憔悴的男子。
秦旭飞在寒风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再听不到一丝声息。
他很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生气。
他应当暴跳如雷,他应当立刻现身呼喝,他应当立刻重重惩处这两个侍卫,然后把昨晚乱说的侍卫全部重处。然而,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他的心境出奇的疲惫和苍凉,纵然把这些人都杀光了并累及九族又如何?纵然把敢于听戏喝酒娶小老婆的人全部流放发配又如何?这一国大表,这满朝悲声,又有几个是真心同他一样悲伤、一般惨痛的?甚至没有什么人会真的相信,他是真正感到痛楚难当!
这么多年乾纲独断,在臣子眼中,他是个城府深沉、冷静理智甚至残忍坚决的帝王。谁又会真的相信,在逼着自己唯一的同母妹妹嫁人时,会真心地为她的死去而如此伤心?
谁又相信他会一大清早就茫然无措地跑来,一个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月影生前的住所,想要凭吊一番,却又在无意之中,听到了这一番话。
这样的话说出去,未尝不被人认为是一种矫情!
秦旭飞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仿佛完全感觉不到清晨的风冷得让人战栗。
良久,他才慢慢地摇了摇头,无力地转过身,漫无目的地离去。
满眼的素白,满宫的哀伤,在世人眼中,大概不过是一场戏。
一场假仁假义的戏。
秦旭飞惨然地笑笑,遥望着远处的白幡,始终,没有勇气走上那座灵台。
顿下脚步,他转过身。
一个同样素白的影子就这样出现在他身后,清淡的眉眼,清淡的表情,没有伪装的悲伤,也没有嘲弄的怀疑,只是静静地望着他,透彻而慈悲。
“燕王陛下。”李写意盈盈一拜。
秦旭飞淡淡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明说,说你为月影所做的一切?”李写意静静地望着他,惋惜道,“你犯了和我同样的错误,总要把一切都纳在自己的掌握里,以为是为了她好,到头来,却不过是伤害。”
秦旭飞的目光闪了闪,“你知道?”
“逼月影嫁给子情,固然有你的图谋,但未尝不是看出了李铮的身份。你不想让她受骗,所以情愿装出强硬的姿态。帝林安排月影出宫,你原以为李铮是诚心带月影走,所以你默认了。子情告诉我,直到最后关头,你都没有下令将月影追回去。只是言非的事情,让你明白她只是这场局的棋子,你怕她想不开,所以让子情无论死活都要将月影带回来,是不是?”
秦旭飞抬起头,笔直地望着李写意,末了,终于颓然道:“到头来,真正看明白的人,竟然是一个相交不久的人。”
与他风雨十余载的帝林,也不曾看请他的用心。
不过也不能怪他,帝王心,海底针,还有谁敢妄测圣心呢?
只有她,只有面前的女子,可以不怕他,不带偏见、犀利地看到他原本的心思。
“可是我们都错了,你若是肯坦言,事情又怎会演变成这样?”李写意叹息一声,蓦地想起王子情。
如果她一开始坦言,他们之间,是否不会如现在这般难以相处?
可是,没有如果。
秦旭飞突然向前走了一步,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李写意愣了愣,想抽开,却被他指尖的冰冷所震惊,犹豫之下,已被他握紧。
“你不是闵柔公主,你是谁?”秦旭飞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问,“坦白告诉朕,不要逼朕再做一件后悔的事。”
李写意垂眸,淡定地回答道:“李写意。”
“你就是李写意?帝林说的李写意?”秦旭飞凝视了她许久,突然觉得,李写意本就应该是她!
那个被帝林经常挂在嘴边的女子,那个蒙上了太多传奇色彩的女子,虽然不曾亲见,但她就应该是这样的风采。
烽火琵琶,冷眼洞悉。
“让我看看你,”秦旭飞松开手,目光深邃,杂着淡漠与隐隐的期待,“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李写意沉默了半响,然后顺从地取出一瓶药水,在脸上均匀地涂抹,等了片刻,又用一条手帕轻轻地擦拭着。
手帕挪开,秦旭飞惊奇地望着那张略显柔弱的脸变了一个模样。
虽然是第一次见,可秦旭飞却又觉得,这样的面容,才真正属于她。如此清冷,如此完美,好像有人用尽心思雕塑了、细细地琢磨了,也不知花了几千年几万年,才铸就而成。
“你很美......”他由衷地叹道。
李写意轻然抬眸,不置一词。
“真的闵柔公主呢?”秦旭飞很快挪开自己的视线,转开话题。
“走了,她既无心,陛下也不必追文了。”李写意回答,转头遥望着宫外的方向。紫烟已经被安排出宫,她将与言非团聚,可是团聚之后呢?
即使有心,也未必有好的结局吧。
“朕的新娘私逃,你也能如此坦然地告诉朕,你到底是低估朕,还是高估朕?”秦旭飞失笑,黑眸却敛起了危险的因子。
“李写意相信,陛下天纵英才,绝对不会为难弱女子,更不会因小失大,为区区一个弱质女流而影响燕楚之间的关系。”李写意直视着他,缓缓地道,“何况,一个由陛下亲自安排的傀儡,也许比真的闵柔公主更有利,不是吗?”
秦旭飞深深地望着她,半响才叹道:“你很聪明。”
“只可惜聪明的女人,都是活不长的。”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方才四溢的悲伤变成了一种慑人的寒意,比这森寒的秋风,更冷上几分。
李写意浅浅一笑,黯然道:“我本就活不长了。”
秦旭飞稍显讶异,随即又是一脸了然,“他们这么拼命想盗取天香豆蔻,可是为了你?”
“是。”
“很好,也就是说,对于王子情,你比真正的闵柔公主更有用,甚至比月影还有用。因为他在乎你,甚至为了你去拦截月影。”秦旭飞低沉的声音如同自语,失控的情绪重新变得冷静自持,“所以,你代替闵柔留下来吧。”
这句话,并不是问话,而是命令,不容逆改的命令。
李写意没有反驳,清淡的眉眼,沉静雅致。
第三十一章 子情回国
“一粒陷入永眠,一粒重生。两粒相辅相成,不能分开服用。”秦旭飞淡淡地说,“所以李写意并没有真的死,她只是假死,只要得到了另一粒天香豆蔻,她便能重新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