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掉她的自信,让王子情有种残忍的快意,以及…刻骨的忧伤。
世间的网,谁能逃脱?
“你也爱过,是不是?”秦月影终于没有了最初的自信,有点无力地问道,“你曾经为了你的爱人坚持八年之久,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非他不可。即使你许我自由,那也是不同的,我想给自己的爱人一个纯粹,齐王,你真的不成全吗?”
王子情站起身,很不礼貌地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他低低的回答才从潮湿的空气里传了进来,“爱,也是身不由己的。”
而他,也渐渐不懂爱了。
第二十九章 月影身死
胸口的鲜血幻化成最艳丽的花瓣,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伸展。秦月影下意识地朝帝林走了一步,笑容在脸上僵硬、石化,弱柳一般的身姿,在空中划过一丝曼妙的弧线,然后一点点归于了土地。
秦旭飞派去捉拿李铮的兵扑了一个空,他们被告知,木言早已离去。
这句话是由帝林说的,即使来人不信,也不敢当着帝林的面搜索帅府。
宫里的人回去复命后,帝林回房,见父亲已经从房里走了出来,连忙挽住他的胳膊说:“外面风大。”
帝仲武在楚国被禁足的十年,早已将身体弄坏,在楚国时尚且靠着一口气撑着,等回到了燕国,便彻底地垮了,常年抑郁早已将这位曾经的名将侵蚀得垂垂老矣。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做?”帝仲武虽然身体变差了,神智却并不差,木言明明还在府里,帝林却冒着欺君的罪名将他留了下来,一定是有事瞒着他。
帝林沉默片刻,然后坦然地望着父亲,朗声道:“孩儿想帮月影公主私奔。”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说得很平静,没有丝毫犹疑,亦没有丝毫退缩。
而帝仲武,也完全没有丝毫责难的意思。
“父亲,你会怪孩儿分不清轻重吗?”帝林小心地看着帝仲武的表情,犹豫地问,“其实旭飞......陛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你大了,懂得自己决断了。”帝仲武极和蔼地打断他的话,“只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可以了。”
“我已经决定了。”帝林笃定地说,“当年父亲去楚国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一直记得。”
帝仲武欣慰地笑笑,看着自己风神俊秀的儿子,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去做吧,当年儿子支持老子,这一回,换成我这个老子支持你这个儿子了。”
帝林眼眶一热,任父亲的手击在自己的肩膀上。
掌心接触的地方,有热血在涌动。
国家,家人,他都要守护。
“对了,父亲。”帝林突然想起什么,唤住准备转身走开的帝仲武道,“您还记得回龙阵吗?”
帝仲武的身体僵了僵,有点难以置信,“回龙阵?难道你......”
“我看到了。”帝林的脸上现出殷殷的向往之意,“果然神妙莫测,让人叹为观止。”
“他是谁?”帝仲武简洁地问道。
“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楚国的和亲公主。”帝林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父亲,那个和亲公主你说有没有可能与李写意有关?”
李写意会回龙阵,他是知道的,当年在小屋里的一盘棋局,至今都还未分出胜负。
“李写意当时密信请我们出兵攻打庆国的时候曾说,她是齐王的谋士,而这次千里送亲的,恰恰正是齐王殿下。不妨问问,李写意会不会也在送亲的人当中?”
帝仲武若有所思的一句话让帝林莫名地有了期盼,难道她真的来了吗?
那盘未尽的棋局,他一直耿耿于怀。
那天和亲公主的大发神威,也是因为她在幕后的关系吧。
可是,她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到燕国的呢?
“送亲队伍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与公主走得很近的女子?”帝仲武在一旁提醒道。
帝林摇头,大婚的事情由礼部掌管,他身为将军,本来就不好过问,又焉知使团的消息?
“若她真的是公主依赖的谋士,可能会将她接入宫里去,现在居住在宫里的,除了齐王与公主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楚国人?”
帝林想了想,突然忆起当时进宫面圣时,曾经看见一顶轿子从侧门抬了进去,听一旁的太监对侍卫说,那是闵柔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特意要求她进去同住的,似乎,叫紫烟。
难道,那个紫烟就是李写意?
念及此,帝林顿时懊悔不已:没想到自己与李写意就这般擦肩而过了。
“若这位公主出嫁还专门带着一个谋臣,那她可能另有所图吧。”帝仲武沉吟了一句。
帝林悚然一惊,“她不会对陛下不利吧?”
楚国与燕国虽然交好了多年,但骨子里依然是相互敌对、相互觊觎的。秦旭飞上位后,虽然用雷霆手段和出色的才华让燕国迅速安定繁盛起来,但是旧势力依然不少,否则也不会出现上次西宁侯狙杀和亲公主的事情。
若楚国别有图谋,利用所谓的和亲来刺杀秦旭飞,一旦群龙无首,燕国将很快陷入混乱与内战中。
想到这里,帝林的冷汗都沁了出来。
他虽然不满秦旭飞拿月影的婚事作为政治手段,却也是真心将他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君王,他不容他有失!
“我要进宫!”来不及多考虑,帝林已经采取行动。
月影,他要保住。旭飞,他同样要保住!
“痴儿,你真是欠了秦家的两兄妹。”帝仲武无奈地按住儿子道,“你真的以为陛下需要你的帮忙吗?从他坐上皇位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不再需要你了。陛下天纵英才,他比你以为的要更聪慧、更有心机,根本不会有人伤得了他。”
“我知道,可是......”帝林望着父亲斑白的鬓发,沉声道,“我答应过他,要永远效忠于他。月影的事情,已经算违誓,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待在宫里了。”
帝仲武叹口气,不再阻拦。
月影的事情,明知道会惹秦旭飞大怒,可是他必须做,因为那是对妹妹的承诺。
旭飞的事情,明知道陛下不需要自己,可是他必须去,那是对君王的忠贞。
所谓的坚持,不是顺水行舟,而是为了原则,为自己不可为之事。
这一点,帝林无疑做得很好。
即使这种品质,更多人称之为任性。
可是当帝仲武望着那火红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时,他为自己的儿子骄傲。
“朕很奇怪,你明明已经逃跑,为什么偏偏要折回来?明知道朕的寝宫形同龙潭虎穴,你为什么还要闯?”
地牢中,秦旭飞手里拿着一只锦盒,望着面前被鞭挞得遍体鳞伤的人问。
“为了赌一赌,即使不可为,若不为一次,我大概是不会甘心的。”那个本应该很狼狈的人依然笑得神采飞扬,仿佛手腕上的铁链、扎入穴道的银针、吸入肺腑的软筋散,都不足以将他的风采囚禁。
这样的人,也难怪那位闵柔公主会为他倾心。
“你要天香豆蔻,是不是为了救人?”秦旭飞打开盒子,一粒圆润晶莹的红色丹丸出现在盒底的丝绸上。那是一粒有着太多传奇色彩的丹药,作为燕国传承已久的宝物,连秦旭飞都不清楚它的玄妙。
风随溪叹口气道:“天香豆蔻在这世上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救人,你们这样藏着掖着,反而是明珠暗投,不如送给我,让我物尽其用好了。”
秦旭飞好笑地看着他,突然往前走近一步。
守在一边的霍子路连忙开口阻止道:“陛下,此人的武功高深莫测,陛下还是小心点儿。”
“若朕会害怕一个囚犯,说出去,岂非丢燕国的脸?”
秦旭飞自负地笑笑,突然伸手拂开风随溪额前散落的发丝,“果然很英俊。”
“彼此彼此。”风随溪说完,察觉到他的手指从自己的下颌处滑下,当即翻了翻白眼,“喂,我喜欢女人。”
秦旭飞一愣,却并没有生气,忍着笑极认真地回答道:“朕对你没兴趣。”
风随溪本只是随口调侃,未料到燕王会如此一本正经地回答,也是一愣,然后放肆地大笑起来。
秦旭飞退后一步,淡淡地看着他的笑颜,无喜无怒。
“你这人有意思......”风随溪止住笑,终于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一身简洁华贵的黑袍,领口与袖子上绣着淡淡的金龙,肃穆而威严,面容确实极年轻的,那双太过于深邃的眼睛,大概让许多人不敢直视吧。
而在他审视秦旭飞的时候,秦旭飞也在观察着这个“言非”。
作为言海的儿子,他无疑是出色的。
绝世的武功,绝世的智慧,绝世的样貌,绝世的风采。
即使现在这样被吊在刑房里,身上的鞭痕形如沟壑,血污沾染了那件已经破损的白衫,银针封住了他所有的经脉穴道,唇角亦有青痕,可他仍然让人觉得危险。好像一转身,他就能重新笑吟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又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秦旭飞皱眉想了半日,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所谓间谍,言非的气质应该是隐忍的,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却显得过于跋扈。他将他所有的傲气与不凡全部写在了表面,从来没有下意识地掩饰过。
这样夺目的风采,想隐身于世,在燕国三年而不被人发觉,似乎太难了。
秦旭飞的目光蓦然锐利,幽深的眼眸似能射出针来,连风随溪都为之一凛。
“你到底是不是言非?”他问。
风随溪眨眨眼,然后似笑非笑地回答:“我从来没说过我是言非啊。”
秦旭飞逼近一步,目光压得风随溪几乎喘不过气来。
功力全部被银针所封,他也无法用自己的内力相抗。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目光也能如斯锐利。
果然是......燕王。
“若你不是言非,你是谁?”秦旭飞一字一句地问道。
风随溪苦笑,考虑着自己要不要顶下言非的名字算了。
然后门开了,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进来,附在霍子路的耳边说了一句话。霍子路脸色一变,又匆忙地走到秦旭飞身边,低声唤道:“陛下。”
秦旭飞正逼问着风随溪的身份,听到他的声音,随口问道:“什么事?”
霍子路低声道:“言海逃了。”
秦旭飞霍然转身,“怎么回事?”
“是千里冰......”霍子路低低地说了一句,又瞟了瞟风随溪。
秦旭飞会意,拂袍向外走去。
风随溪见他走远,终于长长地送了一口气。那个燕王,还真的不该小觑。
不过,言海终于逃出去了,看来言非得手了。
刚才兵分两路,他去燕宫取天香豆蔻,顺便将人引过去,言非则去营救他的父亲。
这么久没有消息,还以为他失手了。
好在,总算为写意完成了一件事,至于天香豆蔻......
风随溪笑了。
帝林赶到皇宫的时候,皇宫所有的守卫都已出动。
秦旭飞沉着脸,听着一批批的人汇报道没有找到犯人,铁桶一般的宫殿,竟然会让两个人不翼而飞!
正在众人冷汗涔涔、等着接受陛下的雷霆大怒之时,又一个火上浇油的消息传来了:月影公主不见了。
没过多久,又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跑来,跪下道:“发现月影公主了,她......被贼人劫持了!”
秦旭飞霍然站起。
秦月影确实被人劫持了,而劫持她的人,正是秦旭飞正在搜寻的千里冰和言海。
秦旭飞率众赶到现场的时候,果然见到千里冰挟持着月影,站在宫墙之侧。
至于明明应身处深宫的秦月影为什么会只身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秦旭飞已经无暇过问了。
他看到千里冰冷冷的刀刃抵在了月影的脖子上,剑伤未愈的月影一脸苍白,衣饰早已在挣扎中凌乱。狼狈凄楚的神情,让秦旭飞一阵揪心。
“放开她!”低沉暗哑的声音,似隐藏了雷霆千钧。
月影怔怔地望着临风不动的大哥终于失态,冒着险境站在了她的面前。
“放开她,朕给你们一个全尸!”已经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威仪,让已经习惯了秦旭飞的千里冰,也不由得手中一震。
轻颤的匕首很快划破了秦月影的脖子,渗出一道血丝来。
秦旭飞脸色微变,不敢再出言相激,双方便这样相持着。
跟在千里冰身后的,便是传言里说过许多遍的言海了。十几年前的风云人物、传奇间谍,现在看上去,却形同最普通的老头了。
常年的刑讯和逼供,已经让他身形佝偻,面容衰老不堪,这时候站在儿子的身后,已足足比儿子矮了一个头。
不是本身长得矮,而是腿骨被生生地打断了两截,重新长合后,膝盖处错开了一块,腿便再也站不直了。
至于十几年从来不曾修剪过的头发胡须,更是让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显得如野人一般。
可就是这个人,十几年来,无论是催眠还是酷刑,都没有从他的口中撬出一条有用的信息。每想到这里,秦旭飞就恨得牙根痒痒。
而现在,他们竟然敢挟持月影!
若是再次缉拿归案,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千里冰,你到底是谁?”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答案,秦旭飞还是问了一句。
“我自然就是你捉拿了三年的言非。”千里冰俊秀沉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陛下聪慧无双,却也不曾料到我会进宫当差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旭飞自认算无遗策,却不知道一个人可以隐忍至此,为了救出自己的父亲,不惜让自己断子绝孙!
可细一想,这也是言非会干的事情。生在间谍世家,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什么都可以牺牲。
可是,若面前的这个是真的言非,地牢里的又是谁?
霍子路突然察觉到一丝异常,他伸手探了探,神色凛然一变,“陛下,天香豆蔻!”
怀里放天香豆蔻的锦盒,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
他明明记得从地牢里出来时,秦旭飞将锦盒交给了他,他顺手往自己怀里一塞。刚才人多手杂,自己竟然没有注意!
可是,知道天香豆蔻在他身上的,只有地牢里关押的那个人而已。
霍子路心里电转,立刻转身吩咐旁人去地牢里查探情况。
秦旭飞的注意力则始终停留在秦月影身上,方才霍子路的惊呼并没有惊动他。
过去查看情况的人很快跑了过来,附耳道:“那人不见了。”
霍子路吃了一惊:全身被制,手脚被缚,他竟然还能脱身,而且趁乱从他怀里取走天香豆蔻!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人!
眼见着前面的局势越来越紧张,霍子路压下消息,不敢再给燕王添忧。
“你们只是想逃出去,朕答应放过你们,不过你们要先放了公主。”秦旭飞继续与千里冰谈判。
秦旭飞的身后,那让许多人闻风丧胆的神箭队正在悄悄移动,渐渐形成半包围的姿态。
弦悄悄拉紧,冰冷的箭镞,笔直地指向挟持公主的两个人。
他们的箭法皆是无双,只要千里冰稍有懈怠,瞬间取下他们的性命,并不是难事。
而现在,秦旭飞就是要制造这个懈怠。
他抬手止住劝阻他的大臣,缓缓地走了过去。
“放了公主,朕遵守承诺。”
秦旭飞突然柔和的嗓音带着蛊惑的意味,让千里冰僵持的手微微松了松,薄薄的刃口离开了少许。
也就在这刹那间,箭倏然而至,秦旭飞伸手快捷地拉开秦月影,却不料秦月影反身一挣,向千里冰所在的地方踏了一步。秦旭飞大惊,根本顾不上安危,只能也踏前一步,想将月影带离危险。
这一番变故发生得太快,言非趁机带着言海躲开利箭,一伸手重新将秦月影拉到了身前。
而秦旭飞,则恰恰撞上了那枚本是射向千里冰的箭。尖锐的箭镞从他的胳膊上滑过,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见陛下受伤,所有人都怔在原地,弓箭手也不敢继续轻举妄动。
场内,秦旭飞仍然沉稳而平静,鲜血汩汩而出,而他甚至不曾皱一下眉头。
“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难道外面还有接应你们的人?”仿佛不曾发生刚才的那番变故,他的声音冷淡依旧,“就算你们出了这道宫门,上天入地,朕也能将你们找出来!”
刚刚从宫外赶来的帝林突然跪在了地上。
秦旭飞诧异地望着他,“怎么回事?”
“外面接应的人,是臣安排的。”帝林有点艰难地说。
“你?为什么?”
“臣只是......”帝林平静地回答,“臣只是想让公主出宫。”
却不防,是以这种方式出宫!
“也就是说,这不过是月影与你们合演的一场戏?”秦旭飞捂着受伤的手臂,神色清冷而疏离,“朕宠了那么久的妹妹,因为不满意朕安排的婚事,所以不惜将朕这个大哥置于死地?”
“不是的,哥!”月影焦急地反驳,泪眼婆娑地望着秦旭飞手臂上侵染的鲜血,“不是这样的!”
“月影......”秦旭飞牢牢地望着自己惊慌失措的妹妹,突然敛了怒气,淡淡地说,“这样也好,朕也不会觉得亏欠于你了。”
“哥!”秦月影看到了秦旭飞眼中令人心寒的决绝,突然觉得自己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
“放他们走!”秦旭飞转过身,沉声吩咐道,“不用追击。”
这一次,轮到千里冰他们吃惊了。
原以为燕王发现月影公主与自己合演这一出戏后,会乱箭将自己射死,却不料他竟然还是放过了他们。
“走吧。”千里冰往后退了退,然后探询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见言海点头表示无碍,这才继续挟着秦月影缓缓向外退去。
李铮等在外面,一条龙的逃跑线路早已被帝林安排妥当,任大内高手如云,一时半刻也绝对难以找到他们的行踪。
弓箭手为他们腾出了一条路,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个负手背对着他们的秦旭飞身上。
秦旭飞不言不动,手臂上的鲜血淋淋滴落,触目惊心。
直到马车的声音渐渐远去,秦旭飞才回头,冷冷地望着还跪在地上的帝林,没有要求他的任何解释,事实上,帝林也不会辩解。
帮月影私奔确实是他的主意,马车是他准备的,接应的人也是他准备的。
可这场变故却让他始料未及。
自己对木言,终究信错了。
“把帝林带下去!”秦旭飞丢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疾驰的马车里。
风随溪打开锦盒,突然暗道一声:“不好!”
那盒子是空的!
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让秦旭飞主动将锦盒从密室里拿出来,竟然是空的!
可是秦旭飞在他面前将盒子打开的时候,里面明明有天香豆蔻!他什么时候拿走的?还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计策?
风随溪一脸阴沉地扫向车厢外,路旁的景致快速地滑向身后,李铮则坐在车夫的位置,向车厢里月影躺的地方,频频回首。
马车一路驶出京城,直到确信后面没有追兵了,李铮才停了下来,稍做整顿。
“我上当了。”虽然这四个字说得无比艰难,风随溪还是坦然地承认,“我必须回去。”
“回去也拿不到了,你该知道,燕宫此时恐怕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了。”李铮阻止道。
“......可错过了这个时机,也许我们再也拿不到了。”风随溪沉吟道,“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李铮吃了一惊,“怎么了?”
“既然是苦肉计,总是有所代价的。”风随溪叹息道,“银针入穴,虽然强行改变穴道位置还不至于被制住,可是行动会受制,若现在不能将天香豆蔻拿到手,我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少时间恢复。”
“会有生命危险吗?”李铮说着,便要去探他的脉搏。
风随溪不着痕迹地躲开,“你的医术强过我吗?我自己有分寸。”
正说着,秦月影已经悠悠醒来。
言非与言海另有脱身之道,为了防止追踪,几个人早已兵分两路。
而他们继续按照帝林安排的方案,只是想找个合适时机留下秦月影。
虽然很残忍,可是李铮不能真的带秦月影走。
秦月影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只是一个棋子,是不是?”
李铮默然。
“帝大哥说,你要带我远走高飞,只是一句戏言,是不是?”她抓紧马车底箱的木板,静静地问。
没有李铮预想的愤怒,甚至没有悲伤,燕国帝姬表现出令人侧目的勇气。
“放我走!”秦月影坐了起来,挣扎着往车外走去。
“......你一个人很危险,到了下一个驿站,再通过官府回去吧。”李铮忍了忍,终于劝解道。
风随溪早已知趣地下车走到了不远的大树下,等着李铮摆平他的风流债。
不过,这次的行为确实卑鄙了一点,风随溪微微一哂。
好在他这个人没有什么道德观,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我还能回去吗?”月影坐在车厢的边缘,淡淡地看着天边燃尽的夕阳。
眼中的凄迷让李铮又是一阵自责。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是没有骗我的?”秦月影没有责问他,只是异常平静的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