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聪明。”沉默了一会,柳丹青轻声说,“虽然不会做饭。”
李写意眨眨眼,苦笑一下。
“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她又笑问。
“我还不够心狠。”柳丹青叹息一声,“所以一败涂地。”
“不是,因为你太君子,不肯胁迫我,你知道,君子总是会吃亏的。”李写意俏皮地说,“而且,你也不是一败涂地。”
“还没输彻底吗?”柳丹青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无妨,这三天本是我这辈子做的第一笔亏本生意。”
“你用你的心,赢得我的心,这算亏本吗?”李写意盈盈一笑。
柳丹青愕然地望着她,转而变成淡淡的欣喜。
“我承认你这个朋友,有朝一日,也会还了你的厚待之恩。”李写意笑着说。
柳丹青莞尔,“为我吹一曲《湖心》,然后我送你下山。”
曲音终了,人已在路上。
“便这样结束,还是有点不甘心啊。”柳丹青突发感慨。
“我们的交手还没有结束,你的汇通,我势必铲除。”李写意坦然地望着他,毫不隐瞒,“因为它不能为我所用。”
柳丹青失笑,“你不怕我杀你灭口吗?”
“你会吗?”她直视着他,唇角带笑。
“…不会”柳丹青迟疑了半日,才感叹道,“这个世界若是少了对手,当真无趣得很。”
李写意浅笑不语,两人这般慢行慢聊,终于到了山脚,西水在侧,远方暮色苍茫。
“你的主上是谁?”临行时,她问。
“如果你从京城来,便一定见过他。”柳丹青微微一笑,洒然转身,淡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西水畔的薄雾间,优雅如故。
李写意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忽而一笑。
还会再见的,是不是?
我们拭目以待。
李写意走到祁洋城门口时,抬眼便瞧见了王子情。
一直悬挂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下来,她快步迎了上去,到了他的面前,才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然后发现风随溪也站在一侧。
“殿下。”她裣衽一礼,努力掩饰方才的激动。
风随溪却抢在王子情开口前握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担忧地问道:“怎么样?”
“如你所见,完好无损。”李写意笑着说,手却不露痕迹地抽了出来。
风随溪拢了手指,眸中微痛。
即使变成了另一个人,还是无法在王子情面前表现自如啊。
“药的事情怎么样了?”李写意没有注意风随溪的细微变化,只是转头,淡淡问站在一旁的江潭。
“昨天有人将药全部送了过来,不过让我们打了欠条,说买药的银子,要李姑娘亲自还回去。”江潭忙忙回答。
李写意莞尔,“知道了。”
“写意…”一直沉默的王子情终于开口,李写意也终于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他。
短短几天,他瘦了许多,脸色更显苍白。
“辛苦了。”憋了半日,他又说了三个字。
李写意点点头,然后移转视线,“卫大哥呢?”
“哦,他在庆国侵犯的当日把素素送到了山寨上,今天下去就去将她接回来,现在应该在路上了。”随着王子情一道迎出的小梅她们急忙回答道。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7)
寒暄过后,气氛突然诡异起来,王子情一直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风随溪则靠在李写意身边,沉默凝重。
好在没过多久,一骑烟尘便扰乱了场内的氛围,小梅望了望远方,随即笑道:“卫寨主回来了!”
王子情走上前去,这次退敌幸亏有卫津,他怜卫津的才华,有意想收他为己用,自然对之极其礼遇。
李写意却已瞥见了坐在卫津身后的那个火红色的影子,还是一身耀眼的骑装,少女明媚的脸庞直可与天际夕阳争辉夺势。
到了跟前,卫津勒住马,翻身抱素素下来,向王子情草草地行了礼,便直接朝李写意走来。
素素本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卫津身后,走了一半,突然发现异样,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她抬头张望了一番,很快找到了异样的来源:人群前,一个风神俊朗的男子正一眼不眨地望着她,眼波深沉,忧郁从里面逸了出来,唇则紧紧地抿着,却还是将颤抖泄露了出来。
李写意暗叹一声,淡淡地走开去。
“你是谁?”好半天,王子情终于哑声问道。
他已经迷惑。
素素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求助地望向卫津。
卫津本担忧地看着李写意,见素素的境况,想了想,还是上前为她解了围,他引着素素到了王子情面前,拱手道:“她是我的义妹,素素。”然后他又转身道,“素素,见过齐王殿下。”

素素眨眨眼,好奇地打量着王子情,然后咧嘴一笑,“你是齐王?是皇帝的儿子吗?”
卫津皱眉,正准备训斥素素给齐王行礼,王子情却也笑了笑,“我是齐王王子情。”
“原来世上还有比丹青哥哥更好看的人。”素素不懂得尊卑礼仪,见王子情态度和善,顿时少了方才的不自在,活泼的本性又露了出来。
王子情还是一瞬不眨地望着她,明知她不是苏颐,却还是…忍不住去看。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服饰,连笑起来的时候也一样的绚烂夺目,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般相似的人?
他痴痴呆呆地站了半晌,又回头,在人群中搜寻李写意,心中突觉惨然。
为什么到处都是你的影子,苏颐?
冥冥之中,你的魂到底依在何处,是那个总是让我心悸莫名的李写意,还是面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
见王子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风随溪本着职业道德分开众人走到了他的跟前,“殿下,你大病未愈,不宜劳累过度,先回去吧。”
“殿下生病了吗?”素素睁大眼,也注意到王子情瓷白的面容。她上前一步,毫无芥蒂地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发烧?”
王子情身子微震,那张魂牵梦萦了如此多年的面孔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贴了上来,明知不是她,明明不会是她,可是当素素的手挨到他额头时,仍然逆转了时光,记忆影影绰绰,他已经分不清是真是梦。

一口腥甜刹那间涌上喉咙,王子情突然弯下腰,噗的一声吐出口血来。
风随溪神色微变,搀住王子情,吩咐左右将他送了回去。
素素则怔怔地望着地上红得触目的心头血,方才他眼中刻骨的哀痛,连她这样从来不知道情愁为何物的人,都莫名地伤感起来。
“大哥,”等众人簇拥王子情离去后,素素终于转过头,不解地问,“他病得很重吗?”
卫津不答,只是看着远处静立如松的李写意,淡淡地说:“可能今生都无药可解了。”
中了她的毒,此生再没有其他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素素没有听明白,只是惋惜地叹了一声,“是个极好的人呢,可惜…”
“你觉得他好,就代大哥好好照顾他吧。”卫津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有你陪着,病可能会好得快些。”
“真的吗?”素素乌溜溜的眼睛在卫津的面具上扫过。
“你刚才没发现吗,殿下很喜欢素素呢。”卫津摸了摸她的鼻子,小声笑道。
素素脸颊微红,讷讷地说:“可素素喜欢大哥。”
卫津大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哥也喜欢素素,好了,照顾齐王的事情,大哥就交给你了,你会让大哥失望吗?”
“不会。”素素极认真地回答了一声,然后一溜烟地朝大队伍追去。
等素素红色的身影与前面的人群融在了一处,卫津迈步走向仍然独立在夕阳之中的李写意。
苍茫天地间,晚霞流光溢彩,一身翠衫的她笔挺而沉静,似要化成了雕塑,与这动人心魄的夕阳一道成为亘古不变的画卷。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8)
“苏颐…”他走到她身后,念着这个许久许久未曾脱口的名字。
李写意垂下头,浅笑道:“没有苏颐了,还是叫我写意吧。”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卫津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殿下根本不会计较你变成什么样子,他心里自始至终都有你。”
“我知道。”李写意轻轻地搂过他的肩膀,又很快地松开,“能再见到你真好,林大哥。我知足了。”
卫津还待说什么,却不经意地,瞥见她眼角的晶莹,然后,选择了沉默。
府衙里,众人已经被王子情退了下去,连素素都被司徒南挡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风随溪与王子情两人。
“那个素素…真的很像吗?”当初李写意说的时候,风随溪并未听进心里,今天见王子情的反应,这才相信李写意的话:素素就是曾经的苏颐。
王子情蓦然抬头,风随溪的声音很低,自言自语一般,却仍然让他如遭雷击。
“像谁?谁告诉你的?是写意吗?”王子情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刚刚暗淡的目光再次明亮起来,“风谷主,我不敢问写意,不想让她为难,但是…请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她,写意,到底是不是她!”

风随溪怔了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王子情从床上踉跄地走了下来,手抓住风随溪的手臂,近乎狂乱地望进他的眼睛,“就是她,是不是!是药谷救了她,你为她易了容,是不是!”
风随溪本是一个不屑于说谎的人,见王子情这样,除了沉默,也只能沉默。
然而沉默,就是默认。
王子情松开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哀极,惘极,喜极,又痛极。
“她不想你知道。”好半天,风随溪才松口道。
王子情恍如未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风随溪叹了一声,对他竟也没有了敌意,只觉得凄苦,三个人的凄苦,纠成一团,解不开,理还乱。
“早点休息吧。”他丢下一句话,转身迈了出去,合了房门,再回头时,王子情的身影被灯火映在窗纸上,如此落寞。
京城。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
走在宫墙外,也能依稀听见里面的管弦丝竹,缭绕不绝。
江北的捷报传来,又正值这中秋佳节,皇上设了家宴,请了众皇子皇妃在御花园赏月。
到了中途,司礼官点燃了焰火,在城楼之上燃起,全京城的人皆仰首翘望,稚子相呼,情人相携,漫天华彩在众人的眸中升起又落下,映成点点星光,天上人间。
卓云也在仰首观赏,唇角依然是懒洋洋的笑意,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潋滟生辉。
看了一会,她又扭头,望着一本正经的信,笑眯眯地问道:“说吧,你这次又发现了什么,想和我对质的?”说完,卓云又佯装无奈地叹了一声,“你的工作是情报哎,怎么总是找当事人求证?”

信好半天才回头淡淡地问:“赵知秋是不是你派人暗杀的?”
卓云无辜地眨眨眼,焰火明灭,她的脸在焰火里时亮时黯,目光更是闪烁不定,让人分不清真假。
信的呼吸突然紊乱,不自在地别过脸,绝美的脸庞,与漫天星光华焰争相媲美,却不知哪个更耀眼。
“焰火虽美,却终究比不过信啊。”卓云避而不答,反而莫名地感慨了一句。
自那天卓云说讨厌戴面具的人后,信与她见面,也不再用面具将自己的倾国之姿掩藏。
虽是一袭最普通的青衫,他依然风华绝世,让人错不开眼,饶是焰火过于明亮,让许多人应接不暇,没有注意到天空下的另一番景致,倒少了几分骚动。
“将你约到大街上真的不明智。”卓云见信脸色已沉,仍然满口不正经地说道,“若让人瞧见你,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呢。”
信敛眸望着她,不去管她的调笑之语,冷着声重复着自己的问题:“赵知秋是不是你派人暗杀的?”
“你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问我?”卓云轻笑,目光澄澈妩媚,没有丝毫闪躲。
“你在逼我与你为敌。”信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说道。
赵知秋是少庄主特意从江北押解回来的重要人证,也是日后扳倒太子的主要武器,可就在他刚刚被送入京城的第二天,天机阁的人便遭到了伏击,将赵知秋一掌毙命。那人武功之高,用毒手法之奇,只让信想到了一个人——魔宗右护法,魔影。那日听命于卓云的人。

“我不逼你,难道我们就不是敌人了吗?”卓云无所谓地笑笑,然后转头,重新将视线投向遥远的天际。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9)
轰鸣声从皇宫里阵阵传出,每响一次,暗夜便绽放一次,绚烂壮美,引得人们的欢呼声,孩子的笑颜,随之此起彼伏。
“你的动作迟了,我们已经取了证,他的性命本就可有可无。”信也回头望着白昼一般的夜空,淡淡地说,“证词在我手里,你若想要,让魔影来找我吧。”
卓云敛了笑容,霍然回头,信猝不及防,与她面面相觑。
两人隔得那般近,近得能看见彼此眸中的倒影。
信的美,是绝世无形的,带着一股子清冷,是幽谷独放的兰。
卓云的魅,是妖冶慵懒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下,是丝丝缕缕的暗影,猜不明,看不透。
“你想用自己来试一试我的深浅?”卓云的唇角再次勾起,一笑绽彩,颠倒众生。
信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卓云身后,是不断升腾的美丽与灿烂,星光点点,三千繁华,红尘万千,俱成了他的背景,衬得眼前的这个人,出奇地夺目,也出奇地…孤单。
“我想看透你。”思索了许久,信坦然回答。
卓云怔了怔,随即笑得愈加妩媚,“你想看透我?”她的脸又往前贴了贴,两人的鼻尖几乎触到了一起,呼吸萦绕,气息糅杂,纠缠不休。
信突然紧张,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卓云也移开去,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这潭水很深,想进来,就得不怕溺水。”说完,她拂袖转身,“我拭目以待。”
可是脚步还没挪开,手却突然被拉住。卓云诧异地回头,信手中用力,将她带到自己跟前,然后俯身,蓦然含住她的唇。
卓云大惊,睁大眼睛望着眼前放大的容颜,唇被肆虐着,信温柔而坚定地宣布了她口中所有的占有权。
“我已经溺水了,所以只能沉到底。”信低低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松开呆若木鸡的卓云,先他一步,转身离去。
卓云怔怔地看着飘然远去的信,玉白的脸染上一层不明所以的红晕。
“搞…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卓云终于抬手抚过自己微肿的唇,低声地咒骂了一句。
第二日一早,素素便已起床,敲了敲王子情的房门,小声唤道:“殿下,起床用餐了。”
门吱一声被拉开,一身素袍的王子情比昨日精神了许多,展颜冲她温和地笑笑,“知道了。”
素素微一怔忪,失神片刻。
大厅里,李写意与风随溪已经起床多时,大家围着圆桌,等着侍从将粥端上来。
见王子情走进来,江潭连忙起身,准备行礼,王子情略抬了抬手,表示一切从简,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到李写意身边,含着笑道:“早。”
李写意愣了愣,也莫名地回了一句,“早。”
风随溪的目光从他俩的身上一溜而过,王子情的镇定与从容,让他颇为吃惊。
而李写意,是全然不知情,神色自若,见王子情的气色不错,还有点淡淡的欢喜。
席间也只是闲话了几句家常,王子情没有刻意对李写意好一分,却也没有疏远,只是淡淡地相处着,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眼神。
风随溪心中了然,王子情大概是想装作不知情了,他不想让写意为难,也不想逼迫于她。
只要写意一天不承认,他便一日装作不知道。
风随溪突然没有了一丝胃口,悻悻地放下筷子,“我去外面走走。”
李写意疑惑地望着满面愁容的风随溪,也随之落下筷子,“怎么了,随溪?”
风随溪摇摇头道:“没事,等江北事了,我也要回药谷了。”说完,人已走了出去。
他或许不该将写意逼得这般紧,写意…心底也是希望与齐王在一起的吧。
既然,他们都能为对方如此为难自己,都如此深沉地爱着对方。
他风随溪,算什么?
再怎么争,也不过是指间沙,林中风,虚空一片。
从小到大,一直自负惊才绝艳,自负才华盖世,却原来,也有这样无奈的心境,怎样努力,都是绝望。
李写意怔怔地望着风随溪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若隐若现的落寞与凄惶。
“我出去看看。”说完,她已起身,朝风随溪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王子情作势也要站起来,顿了顿,又镇定地留在了原处,只是目光,忍不住追随她的身影,哀伤肆意。
一顿饭将大家吃得莫名其妙,好在接下来的事情不少,大家也没多想,收拾了一下,便开始着手善后事宜了。
李写意一直追到府衙的后门处,才终于赶上了风随溪。他走得极快,头也未回,李写意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跟前,她尽力倾过身拽住他的衣角,脚下也踉跄着向他扑去。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10)
风随溪慌忙张臂,将她搂住,望着她潮红的脸庞,禁不住皱眉道:“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剧烈运动吗,怎么还跑!”
李写意苦笑道:“你既知道如此,怎么不走慢点?”
“我一直走得很慢,一直在配合你。”风随溪莫名地回答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也有自己的步伐?”
李写意怔了怔,迟疑地问:“因为帮我,耽误你的事了吗?”
风随溪苦涩一笑,“不是,我是自愿的,所以也无从耽误,只是该回去了。”
“回药谷?”
“嗯。”
“…还出来么?”她低声问。
“也许,”风随溪深深地望着她,“那取决于你。”
李写意疑惑地望着他,那么冰雪聪明的人,原来也有不懂的时候。
“写意,我不想影响你的判断…这也许是我今生唯一的一次放手。你要好好把握,不要让我又把你抢回去。”风随溪淡淡地说。
“随溪…”她莫名地伤感起来,一眼不眨地望着他。
风随溪很快地别开脸,“剩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了,所以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先走一步,你自己…好好保重。”
现在若不离开,他便再也无法离开。
动了动,才发现李写意揪住他的衣袖,始终未曾松开。
“你…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风随溪将袖子抽了出来,又将她搂进了怀里,静静地拥了片刻。
“一定要走吗?”她垂眸低低地问。
“可以不必走,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风随溪黯然的目光突然闪了闪,期盼而鼓励地望着她。
李写意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一次次,欲言又止。
风随溪等了很久,仿佛沧海都变成了桑田,仿佛世界已经斗转星移了无数轮回,她仍然没有开口。
他终于长叹一声,翩然转身。写意,我的心也会累的,如果所有的付出,都没有回报,我也会累的。分开一段日子也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局…
李写意抬起头,看着已经合上的后门,门缝里他的衣袂一闪而过。
上一次转身,她知道他还会回来。
这一次…
还会回来么?
王子情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李写意一人落寞地站在院子里,沉静如井。
“少庄主,风谷主呢?”小梅走过去低声问。
李写意摇头,淡淡地说:“回药谷了。”
“回去了?”小梅睁大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就这样走了?”
“嗯。”李写意随口应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收起心底被掏空的失落,她扬眸清明地望着王子情,“裴钟的粮食都已经运到了吗?”
王子情点点头,默然地望着她。
“还有已经染上疫病的人…也要谨慎处理了。”她很委婉地采用了处理两个字,虽然两字的后面,是大火与鲜血。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王子情那般幸运的,其他感染了的患者,大概只有等死的份了。
只是那么冷酷的词语从她的口中吐出来时,王子情仍然几不可见地僵了僵。
八年了,苏颐,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殿下,我先去看看赈灾的情况。”欠了欠身,李写意从王子情身边擦了过去,清冷镇定,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