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陆陆续续运到祁洋城,各处施粥的工作已经井井有条地进行了,有了活命的粮食,灾民便有了生的希望,最近也安静了许多。
为了不造成恐慌,病疫的事情没有大肆宣传,而是悄悄地将预防的草药混合在粥里,让他们一并喝下去,观察了数天,灾民里没有再出现感染的事情,那场本可以造成喧天波澜的疫灾,被掐死在摇篮里。
李写意在粥棚旁边站了一会,然后缓步走向那些被封锁的村庄。
到了距祁洋城最近的一个村,却意外地见到了王子情,她怔了怔,然后担忧地迎了上去。
如果一定要染血,她宁愿动手的是她。
王子情早就发现了她,站在村口,安安静静等着她走过去。
“殿下。”她正待行礼,却被王子情一手托住,温厚的双手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肘,似乎想托起她全部的重量。
“我正想将那些没有感染的人分出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王子情连忙松开手,尽可能平静地说。
“我去吧。”李写意说完便往村里走,王子情连忙又拉住她,“写意,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冒险。”
见王子情这般忧心,李写意也不疑有它,只是淡淡一笑,“殿下忘记了吗,写意对它是免疫的。”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11)
王子情怔了怔,只是手久久不肯放开。
“一起去吧。”好半天,他才不容反驳地说道,“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一起去。”
所有的罪,所有的难,不再让你独自揽,独自扛,如果可以,让我来做。
李写意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想起他也是得过病疫的人,当即不再拒绝。
村里的人已经死伤殆尽,剩下的不足二十,症状都已经显了出来,李写意默默地从他们中间走过,然后停在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前。
“殿下,其实…他们未必不能治。”她执起孩子骨瘦如柴的手,轻声说。
“不准!”王子情根本不听她后面的话,直接拒绝道,“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殿下…”李写意更是疑惑,王子情今天的表现有点怪怪的,对她的安危问题,显然太过关心了。
“你不能再失血了,写意。”王子情深深地望着她,沉声说,“即使事关人命,我也不能让你冒险!”
李写意转过头,淡淡地说:“知道,我有分寸。”顿了顿,她又弯下腰,在孩子额头上轻轻一吻,“对不起,我不能救你,原谅我。”
不是不肯用一命换一命,只是…这条命已经不再属于我自己了。
孩子抽搐了一下,口中呜呜作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李写意神色一惨,眼睛蓦然酸涩。
王子情立刻拉起李写意的手,匆忙地离开现场。他走得很快,让她不得不小跑了几步。
终于到了出口,王子情转过头,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不需要面面俱到,已经够了,剩下的,交给我做!”
李写意怔怔地望着他愠怒的脸,心中更觉古怪。
王子情抬起手,似想摸摸她的脸,到了中途,又颓然地落了下去,然后转身,逃也似的走开。
李写意还是怔在原处,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
三天后,最后一个染病的人,咽气了。
窑厂烘烘地烧了一天,将所有和疫疾有关的事物,付之一炬。
结束了,一把火,便结束了。
傍晚的时候,她执意要来观看,卫津无法,只能陪着她来,又吩咐素素好生照顾齐王。
三天以来,王子情的脸色更显憔悴,行为也堪称古怪,总是尽力地将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些从前他不想去做的事情,不认同的事情,如今竟事事亲历躬为。
对叛党的绞杀,应酬上上下下的官员士绅,甚至镇压发狂的病人,他都兢兢业业地在做,即使脸发白,即使指甲抠出血来,仍然,一直一直,站在前方。
细一想,以前有太多的事情,是她为他做的,有太多罪,是她帮他背负的。
愧疚,自厌,负气,心痛…王子情努力想弥补一切,想让她轻松一点,每每力不从心,也只会咬牙坚持。
他的身体本就没有恢复,又这般拼命,夜夜不得安眠,到了第三日,果然病倒了。
今天在刘先生的三令五申下,他终于同意在床上静养半日,素素便留在一旁伺候着。
他对素素的态度也让李写意颇为奇怪,除了第一日他受刺激吐血外,其余的日子,竟和待常人无异。
倒是素素愈发殷勤起来,早早晚晚为王子情端茶倒水。
卫津见状只感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李写意只是笑。
窑厂前面,那些堆积起来的人,或者物,都已经化成了里面熊熊燃烧的热焰,焰火阵阵袭来,撩着她的发丝,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卫津从后面搂过她的肩膀,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忍不住埋怨道:“既然会难过,为什么还要来看?”
“总需要人为他们送行吧。”李写意淡淡地说,“不然,会孤单的。”
卫津不语,只是陪她默默地站了许久。
“子情怎么样?”等窑中大火渐渐熄灭后,她才开口。
“受累过度。”卫津答道,“昨天素素还在抱怨,说殿下晚上都不好好休息,拿着江北的卷宗,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他…”李写意迟疑地想着措辞,“最近很奇怪。”
“是很奇怪。”卫津点头道,“好像想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扛下似的。”
“陪我走一会儿吧。”在这里站得太久,她几乎快要窒息。
卫津点头,挨着她顺着田间的小道,慢慢地往城门走去。
金秋时节,本应该是丰收的季节,田野却一片荒芜,极目望去,黄土几乎与天相连,如此苍凉。
两人心中都觉得莫名地悲凉,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沉默着,一直走,一直走。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12)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李写意与卫津对望了一眼,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白发老农,正伏在一个已废弃的古井边,对着井底垂泪。
“老伯…”李写意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老农的背。
老农回过头,却已泪流满面,只是眼中不见悲伤,反而是一种狂喜之色。
李写意怔了怔,还未开口,那老农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了指井底说:“看,水涨了,大旱要过了。”
李写意依言望进去,果见黑黢黢的井底冒出了一层漂浮的水泡。
“大旱过了,要下雨了,大旱过了,要下雨了!”老农松开她的手,一边叫着,一边跑向别处。
卫津也靠过去,往井底看了看,然后不置可否地望着天空依然狂肆的太阳。
“可信吗?”他问。
李写意无以为对。
回到府衙时,王子情已经起床,与江潭在谈论什么,见到她,他立刻起身迎了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正准备派人去找你…”
李写意又是一阵发怔,转头看向卫津,卫津却早已离开,留她一个人对付突然热心紧张起来的王子情。
李写意简直头都大了,少不得又解释了一番。
好容易安抚了王子情,回到房间,仍然觉得古怪得紧。
子情这几日,真的太反常了。
正思索着,小兰捧了一只信鸽过来,递给她道:“药谷来的。”
李写意神色微动,风随溪自那日离去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会是他吗?
从鸽子脚下取了一张纸条,一点点展开,上面却只写了极简单的一行字:“江北将雨,小鱼”。
李写意心念一动,突然想起方才那个老农说的话:井水涨了,大旱要过了。
得民心…得民心…
她收起纸条,猛地推开门,王子情果然在不远处徘徊。
“殿下,请进来一下。”她轻声唤道。
齐王亲自设坛,为江北祈雨。
这个消息传出去后,震惊一片,既为齐王殿下的忧国忧民所感,又为这与天借雨的行为所惊。
在祁洋城外设了高台,那日日在城门口等着施粥的人多达几十万,此刻密密集集地聚在一起,在城楼上望下去,如百万大军压境,黑压压一片,蔚为壮观。
“你真的信我吗?”看到这个场景,连提议的李写意也心生怯意。
王子情锦袍玉带,眉眼舒缓祥和,“若是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呢?”
李写意深深地望着他,良久才说:“好,下楼吧,我会在下面看着殿下的。”
王子情微微一笑,似有光彩从眉梢眼角逸出来,异常夺目。
是啊,你在看着我,所以我必须变强。
烈日炎炎,王子情登台,诵文,默立祈雨。
有清风袭来,吹起他袍带飘飘,发丝轻扬,俊雅华贵的脸庞,始终沉静。
阳光愈烈,底下早已浮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王子情始终如常,出奇镇定,诵文不止。
自始至终,他对她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如果你都能活着回来,世上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发生。
“少庄主,今天真的会下雨吗?”小梅有点担忧地问。
“心诚则灵。”李写意很不负责地丢下四个字,让小梅立刻呆在原地。
酷热难耐,起先还兴致勃勃的人立刻挤得满头大汗,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私语声越来越大,江潭正暗暗思量,万一不下雨,要不要带兵去保护齐王殿下?
高台之上,那人白衣鲜亮,身姿挺直。
在场那么多人,几十万双眼睛,几十万种心思。
他只知道她在看着他,她要他信她。
骚动声越来越大,有几个成心捣乱的人甚至怪叫他故弄玄虚,炎热与闷热,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他们围着高台抱怨,这个临时搭建的高台,便如人海里孤独的岛屿,艰难地撑起凝重的大地。
就在现场濒临失控的边缘,天边,终于来了乌云。
隐隐的雷声,从云后透出,将整座祁洋城震得鸦雀无声。
王子情睁开眼,淡淡一笑。
大雨,落下。
死一般的寂静后,人们开始欢呼,开始尖叫,开始狂奔。
三月未雨的大地,饥渴地吞下了这久违的甘霖。
有人开始喊“齐王”,于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齐王千岁…”
“齐王千岁…”
几十万人的吼叫比任何战鼓都要高昂,比任何暴雨都要猛烈。
“齐王千岁…”
“齐王千岁…”
发自肺腑的声响,不是感谢,而是敬仰,是崇拜,是无法言传的信心的代表,希望的象征!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13)
一时间,那呼喊直达天庭,与风雨声交织成一片,绵延不知几百里。
一时间,整个江北,都在回荡着一个名字。
楚国的齐王殿下,王子情。
裴钟始终神色不豫地望着高台,如果说李姑娘是为秦王做事才帮齐王的,此番举动,却分明是为齐王拉拢人心。
看来回京后,有必要向秦王好好“汇报”一番了。
正思量着,后面的百姓已经忍不住往高台涌去,裴钟被推搡得站立不稳,只得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高台之上,王子情沐浴在淋漓的雨中,顾盼生华,傲然挺立,直可与天边的闪电争辉。
那一刻,他成了江北众人心中,不可逾越的神子。
李写意也站在台下,由四女护卫着,旁人暂近不了身。
她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纵然雷声轰鸣,纵然群情激越,纵然脚步纷沓,她的眼中,只有他,天地间唯此一人。
王子情也朝她望了下来,只是一笑,于是千言万语都失去了力量,只此一笑,冷暖心知。
狂欢的人们,一扫死亡线挣扎的阴霾,沸腾了许久,许久。
大雨过后,又是绵延几日的小雨。
聚集在城外的灾民陆陆续续地散去了,他们要赶着时节,重新在土地上种植,耕作,收获。
奏折早已递了上去,现在便等着朝廷通知回京的日期了。
又推掉了一批求见齐王的官员,王子情漫步行到雨中,回头向李写意轻然一笑,“陪我在江北最后一游吧。”
李写意愣了愣,然后随之踏进雨里。
司徒南与四女则远远地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司徒南抬起头,莫名地感叹了一句,“真美。”
小梅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齐王与少庄主两人比肩同行,白衣翠衫,隐约在层层雨幕后,各显风华,又如此和谐,真如一幅绝美的烟雨图。
行到一个泥塘处,王子情自然地伸出手,扶了她一下,于是相视一笑,又自若地将手收回。
他们来到江北后,便一直马不停蹄地工作,这般悠闲地走在路上,却还是第一次。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可是有一种东西已经不同,那便是信任。
可托生死的信任。
“我曾问你,为什么要帮我。”又走过一片田野,王子情终于开口。
李写意侧头望向他,细密的雨濡湿了他的鬓角,发丝贴在他瘦削的脸颊上,依旧俊朗,只是少了从前的忧郁,反而有丝喜色从眼角里散出来。
“写意,你放心。”不等她回答,他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五个字。
李写意又是疑惑,又是震动,百味陈杂,心绪万千,一时不知说什么。
又到了一处田埂,两个身穿汗衫的汉子正坐在树下吹牛,一个人说:“我见过齐王殿下,足足有六尺高,眼睛和铃铛一样大。那次庆国人要打过来的时候,齐王往江边一站,大吼一声,地动山摇,乌云密布,庆国人就乖乖撤兵了。”
“就是就是,齐王登台祈雨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见他了,拔剑就那么一砍,天就开了一个口子,水哗啦啦就流了下来,真真是,天神下凡啊。”另一人附和。
“听说齐王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金龙出世…”
“可不是吗,我听我家秀才说,齐王十岁的时候,就吟诗把那个翰…翰林!对,把翰林镇住了…”这句是过路人加上的。
似乎在江北,只要提到齐王这个话题,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聚到一起,转眼,又来了好几人。
“齐王…”
“齐王…”
…
他们便这般你一句我一句地乱扯着,越说越离谱,越说越神话,直把王子情说成天上有,地上无。
王子情与李写意面面相觑,最后一起失笑出声。
民心可用。
“不过写意,你到底是怎么知道会下雨的?”声音从深深的雨幕后传来。
“猜的。”
“…”
“殿下!你的脸怎么白了!”
…
离开祁洋城的时候,江潭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这次不仅没有掉脑袋,搞不好还能加官进爵,对李写意他们自然感恩戴德。
卫津的山寨寨员已经全部编入了正规的军队,因为上次一战立威,其他兵对他们也推崇得很,断不敢随意轻视了。
还有十几个不愿意离开卫津的人,李写意决定全部带上,训练成王府的亲兵。
为了不惊动百姓,他们出发得很早,天蒙蒙亮,飘着细雨。
素素还是一身火红,一马当先,骑在队伍的前面。
裴钟沉着脸,跟在队伍后面。
王子情引马不远不近地跟在李写意的马车边。
第十三章江北事歇(14)
卫津则若有所思地望着王子情。
各尽心思。
马车驶开的时候,李写意掀开帘子,悠然回头,西水之畔,柳丹青撑着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静静地站在柳树下,烟波如画,画中人亦梦亦真。
转眼不见。
柳丹青番外——
放下长笛,从鸽子上取下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江北”。
我随口问身边的人,朝廷派谁去江北?
他回答道:“齐王王子情。”
脑中搜寻着关于王子情的一切资料,少年才华,书生意气,却并不怎么管理政事,这次任务,似乎出奇简单。
我的马车几乎与齐王一同出发,一路同行,傍晚听到驿馆传来的笛声,我以为是齐王,寻声望去,却见到一个异常单薄的身影,笼在薄雾里,脆弱得像一触即碎的瓷器。
听到她与齐王的谈话,我知道她叫李写意。
她竟是主上提醒要小心对付的李写意?
心中疑惑顿生,好奇顿生,突然很想看看那脆弱表面后,到底是怎样一个真实的人。
很快,我见识到了。
嘉兴城里,我看着她运筹指挥,将赵知秋从死牢里救了出来,又施救问供。
我看见了她的冷,她的强势。
多么矛盾的人,依稀记得那晚的月下,斯人如仙似梦,转眼,便是一位决策千里的铁腕少庄主了。
我顿了顿,准备离去。却不经意地,被她发现了踪迹。
不得已现身,第一次这么近地观察她,清淡若雾的眉眼,满是深不可测的和气。
她说,你身上有股兰花的味道。
我愕然了片刻,一个对花香如此敏感的人,定然是一个极用心对待生活的人。
李写意,李写意,你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
终于到了谈判的时候,她的坚决又让我叹为观止。
好像在她面前,谈判是没必要的,因为她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如此坚定的人。
略施小计,打算用仓库无粮的事情逼迫她就范,却无意将她带入了屠杀百姓的窘境。
站在远处,看着她颓然地立于鲜血之中,那么无助,我几乎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在那个时候接近她,确实有点乘虚而入的意味。可是即便在那种情况下,她的回答,依旧是断然的“不”。
然后我看见了她的泪水和哀伤,却并不柔弱,如此炙热,让我措手不及…怦然心动。
接下来的一整串斗智斗勇,她每每给了我不少惊奇,不小心听到卫津与她的谈话,更被她的身世所震撼。
看不透,始终看不透,她便如那杯极品龙井,每次的味道都不同,每次,都让人余香满口。
三日相处,也许是计谋,也许,是我的私心。
不是为了困住她三天,而是真的想让她陪我三天。
不问世事,不再谋算的她,就像一个最普通最清雅的少女,会巧笑,也善驳论。
看她一口一赞地吃下我做的菜,心中竟有种无法言语的充实,只想时间就停在那一刻,永世不变。
我从不知道时间可以过得那么快,匆如流水。
三天之后,她再次恢复睿智英明的形象,佳期如梦,渐远。
失落缠绕了许久,然后她说:“你是我的朋友”,语气很真诚。
我点头不语,突然觉得这次任务失败,也是值得的。
虽然得到的,只是一句话而已。
她说要铲除汇通,我非但没有焦急,反而异常欣喜。
这样,我们便还可以继续,无论是敌是友,无论最终结局怎样,我都希望能再次见到她。
即使针锋相对,也必是酣畅淋漓的。
我们京城再见。
第十四章药谷小录(1)
该怎么去形容他心底的恐惧,该怎么去描述这日日夜夜受到的煎熬,一边欢喜着,一边哭泣着,他就像行走在一条悬崖之上,看着她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他却不敢迎过去,唯恐稍有不慎,便堕入永夜。
递上去的奏折还没有得到回复,王子情一行走得很慢,出了江北,他突然提议去药谷探望王子忻。
药谷坐落在无衡山山腹之中,经年瘴气氤氲,若无药谷中人带路,外人根本无法进去,只是李写意在药谷住了两年之久,也算半个药谷之人了。
她不忍拂王子情之意,且朝廷那边还没有具体回复归期,当下并无异议。
这次药谷之行堪称隐秘,随行的人都留在嘉兴城等朝廷的消息,仅李写意、王子情、卫津与素素四人取小道赶往药谷。
小梅她们本要同去,李写意担心人数太多会引起风随溪不快,而且裴钟等人还留在原地,又怕生什么变故,因此留下她们观察情况。
四人中,王子情的武功仅能自保,李写意与素素是全然不会武功的,路上的安全只能倚靠卫津一人,所以他们的行程并不高调,只拉了一辆用普通油布遮挡的马车,由王子情与卫津骑马护行。
这样日月兼程地行了两日,很快便到了无衡山山脚。到了这里,马与马车自然是进不去了,考虑到李写意的体力,他们决定找一户农家先休息一夜。
马车一停,素素则叫喊着要下来,一路上与李写意相对,将她憋了个半死。
连李写意都未曾想过,自己竟变得这般无趣了。
只是面对素素,总是能感觉到女孩身上毫不掩饰的敌意,明明是与自己从前一模一样的脸,又偏偏警惕异常地望着自己,这种感觉着实奇怪。
素素的敌意,当然不是空穴来风。